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书卷。
陆瑾对站在身旁的陈子昂使了一个眼神,后者点点头快步而上接过卷轴,转身递给了陆瑾。
陆瑾展开一看,刚看罢一眼,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忠明被他这一笑惊得不知所措,半响方才呐呐问道:“敢问元帅是否应约?以便在下回去禀告。”
陆瑾收敛的笑容,很是随意的将手中的战书丢弃在地,冷哼言道:“你回去告诉薛仲璋,这几天本帅心情不佳,没有闲工夫与他决战,若他不服气,提兵来攻就是。”
陈忠明脸膛更是羞红,盯那封已经沾满了尘土的战书一眼,也没有将之拾起来,对着陆瑾拱了拱手离去了。
待到他离开之后,陆瑾这才对陈子昂微笑道:“薛仲璋自知不敢强攻水寨,故而邀约我们出寨决战,我们岂能让他如愿以偿?”
陈子昂含笑点头,继而想起一事又甚为忧虑,轻声提醒道:“陆帅,上官待诏可是让你速速与敌军决战啊,拖延不得。”
陆瑾轻叹一声,言道:“不错,但现在出去决战乃是自寻死路,以我对薛仲璋的调查了解,此人自视甚高,极为自负,相信一定会想办法前来攻打水寨,水路他行不通,必定会从陆路进行偷袭,到时候我们还可痛歼敌手,再次削弱敌军实力,争取在黑齿常之率军到来之前,与扬州水师进行决战。”
陈子昂叹息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得到陈忠明回来之后的禀告,薛仲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觉憋屈又觉愤怒。
昨日不慎败于荆州水师,没想到今日向着陆瑾邀战,他居然直接拒接,不禁令薛仲璋大感恼火。
其实说起来薛仲璋并非不通军事,闲暇之时他甚为喜欢揣摩兵法,就连与姑父裴炎关系要好的程务挺,也说过他很有用兵的才华。
只可惜入仕以来薛仲璋一直担任文官,却没有从军征战的经验,今番还是第一次统领大军征战沙场,故而对于水战,着实有些一窍不通。
尽管如此,但薛仲璋手下却有能人,扬州水师都尉张敬先和刘在石就是他为之倚重之人。
“司马请看。”这时候,张敬先正指点着军事地图为薛仲璋分析着军情:“荆州水寨依山面水而建,背后这片山势呈东北西南走向,形状几乎犹如一个巨人伸出的臂弯,将荆州水寨抱在了最里面。除了荆州水寨停泊战船的码头,其余地方均是悬崖峭壁,不可登岸,而且这片山峦布满了各种防御工事,犹然记得昔日末将还曾有幸一睹,见识过那些工事的厉害,所以断然不能发动舰队进行强攻,否者必定会伤亡惨重。”
薛仲璋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缓缓颔首,正欲出言,另一个都尉刘在石插言开口道:“既然水路走不通,那我们就只能从陆路进攻,陆路情况如何?”
张敬先默然一阵,以手指点着地图上荆州水寨的东北方言道:“这片地域全为大山密林,道路地窄路险,坎坷难行,沿途甚为荒凉,昔日曹操在赤壁战败,就是从这条路逃遁,大名鼎鼎的华容道亦是在这里,若从陆路进攻,只能选择从这么走。”
(本章完)
第1010章 陆地进攻()
薛仲璋想了想,叹息道:“以陆瑾的用兵之能,岂会对陆路毫无防备?故而这条路多半会有守军阻拦,而且风险也太大。”
张敬先点头言是,淡淡言道:“从陆瑾的战略部署来看,明显是想要依托水寨防守,而我们求战心切,急于攻略荆州,故而也只能与陆瑾一战,所以我觉的理应试试,荆州水师兵力远逊我军,大不了我们强攻。”
“对,”刘在石点头附和道,“司马可遣一军由洞庭湖西北岸登陆,沿华容道迂回行至荆州水寨后方,对其进行奇袭,届时水师在协同攻击,争取一举攻破水寨。”
薛仲璋明白此乃最为稳妥的办法,点头道:“那好,就由张都尉率领八千士卒,登陆迂回偷袭水寨,待到喊杀声四起,本将再带领舰船前来相助。”
张敬先立即点头言是。
没多久,就有一支船队脱离了扬州水师船阵,起锚远去。
待行至足足十来里路程之后,船队停泊洞庭湖西北岸,匡复军军卒蜂拥而下,转眼就结成了四个大阵,每阵两千人,恰好八千士卒。
领军的张敬先将几个领军的校尉集结起来一通吩咐,片刻之后,军阵徐徐开动,潜入深山密林中消失不见。
整整一日,陆瑾均是矗立山头瞭望敌船,待到夕阳西下行将落日,扬州水师众舰船徐徐离开之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欲举步下山,陆瑾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北方山林,却是陡然一凛,眉头也是不自禁的皱了起来。
李多祚与陆瑾同路而回,见到他忽然站定神色有异,不禁询问道:“陆帅,你这是怎么了?”
