“这还不是见了哥哥所致……”
呀,还真是长进不少,话听上去挺肉麻的,可让人听了确实舒服啊,再者,他们两人确实也有两三年没见面了……
元朗吸着鼻子,抹着脸,咧开嘴便笑,可深情却颇为扭捏,“在马邑时,常听阿爷教诲,如今阿爷远在长安,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来了哥哥这儿,本怀忐忑,可被教训多时,却是……所以……嘿嘿……”
几句话听的李破大讶,这哪里是长进了,简直是成精了嘛,叙旧情没什么,可能叙到点上就不容易了。
当初元老头暴躁的好像到了更年期,对儿子非打即骂,连李破在旁边看了听了都后背有点发凉的感觉。
而此时谈起当年,李破也是心中暖暖,那段时日过的确实不错,而且人家说的还有头有尾,多年没受教训,这是有点“皮痒”了嘛。
说不定还在暗指,如今能这么教训于他的人可不多了,一片的慕濡之情,你接不接得住啊?
毫无意外的,李破脸色当即就缓和了下来,语言的艺术,在此时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不过李破可不知道,人家元朗确实不一样了,就算被他们夫妇照顾的太好,本身少受了许多磨炼,形之于外的也就缺了些才干。
可人家作为他的妻弟,身旁出坏主意的不少,不然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可出好主意的其实也很多呢。
比如说现在元朗瞄着自家哥哥兼姐夫,甚或是老师的脸色,心中先就夸了徐大郎一句,都说河东裴氏如何如何,可裴旭计无所出不说,就晓得糊弄于人,还是徐大郎能急我之难,心思也精巧的很呢。
瞧瞧这几句话一说,哥哥的气恼可不就消了不少?
没错,相比不愿就谋于琐碎,总讲究一个正大堂皇的裴氏子,从河南爬出来的徐世绩却没那么多的顾忌。
想着法儿的讨好于元朗,并顺势施展才干才是他现在最愿意琢磨的事情。
第526章宽容()
李破和元朗交谈就比那叔侄两个有意思的多了。
他们没那么多的规矩和既定的过程,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北边儿突厥奴隶们的生活和状况,云中草原上的突厥部族是不是在失去约束后有那么暴躁,晋阳城中的龙潭虎穴让元朗记忆很是深刻,于是绕着弯的想让哥哥管管自家婆娘和妹子,毫无疑问的招来一顿训责。
两人呢,偶尔还能回忆回忆在马邑郡府时的“幸福”生活,替远在长安的亲族担忧一下。
要不怎么说亲族很呢,有些话跟部属臣下根本开不了口,不然弄成个婆婆妈妈的样子可就坏了。
交谊深厚的亲族就不一样,什么都可以谈一谈,不但能愉悦自己的精神,而且吧,还能解决不少的问题。
说话间,时间过的飞快,好像不知不觉天色就亮了起来。
等到元朗辞出,心情之雀跃那就不用提了,这一关过的有惊无险,而且结果很是圆满,元朗心事尽去之余,感觉身上好像都轻了不少。
之所以说圆满,
没有挨揍是一回事儿,之外呢,官职也算有了着落,之后大兵一起,他就是中军的行军司马。
这个职位要说权力不小,要是真给了全权的话,除了参赞军务机密事之外,还可握有军法,赏罚之权,后勤诸事也在其职权之内。
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行军司马就是大军统帅最忠实的一个狗腿子,什么事儿都能管管那种。
可到了元朗这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按照李破的说法儿,没事儿代他去巡视一下军营,多看多记少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回来告诉于我就成。
最的则是,跟在王庆后面好好学学,你还别仗着身份去给人家找麻烦,人家要是不满意,只要在我面前开了口,不管对错啊,你这个行军司马也就当不成了。
好吧,行军司马这样的职位到了元朗这儿,实权是一个没有,打小报告才是他的主业,勉强算是李破的耳目吧。
说句不好听的,这就像是皇帝派到军中的太监差不多少,嗯,还不如人家底气足呢。
显然,这是不信任的一种表现。
有人一定会问,在北边做了几年土皇帝的元朗得了这么一个有名无实的职位怎么还会如此高兴?
