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陆瑾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熊熊燃烧的怒火也如同遇到了冰水般,霎那间就被扑灭了。
他环视了这些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的总管们一眼,语调肃然的开口道:“三军出征在外,当以令行禁止为根本,主帅之令便是最高指示,任何人不得违背抵抗。那日在河州的时候,相信诸位已经看清楚了裴帅在昏迷之前所写下的军令,言明大军一切均是听我陆瑾的指挥,然而尔等接到军令阴奉阳违,暗起龌蹉怀疑之心,甚至今日还率兵围困中军大帐,实乃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行!”
一番铿锵有力的言语如同寒风般卷过帐内,众总管的心头均是生出了萧瑟寒凉的感觉,背脊骨感觉到阵阵发凉。
黑齿常之也听出了陆瑾口气中的杀意,霎那间心头便是为之一惊,不理解陆瑾为何要置大局为无物,坚持要惩治总管们的冒犯之举。
心思微微闪动间,他已是打定了主意,倘若陆瑾当真要将这些总管置于死地,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要劝住陆瑾。
然而很快,陆瑾接下来的话便让黑齿常之心头一松,也感觉到了此人果然雅量高致,心胸开阔。
“然本帅念在诸位总管也是心系裴帅安危,处于一片好心,才无意中作出了这样的事情来,加之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就免去了你们的死罪。”
陆瑾瞪了瞪已是松了一口气的几位总管,忽地又加重语气亢声言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是不进行惩罚,军法何在?主帅威仪何在?现本帅就罚你们每人三十军棍,即刻在中军大帐外面的空地上行刑,另外本帅丑话说在前头,在本次征战的过程当中,倘若再有人故意违背将令,违反军规,别怪本帅旧错新错给你们一起算!知道了么!”
“末将知道!”总管们全部亢声应答,显然对陆瑾如此判罚心服口服。
(本章完)
第819章 噩耗传来()
狄仁杰见到陆瑾已是下令对众总管的冒犯之举进行惩治,却唯独没有惩罚自己,不禁拱手请罪道:“陆副帅,其实说到底主要责任都在下官身上,下官请求与诸位总管一并受罚,还请你能够允许。”
陆瑾淡淡言道:“狄公并非是军中之人,何须受制于军规约束?而且本帅也没有权力对你进行惩戒。”
听到此话,狄仁杰以为陆瑾还在生气,脸上尴尬之色不禁更是浓厚,老脸上也是火辣辣一片。
陆瑾知道面对狄仁杰这般讲究为臣大义,维护官声名声的官员,最让他难受的并非是对其进行惩戒,而是要让他感受到羞耻,这样的教训往往才是最深刻的。
故而,他微微一笑,故作云淡风轻的言道:“本帅知道狄公此番并没有恶意,若是我处在你的位置上,说不定也会对这几日中军大帐的异象情况心存怀疑,前来察看也是常理,故而还请狄公不要往心里面去。”
没想到陆瑾如此大度,狄仁杰更是羞愧难当,想到自己居然还怀疑他是虞国奸细,狄仁杰更是生出了深深的愧疚之心,对着陆瑾心悦诚服的深深拱手道:“陆副帅肚量,狄仁杰实在佩服,多谢陆副帅大人不计小人过。”
陆瑾上前一步将之扶了起来,点头笑道:“现在裴帅昏迷不醒,本帅初执大军,还望狄公能够对陆瑾多多提点。”
“陆副帅放心,下官一定竭尽所能辅佐副帅,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狄仁杰已是重重点头。
一场乌龙风波就这么消弭于无形,在各自挨了三十军棍之后,五位总管全都捂着疼痛难耐的屁股走入了中军大帐,开始商议军情。
而陆瑾也请黑齿常之将吐蕃最新的动向告诉了大家,顿时在帐内激起了一片倒抽凉气之声。
并非是总管们畏惧十八万吐蕃大军,而是独独心悸吐蕃元帅钦陵。
钦陵的威名实在太过强大,可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在这十来年里,没有一位唐军将领能够在正面战场上击败钦陵,能够与之打成平手,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相信即便是裴行俭对阵钦陵,也一定会小心为上。
然如今裴行俭病倒在塌,整个大军由年少稚嫩的陆瑾代为统帅,可谓是群龙无首,倘若吐蕃大军当真攻入鄯州,到时候该当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总管们的脸色都是非常的难看。
陆瑾自然明白大家担忧所在,他沉声言道:“诸位放心,本帅已经将裴帅重病不能领军的消息上奏给朝廷,相信要不了多久,朝廷便会派出新的主帅前来领兵,而在这段期间,我们首先要做的是严守裴帅卧榻的消息,全军驻扎在鄯州暂且等待,不要自乱阵脚,也不要让吐蕃人看出了端倪。”
刘景仁点头言道:“末将觉得副帅说的不错,裴帅可谓我大唐第一名将,相信即便是钦陵,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下,也不会冒然于我军进行对战,现在能瞒多久是多久,只要瞒到了新的主帅前来,情况便会为之好转。”
此言立即得到了总管们的一致赞同,陆瑾颔首定策道:“既然如此,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下来,大家坚守各自军营加强守备,还有,一定记住不要走漏裴帅重病的消息,否者就大事休矣了!”
