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录事参军乃从七品下的官职,掌总录众曹文簿,举弹善恶,乃是不折不扣的监察之官。
陆瑾将宋璟放在这个位置上的目的很明显,那就是希望他能够以此职留任越州,监督新组建的刺史府以及各地县衙,维系越州稳定。
对此,宋璟自然是感激零涕。
他本不过是区区长安东市市丞,受陆瑾提携忽地成为了越州录事参军,自然而然是官升一级,若非现在越州刚刚平定甚缺能事官员,说不定这样的好事根本就轮不到他宋璟了。
于是乎,担任越州录事参军之后,宋璟更是尽心任事,与刺史府一干官员也是关系甚佳,越州局势慢慢回到了正轨之上。
在处理越州事务的同时,陆瑾心内还对北上神都的苏令宾担心不已,深怕太后会对这个昔日的叛乱首领施以惩罚。
毕竟当年裴行俭承诺不杀投降的阿史那伏念,但朝廷后来却又出尔反尔处死阿史那伏念,这样的教训实在太深刻。
但当消息从神都传来,陆瑾倒是惊讶得愣怔住了。
太后武媚根本就没有追究苏令宾昔日之错,甚至她还对苏令宾甚为喜爱。
因为苏令宾可是她昔日御口金封的进士,对于苏令宾绝世才华,武后早就喜爱之际,当殿便擢升苏令宾为翰林院学士承旨、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宰相。
女子为官,且成为宰相,自然在群臣当中引起了极大的波澜以及非议,不少固守礼法的老臣子更是连连上书,声言武后拔擢苏令宾为相,乃是坏了规矩。
但在平定徐敬业之乱,扫平了以裴炎为首的宰相势力之后,武后权威可谓是如日中天,也根本不害怕区区几个老臣子的反对,依旧固执己见,不为所动,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于是在一片不可置信的目光当中,苏令宾成为了继北齐女丞相陆令萱之后的又一位女相,成为了大唐开国以来首位女丞相。
但武后似乎嫌女子为相的震撼不够,没几天又拜起居舍人沈君谅为相,加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起居舍人不过是从六品下的官职,沈君谅也没多大的政绩贡献,武后之所以让他成为丞相,理由很简单:此人的确身负才华,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且完完全全效忠于武后。
待得到了这些情报,陆瑾倍感交集,又觉无奈又感可笑。
光从苏令宾与沈君谅两人拜相的事情看来,武后已经完完全全掌握了朝局权力,昔日摄政太后与顾命宰相相互制约,相互平衡的权力格局已是不在,现在的朝堂可以说是顺武后者昌,逆武后者亡。
现在朝堂上唯一还能够让武后生出几分忌惮之心的唯有刘仁轨。
只可惜这位硕果仅存的老臣被任命为长安留守,一直远离朝堂,加之年事已高身体不太好,几乎已经不太管事,也不能对其制衡武后抱太大的希望,一切还只能靠自己,挽救这岌岌可危的李唐江山。
心念及此,陆瑾烦恼忧愁不禁更深了。
与朝廷消息同来的,还有太平公主府中的一些情况。
太平公主府家令乔知之上报陆瑾:府中仆役冯小宝不告而别,就此离去,请示该如何处理?
其实府中区区一个仆役离去,是完全不必惊动陆瑾的,只是乔知之考虑到那冯小宝毕竟乃是由陆瑾领入公主府,于情于理都应该禀告陆瑾知晓。
(本章完)
第1042章 寒冬腊月回吴县()
对此,陆瑾深感意外,慢慢想来倒也为之释然。
这冯小宝本就是不受约束的卖药汉,大概是受不了太平公主府内仆役繁忙之苦,所以不告而别偷偷溜走了。
常言人各有志不必勉强,既然冯小宝一声不吭的离开,此事那就作罢。
于是陆瑾传令乔知之,对冯小宝离开一事不必理睬便可。
※※※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待到寒风凌冽,大雪纷飞的十二月下旬,朝廷终于下旨免除了陆瑾的江南道安抚使一职,着令他将越州,睦州、杭州等地的公务交给当地刺史府负责。
另外朝廷也免除了陆瑾检校扬州大都督府长史、右骁卫将军一职,故而现在陆瑾只得一个天官侍郎的职位。
这对于在平叛大战中取得数场决定性大胜,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来说,不升官反倒免官,当真是不可思议的。
好在陆瑾也没有什么怨言,因为现在他已是归心似箭,待交割完所负责的一些公务,便带领着陈子昂以及一队护卫骑士,向着吴县而去。
冬日的吴县城楼,在飘飞如鹅毛的大雪中别有一番宁静的美感,恰如一个披着白色披风的威武甲士,矗立在凛冽的风雪中一般。
走马入城,滚滚马蹄碾过长街直向陆氏府门,看着愈来愈近的府邸,陆瑾一颗心儿顿时止不住激动了起来。
见到一队彪悍的骑兵飞奔而至,陆府府门外的阍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待马队骤停,陆瑾翻身下马大步走来时,阍者这才从惊讶中醒悟,立即喜不自禁的对着府内惊喜高声道:“噢呀,七郎君回来了,阿郎,七郎君回来了……”
