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雅却是摇头一叹,言道:“他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也有了美貌妻子,乖巧孩儿,我又何必对他死缠难打徒增笑料呢?更何况他也没有对我始乱终弃,毕竟长久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太平公主默然片刻,终是忍不住喟叹道:“自己的爱情须得自己去守护,你啊,太过软弱了,就这么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在乎,傻也!”
陆小雅仰望着天空的皓月,良久之后仿佛是在回答太平公主的疑问,又更像是在对她自己说一般,喃喃低语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只要他过的好,那就对了。”
太平公主大觉不可理解,在她认为,既然是自己所喜欢之人,就要努力去争取,如同她与陆瑾。
昔日陆瑾与上官婉儿爱得是死去活来,现在不也一样与她太平公主举案齐眉,相处甚欢么?
不过此乃别人之事,太平公主也不好多说,只得冷哼一声言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件事我不会置之不理,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让那负心郎对你回心转意。”
陆小雅不置可否的一笑,却是没有开口,仰望着天空皓月想到今后之路,不禁生出了茫然无措的感觉。
※※※
九月寒露,天气骤冷,整个荆州大地沉浸在了一片萧瑟的冷风当中。
也是在这一天,扬州道行军副总管黑齿常之率领三万安西军抵达了江陵县,江南道行军大总管、检校荆州大都督府长史陆瑾亲自出城十里前去迎接。
可见薄如云烟的秋霜当中,官道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支整肃井然的军队,红旗招展,矛戈林立,作为前军的骑兵更是威武雄壮,红色的铠甲恰如一条火龙穿行在萧瑟枯黄的大地上。
行至十里郊亭,安西军前军陡然勒马停下,片刻之后,便有一员大将从骑阵中策马轻捷奔驰而出,对着对面同样策马而立的荆州诸将抱拳拱手道:“黑齿常之见过陆帅及各位荆州同僚。”
来将身形魁梧,连鬓胡须,正是曾在鄯州与陆瑾并肩作战的黑齿常之。
陆瑾微微一笑,高坐在马上抱拳一礼:“黑齿副帅风雨兼程,奔波数千里行至荆州,幸苦了,本帅已经在郊亭内外备下酒宴,请黑齿副帅务必赏脸,其余将士可就地扎营,荆州都督府也会令人送来酒食。”
“如此甚好。”黑齿常之捋须一笑,言道,“记得还是十来天前安西军路过长安的时候,刘相盛情邀请我等喝过美酒,今日来到荆州,多谢陆帅盛情款待了。”
陆瑾哑然失笑道:“都是自家弟兄,理应如此,诸位也就不必客气了,来,下马入亭。”
黑齿常之哈哈一笑,利索的翻下了马背,对着身后几位将领一通军令,让他们就地扎营之后,这才与陆瑾一道进入了郊亭之内。
“犹记昔日与陆帅一并征战吐蕃,并肩沙场之事,今日得见陆帅风采更甚往昔,实乃令人快慰啊!”刚一坐下,黑齿常之便不禁笑着一句感概。
陆瑾亲自动手替他斟满了一盏热茶,伸手作请之后,这才笑道:“比起黑齿副帅在鄯州为国戎边,阻挡强敌于国门之外,陆瑾这一年却是懵懂度日,实乃有愧!”
黑齿常之哈哈大笑:“陆帅刚率领荆州水师重创叛军,取得平叛首场大胜,岂是懵懂度日,笑谈笑谈!”
黑齿常之所展现出来的欣喜是真心实意的。
盖因前不久他接到了武后密旨,言及江南道行军大总管、检校荆州大都督府长史陆瑾有可能与叛军勾结,着令黑齿常之抵达荆州之后严密监视陆瑾,若情况不对,更可解除其兵权就地处决。
对此,黑齿常之大感吃惊。
因为他与陆瑾可是有着一段共同征战的同袍情意,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陆瑾身怀异心。
所幸,还未等他来到荆州,陆瑾大胜扬州水师的消息传来,不禁令一直忐忑不安的黑齿常之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再加之太后已经令人前来收回了那道密旨,那就表明对陆瑾已经没有通敌的怀疑,更让黑齿常之一身轻松。
(本章完)
第1017章 兵锋东指()
两人连饮三樽极其凌冽的富平石冻春,就着佳肴边吃边谈起来。
想及时才所见到了安西军,陆瑾大是感叹,言道:“早就听闻安西四镇统领之军骁勇善战,乃不折不扣的威武之师,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黑齿常之颔首言道:“陆帅说的不错,本帅所领的这支安西军队长年累月与西域诸国厮杀,与西突厥厮杀,与吐蕃人厮杀,可谓多经战事,骁勇善战自然不假,太后诏令安西军进入中原平叛,正是看重了此点。”
陆瑾点了点头,叹息道:“只是可惜安西军这么一走,吐蕃与西突厥又会卷土重来,安西四镇只怕又要丢了,昔日裴行俭元帅好不容易平定的西域,又将沦为异族之手。”
黑齿常之默然片刻,同感点了点头,言道:“太后的意图很明确,攘外必先安内,比起吐蕃西突厥,太后更是忌惮徐敬业所领的匡复叛军,这也是不得已之举。”
“是啊,的确不得已,但也尤为可惜。”陆瑾苦笑了一下,身为一员领军征战的武将,对国土沦丧说不痛心那是不可能的。
黑齿常之沉吟半响,言道:“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还是当速速平定徐敬业叛乱,只有中原稳定,朝廷才有余力夺回西域。”
陆瑾肃然点头道:“说得不错,目前李孝逸所领的平叛主力已经与叛军对持在临淮至高邮一线,大战即将开始,朝廷诏令我军与安西军一并东去,进攻叛军西侧协助平叛,不知黑齿副帅可知此事?”
