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厮竟然辱骂娘子。”刘昂愤怒一句,脸膛顿时阴沉了下来,望着陆瑾冷冷道:“本郎君给你一次机会,立即向裴娘子道歉,否者必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瑾眼见这刘昂如同一只亢奋的公牛向着自己昂昂顶来,不禁眉头大皱,冷笑言道:“这位郎君根本不了解事情经过,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让我道歉,难道不觉有所不妥么?”
刘昂冷哼一声,言道:“裴娘子乃是美丽佳人,向来知书达礼平和待人,肯定是你这小人冒犯于她,还不快快道歉!”
“如此说来,这位郎君是准备帮亲不帮理呢?”陆瑾笑容不减,语气却更为冷冰。
刘昂上前一步,目光直视陆瑾的双目,锐利得如同两柄长剑:“是又怎样?你能奈我如何?不怕实话告诉你,本官乃是翰林院直学士,正七品上官身,比你这芝麻绿豆官高出一大截,不仅如此,本官祖父乃尚书左仆射刘仁轨,而你们内文学馆正是由尚书省管辖,本官伸出一个指头就可以捏死你!”
刘昂口气傲慢,无礼至极,的确有他张狂的本钱,毕竟尚书左仆射为尚书省的长官,而且位列丞相位高权重,倘若是平常人听到此话只怕早就已经吓得不轻,连连告罪求饶。
然而,陆瑾脸上丝毫没有惧色,淡淡言道:“尚书左仆射位高显赫在下自然知晓,不过为官为政,须得秉持公道二字,在下相信即便是刘相公亲来,得知缘由后也会秉公处理,而非公报私仇,这位刘郎君依仗刘相爷威名狐假虎威,若是被相爷知道,只怕免不了受到责罚,还请三思而后行。”
一席话不轻不重却令刘昂哑口无言,然而在心仪佳人面前,刘昂根本不会退缩,怒极反笑道:“阁下此言,看来是准备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陆瑾毫不畏惧地一笑,依旧没有道歉的意思。
见这小子这般嚣张,刘昂握着马鞭的右手紧了紧,强烈忍住想要当场抽打他一顿的举动,这并非是刘昂心地仁厚,而是他深知在玄武门之外动手说不定会引来驻守百骑干预,倘若事情闹大就得不偿失了。
刘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使得自己冷静了下来,连连点头冷笑道:“好,好个有种的芝麻小官,当真以为本郎君没有办法收拾你么?明日就等着丢官吧!”
“好,那陆瑾就拭目以待。”陆瑾根本没有半分惧怕,转身大步离去。
(本章完)
第149章 上官刁难(上)()
望着陆瑾渐行渐远的背影,刘昂又是一阵咬牙切齿,他本欲惩治恶徒博取佳人好感,然而没想到这恶徒根本就不畏惧他的威胁之言,令他大跌颜面,实在是可恶之尤。
行至裴淮秀身前,刘昂忿忿然地言道:“裴娘子宽心,他既然不愿意道歉,明日我便让人找个借口使他丢官,想必也能为娘子你解恨。”
裴淮秀没想到陆瑾面对强权竟有此等铮铮傲骨,一时间不禁有些失神,她本就对刘昂没有半分好感,此际见到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禁又是鄙夷了几分,冷笑道:“二郎果真威风,说不过那陆瑾便准备使用阴招么?奴与陆瑾乃是私仇,此等阴谋陷害实在不屑为之,告辞!”说罢,也是转身去了。
刘昂没想到自己两头受气,一张俊脸阵红阵青,裴淮秀的态度他倒是可以原谅,然而那芝麻小官陆瑾却原谅不得,他略一思忖,嘴角立即浮现出了一丝阴笑,翻身上马背拨转马头,向着尚书省而去。
※※※
回到钱家,陆瑾却是大大犯难了,不知该如何向钱秀珍述说金效白其人。
从为官来看,金效白干练通达,处事圆滑,在同僚中颇具贤名,一直可圈可点,不过要说为人,陆瑾却觉得此人性格过于柔弱,从其处理何四娘之事来看,更加没有半分担待之心,钱秀珍嫁给这样的人为妻,也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陆瑾始终相信一点,钱秀珍让他打听金效白的人品,其出发点还是希望能够听到金效白好的一面,目前自己光凭金效白不对何四娘负责一事,就妄下结论,似乎尤为不妥,还是观察几天再作定论方为上算。
打定主意,陆瑾立即轻松了下来,吃罢餔食返回房中,眼见时辰尚早,索性点亮油灯铺开一部书卷,细细地看了起来。
他所读书卷名为《论语集注》,是由老师孔志亮亲自著录而成,孔志亮学问精湛,对儒家经典更是理解深刻,由他加注的论语,使人读起来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陆瑾细细品味琢磨,自然大觉受益匪浅。
在陆瑾看来,目前他虽然已经成为了从九品下的棋博士,进入大唐官员序列,然而始终不是士子正途,他所希望的,还是考取进士为官一方,待到时机成熟再替阿娘报仇。
大唐开国后,陈郡谢氏尽管已经没落于斯,然凭借那份誉满晋书的风流,依旧被中原世家大族所敬重,而人们提及江南世族,首当其冲便是“王谢萧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便是谢氏目前的状态,以他区区一人,对抗一个存在数百年的大家族,当真是谈何容易。
即便以后拥有了报仇雪恨的势力,他也不能鲁莽对抗,不分青红皂白地灭亡二房,而是须得站在道义的高度审判其卑鄙的行径,一来让世人无话可说,二来为陆三娘正名,毕竟阿娘可是被谢氏钉在了私通的耻辱架上,若不能证明清白,灵魂何能安息?