实际情形是,别看元朗在北边儿时不时就要来信说建功立业什么的,可自从这位走出马邑郡府之后,即便是在恒安镇军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没披甲持戈,上阵厮杀的经历。
从晋阳到绛郡的一路上,元朗最怕的其实不是面见姐夫会怎样怎样,他是真怕姐夫一怒之下真把他给丢到两军阵前去。
他倒不是怕死,关西人嘛,这个胆气还是有的,只是他是真的对战阵之事不熟啊。
大军中那么多的骄兵悍将……北边那些神思沮丧的突厥降俘可比不得,仗着身份强要为之的话,结果肯定是一团糟。
想到这些,元朗也无奈的发现,从军征发,建功立业的最好时机对于他来说,其实早就过去了。
如果是之前兵力不多的时候,他到军中任个营正,甚或是校尉什么的还成,现如今嘛,姐夫都要称王的人了,总不能将他这个内弟再扔去军中任个小官儿吧?
反复一琢磨,元朗当即就想抽自己几下,最适合他的看来还是北边的那个职位,奈何稀里糊涂的就给弄丢了。
于是乎,这个行军司马的职位听上去虽说感觉不太好,可谁让他元朗“落魄”了呢,先干着吧。
这倒真不是元朗长进了多少,也不是他经历了挫折后突然就变聪明了,而是畏难之外,在晋阳李碧跟他说的那些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当期望值降低了很多的时候,人们也就很容易满足了,这是个分外简单的道理。
接下来,没有什么纠结之处的元朗也就开始忙着命人去召集自己的从人部属,而李破这边儿,又给他配了两个突厥少年,阿史那庆云和库车,其实他们之前就是元朗的部下。
之外呢,看上去之后跟元朗打交道最多的应该是王庆了,这位也是元朗的老熟人儿,可以说,李破对他还像从前一样,安排的很周到。
既能学到些东西,又能多些资历出来,而且,还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和当初恼火儿时想将元朗送去阵前见见血腥的意图差了老远,这就是亲族的优势所在,旁人真就嫉妒不来。
元朗心情不错,打发走了他的李破心情也不算坏。
北边儿的情形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糟糕,他低估了自己在突厥部族中的名声,降俘们渐渐开始奉他为神使,虔诚有加。
而塞外的突厥部族,却已视他为虎狼。
这些都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成就出来的东西,威慑力十足,看来今年还敢于南下的突厥部族不是没长脑子,估计就是饿狠了。
还有就是沧水城的工程今年想要完工,恐怕最早也要等到冬初了,建一座不算很大的城池就这么费劲儿,李破很难想象长安,洛阳那样的大城能在短短两三年间完工,到底是怎样一个残酷的过程。
如今天下这么乱,那些有的没的的因由李破已经不愿再去琢磨了,因为身为乱世群雄中的一个,他已经没有的资格去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别人什么。
和元朗谈了半宿他有了些心安的感觉。
轻松的话题说了不少人心情很是愉悦,元朗这个人呢,变肯定是变了,这么多年过去,元朗在他印象中好像还是郡府中那个有点愣头愣脑的少年模样。
其实人家肯定不是那般了,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有了妻子,还快要有崽子了,在北边儿也是个一言九鼎的人物儿,怎么还能一成不变?
不但变了,而且在李破仔细观察中,元朗还有比他强的地方。
这是个宽容的家伙,对身边的人很是不错呢,比如说自己的事儿还没弄明白呢,先就荐举了他身边的两个人给李破。
一个呢,是裴旭,河东裴氏子,据元朗说,此人精于刑律,应该是在晋阳帮着王氏修订律法,而非是跟着他来绛郡军前效力的一个人。
裴旭……好吧,李破想了半天,才将这个人从记忆中给拽出来。
他是见过这个人的,当初和李神通相峙,就是这个人跑到他面前泄露李神通军情,可以说是裴氏到处下注的罪证。
印象不深,看来这人在晋阳呆的不很如意才对。
另外一个人就是徐世绩,河南降将,名副其实的“名人”,更是名副其实的墙头草,按照元朗的话说,就是其人深有才略,留在他自己身边算是屈才了。
宽容这个词儿用在元朗身上,并不是上位者虚伪的掩饰,而是他的本性,李破自认没有看错。
这年月,宽容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死绝了,剩下的都是些貌似和善,实则比谁都凶狠的家伙。
像元朗这样的,属于珍惜动物。
他不但跟李破举荐两个跟随自己时日不多的部下,而且还在为北边儿那些被自己连累的丢了性命的突厥贵族唏嘘感慨。
既不嫉妒于部下的才干能为,也没在已死之人身上做什么文章,确实挺宽容的。