此时,陆瑾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抬手指着北方山林沉声言道:“你看那片山林。”
李多祚微感愕然,顺着陆瑾所指的方向抬目望去,可见离此地大概十来里之处,有着几座不高不大的山峰,一群群鸟雀正从那个方向飞来,聒噪啼叫不止。
李多祚看得半响,依旧是一头雾水,乜了陆瑾一眼,见他依旧是一脸凝重之色的时候,顿知必定有所异常,立即不耻下问的开口道:“末将看不出有甚,还请陆帅示下。”
陆瑾目光依旧钉在那里没有半点移动,淡淡言道:“此刻正值黄昏,乃鸟雀归巢的时候,然这些鸟雀却根本没有归巢迹象,反而成群结队的四散而飞,你可知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李多祚下意识言得一句,瞬间又感觉自己此话有些白痴,立即补充道,“难道是因为大战即将到来的关系?这些鸟雀也懂得避祸了?”
陆瑾摇了摇头,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鸟雀惊飞也必有原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有一支人数众多的军队正经过那片山林,故而使得鸟雀不敢回巢四处乱飞。”
李多祚顿时明白了过来,想了想觉得陆瑾说得很有可能,皱眉言道:“如此说来,叛军是准备从陆路进攻我们了?”
“对。”陆瑾点了点头,却没有吩咐应对之策,反倒兀自沉思了起来。
李多祚幡然醒悟,登时正色言道:“陆帅,末将这就带领兵将前去阻拦,一定会将这股前来偷袭的敌人拦阻在水寨之外。”
正在他将要举步离去之际,陆瑾却是猛然出言道:“不,用不着前去拦截,让他们攻来便是。”
闻言,李多祚露出了一个惊讶万分的表情,不能置信的言道:“陆帅莫非是想要依托水寨应对袭来之敌?若是如此,到时候江面上的扬州水师与这股偷袭之军同时袭来,只怕我们会腹背受敌,应对不暇。”
陆瑾微微一笑,说出了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点:“本帅也知道这么做非常危险,一个不好说不定会有全军覆没之危,然不这么做,我们也无法获得胜利之机,从而战胜敌军。”
“可是,这么做风险太大了。”李多祚轻声提醒了一句,依旧很是担忧。
陆瑾轻叹一声,言道:“历来用兵都有几分不确定因素,即便是孙武吴起等兵法大家,作战也没有绝对把握取胜,故而兵家才有无险不成兵之说,现在我军与扬州水师势力相差甚大,若要取得大胜,必须甘冒风险,这样才有把握击败对手。”
李多祚曾跟随陆瑾一道征战白铁余的叛乱大军,对于陆瑾的用兵才能,还是非常放心的,对这位年轻统帅把握战机的洞察力与冷静明彻的秉性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倘若陆瑾觉得有几分把握,那也不妨姑且一试。
想到这里,李多祚立即点头应是。
陆瑾沉吟了一阵,吩咐道:“你速速召集全军都尉以上的将官前来中军大帐,安排部署今夜的战事,记住,一定不能事先走漏风声。”
李多祚心知此战关心全军存亡,登时就心头一凛,高声应命疾步去了。
密林森森,山道崎岖,五千匡复军在高山峡谷中艰难前行着。
这是位于华容道西南五里许的密林当中。
领军的扬州水师都尉张敬先站在一方高石上瞭望周边环境半响,轻捷跳下又汇入了正在缓缓前行着的军阵当中,心内止不住有些疑惑。
一路行来,通过数个险峻要道,匡复军居然都是畅通无阻没有受到任何的拦截阻碍。
按道理来讲,荆州水师理应会在这些要道上驻守兵力,没想到居然无兵驻守,这样原本已是抱着血战心思的张敬先大感意外。
难道是荆州水师疏于防卫,所以才出现了如此纰漏?
想到这里,张敬先断然摇头想到:不,应该不会,以陆瑾的用兵之能,岂会出现如此低级的错误?