陆瑾微微一笑,将手中马缰交给了一脸惊喜的阍者,踏着积雪登上府门,刚一绕过照壁,便看见陆元礼、陆长青等人正脚步匆匆走出正堂。
站定脚步,陆瑾微笑一礼开口道:“陆瑾见过大舅。”
“哈哈,免礼免礼,七郎你终于归来,我们与太平公主殿下可是等了好久了。”陆元礼边说边将陆瑾扶起,细细端详,又是一阵开心的大笑。
陆瑾拍了拍肩头的积雪,笑叹道:“越州事务繁忙,加之情况未稳,故而久久不能离开,倒是有劳大舅你们牵挂了。”
说罢,他将目光转向陆长青,收敛笑容镇重其事的拱手言道:“多谢表兄替我将太平救出,否者叛军以太平要挟朝廷,倒是十分棘手,实乃感谢万分。”
“你我兄弟,何须这么客气。”陆长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笑叹道,“其实说起来,还是靠靖钧贤弟智谋出众,才能够将殿下平安救出,而且若非小雅在江边救得不甚落水的公主殿下,否者此事不会这么顺利。”
太平公主早就已经写信对着陆瑾言明了逃跑路上的一应事情,对于陆小雅救得太平公主一事,陆瑾自然知晓,也让他产生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觉。
不容多想,陆瑾又为陆元礼、陆长青父子介绍了随他通行而来的陈子昂。
陈子昂生性洒脱,不拘小节,而且性格豪爽才华横溢,与陆长青倒是大对胃口,不消片刻,两人就说笑了起来。
坐在正堂内简单含蓄半响,陆瑾虽然已是特别想见妻子的娇靥,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应该有,放下热气腾腾的茶盏对着陆元礼微笑言道:“大舅,回来之后我还没有去拜见外祖父,就此失陪。”
陆元礼点点头,笑着吩咐道:“让长青与你同去吧,我就在这里陪子昂贤侄好好聊聊。”
陆瑾颔首一笑,这才与陆长青两人急匆匆的去了。
太平公主所居住的是西厢一间幽静的小院,正堂外面热烈的喧嚣声自然没有瞒过太平公主的耳朵,还未等她派人前去打听,伊萝已经急匆匆来报:陆瑾已是从越州返回陆府。
待闻讯的那一霎那,太平公主只觉整个人被一阵春风拂过,浑身上下竟有暖烘烘的舒坦感觉,心情也是情不自禁的激动难耐。
她现在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行动已是非常不便,早就盼望陆瑾回来久矣,没想到一直望眼欲穿直至年底,陆瑾才忙碌完越州一切公务,实乃令她有些望穿秋水的感觉。
正待问话,却见伊萝忽地笑容一敛,俏脸上挂上了意想不到的神情:“不过驸马爷回来之后一直落坐在正堂内闲聊,现在又赶去了陆太公那里,竟没有前来与公主一见,着实有些奇怪。”
太平公主想了想,倒也为之释然,笑道:“七郎这人遵循礼仪,回来之后自然是先去拜见祖父以及长辈,然后才会前来本宫这里,放心吧,他很快就到。”
说完,太平公主目光转向了正在旁边骑着木马摇摇晃晃,咿呀咿呀不知道在讲个什么的陆俊彦,微微一笑俏脸上露出了无比溺爱之色。
陆俊彦一岁有半,正是调皮捣乱的时候,这段时间离开父母在陆府居住,虽然有照料他的乳娘,但也没少捣蛋闯祸,甚至某一天还爬上了陆望之的膝盖,去扯陆望之白花花的胡须。
待太平公主回来之后,陆俊彦倒是消停了不少,加之陆长青又亲自动手为他制作了一个木马摇椅,陆俊彦每天倒也有很多时间坐在木马上消耗着他旺盛的精力。
见到儿子一脸欢快的模样,太平公主不禁笑靥如花,轻轻言道:“大郎啊,你阿爷回来了,说说你可曾想他?”
陆俊彦转过头来呆呆的望着太平公主,显然不太理解言语意思,然而很快,他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继续晃动着他的木马。
便在这时,一通沉稳有力的脚步传入院落,踏着积雪发出了“咯吱咯吱”的清晰之声,恰如沉沉鼓声敲击在太平公主心上,使得她心跳登时就加快了。
在伊萝的扶持下,太平公主手抚圆滚滚的大肚从贵妃榻上站起,美目视线刚转向屋门前,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走来,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陆瑾。
(本章完)
第1043章 平安归家见公主()
“驸马……”太平公主颤声一呼,美目已是有了盈盈泪光。
看到身怀六甲的太平公主,陆瑾百感交集,心内更是一阵惭愧,连忙大步走来紧紧的抱住了妻子,虎目中已是有了点点泪光:“太平,你幸苦了。”
太平公主将螓首紧紧的靠放在他的肩头,如花娇靥贴着他的脖颈,感受那温暖的体温,熟悉的味道,珠泪恰如断线珍珠一般滴下,瞬间就打湿了陆瑾的肩头。
夫妻俩就这边么不知抱了多久,太平公主方才轻声言道:“太平不苦,能见驸马,一切一切辛劳何足挂齿!”
