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白江口之战后,倭国才真正重新认识到大唐的强盛,多次派出遣唐使来唐学习先进制度文化,并形成了既定惯例。
(本章完)
第167章 遣唐使臣(上)()
而这次遣唐使,是由倭国纳言(一种官职)栗田真人任主使,随行者除了副使﹑判官﹑录事之外,还有五百余名各式人物,如阴阳师﹑医师﹑画师﹑乐师﹑译语﹑史生﹐以及造舶都匠﹑船师﹑船匠﹑木工﹑铸工﹑锻工﹑玉工等等,几乎囊括了百工百业。
不过今日能够参加唐庭接待盛宴的,也只有遣唐使团的主使、副使寥寥数人,其余人等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席。
此际,主使粟田真人端着一杯美酒从长案后站了起来,对着当殿而坐的高宗深深一拜,这才谦卑出言道:“英明神武的大唐皇帝陛下,外臣能够见到陛下天颜,真是三生有幸,在外臣出发之前,敝国天皇曾再三吩咐,要让外臣深深表达对陛下敬意,当此之时,外臣以薄酒一杯,敬祝皇帝陛下龙体安康,万寿无疆。”说罢长揖一礼,举杯一饮而尽。
高宗端起酒杯浅呷一口,淡淡言道:“使臣阁下实在言重了,大唐与倭国素来通好,以前虽然有些许摩擦冲突,然也无涉大局,朕闻贵国国君文武双全、德才兼备,还擅长天文学、精通占星术,执政数年以来,倭国一片生平,尔等能够来中土朝见,也算有心了。”
粟田真人感激零涕地言道:“多谢皇帝陛下,外臣还有一事相求,相请皇帝陛下恩准。”
高宗大手一挥,言到:“主使但说无妨。”
“诺。”粟田真人直起身来,谄笑言道:“这次跟随外臣前来大唐的百工,共有数百人之多,敝国孤悬海外百业凋敝,一直十分钦慕中原先进文化,还请陛下恩准我们能够探访学习贵国的官制,到处参观访问和买书购物,充分领略各地风土人情,回去之后,将所看所学经世致用,改变敝国落后风貌。”
高宗听得连连颔首,转头望着武后笑问道:“皇后以为遣唐使此言如何?”
武后点头笑道:“陛下英明圣武文治武功,深具先帝‘天可汗’威名,边陲小国仰慕大唐风华前来求教,那也是彰显上国泱泱气度的好事,臣妾以为此事可行。”
武后话音落点,众丞相如郝处俊、薛元超、李义琰纷纷点头言是,一派与荣俱荣的模样,只有尚书左仆射刘仁轨两道白眉深深拧起,想要出言反对又觉有些不妥,一张老脸不由更黑了。
刘仁轨乃是当世名将,更是大唐朝廷中了解倭国最深之人,昔日在白江口,正是他率领大唐楼船,击败了不可一世来犯的倭国舰队,他深知倭人长居海岛甚为自卑,其心阴暗狡诈,畏惧强势欺凌柔弱,倘若有朝一日被他们学去了大唐的先进文化,也不知是福是祸。
刘仁轨深知养虎为患的道理,当下在接风宴席上不好提出明确的反对意见,唯有私下在对圣人言及,方位上策。
此时,殿中表演的彩衣宫女轻飘飘的退下,两队盔亮甲坚的大戟武士昂昂登台,分置左右两厢站立高台,军旗烈烈长戟闪烁,直看得在场的倭国使臣移不开眼来。
肃穆气氛维持没多久,突然间钟鸣乐动,跪坐在殿阁侧面的乐工敲响了编钟,吹起了笙簧,连绵琴声悠悠扬扬传来,殿外鼓声轰鸣如雷,直如那长江奔涌川流不息。
表演台上的两排武士闻声而动,口中同时发出一片高亢的喊杀声,手持长戟来回穿插冲刺,一瞬间,高台上大纛飘飘,杀声震天,直如那大阵军演一般。
紧接着,一个低沉浑厚的嗓音就着武士的战阵、高亢的军乐唱和道:“大唐开洪业,巍巍皇猷昌。止戈戎大定,修文继百王。统天崇雨施,理物体含章。深仁偕日月,抚运迈陶唐。幡旗既赫赫,钲鼓何锽锽。外夷违命者,翦覆被天殃。淳风凝幽显,遐迩竞呈祥。四时和玉烛,七曜巡万方。维岳降宰辅,维帝任忠良。五三成一德,昭我唐家光……”
倭国使臣们何曾看过这般雄壮的歌舞,一时之间叹为观止连连称赞不已,悄悄一问旁边伺候宫人,才知此乃赞颂当今圣人平定高句丽的《神功破阵乐》,相传这首五言歌词还是由新罗国真德女王亲自所撰,献于唐皇恭贺战功。
于是乎,倭国使臣们更加深受震动,毕竟此乃一国之君亲自谱词所献,这大唐皇帝当真是何其了得。
一时之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使臣们不禁在心头琢磨将这《神功破阵乐》带回倭国去,稍事改编献给天皇殿下,必定能够得到天皇赞赏。