心念及此,陆瑾双拳捏紧,用力之下微微发抖,他长长地喟叹一声,走到窗前凝望挂在城楼上的玄月,想及陆三娘音容,一时之间不禁痴了,眼眶也忍不住微微湿润。
※※※
如雷似潮的晨鼓轰鸣而起,偌大的长安城伴随着天边一丝鱼肚色的曙光悠悠醒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楚百全年老浅睡,在玄武门刚打开的时刻,便骑着一只毛驴进入了宫门,到得内文学馆正值寅时末刻,离点卯还有些许时间。
自从那日被上官婉儿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顿,楚百全心情明显很是低落,就连平日喜爱之极的八哥鸟也鲜少逗弄,回到家中不是埋首书房,便是站在后园中唉声叹气,模样好不沮丧。
这段时间陆瑾用那匪夷所思的方法教授宫人,楚百全心里尽管非常的不屑,然而也不得不承认此法的确非常有效,而陆瑾也是凭借此点,迅速在宫人中建立起他楚百全数十年也未达到的人望,宫娥们只要提及陆瑾的名字,无不眼眸放光交口称赞,楚百全更听说馆主苏味道对陆瑾也甚为赏识,青睐有加,此等种种,那就意味着他楚百全夺回棋博士之位的机会,越来越遥遥无期了。
心念及此,楚百全又是郁闷又觉苦涩,更有满腔愤懑憋在心内无从发作,心里面早就将陆瑾恨得要死。
“咦,楚助教可早,一个人矗在这里作甚?”
正在楚百全忿忿不平当儿,突然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友善的招呼,霍然转身,入目便是陆瑾笑吟吟的脸膛。
陆瑾瞧见他这般神态,不禁又是笑道:“卯时就快到了,助教,不如和在下一并前去正厅点卯如何?”
楚百全略显生硬地点头道:“好,那我们走吧。”一挥衣袖举步而行,却丝毫没有等待陆瑾的意思。
陆瑾不以为杵,反倒是笑了笑,紧随而行。
两人正要走出月门,突见邹式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人还未至已是高声言道:“陆博士,楚助教,尚书右丞张光辅来到学馆,苏馆主请二位速速前往正堂。”
陆瑾深知大唐官制,知道这尚书右丞为尚书省显赫之职,官阶正四品下,主司兵部、刑部、工部人事,并纠正行事,而内文学馆也是受尚书右丞的节制,相当于苏味道的顶头上司,此际莅临内文学馆,整个学馆自然一片震动。
及至闻言,原本悠哉悠哉慢行的楚百全脸色立即变了,焦急不已地拽起衣袍拔腿就跑,深怕迟上些许给上官留下不好的印象,
瞧见他这般矫健如飞的模样,陆瑾忍不住摇头失笑,心思微微一动念及昨日刘昂的威胁之言,心内不由腾升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暗自苦笑道:糟糕,这尚书右丞该不会是专程为我而来的吧?
内文学馆正堂,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官员正肃然端坐在居中长案前,内文学馆馆主苏味道小心翼翼地伺候在旁边,而在堂中,满当当地站上了内文学馆的所有博士以及助教,没有任何人胆敢窃窃私语,安静得唯闻针落。
(本章完)
第150章 上官刁难(下)()
大唐官服样式色泽有着严格的规定,不能有丝毫的逾越,单从色泽而论,三品以上官员着紫衣;四品着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
而这位正在案后端坐的官员,正是正四品下的尚书右丞张光辅。
张光辅大约五十上下,一顶纱罗幞头压盖着斑白的须发,长长胡须垂在胸前不怒自威,方正的脸膛看上去颇为几分正直的感觉。
然而,苏味道却深知此人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道貌傲然之辈,不仅仅因为张光辅表面正直暗地使坏,更为重要的是他昔日乃是李义府的门生,在李义府落难之际又毫不犹豫地抛弃故主另揽高枝,如今攀上刘仁轨这颗大树,竟从司农少卿一举成为尚书右丞,也算官运亨通,这样的人不来则已,来者有事,而且不请自来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如何不令苏味道有些忐忑不安。
瞧见属下全都到齐了,苏味道率先打破了沉默,强颜笑道:“张右丞,内文学馆十八名博士,四十五名助教全部到齐,请你训示。”
张光辅甚为傲慢地“嗯”了一声,慢吞吞地放下手中茶盏,目光巡睃一圈,这才义正言辞地开口道:“最近,本官听闻内文学馆学风不严,博士胡乱教授宫人,今日本官特地前来巡视,不知苏馆主可知此事?”
