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唐使给李破一种很专业的感觉李破同样察觉到了些西京长安的底蕴。
相比之下,王世充就像个暴发户儿。
李破倒也有心想学一学,可思来想去,不占据洛阳,长安中的一处,这种冠冕堂皇的事情他手下的人们还真没几个拿得出手的外交人才。
当然,他也不会妄自菲薄,他相信现在他的治下,要比长安或者是洛阳安宁的多,杂乱的声音也要小的多。
远处军兵环绕,围着两个人布成了一圈圈的防卫,暂时还见不到什么猎物儿,而且无论是李破还是李秀宁,心思都射猎上面。
听李破问起李靖,李秀宁笑笑,这个时节出来走走确实有神清气爽之感,虽说那许多事如同乱麻般缠绕在心里,可来绛郡已有三日,这还是头一次能够单独相处,心情还算不错。
只是她还是在心里暗叹一声,家国大事面前……当年订交之时的言语犹在耳边,却让人感觉恍若隔世一般了。
“李长史为人豁达,如今在我府中任职,过的颇为安闲,哼,若非大兄起兵,李长史不定早已建牙开府,成就一方守臣了……”
李破撇撇嘴,嘟囔了一句,“三娘埋怨于我还不如去怪你那好阿弟,将晋阳坚城拱手相让,我若不取,难道还要拜于他的面前,任他鱼肉不成?”
李秀宁闻言没有恼怒,反而噗嗤一声乐了,有的时候,相互指责却是能拉近距离的,尤其是两个关系比较奇妙的男女相谈的时候……
李秀宁眉目流转,笑道:“这么说来,若我夺下元吉王爵,禁其于府中,大兄还可为唐臣?”
李破也笑了,却模棱两可的反问道:“你说呢?”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李秀宁眸光黯淡了一下,接着便板起脸微恼道:“你们这些男人啊,除了功业还能有什么?家小尽可抛了,只一心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人家恼了,李破却还在火上浇油,“莫要拿我与你那父兄相比,哼哼,若非咱还有些本事,早就被人卖于突厥了,李元吉想招我入晋阳,我就夺下晋阳给他瞧瞧,三娘来这儿不会是想招我入长安吧?”
说到这儿,李破自己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他如今也算是瞧的明白了,李家的人大半儿都是废物点心,若非辅佐的人还算得力,光凭李建成,李世民兄弟……呵呵,还不够他们那些亲族糟蹋的呢。
他这里笑的正欢,冷不防旁边的人被他刺激的有些抓狂,扬起鞭子来就给了他一下。
啪的一声脆响,正抽在李破肩膀上,李破惊了惊,本能的一把将鞭子抓住,只一用力便夺了过来,当即也有点恼了。
“你疯了不成?”
李秀宁毫不示弱的瞪回去,哼哼两声才道:“两方交兵也就罢了,辱人亲族又算什么英雄行径?大兄也莫要得意太甚,如今王世充称雄于河南,窦建德雄踞于河北,此二人皆有大志,居于河东侧后……大兄今又与我相争,处境之险恶,犹甚于我啊……”
李破翻了翻眼皮,顺手将鞭子给她扔回去,心说,你要再敢扎刺,我就让你知道知道,现在的河东已经不是你家的地盘了。
嘴上则满乎的道:“东有太行,南有黄河,晋地之险固,唐公应该知道的最清楚不过……若还有人来自寻死路,我倒不介意送他们去见一见阎王。”
说到这里,他看着气结的李秀宁笑道:“到了这里也有几日了,三娘却未问及亲族,可见在大事之前,亲族皆如草芥啊……我却不会这般无情,我欲送李神通等归去,可能换回我岳丈一家?”
说到这儿,李破笑的狡猾了起来,“若是这些人的性命还看不住唐公眼中,再加上三位使节,分量应该是够了吧?”
“你……”李秀宁一下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李破观瞧,好像是要仔细瞧瞧,这就是那个曾经一纸书信相招,就派了五百精锐千里赴援的知己?
转眼间,李秀宁嘴角微微翘起,“大兄莫要如此才好,小妹与大兄相交虽短,却心意相通,许为知己……”
话音顿了顿,这样的话说出口,李秀宁脸上也烧了起来,于是扭转头不去看李破的表情,接着道:“大兄如此激怒于小妹,又为哪般?难道是想让小妹今早离去,不理此间之事?”
李破“正色”道:“你我皆知,交锋至今,已无多少转圜之余地……你也见了,窦家三郎那里并无半点结好之意,此来其人应是正使才对,求和是假,刺探我之虚实是真,三娘何必同来,当日之情早已时过境迁,公恨私仇你又能担下几分?”