总管们一阵点头,这才纷纷告辞离帐回去敷药去了,而黑齿常之也因要赶回鄯城,故而也是拱手与陆瑾告辞。
众将走了之后,聚将厅内就只剩下了陆瑾和狄仁杰两人。
因为刚才之事,气氛不禁有些微微的尴尬,特别是狄仁杰,更是老脸泛红。
然则他心有一事须得向陆瑾言明,故而还是强忍羞愧留了下来,吭哧言道:“陆副帅,刚才的确是下官之错,然而并不代表下官就觉得你并非是虞国奸细,故而下官还是会继续调查下去,还望陆副帅你能够理解。”
陆瑾好气又是好笑,揶揄言道:“狄公啊,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道你就当真认为我是虞国奸细么?”
狄仁杰正容言道:“下官只相信目前掌握的证据,倘若最后调查结果证明陆副帅你并非是虞国奸细,下官必定亲自向你倒酒赔罪。”
感觉到此人认真起来颇有几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牛劲儿,陆瑾忍不住哑然失笑了,点头笑道:“好,本帅就允许你继续调查下去,这下狄公该满意了吧?”
狄仁杰嘿嘿笑道:“多谢陆副帅成全,其实在经过今天之事后,下官已经对自己起先的推测有了些许怀疑,将此事调查清楚,不仅能够消除下官的疑惑,也能够洗清陆副帅你的清白,此乃一举两得,相信陆副帅你一定能够乐见其成的。”
听他一副还是为了自己好的口气,陆瑾差点鼻子都气歪了,大是感觉到了啼笑皆非。
然而面对这样一位既德高望重、又正直忠义的老臣,他却不好过多指责,摸着鼻尖点头苦笑道:“那好,这么说起来本帅还得感谢狄公你了。”
狄仁杰笑着摇了摇手,这才出帐而去。
※※※
接下十来天,陆瑾率领大军一步未行,就留在了湟水县外待命。
而军中所有将士们均是准时操练,按时歇息,作出了一副准备在鄯州久作停留之意。
陆瑾坐镇中军,每日要处理的政务也是非常的多,好在他忙碌了数日,也算能够习以为常,渐渐娴熟,倒也不觉得多么劳累了。
如今,他最为两件事情而烦心。
第一件自然是吐蕃大军的去向,而这第二件,也是他最为担心的一件事,那就是裴行俭的病情。
这天夜里,陆瑾处理完毕公务之后早作休息,刚躺在榻上没多久,便听见帐外脚步声响,负责照料裴行俭的长史王孝杰竟然亲自前来了。
见到王孝杰,陆瑾心头立即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连忙出言问道:“孝杰,可是裴帅出了什么事情。”
王孝杰点了点头,虎目中悄悄浮现的泪光已是被油灯染上了一丝光泽:“陆副帅,裴帅只怕是要不行了……”
“啪啦”一声大响,陆瑾手中拿着的油灯瞬间打翻在地,大帐内也是陷入了一片黑暗,恰如陆瑾此刻的心情,已是变得黑蒙蒙一片,再也看不见丝毫的光明。
(本章完)
第820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陆瑾疾步匆匆的来到中军大帐,旋风一般冲入帐内,掀开通向后帐的帐门,果见裴行俭躺在榻上脸色雪白,气若游丝,下颚正在慢慢的张合着,显然已是处于弥留之际。
瞧见裴行俭如此模样,陆瑾眼泪霎那间就流了出来,沿着眼角布满了面颊,啪嗒啪嗒的滴在了地上。
在陆瑾的心中,裴行俭不仅仅是领导他的主帅,更是他的良师益友。
在他来到长安举目无亲的时候,是裴家人对他生出了友谊之手,虽然后来陆瑾离开了裴家,但是在心内来讲,他已经将裴家人视为了自己的亲人。
至于裴行俭,更亲切得如他的长辈一般。
这也是当年为何陆瑾愿意将自己真实身份透露给初次相识的裴行俭知晓,最为主要的原因。
而在他成长的道路上,不管是担任棋博士、棋待诏时,还是在他考取进士时,甚至在他成为监察御史以及太平公主驸马之后,裴行俭都给予了他莫大的帮助和支持,这种帮助和支持都是不求回报的。
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更别提还是如此恩德,此时见到裴行俭已是处在弥留边缘的痛苦模样,陆瑾的心内当真如同刀砍剑刺一般难受。
他深深的吸了吸鼻头,努力控制着不断奔涌而出的泪水,嗓音暗哑的询问围在榻边的那几位医士道:“几位郎中,裴帅真的已经不行了么?”