闻言,苏味道心里立即咯噔了一下,言道:“张右丞,下官主政内文学馆后,一直奉公职守,从未有过任何闪失,诸位博士也是倾尽全力教授宫人,让其掌握各种艺能,也不知右丞是从何处听来的虚妄之言,还请右丞明鉴。“
张光辅登时怫然不悦,捋须冷声道:“苏馆主的意思,莫非是指责本官道听途说冤枉尔等呢?”
苏味道急忙躬身道:“下官并非此意,还请张右丞息怒。”
张光辅冷哼了一声,望向博士们的目光渐渐严厉了起来:“既然苏馆主认为本官是道听途说,那么本官便好奇地问问,最近是否有人乘着讲授课程之际,以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扰乱讲授秩序,甚至还大肆宣扬那些不靠谱的野史,侮辱太宗文皇帝?”
话音落点,苏味道身子顿时一震,目光不自禁地向着陆瑾望去,隐隐有担忧之色。
陆瑾已经可以肯定这张光辅正是刘昂请来的帮手,今天完全是冲着他而来,不容多想,他越众而出从容不迫地拱手道:“张右丞,下官有事容禀。”
张光辅微微扫视了陆瑾一眼,矜持地拉长声调傲慢道:“何方鼠辈小官,难道不知自报姓名官身么?”
陆瑾眉头大皱,还未等他出言,苏味道已是忙不迭地开口道:“右丞,此乃学馆棋博士陆瑾,陆博士年少无知,加之刚来学馆没多久,只怕还不懂得太规矩,还请右丞你……”
“苏馆主,”张光辅眉头一皱,口气也是严厉了起来,“本官问话之时你如何能够在旁插言,难道不知道上下有别么?”
苏味道额头微微冒汗,连连告饶道:“右丞恕罪,下官只是……”
见苏味道为了维护自己被张光辅这般不留情面的教训,陆瑾再也看不下去了,淡淡笑道:“张右丞今日本为陆瑾而来,想要褫夺在下官身,如何会不知在下的身份?如此行径,着实太过虚伪了。”
众博士本在噤若寒蝉当儿,突闻陆瑾之言,顿时个个吓得呆如木鸡,那可是堂堂正正的尚书右丞啊,即便是在尚书省也是抖抖脚整个官衙都会震动的人物,如何能够这般无礼顶撞,这陆博士当真不知死活么?
张光辅从长案后霍然站起,双手后背怒视陆瑾冷然道:“大胆小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瑾冷笑道:“张右丞,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受何人之托难道还要在下说出来么?委托你的人身份显赫,倘若陆瑾此际大白于天下,你二人的颜面也说不过去,你说是么?”
此番,张光辅的确是受刘昂的请托而来,然而他万般没有料到这棋博士陆瑾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此际反倒还敢出言要挟,一时之间不禁又惊又怒,气急败坏地言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污蔑上官?你可知有罪?”
陆瑾微笑揶揄道:“在下还未说出何人何事,右丞如何知道此乃污蔑?莫非当真有未卜先知的先见之明?”
苏味道眼见张光辅气得脸膛发青,急忙开口训斥道:“陆瑾,如何这般没有规矩对张右丞说话,还不快快道歉。”说罢连连挤眼示意,让他不要再行逞强。
陆瑾从容一抖双袖,手掌抬起摘下戴在头上的官帽,快行几步放在张光辅身前的长案上,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棋博士陆瑾不做也罢。”
说完之后,他竟看也不看面色铁青的张光辅一眼,转身对着苏味道深深一躬,感激言道:“这段时间,多谢馆主你的照料,陆瑾珍惜内文学馆的生活,然而小人相欺世事无奈,馆主,请恕陆瑾挂冠而去。”
苏味道嘴唇颤了颤,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深知这陆瑾平日里看似性格温和,然而到了关键时刻却非常的刚烈,此际再劝只怕也是徒劳无功,于是默默然地点了点头。
陆瑾依旧是淡淡一笑,丝毫不见沮丧愤懑,步下台阶对着诸位棋博士拱了拱手,这才在一片惋惜不解的目光中出门去了。
张光辅余怒未消,拍案大骂道:“苏馆主,你们内文学馆为何竟有此等桀骜不驯的博士,竟如此藐视上官,你是怎么做官的?信不信本官治你一个管教不严之罪!”
苏味道向来一副好脾气,然而面对张光辅这般毫不留情的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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