李秀宁默然,可悄然间一股暖意却已从胸口蔓延开来……
良久,李秀宁才幽幽道:“世事纷乱,一至于斯,小妹倒是宁愿再回云内,与大兄纵马山川……那是何等的无忧无虑啊……”
这个时候,李破也不愿再说什么了,有些真挚的情义,可谓是千金不易,相比之下,那些无数的诡诈和计谋,都显得极为丑陋不堪。
有些美好的东西,李破总是不愿去破坏,可有意无意间,他却总能将之践踏于地……这也许就是他能走到今天一步的原因吧?
于是,他也就听到了他想听到的东西。
“窦家三兄原为太子参赞,又入齐王幕府,晋阳兵败之后,转投秦王府,任秦王府司马,二兄也许……更愿你率兵南下,进围长安吧?”
短短几句话,说给旁人效果不得而知,可听在李破耳朵里,李唐内部的局面就在他掀开了挺大一块儿出来。
兄弟阋墙啊这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两个已经来到这样一个地步了吗?
李建成守潼关,兵力颇为雄厚,李世民在西北,也是不遑多让。
照如今形势看来,他李破若引兵南下,就算能过了黄河天险,百分百也要先跟李建成战过一场,再要进围西京长安的话……
那就不用说,必然会顿兵于长安坚城之下,这样一来,李世民率军东归……
好吧,那样的战局若非旁人提点,李破是不会想到的,因为他如今本就没有南下长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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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相诺()
两人策马前行,默默无言。
李秀宁不会说再多,她不是李破的谋士,她是李渊的女儿,能在她口中听到那几句话,已是十分之不易,再要多说一些出来,倒不如当即进了李破幕府来的直接一些。
一直行出里许,李破才抱拳道:“多谢三娘。”
李秀宁扭过头仔细的看着他,半晌才道:“谢个什么?要说谢……小妹还没谢大兄的救命之恩呢,说起来,我李氏欠大兄颇多,如今也不过是由小妹来稍作弥补而已,当不得一个谢字。”
“再者说,我看大兄也无进兵之意,说上几句闲话,也无损国事,你说是吗?”
李破目注远方,点着头道:“三娘向来聪慧,我如今确无进兵以图关中之意,可将来说不定,若再有人兴兵来犯,一战之下,我若再胜,黄河恐怕就阻不住我了……”
李破这是难得道了句实话,李秀宁却不太满意,当即反驳道:“我那叔父刚愎自用,于战阵之事也只平常,若再有人领兵而来,兵峰定非今日可比,大兄自己还是小心一些吧。”
这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敌友难辨之下,听着实在让人牙疼。
李破则道:“我倒是忘了,三娘也属女中豪杰,当日在代州我就听闻了长安县娘子军之名呢,嗯,若三娘亲自领兵前来,我确实是要小心一些了。”
这样的恭维落在李秀宁身上不太好使,人家撇了撇嘴就道:“我家又非无人,何须一个女儿领兵征战?大兄再要这般轻视于我,日后可莫要后悔啊。”
李破哈哈大笑,顺手拍了一下李秀宁的肩膀,“你不来便好,其他人倒不需手下留情了……哈哈,不说这些,我方才所言可不是说笑,我有意换岳丈回来,三娘给唐公传个话儿吧。”
李秀宁身子明显颤了颤,本能的瞅了瞅自己的肩膀,手上一用力,拽的爱马都晃着大脑袋轻嘶了一声。
若是旁人她肯定马上翻脸,可这会儿嘛,只是稍微愣了愣神儿,就掩饰一般的笑了起来。
“大兄是想置李长史于死地乎?”
李破也愣了愣,咂摸了一下,这才颇有恍然之意。
李秀宁却已在说着,“李长史在我府中任职,虽有宵小屡生事端,只要他不出府却也无碍,可大兄若这般急切,父皇……”
说到这儿,李秀宁摇了摇头,不再多言,因为说下去的话,就又要说及长安城中诸般事故了。
这是她现在最不愿道及,而且作为唐使也不可能跟李破分说的故事。
李破转着眼珠儿也明白了过来,可他和李秀宁想的就相去甚远了,他只觉着,他娘的李神通这厮分量不够啊。
他还真就不信,若是捉住了李建成兄弟中的一个,李渊敢不跟他换人。
他不满意的嘟囔着,“唐公仁德之名,还真待商榷啊,连堂弟都不顾了吗?”
不出意料的,李秀宁立即斜了过来,“我家人丁众多,大兄家中人丁又有几何?”