出现这种情况唯有两种可能,第一是陆瑾根本就对有可能从陆地上攻击水寨的匡复军毫不在意,自信能够固守水寨。
第二点,那就是说不定前面的密林中已是藏有埋伏,只待匡复军经过时,便从埋伏之处攻杀出来。
若是第一种可能还好,若为第二种……
心念及此,张敬先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真想令全军就地驻扎,待探查清楚周围情况在在作计较。
第1011章 火烧水寨()
然而薛仲璋心急攻打水寨,可容不得他们在这里耽搁慢行,故而无论如何,也必须硬着头皮朝前行军。
好在这一条路甚为崎岖,两边也多为悬崖峭壁,倒也不怕荆州水师在此埋伏。
再加之张敬先率军步步为营,小心翼翼,故而待他们行至水寨不过五里路程时,也没有被荆州水师发现。
见此,张敬先这才放下心来,立即找来几个领军的校尉,开始商议夜袭之事。
按照军队惯例,水师军卒即便是船只靠岸,也多住船上而非离船登岸,特别是在大战期间更是如此,故而以张敬先估计,扬州水师的水寨中绝对不会超过五千兵力。
已方毕竟拥有八千之数,即便是强行攻打也是足够了,更何况到时候薛仲璋还会率领水师舰船一并攻来支援,如此内外攻击之下,水寨必定会被匡复军攻破。
计议到此,张敬先等人心头大定,连忙吩咐军卒们隐蔽行踪就地休憩,冷餐战饭,待到夜晚奔袭荆州水师水寨,一鼓作气的消灭敌军。
时至下半夜,沉沉黑夜似乎已经越来越深了,天空中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唯有荆州水师水寨摇曳着的点点风灯,为这个黑暗而又冷情的世界带来一丝光明。
离水寨不过里许的密林当中,八千匡复军军卒正悄悄藏匿于此。
待到与薛仲璋取得联系的斥候军卒终于返回,张敬先立即从灌木丛中长身而起,对着身旁传令军卒轻轻挥手,一片夜枭啼叫陡然就响彻开来。
不消片刻,树林内黑影晃动,悉悉萃萃之声不绝于耳。
八千匡复军将士在各自校尉的带领下,犹如来自修罗地狱中的黑夜恶鬼,朝着水寨而去。
秋夜夜晚已是有着几分入骨的寒凉,荆州水师水寨中响起了一片轻轻的鼾声,显然所有人都是酣睡正浓。
就连高居在瞭望台上观察敌情的守卫军卒,亦是依在凭栏上似睡非睡。
便在这个时候,凄厉而又哽咽的冲锋号角铺天盖地响起,恰如惊雷一般震撼了整个天地,还未等待号角声落点,八千匡复军军卒已是挥舞着手中各式各样的武器,呼啸高喊着向着沉睡中的水寨杀来。
陡然之间,宁静的夜晚变得嘈杂而又哄闹,整个天地都被这一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动了。
然似乎还嫌不够,这时候湖面上忽地亮起了一排排的风灯,恰如漫天繁星一般撒在了银河之内,密密麻麻的扬州水师舰船也朝着水寨杀了过来。
陡遭夜袭,荆州水师大营看似毫无防备,陷入了大乱当中。
张敬先双手持着一口几长的障刀,一人当先的冲杀至水寨营门,望着几个正欲拦截的官军士卒,暴喝一声猛冲上前,刀光闪过,手起刀落,为首那个官军悴然不防,顿时被这凌厉无匹的障刀劈成了两瓣。
张敬先轻而易举的杀得一人,脚步没有丝毫的停歇,右脚脚掌猛然一蹬夯实的黄土地面,高高跃起恰如一头灵敏的豹子弹射而出,障刀斜劈而下,便又有一人惨叫倒地。
这时候,匡复军犹如决堤洪水般涌入了大寨之内,顷刻就攻占了大部分区域。
然而令匡复军士卒倍感疑惑的,是荆州水师的大营中几乎没有多少的防守军卒,就连理应驻守重兵的中军大帐,也是空荡荡无一。
张敬先闻讯,登时一头雾水,稍事沉吟注视着停泊在岸边的荆州船只,瞧见上面也没有太大的动静之后,登时神色大变,想也不想就高声言道:“糟糕,此乃埋伏,大家速速退出大营。”
还未等张敬先的话音落点,水寨背后的山头上忽地响起了沉雷一般的鼓声,直是撼天动地,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在鼓声响起的那一霎那,只闻控弦声响,一片犹如流星似的火箭从山头飞下,恰如火云般陡然降落在营垒当中。
水寨中早就已经暗埋了不少火种,未等匡复军仓皇出营,熊熊大火立即就燃烧了起来,席卷整个水寨。
与此同时,左右山头的石炮也是轰鸣开来,无数投石从山头飞出直向正冲着水寨而来的扬州水师攻去,顷刻之间,便有数十艘船只被投石击中,开始缓缓下沉。
水寨当中,火焰四窜,热浪翻滚不息,八千匡复军一拥而入本就已经十分拥挤,此际慌不择路之下四散溃逃,乱军堪堪涌到出口处,突然一片黑压压的云朵从山峰上呼啸卷来,乃泉献诚所领的官军到了。
泉献诚谨记陆瑾的军令,也没有冲入营中厮杀,就这么率领四千军卒犹如铜墙铁壁般堵在营门口,几乎是断绝了匡复军的生路。
而这时候水寨内的火焰也是愈来愈大,巨大的热浪炙烤着所有的一切,翻滚而起的浓烟呛人鼻息,不仅是水寨内的木制房屋以及牛皮帐篷,就连那些围着水寨的高大圆木也被点燃,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