而看在品性从来不很宽容的李破眼中,滋味如何,就只有李破自己晓得了。
这虽说是人性中很不错的一个优点,可对元朗本身而言,却没有多少好处,因为宽容从来都和心软联系在一起。
有些人分寸拿捏得当,就也有了贤名,比如高猓李渊等人。
而大多数人只会让人称之为心软,在这如狼似虎的年月,生存率会非常的低。
在李破看来,元朗就生错了年头儿,当然了,按照他的认知,一眼能看出来的东西总会流于表面,之后需要持续的考验才能得到最终证明。
而此时此刻嘛,这个闪光点倒也不算什么,因为这个家伙很幸运,即便心软也有自己夫妇照看,真要能熬到承平时节,前途也就有了。
为这个内弟操了很多的心,眼瞅着元朗兴高采烈的离开,李破晃着脑袋侨情的感慨了一下,为人长辈者,真的很不容易啊。
然后就想到了自家还没见面的小崽子,如果这小东西有了心软的毛病,嗯,必须严加制止,打断了腿儿都在所不惜……
好吧,这样发散性的思维,旁人肯定也是望尘莫及,如果让身在晋阳的李碧知道了,小崽子的腿儿将来断不断两说着,元朗的腿肯定要断上一条两条才对。
至此,李破也没了什么睡意,简单啃了几口红眼珠儿做的烤肉,便去到正堂处理公务。
这一天又是接二连三的军议,大军起行也就在这两日间了,战争的硝烟味儿已经充斥李破鼻端。
到了晚间,李破正用着饭,也在琢磨着晚上是不是行行人伦大道,松缓一下精神,张进来报。
前方探报,夏县吕崇茂焚夏县,驱夏县百姓西行入蒲坂……
第527章刺客()
吕崇茂是夏县本地人,在李破看来,莫名其妙的露了头儿,已经算是上了李破的黑名单。
在李破看来,这年头拿着根木棒就敢冲击官府的家伙是数不胜数,开始的时候,还能说是官逼民反,到了如今,却好像已经成了习惯。
像吕崇茂,按照时下的说法就是一贱家子,当然了,在乡野之间肯定有点名声,不然的话也不会有占据夏县的机会。
如今烧了夏县不说,还要驱赶百姓到蒲坂,典型的乱世中人的作为,有兵有粮就想来个富贵险中求,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嘛,给他点时间,说不定就又能冒出个皇帝来呢。
嗯,这样一个人已经不值得李破琢磨太多,他也不认为临河郡的王行本,吕崇茂两个人得了李唐点好处,就能奇迹般挡住他的兵锋。
他们可没有尧君素那样的名声,这是两个比较纯粹的炮灰。
要说夏县近在咫尺,他完全可以派遣骑军截住吕崇茂,说不定早上发下军令,晚上就能见到吕崇茂的人头了。
他没有下令,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吕崇茂这种要什么没什么的小人物已他的眼中,大兵一起,他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唐。
蒲坂城中的人越多,对李唐是不是越呢?
要知道,能向西渡过黄河的地方也就那么两处,蒲坂后面就是蒲津桥,对于他李破而言很,对于李唐就无关紧要了吗?
冷冰冰的战略考量,真的是和心软沾不上半点边儿。
于是,这个消息只是让李破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然后该吃饭吃饭,该喝水喝水,在他心里没有激起一点的波澜。
其实他在心里还感慨了一句,这年月的事情啊,怕是彻底的已经到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的地步了。
这个消息说不上好坏,但绝对不会让人高兴就是了。
想想也是,大军近在咫尺还有人敢火中取粟,人们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呢?
晚饭过后,饱暖之下,李破兴致也就来了,可远在黄河边儿上,因为龙门被袭事,而被李破扔到南边去守风陵渡的陈礼和寻相两个倒霉蛋却给他送来了几口人。
寻相重伤未愈先就不说了,陈礼必须得骂上几句,之后也得找由头收拾,这是李破被打扰了兴致的第一个念头儿。
不过当他翻了翻陈礼送上的文书,却是有了几分兴趣。
南边儿荆襄来的人,而且是两拨,他们估计是趁着黄河结冰过来的,被往来游弋于黄河北岸的斥候碰了个正着。
一拨人抵抗的很激烈,大部分都丢了性命,剩下的一拨比较老实,当即跪地请降。
让李破感兴趣的肯定不是他们荆襄土著的身份,而是这两拨人的来历挺有意思。
经过询问,能送到李破的案头上,说明已是**不离十了。
一拨人自称杀了食人魔王朱粲,一拨人则是朱粲的心腹卫士,一追一逃,辗转千里来到晋地,说起来比较像传奇故事。
当初听闻朱粲被刺时,李破确实有点惊悚的感觉。
要知道,就算朱粲名声太恶,估计有很多人想要食其肉寝其皮,可越是这样的人,应该越是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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