陆瑾心知妻子想念甚紧,在太平公主额头深深亲吻了一下,这才松开怀抱望着她圆滚滚的肚子微笑言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哼!你还好意思说,都是你这坏家伙使坏!”太平公主秀眉圆瞪故作嗔怒,但却无法维持那严肃的表情,却是忍不住笑开了。
“来,先摸摸我的儿子。”言罢,陆瑾一脸带笑的将手放在了太平公主肚腹上,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轻轻触动,一股血肉相连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而升。
太平公主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语带不满的开口道:“为何又是儿子?难道是女儿你就不喜欢?!”
陆瑾伸出胳膊拥着她腰肢,一本正经的言道:“不,女儿我更喜欢,现在家有贤妻,若能再有一儿一女,人生夫复何求也!”
太平公主一笑,伸出手轻轻一锤他的胸膛,嗔怪道:“堂堂天官侍郎竟这点志向,难道也不怕别人笑话你么?”
陆瑾四下环顾一周,这才发现伊萝等人早就已经识相而退,故而哈哈大笑道:“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人,何惧他人笑话!”
话音还未落点,陆瑾突然感觉到腰间挂着的佩剑一阵微微摇晃,惊讶转身低头,却见陆俊彦正一脸好奇的抓住佩剑剑鞘,脸上露出了喜爱之色。
“呀,竟将这臭小子忘了。”陆瑾恍然拍手,望着儿子的目光中满是溺爱之情,“大郎,可还认识阿爷?”
陆瑾离开陆俊彦足足有半年的时间,故而才有此问。
陆俊彦丝毫不理会陆瑾的问话,胖嘟嘟的小手抓住刀柄,来回抓扯,嘴里喃喃有词:糖糖……糖糖……大糖糖……”显然佩刀比陆瑾更为吸引他的注意力。
见状,太平公主噗哧一笑,言道:“七郎,看来你儿子已经将你的佩刀当成糖葫芦了。”
陆瑾笑了笑,不容分说的解下腰间金鞘佩剑,蹲下身子双手捧起佩剑,言道:“既然你喜欢此剑,阿爷就把这柄象征着全军统帅的宝剑送给你了。”
见到陆瑾这般举动,太平公主大惊,连忙阻止道:“剑为凶器,七郎你岂可将之拿给孩童玩耍?”
陆瑾不以为然的言道:“将来我儿子一定会成为一个能征善战的大将军,送一把佩剑何足挂齿。“说完望着一脸蠢蠢欲动的陆俊彦,笑道,“来,拿着。”
陆俊彦大喜过望,一双大眼几乎笑成了月牙弯儿,伸出双手去接,恰在此刻陆瑾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松开了持剑之手,将佩剑完完全全放在了爱子的手上。
那柄长剑重愈十来斤,岂是陆俊彦这个孩童拿得动的?
陆俊彦脚下猛然一个踉跄,便向着前方栽倒,好在陆瑾大手一抄,已是将他整个人抱起放在了肩头,大笑言道:“好你个小子,刀剑岂是你能拿得动的?赶明儿阿爷给你制作一把木剑,保管让你玩得开心!”
突遇这番遭遇,陆俊彦差点吓得哭出来,然而一听到陆瑾之话,又忍不住连连拍手咯咯笑个不停,显然十分高兴。
太平公主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失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如此逗弄儿子,真是没大没小!”
“我们父子情深,公主你是不会明白的。”陆瑾笑着将陆俊彦放在了地上,吩咐乳娘入内将他带走,这才与太平公主说及正事。
“现在太后可是权势滔天啊!”对于这段时间朝廷局势,陆瑾一句话就进行了评判。
从陆瑾紧锁着的眉头,以及有些忿忿不平的口气,太平公主已是看出了他的不满,将他拉至贵妃榻前落座,这才柔声言道:“七郎,母后她也是放心不下皇兄,故而才临朝辅佐政事而已,待到时候到了,自然会还政给皇兄的。”
陆瑾乜了太平公主一眼,冷哼一声道:“太平,你说笑不成?对于你那位母后,难道你心里一点数也没有?”
太平公主正容言道:“我这么说的目的,乃是要郎君你不必这般心急朝局形势,万事万物都有其运转的规律,当淡然处之从容面对,何能行那揠苗助长之举?常言圣人因机而发,智者谋后而动,七郎何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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