“当然知晓。”黑齿常之轻轻颔首,“以本帅之见,明日安西军暂且休憩一日,后日咱们便一并出发,你走水路,而我走陆路,如何?”
陆瑾颔首言道:“好,那就如此决定,不过叛军在扬州一代防守甚严,到时候咱们两军还得协力对敌。”
黑齿常之笑道:“那是自然,好,一言为定。”
一天之后清晨,陆瑾和黑齿常之各领所部,一并朝着扬州进发。
可见大江之上战舰相连,桅杆林立,几乎遮挡住了整条江面。
而在陆地上面,安西军骑兵纵横疾驰,策马如飞,红色骑兵犹如秋日里的枫叶林般,铺满了整个平原。
十三天之后,荆州水师与安西军抵达庐州,扬州叛军在江边驻有万余人马,各种舰船五十来艘,抵御平叛大军的到来。
陆瑾与黑齿常之计议妥当,两军协力攻打对方敌阵。
可见江边上战船纵横往来攻略不断,平原上骑兵冲锋厮杀,短兵相接。
不过半日功夫,骁勇善战的安西军当先击垮了万余叛军,其后猛攻叛军水师所驻扎的糁潭县,几个冲锋就攻破了城池。
如此一来,官军等同于控制了叛军舰队停泊的码头,叛军舰队再无战意,脱离战圈向着东面逃逸。
陆瑾岂会放过这样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下令艨艟快舰急冲而上,将叛军舰队锁死在了江心。
正待围歼时,叛军舰队已是失去了战意,打出白旗表示投降。
此役自然是以官军大胜而告终。
攻克大江庐州段水域,陆瑾兵锋东指,直攻和州,而在和州之东,就是叛军的老巢扬州了。
徐敬业深知河州不容有失,急令薛仲璋统帅水路大军十万,与陆瑾和黑齿常之对战和州。
就在这个时候,一则惊人消息在江南道传出,震撼了整个天下。
看罢朝廷送来的紧急军报,陆瑾默然良久半响,回想起伊人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才发出一阵苦笑,喃喃自语道:“那位苏娘子,真是不甘寂寞之人啊。”
军报上的内容很简单:七天之前,火凤教余孽在越州起兵造反,聚兵五万目前已经攻取了越州全境,睦州、杭州处在叛军兵锋之下,已是岌岌可危。
不仅如此,火凤教叛军已经与徐敬业所领的扬州叛军达成盟约,双方将共同抵御官军平叛。
如此一来,大唐平叛形势顿时严峻。
※※※
常州有一座小城名为江阴,北依长江毗邻大海,也算商贸繁华之地。
半个多月前,徐敬业率领匡复军攻打润州,也顺道一并吞灭了常州全境,而也是在那时候,江阴县落在了匡复军的手里。
不过这一切对于江阴的百姓来讲,生活却没有多大的改变。
因为无论是昔日大唐,还是如今匡复军,都没有把这座小小的县城放在眼中。
而如今官军与匡复军大战在即,双方都是忙得不可开交,更没有人来理会这座小城池了。
清晨刚至,江阴县厚实的城门在秋霜水雾中隆隆洞开,城头号角嘶鸣,高亢悠远,在天地间传了很远很远。
陆小雅一身布衣叉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犹如一个不谙世事的渔家女般,裹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进城了。
今日乃是江阴县固定举行大市的日子。
所谓大市,是指城市虽没有明文规定,但商贾百姓们却心照不宣举行集市的日子。
在大市的这一天,整个街道两旁都将会被蜂拥而来的百姓商贾所填满。
农人们拿出了新收获的粮食沿街售卖,渔夫们则用牛车拉来了新鲜的江鱼海鱼出售,工匠们则在街道旁搭上简易棚板,售卖制作的各种工具。
更别提还有那些长年累月做生意的商贾,比起农人渔夫工匠,他们所出售的货品更是多种多样,吸引着市人们争相购买。
陆小雅今日是跟随渔村里的渔民们一起来到的江阴县。
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
当日她离开吴县时走得十分匆忙,并没有携带多少衣裳,眼下已快进入寒冷的冬季,自然很有必要添置一些新衣。
而且除了她之外,她所救的那位李娘子也非常缺少衣物,故而添置衣裳一事就迫在眉睫了。
所幸当日离家的时候,陆小雅带了不少的钱财,倒也不会为了钱财而发愁。
此刻她沿着街道缓行半响,终是看到了一间生意极好的绸缎庄,前去裁布制衣之人络绎不绝。
陆小雅站定观望了片刻,举步而入走了进去,登时就看见眼前铺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各式布匹。
(本章完)
第1018章 最是俏丽女飞贼()
绸缎庄掌柜精明老练,一瞧陆小雅的模样打扮虽是渔家女,但却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子,也没有让下人前去询问,竟是亲自上前拱手笑道:“敢问娘子可是买布制衣?”