比起倭国使臣的专注,太子李贤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他不时悄悄地望向雍容华贵的武后,注视着那充满了威仪和莫测的侧脸,神情掠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黯淡和惧怕。
李贤的太子之位来得极其幸运和突然。
上元二年(675年),他的皇兄——监国太子李弘突然在合璧宫暴毙,因高宗一直体弱多病,国不可一日无储君,于是册立沛王李贤为新太子。
相较前任太子,李贤的确不甚称职,特别是在武后专权渐渐威胁到皇权稳定之际,身为太子的李贤非但没有能够替高宗皇帝分忧,反倒是沉迷于安逸享受,让东宫幕僚和一干忠于皇帝的丞相都是大为失望。
然而李贤心里面一直是有苦难言,毕竟皇兄李弘死得不明不白,坊间更有传言乃是母后亲手将其毒死,而根源正是因为李弘这监国太子影响到了她的权势。
有了前车之鉴,李贤在暗地里远离母后的同时,更是如履薄冰胆颤心惊,完全没有昔日雄姿英发的俊朗模样,而且昨天,他听到有宫娥在背地里议论一件宫闱密事,更是惊得他一阵心惊肉跳,以至于今日精神甚为恍惚。
武后正在凝神观看歌舞当儿,不经意地一瞥,正好将李贤那郁郁寡欢的模样尽收眼底,眉头微微紧蹙的同时,对着身边侍立的上官婉儿吩咐道:“婉儿,太子看起来心事重重,你替朕前去敬他一杯酒,随便问他有何烦心之事。”
“诺。”上官婉儿轻轻颔首,转身从宫娥手中接过一只白玉酒壶,犹如美丽的蝴蝶般轻飘飘走到李贤的案前。
(本章完)
第168章 遣唐使臣(下)()
李贤正在恍惚当儿,突闻一阵香风扑面而来,定睛一看,便见一个绝色佳人正俏然立在自己案前,正是母后身边的亲信女官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恬静一笑,一撩裙摆跪在了长案一侧,提起酒壶为案上酒杯斟满美酒,随后端起酒杯递到李贤眼前,淡淡言道:“时才天后见太子殿下似乎闷闷不乐,特令婉儿前来敬殿下美酒,殿下请酒!”
李贤愣了愣,望着那张美艳似花的俏脸,恍恍惚惚接过,刚凑到嘴边,突然回过神来,咧嘴笑道:“多谢上官侍诏。本太子自当饮尽。”说罢仰头喝完。
上官婉儿微笑颔首,轻声言道:“天后很关心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有什么心事,需要婉儿禀告给天后知晓?”
李贤摇头笑道:“只是区区小事而已,母后倒是挂心了,还请侍诏替本太子谢谢母后。”
上官婉儿很敏锐地感觉李贤此话似乎言不由衷,微微一笑,点头道:“好,那婉儿就如此回禀天后。”
说罢,上官婉儿起身而去,回到了武后身旁,凑到她耳边一阵低语。
武后沉默半响,心里面却划过了一丝淡淡的凄楚,因为她突然发现李贤自从成为太子后,与自己的母子感情似乎越来越淡了,即便例行的请安,两母子几乎都是相对无言没有多少话说,而今年李贤受命编撰汉书,在书中对吕后干政大肆批判,其目的不正是借古讽今,指责自己干涉朝政么?
心念及此,武后又觉心酸又觉委屈,还有深深的无可奈何,然而,这样的情绪也只在她心底维持了须臾时间,便立即消失不见,俏脸上也恢复了与往常一般的坚毅之色。
这时,音乐停息歌舞结束,台上的大戟武士也走下高台鱼贯而出,乘着这个空档,倭国使团中突然站起一人,脑袋光光面容古朴,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僧袍,乃一个大概五六十岁的和尚,对着高宗单手一个佛礼,高声言道:“阿弥陀佛,老衲乃倭国国师、法国寺主持日照,参见唐皇殿下万岁万万岁。”
高宗皇帝虽是信奉道教,然一直对佛门弟子颇为礼遇,且对方还是倭国国师,不禁笑言道:“大师有礼。”
日照又是深深一躬,这才言道:“老衲这次忝为遣唐使团副使,临行之前,天皇陛下曾有一个心愿,嘱托老衲禀告唐皇殿下,想请唐皇陛下务必成全。”
高宗眉头微不可觉地皱了一下,微笑言道:“大师但说无妨。”
日照朗声一句佛号,这才沉声言道:“敝国天皇陛下十分痴迷于围棋,乃是国中有名的围棋高手,他曾听闻中原有一本绝世棋谱名为《草木谱》,很想在此生之年目睹一二,还请唐皇陛下看在天皇陛下一片诚心的份上,成全天皇陛下心愿。”
高宗皇帝听得缓缓颔首,然心里却止不住了疑惑,望向周边臣僚发问道:“不知《草木谱》乃是何人所撰?”