这话有点刻薄,不自觉间便带出了一些李氏大阀的傲慢,可她说的确实是实话,李氏亲族众多,不说亲情之类的玩意在家族当中所占据的地位本就不大,只说人家家中的男人死上一两个,还真就不算什么大事儿。
像永安王李孝基战死,在长安城那边儿就根本没引起什么动静来,最多最多也就是李渊掉了几滴眼泪而已。
反观李破就不成了,家里面就那点丁口,妻族于是也就了起来。
而李秀宁的意思是,你不提李靖,长安城中的人们还不会讲目光落在其人身上,你若郑重其事的提了出来,这简直就是授人以柄的事情了。
要不说这两位现在关系纠结的一塌糊涂呢,实为大敌,又有相互照抚之心,内战打到现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已经成型,这样的故事倒也不算有多奇怪。
只是一双男女牵扯到一处,弄的这么纠结的却是绝无仅有。
李破是个聪明人,李秀宁能视他为友,对他多有关切,还是种因于几年之前,那会儿他颇有投唐之意,想要找棵不错的大树来抱一抱。
他和李秀宁相交其实是充满了功利之心,当初又派李武等人南下长安,也无外就是这些心思作祟,顺便还能把老丈人揪出火坑,(wwo何乐而不为呢。
如今时过境迁,无心插柳之下,却结出了些比较特别的果实出来,在绛郡跟李秀宁谈了几次,连李破自己都感到些意外呢。
如果非要较真的话,也只能说他这人想跟谁交朋友,确实少有人能拒绝的了他了。
李破友人不多,李秀宁无疑算是其中最为特别的一个,那丝若有若无的情意,李破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毫无感受。
他这人如今已有了些枭雄气象,可有一点却不会变,只要在允许范围之内,你若投我以木瓜,我就能报之以琼琚。
这种带着些草莽气息的恩怨分明,在当年塞外边寨中成型,一直未曾被他彻底抛下。
跟随他征战至今的将领们,其实才是这一点的受惠者,李破从没有妄杀过麾下老人儿,也总是想着法子让这些人离着他血淋淋的战刀远一些,其实就是这点慈念在作祟了。
李破沉吟片刻,道:“这么说来,三娘倒不需在这里多留了,还是尽早归去为上……”
李破顿了顿,才淡淡的道:“当日我在云内跟三娘订交时曾言,若三娘有事,即便我自己脱不开身,也必定派人前来相助,那今日我再跟三娘说一句,异日若我领兵进了西京长安,其他人你就不要去管了,我也定不会来动平阳公主府一草一木……”
李秀宁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的失望和愤怒逐渐交织在一起,一切的痴妄都好像冷却了下来,她猛的扭过头去,冷冷的道了一句。
“秀宁也予大兄一言,异日若大兄势孤,可紧守方寸之地,秀宁必来相救。”
至此,两人再无一言……
第四百八十五章乱起()
绛郡安静了下来,好像在冬天第一场雪的到来。(?[{'{〉
唐使没有离去之意,所谓的求和,其实并无多少实质性的,通常意义上的招安,已经不适用于李破。
再多的高官厚禄,除了能吸引一下郭子和那样一直没有展起来的家伙外,现在天下间还能为别人许出的这些东西动心的,怕是也就没谁了。
而且,李破和其他人还不一样,他占据了李渊起家的老巢晋阳,在李唐背后狠狠捅了一刀之外,到了今日,他已经连续击溃了唐军近三十万众。
当然了,这个数字有待商榷,但也可以说上一句,李破如今才是李唐最为凶狠的大敌,薛举,薛仁杲父子以及萧铣其实都要膛乎其后。
李唐即招抚不了薛举父子,也招抚不了萧铣,更何况是河东李破了。、
至于唐使携带而来的金银布帛……呵呵,这可以说是隋末乱世当中,最不值钱的东西了。
可以说,唐使北来,既非是要招降李破,又非是如窦诞隐约提出的两家联手进攻河南的王世充。
当然,唐使北上河东也绝对不会是来闲逛的,目的其实非常的明确。
第一个意图很简单,是试探河东虚实,看一看李破是否有进兵关西之意。
第二个呢,却是想说服李破掉头去进攻窦建德,河东河北相连,互为表里,相比河南,河北对于河东还是有着极其的战略意义的。
如果李破转身去与窦建德争锋,那对于李唐就是再好不过了。
而对于河东而言,河北这个烂摊子一旦入手,那进图山东就是必然的,收了山东在手,那下一个面对的自然就是河南的王世充了。
实际上,这一圈算下来,俨然便是当年北齐旧地无疑,这个套一旦钻进去,相互关联之下,有了第一步,就有下一步儿在等着,根本不由你自己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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