陆小雅一瞧这位笑容可掬的老翁,心内不自禁的生出了几分亲切的感觉,笑盈盈的言道:“对,奴想要为自己与阿姐制上几件过冬的衣衫,不知掌柜可有不错的布料推荐?”
“怎会没有,娘子请到这边来一观。”掌柜伸手作请,将陆小雅领到了一处长案前,指着案上成列的布匹言道,“娘子请看这些蜀锦,全都是刚由货船从蜀地运来,质地柔滑,章彩绮丽,特别是这些大团花,小团花,绣得尤为精致,娘子若能以此制衣,穿上必定艳丽动人。”
陆小雅伸出手来抚摸着那些蜀锦,顿觉手心光滑犹如抚玉,再看那些刺绣美丽的图案,不禁生出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几乎没有多少犹豫,陆小雅微笑询问道:“不知这些蜀锦要价几何?一丈几贯钱?”
掌柜捋须一笑,伸出两个指头比划道:“一丈两贯,童叟无欺,真不二价。”
陆小雅虽觉得两贯钱一丈布确实有些昂贵,但她好歹也是江东陆氏嫡系之女,不说富可敌国,也绝对称得上是家财万贯了,即便是在逃家之中,这点小钱又岂会放在心上?
因而,她立即点头道:“好,那我就买下了,还请掌柜代为制衣。”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谈成一笔大生意,且收益不菲,掌柜自然非常高兴,笑道:“娘子放心,待会只要你说出衣裳款式,不消三天时间,某就令人将新衣给你送去。”
陆小雅满意的点了点头,支付了部分定金之后,这才离开绸缎庄而去。
行走在江阴县的街道上,陆小雅东看西看大觉新奇。
说起来她以前鲜少出门,唯一一次出远门的时候还是因被迫嫁给谢太真的,无奈前去了江宁县。
想及此事,她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陆瑾,想到陆瑾当时闯入谢府将她救了出来,免去了她嫁给谢太真那个恶人的悲惨命运,实乃让人感概不已。
今番逃家,陆小雅独自一人也不敢走得太远,只是来到了离吴县不过两百来里的江阴境内。
三个月过去了,也不知父兄是否会因此生气着急,正在令人四处找寻她。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回去见到陆瑾,能躲一天是一天吧。
况且,现在有了那位还算相谈甚欢的李娘子陪伴,倒也不会寂寞了。
想到这里,陆小雅轻轻一笑,正在兴致盈然的打量着一处售卖首饰的摊位当儿,忽地一声铜锣响彻街道,惊得所有人为之侧目。
陆小雅循声望去,便见乃是身穿红色皂衣的武侯巡街而过,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武侯手拿画卷,亢声嚷嚷道:“百姓们仔细听了,奉郭明府之令,本县现正在捉拿一个女飞贼,这女飞贼武功高强,无恶不作,若有任何人知道女飞贼下落者,速速禀告不得有误,消息准确助官府拿到贼人,赏百金。”
话音刚落,人群中“哄嗡”一声,顿时为之哗然了。
捉拿一个女飞贼便闹出这么大的声势,而且禀告消息便有百金赏赐,实在太过惊人了。
百两黄金可是足足三百贯开元通宝,对于许多百姓们来讲,都无疑于一笔巨资,一时之间所有人的兴趣都被点燃了。
大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全都一窝蜂似地涌到武侯那里端详着他手中的那幅画卷。
画卷画工高超,所画的女飞贼更是栩栩如生,恰如真人一般。
陆小雅对于这些并不太感兴趣,摇头失笑正要举步离去之时,目光不经意的为之一瞥,恰被当头棒喝,整个人登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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