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疑问在陆瑾脑海中盘旋不休,许久没有消停。
很快,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脸上神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身子也是不自禁的抖动了起来。
莫非行刺之事乃是崔若颜所为?
似乎也只有她,能够这样清楚两人沿途情况,以便刺客从容布置,并定在黄昏时刻埋伏于树林当中,对他展开行刺。
而且当时刺客全然不顾崔若颜,不约而同的朝着他陆瑾杀来,这就更证明崔若颜应与刺客脱不了关系。
心念及此,陆瑾双拳暗暗攥紧,心内忽地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但崔若颜也没有理由要刺杀于他,此事说不定也是另有隐情。
心念及此,他暗哑着嗓音开口道:“常县令,不知刺客何在?速速带本官去看看。”
看到陆瑾似乎面色不善,万年县令立即颔首道:“好,陆相请随下官前来便可。”
来到万年县大牢内,陆瑾跟着万年县县令举步而入,苏良嗣犹豫了一番,觉得自己身为长安留守,自然不能置之于事外,暗叹一声也随之而入。
牢房内阴冷而又潮湿,暮春初夏的温暖并没有传入其中,陆瑾刚一进去便觉寒冷入骨,阴气森森,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内却是更冷。
跟随万年县令的脚步来到一间牢房前,可见牢内角落处正蜷缩着一个白衣囚犯。
大概是太过寒冷的缘故,他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稻草,脚上带着挂着铁球的镣铐,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躺在那里竟是一动不动。
万年县令长须一抖,沉声吩咐道:“来人,速速打开牢门。”
牢头应得一声,已是掏出钥匙打开了牢房木门,走进去踢了躺在墙角的那名囚犯一下,喝骂道:“明府前来问案,还不速速起来答话!”
囚犯纹丝未动,似乎浑然未觉。
牢头不满的皱起了眉头,俯下身子仔细一看,却是立即惊得后退了数步,这才回头结结巴巴的禀告道:“明……明府……他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万年县令惊声一句,双眼也是睁得老大。
陆瑾眉头一皱,连忙走入了牢房之内,俯下身子朝着那白衣囚犯的面容仔细一看,却见其脸膛发黑,双目怒瞪,已是没有了半分鼻息。
万年县令这才回过神来,走入牢内惶恐不安的言道:“陆相公,这,这人今天清晨还是好好的,没想到才过去了短短几个时辰,居然就暴疾而亡,实在是……”
还未等万年县令说完,陆瑾已是打断了他的话,淡淡言道:“此人并非暴疾,而是中毒死的。”
“啊,中毒?”万年县令一惊,颤声言道,“相公,万年县的这间牢房也算是守卫森严,寻常人等如何能够入内下毒?”
“即便是守卫森严,也有缝隙可寻。”陆瑾言得一句,紧接着又道,“你速速探查一下有何人曾在牢内接触过这个刺客,相信应有线索。”
万县县令听到陆瑾并没有责怪之意,这才安下心来,连忙疾步走了。
第1078章 幕后真凶()
待万年县县令离开,一直默然无语的苏良嗣这才捋须言道:“陆相,这刺客言及他乃是受博陵崔氏指使,完全是他一面之词,而且现在此人以死,更是无从追查,实乃十分棘手。”
陆瑾回望着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刺客,语气却是波澜无惊:“想来是幕后之人担心将秘密泄露,故而才令人前来毒杀这个刺客,如此行径,正是这些名门世家的作风。”
“那陆相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苏相公身为长安长安留守,觉得本官应当如何处理?”
面对陆瑾的反问,苏良嗣目光一闪,轻叹言道:“陆相,你我分属同僚,老夫也算痴长你数十岁,有一席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相但言无妨。”陆瑾却是忍不住笑了。
“陆相,那博陵崔氏名列于七宗五姓首位,可是山东一等一的高门望族,就连太宗高宗以及当今太后,对其都是采取安抚为主的手段,尽管这名刺客言及他乃是受博陵崔氏之意前来行刺陆相你,但安知他是不是胡言乱语?而且此人现在已死,也算是死无对证,陆相倘若要对博陵崔氏采取报复行动,人证物证皆无,乃是绝对站不住脚跟的,也极难获得朝廷的支持,所以老夫认为,陆相还是应该暂时忍住这口恶气,待到一切调查清楚,再作定夺。”
闻言,陆瑾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苏丞相的意思,是让本丞相作那缩头乌龟么?”
苏良嗣面露尴尬之色,吭哧言道:“陆相,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岂会是……缩头乌龟?”