郎中们面面相觑了一眼,全都点头轻叹出声,答案不言而喻。
陆瑾仰首闭上眼睛,强压下沸腾的悲痛,不知过了多久,颤抖的声音才在帐内响了起来:“孝杰,即刻请狄安抚使,以及阎温古、爨宝璧、刘景仁、淳于处平、沙吒忠义五位总管前来中军大帐,咱们一起……送裴帅最后一程。”
顷刻之后,帐外马蹄声疾,几位总管以及狄仁杰都来了。
大概均是处在睡梦中的关系,大家衣衫凌乱,睡眼惺忪,围在裴行俭榻边见到他行将逝去的模样,所有人都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悲痛。
一时之间,帐内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唯有不停响起的微微抽泣声。
常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与狄仁杰关系要好的陆瑾、狄仁杰两人早就已经让忍不住泪流满脸了。
因为裴行俭子嗣此刻均不在身边的缘故,陆瑾更是跪在了地上,权当子侄为裴行俭送行。
子时三刻,似乎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昏迷了十来日的裴行俭竟然转醒了过来,老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微微的红润。
他的身子他自然非常的清楚,望着围在榻边流泪不止的属下们,裴行俭老脸上行却是浮现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艰难开口道:“诸位……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何须为本帅伤感?本帅为国尽忠戎马一生,此刻逝去亦是了无遗憾……现在本帅唯有一件心事未了……七郎……”
“陆瑾在此。”陆瑾哽咽一句,抬起衣袖抹去了眼眶泪水,聆听裴行俭最后的指示。
裴行俭努力睁开老眼希冀看清楚陆瑾的模样,喘息言道:“本帅死后……你,你率军驻扎鄯州……等……等待新来之主帅,若在这期间……消息不甚泄漏,那么立即全军素缟为我发丧……钦陵赞卓乃是多疑之人,必定会怀疑此乃本帅的诈死之计,在没得到肯定之前,吐蕃人必定不敢对鄯州发动攻势,能拖一日是一日……”
说完此话,裴行俭像是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般,大口大口的喘息了起来。
陆瑾泪流满脸,悲伤不能自禁,凑到裴行俭耳边轻声问道:“陆瑾知道,裴帅可有什么话对家里人说?”
裴行俭闭着双目休憩半响,方才吭哧言道:“二郎……三郎虽然未及加冠,但是老夫相信朝廷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妥善安排的……现在,老夫心中唯一不放心的是淮秀……她乃是老夫死去长子唯一的血脉……从小被老夫和夫人惯坏了……七郎,若是可以……替老夫好好照顾淮秀……拜托了。”
陆瑾流泪不止,握着裴行俭枯瘦的手掌拼命点头道:“裴帅放心……陆瑾知道了,今后一定会照顾好淮秀。”
裴行俭欣慰的点了点头,嘴角流淌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波纹,眼眸中的丝丝光亮像是燃尽油灯的灯芯般渐渐熄灭,溘然长逝在了中军大帐之内。
陡然间,帐内悲声大作,所有人均是跪在了地上。
此刻,夜更深了,恰如乌云般笼罩在了唐军阵营的上空,久久未曾散去。
※※※
在离鄯州西面百里之处,有一片浩瀚无比的大湖名为西海(后世青海湖)。
西海茫茫苍苍方圆三百余里烟波浩渺,周围青山苍翠草原无垠起伏,两岸绿草如茵,牛羊遍地,湖面上鸳鸯戏水,鸿雁成群,堪称陇右明珠。
此时正值深夜,平静如镜的湖面倒影着繁星璀璨的苍穹,恰如两个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分不清哪里是天,哪是是水,堪称天水共一色。
一个孤单的背影正站在湖畔仰望着浩瀚深邃的星空。
此人年龄大概四十些许,穿着一套绣着连珠纹图案的月白色翻领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牛皮革带,身材高大而又消瘦,长发在头顶扎了一个小髻,垂下来的发丝编成了细密的鞭子披散在肩头。
他的长相非常的普通,气质却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甚至还透着几分弱不经风的感觉,仿若是一个从未经历过什么磨难的贵族诗人。
湖风吹过带飞了他的衣袂,披散着的长发舞动不止,使之看上去如同快要踏云而去,破碎虚空的隐士般,神秘无比。
便在此刻,一颗其大如斗的璀璨流星陡然从苍穹中出现,拖着长长的尾巴横亘于北方天际左右,霎那间竟令周边所有星辰均是黯然无光,过了须臾方才消失不见坠入了不知名的深处。
白袍人自然将刚才天上奇异的星象景观尽收眼底,脸上首次出现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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