众丞相面面相觑相互目询,却又不甚了了,全都轻轻摇头。
上官婉儿美目一闪,出列拱手言道:“启禀圣人,相传这《草木谱》乃是由东晋丞相谢安所撰,其时前秦皇帝苻坚挥师百万进攻东晋,谢安成算在胸,一面与客人下棋,一面部署作战,最终以弱胜强,赢得了淝水之战的胜利,而当时他与那位客人所下之局,因取‘草木皆兵’之意,便称之为《草木谱》,相传此谱隐含排兵布阵之法,其价值丝毫不亚于一本兵书,乃围棋经典书籍。”
日照法师笑着赞叹道:“这位小娘子说得不错,《草木谱》的确是东晋丞相谢安所撰。”
高宗点点头,捋须问道:“上官侍诏可知此书现在藏于何处?”
上官婉儿犹豫了一下,方才回答道:“此书目前保存在翰林院棋馆内,婉儿昔日曾有幸目睹过一次。”
闻言,高宗皇帝大手一挥:“既然如此,宣棋待诏吴成天觐见,令他将那本《草木谱》一并带来。”
话音落点,日照法师不由精神一振,与粟田真人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欣喜之色。
翰林院离麟德殿不过寥寥数步,没过多久,棋待诏吴成天便捧着一个木匣快步而至,行至殿中当头一躬,亢声言道:“臣棋待诏吴成天,见过圣人。”
“吴待诏请起。”高宗皇帝虚手一扶,淡淡言道,“时才倭国国使言及倭国天皇生平有一心愿,说是想要一睹记载围棋的《草木谱》,听闻《草木谱》现存于翰林院棋馆之内,不知可有此事?”
吴成天点点头,双手捧起木匣沉声禀告道:“启禀圣人,《草木谱》正在此匣之中。”
一名内侍快步上前接过吴成天手中木匣,然后又一溜碎步地来到高宗御案之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木匣。
高宗朝着木匣内一望,便见其中躺着一卷竹简,上面撰写着“草木谱”三个龙凤凤舞的草书大字,伸出手来拿起展开一读,不禁微笑言道:“果然是《草木谱》。”
日照法师面露激动红晕,作礼言道:“唐皇陛下若能将《草木谱》赐给敝国,敝国上下一定会铭感陛下大恩。”说完深深一躬。
吴成天这才渐渐明白,一双老眼登时圆瞪,望着日照法师惊讶开口道:“什么,难道你们竟想将《草木谱》带走?”
日照法师点头道:“不错,敝国天皇陛下痴迷棋艺,一直对《草木谱》念念不忘,说是倘若能有幸目睹,虽死无憾,还请这位先生割爱相让。”
大唐朝廷向来对四夷诸国颇为优待仁厚,为展示上国礼仪之邦,许多小国特使归国后几乎都是满载而归,倭国索要区区一本棋谱的确算不得什么。
不过,吴成天乃是痴迷棋艺之人,深知这本棋谱的重要性,脸色变幻数下,拱手亢声言道:“启禀圣人,这本《草木谱》乃我华夏瑰宝,也是围棋中的至上宝典,岂能轻易与人?倘若被棋手们知道圣人要将此书送给倭国国,必定会非常的痛心疾首,还请圣人万勿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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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倭国棋艺(上)()
吴成天不善言辞,这一番话完全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让原本浑不在意的高宗顿时生出了难办的感觉。
下棋为当世一项非常高雅的事情,能够专注棋道并有所成就之人,无一不是达官贵族、名门士子,以及隐士闲人,毕竟寻常百姓求取温饱还来不及,自然没多少闲工夫下棋为乐,因此全国棋手可以说是朝野的精英力量,若是真的惹来众棋手不满,难保他这个皇帝不会遭到非议。
正在沉吟间,日照法师却是有些不以为然地笑道:“中原上国地大物博,合乎如此在乎一本棋谱?要不这样,敝国愿意用黄金百镒,交换《草木谱》,不知这位先生意下如何?”
吴成天冷哼一声,硬梆梆地开口道:“《草木谱》在吾等棋手中乃无价之宝,岂能用金银进行交换?还请这位大师自重。”
此言落点,日照法师颜面顿时有些挂不住了,绷着脸言道:“敝国真心相求,难道中原上国连这么一个小小要求也舍不得答应了?如此一来,如何能够服众?”
高宗皇帝眉头轻轻抽搐,显然很是犯难,毕竟倭国国远道而来,别的要求未提,却单单请求这么一本棋谱,若是自己不答应下来,的确显得太小家子气了,然而吴成天等一干棋手坚决不肯想让,让他很是左右为难。
高宗皇帝向来没什么主见,毫无办法之下,不禁低声问一旁的武后道:“媚娘此意如何?”
武后成竹在胸,淡淡笑言道:“陛下,国之愧宝自然不能轻易舍弃,然而倭国满腔愿望又不能不顾,自然也要照料一二,臣妾觉得不如这样……”说罢,微微侧身凑到高宗身边低语起来。
上官婉儿站在高宗和武后身后,自然将他们悄声议论尽收耳边,闻言,细细一琢磨,不禁由衷敬佩武后所想到的高明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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