陆瑾摇头失笑道:“苏丞相,我知道你心内的顾忌,放心,这件事我也不会闹得太大,只是想要寻找事情的真相而已,断然不会牵连到长安留守府。”
苏良嗣老脸一红,心知这位陆丞相可是连薛怀义都敢当着所有大臣的面痛揍之人,要他就这么吞下这口恶气,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心念及此,苏良嗣轻叹道:“老朽也明白陆相你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但陆相你可是堂堂宰相,还请你做事万勿冲动,不要轻易树立强敌。”
陆瑾心知苏良嗣也是一番好意,但却十分不认同他所采取的退缩之举,略微思忖,心内已是打定了主意。
至少,他必须去见崔若颜一面,相信崔若颜也会对他有一个交代。
正欲举步走出牢房,陆瑾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却又陡然凝固住了。
略一思忖,他快步来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刺客尸体前,伸出手去拨动了尸体身旁的稻草,一个写得歪歪曲曲的红字陡然入眼。
感觉到陆瑾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苏良嗣连忙走了过来,朝着地面上一看,已是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道:“挹?刺客在地上写了一个挹字?”
“这是刺客临时之前咬破手指所写下的。”陆瑾站起身,想了想,眼眸中忽然闪动着愤怒难耐的火焰,口气也是冷了起来,“如此一来,我倒知道是谁想要置我于死地。
“莫非是崔挹?七宗堂的崔挹?”苏良嗣已是反应了过来,显然有些意想不到的感觉。
“怎么,莫非苏相还认识此人?”陆瑾冷笑一问。
苏良嗣老脸微显尴尬,言道:“崔挹可是博陵崔氏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目前已是七宗堂关内道掌事,本官与之见过数面……故而还算有所交情,也不知他为何要刺杀陆相,本官委实不解啊!这其中莫非是有着什么误会?”
回想起昔日的种种故事,陆瑾自然明白缘由,冷哼一声道:“私人恩怨而已,我还没来得及找他麻烦,没想到他却是等不急了,不过区区一介草民刺杀朝廷宰相,也算是好狗胆。”
看得出来陆瑾平静表情下所隐藏的滔天怒气,苏良嗣心知劝无可劝,只得叹息一声言道:“这件事本官也管不了,还请陆相如实上报朝廷,看看太后她老人家的意见吧。”
陆瑾轻轻颔首,离开万年县衙门而去了。
接到陆瑾前来拜访的消息,崔若颜大感惊讶,稍事整理衣装连忙迎至了正堂。
见到陆瑾没事人般坐在堂内品着酽茶,崔若颜俏脸上焕发出了真心实意的微笑,迎上前来笑语道:“陆郎君身体已经恢复了么?这真是太好了。”
陆瑾放下茶盏,望着面前笑靥如花的丽人,本想冷下脸来,却始终狠不下心肠,起身正容言道:“崔娘子,在下今日前来只为一事,崔挹可在长安?”
“崔挹?”崔若颜愣了愣,好奇问道,“郎君找崔挹作甚?他现在负责七宗堂关内道事务,日夜繁忙,时常不在长安,我也已经数天没有见到他了。”
陆瑾波澜不惊的正色道:“万年县衙门已经抓到了当日行刺你我的刺客,根据刺客口供,那些刺客正是崔挹所派出的,而且全部来自你们博陵崔氏,崔娘子,在这里我想问你一句,此事你究竟知不知情?”
轻轻一席话顿时令崔若颜呆愣当场,心中已是掀起了滔天骇浪,不能置信的失声言道:“什么?郎君是说刺客是崔挹派来的?这怎么可能?”
陆瑾冷哼一声言道:“崔挹与我积怨已久,加之有与我有杀母之仇,采取刺杀行动有什么好奇怪的。”
对于陆瑾昔日与崔挹有所过节一事,崔若颜自然知情,但是一句杀母之仇却让崔若颜不明不白,疑惑问道:“陆郎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陆三娘的死与崔挹有关?”
“对,”陆瑾正容点头,“当年谢太辰正是受了崔挹的蛊惑,才去陷害我的阿娘,而我后来调查过谢太辰也是凭借此事,才获得了崔挹的相助升官,故而崔挹对我阿娘的死有着不可推卸的罪行。”
闻言,崔若颜俏脸儿陡然变得雪白,怔怔然矗立半响,显然还是不敢相信,颤声言道:“陆郎君,这些……你可曾调查清楚?崔挹怎会是杀害陆三娘的凶手?谢太辰的话你也要相信?”
陆瑾轻叹道:“在下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当年崔挹正是因被我挟持,才心生怨恨陷害阿娘,甚至当时他还对谢太辰说过一切都是你崔十七郎安排的,不过我相信你并非这样的人,只要找到崔挹当面对质,相信谎言不攻之破。”
一番言语给崔若颜带来了极其强烈的冲击。
她万般没有料到刺杀陆瑾的凶手居然是她的侄儿,而且此事还牵连到了陆瑾阿娘惨遭陷害之事,实乃匪夷所思,骇然听闻。
若非她心智过人,说不定已是慌乱无措。
(本章完)
第1079章 七宗堂的盘算()
片刻之后,崔若颜冷静了下来,对着陆瑾正色言道:“陆郎君,这件事不管是我博陵崔氏,还是我崔若颜,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好,我相信你。”陆瑾点了点头,神色冷然的言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将崔挹带到我的面前,若超过时限,别怪我对你们崔家无情。”言罢,起身告辞。
待到陆瑾离去之后,崔若颜独自一人留在堂内失魂落魄许久,这才走出正堂骑上一匹骏马,独自一人朝着长寿坊的崔氏别院而去。
马蹄声疾,长寿坊顷刻就至。
崔若颜放慢马速,不消片刻就来到了别院之外,翻身下马快步登上府门台阶,当头便是询问侍立在旁的阍者道:“五郎君可在府中?”
阍者连忙躬身开口道:“禀告十七娘子,五郎君前日已经离开长安而去,似乎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崔若颜一怔:“可知因何事出门?”
阍者面露难色的开口道:“五郎君离开的时候也没有特地交代,我们当下人的岂知道他去了何处。”
崔若颜大感沮丧,只得怏怏而回,想及陆瑾只给了三天时间,心内不由生出了棘手的感觉。
她知道陆瑾乃是说的出,做得到的性格,既然他认定乃是崔挹作出的行刺之举,那他铁定不会善罢甘休了,到时候说不定整个崔家都会遭受陆瑾报复的怒火。
虽说以崔家的地位势力,倒也不会惧怕一个年轻宰相,但陆瑾可不仅仅是宰相那么简单,他乃李唐皇室之婿,而且通晓兵法战争,根据七宗堂预测,将来朝廷收复西域之战多半会任命陆瑾为帅。
现在七宗堂泰半生意都在西域,若能争取到陆瑾的支持,那当真是太重要了。
若因为此事让博陵崔氏与陆瑾结怨,实在太不划算。
想到这里,崔若颜更是忧心,暗暗祈祷道:崔挹啊崔挹,你可别犯浑干出行刺陆瑾的举动,否则大事休矣!
回到府中,崔若颜正在思忖是否该前去七宗堂关内道分堂一趟,却见府门口停着一辆显得高大结实,却又普普通通的马车,一双美目陡然就亮了起来。
快步入堂,果见她的姐夫、七宗堂宗主李庭烨已是坐在了正堂内歇息,而君海棠也是站在了旁边。
“姐夫!”
见状,崔若颜喜滋滋的唤得一声,仿若找到了主心骨般,快步走了进去。
“哦,十七娘回来了么?”李庭烨笑了笑,放下手中茶盏。
“娘子。”见到崔若颜,君海棠历来波澜不惊的俏脸上也是闪过了一丝笑容,微微作礼。
崔若颜对着君海棠一笑,这才坐在李庭烨对案正容言道:“姐夫可知,家里出大事了。”
闻言,李庭烨眉头一皱,捋须问道:“在下刚从西域回来,倒也不曾与闻府中之事,不知家中有何大事?”
崔若颜叹息了一声,这才将有可能是崔挹行刺陆瑾的事情对着李庭烨原原本本道来,末了言道:“姐夫,奴深知陆瑾的秉性,若此事当真是崔挹所为,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崔挹还与陆瑾可能有着杀母之仇,若三日之后咱们不能弄清楚事情真相,并带着崔挹前去解释,只怕陆瑾会对家族采取报复行动。”
李庭烨深知问题的严重性,脸色登时就凝重了起来:“若此事当真是崔挹所为,那可就大事不好了,必定会影响七宗堂接下来的计划。”
崔若颜辞去河南道掌事已久,倒也不知七宗堂内部事务,闻言询问道:“敢问姐夫,不知七宗堂有何计划?”
“这事和当前朝局有关啊。”李庭烨叹息了一声,言道,“自从武后秉政以来,大肆发展科举任用寒门,对世家打压得实在太厉害了,我们七宗五姓在朝堂内的影响力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实乃诚为忧患,倘若再让武后把持朝政,将来岂会有我们七宗五姓立足之地?故此,必须尽快让新君亲政,使武后让权,废除或者是改变科举制度,这才能够保持七宗五姓在当世的影响力。”
一听李庭烨此话,崔若颜眉头不自禁的皱了起来,问道:“这是姐夫你的意思,还是七宗堂那些长老们的意思?”
李庭烨虽然身为七宗堂宗主,但也受制于七宗堂长老会,许多大事也必须执行这些来自七宗五姓长老们的意见,故而崔若颜才有此问。
“当然是长老们共同商议的结果。”李庭烨言得一句,又道,“七宗五姓已经偷偷开始与效忠于李唐皇室,支持新君亲政的大臣们接触,利用他们的影响力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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