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有些窘迫,倘若直接回答陆瑾对自己很好,似乎有些太过直率大胆,然若回答陆瑾对自己不好,陆瑾免不了又会被父皇母后责怪,这个问题实在有些两难。
不过她可是冰雪聪明的太平公主,眼眸微微一转,已是想到了不错的回答,笑盈盈的言道:“陆驸马自然是不比上父皇母后对太平的好。”
如此回答实在大妙,也使得高宗皇帝为之一愣,显然对女儿的急智甚为惊讶佩服。
还是武后笑着出言道:“圣人啊,想必孩子们现在都饿了,有什么话咱们席间再说。”
“好,就依媚娘之言。“高宗笑了笑,举步朝着正北面的御案而去。
今日虽为家宴,排场却一点也不简单,各色美味佳肴轮番上席,杯杯美酒接连痛饮,更有华丽动人的宫廷歌舞盛大上演,端的是精彩至极。
作为今日半个主角,陆瑾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特别是念及李贤将要被流放巴州的事情,他不禁对这看似亲情脉脉,实则冰冷无情的场面有些排斥。
他知道在很多年前,皇室家宴中还坐着许许多多的人,如李忠、李弘、李上金、李贤、义阳公主、宣城公主等等,但是他们或惨遭流放,或死于非命,都已经不能坐在这里,自己这位驸马看似风光无限,然而又能在此地呆多久呢?说不定以后也会步入他们的后尘,成为皇权斗争中的可怜弃子……
便在陆瑾暗自思忖之际,歌舞业已结束,高宗皇帝饮罢一杯进贡的剑南少春,忽地望着陆瑾笑言道:“陆驸马,待过几日,朕便准备对你委以重任,不知你可有准备?”
陆瑾恍然回过神来,拱手言道:“臣深受皇恩,加之又蒙圣人厚爱成为公主驸马,自当为朝廷竭尽所能,肝脑涂地,毋须准备。”
“那好。”高宗捋须一笑,“你目前职司的监察御史一职与驸马都尉的身份甚为不匹配,朕之爱婿,岂能只是区区八品小官?故而朕与天后商量了一下,准备让你前去太府寺任职。”
太府寺为九寺之一,是朝廷掌管储存钱粮的机构,陆瑾自然知晓。
太府寺有卿一人从三品下,少卿两人从四品下,依照他现在从五品下驸马都尉之职似乎都不能担任,看来圣人一定是准备让他到太府寺的下属机构,如京市署、左右藏库、常平署、大盈库、太仓等衙门任职。
不过圣人既然没有提及,那陆瑾也不会自讨没趣的追问,他正容言道:“微臣谨遵圣人之令。”
高宗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本章完)
第684章 天皇天后的重用()
家宴之后,高宗与陆瑾、李哲、李轮三人手谈围棋去了,武后闲来无事,便在太平公主的陪同下漫步在太液池畔,她沉沉的吐了一口酒气,细细的嗅闻着冰凉湿润的空气,大感身心通畅。
反观陪同的太平公主,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她脑海中琢磨着一件事,并非是她即将被流放的六兄,而是她的驸马陆瑾。
犹豫半响,太平公主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母后,刚才父皇说要将驸马调去太府寺任职,也不知是出于何等考虑?”
“怎么,忍不住想要打听来了?”武后乜了太平公主一眼,没有丝毫的责怪,嘴角反倒有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太平公主腆着脸讪讪笑道:“太平的心思自然瞒不过母后,想必母后也知道太平那位陆驸马有时候是一个不开窍的木鱼疙瘩,让他去掌管那些存在库房中的钱粮死物,整日与铜钱粮食打交道,太平真怕他会憋出病来。”
”啊哈哈哈……“闻言,武后止不住大笑了起来,模样好不欢畅,显然被太平公主逗乐了。
笑罢之后,武后揶揄言道:”看来你对陆瑾的秉性还是比较了解,不过此乃圣人的意思,朕觉得并无不妥,故而也没有反对。“
太平公主有些许失望,心不在焉的问道:”那不知驸马将去太府内何处部门任职?左右藏库亦或是大盈库?”
“都不是。”武后摇了摇头,却没有言明。
太平公主神情微微一滞,不能置信的言道:“莫非是准备让驸马前去担任京市令?母后,两京市令不过从六品上的官职,驸马去那里岂不屈就?”
武后故作绷着脸言道:“不错,你父皇的确是想让他前去担任市令,说明白点,是让他检校长安东市市令。”
“什么,居然还是检校长安东市市令?”太平公主当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嗓音也不禁高拔了许多。
准确来说,检校之意乃是暂时代理之意,以陆瑾从五品下驸马都尉的身份去担任从六品上的东市令已算非常屈就,再加之还是检校,当真算是大材小用了。
瞧见母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后,太平公主有些忿忿不平,也非常闷闷不乐,一脸幽然的言道:“母后,然若让别人知道女儿的驸马居然去担任管理市场的小官,岂不笑掉他们的大牙?也不知皇命能否收回?要不母后你再与父皇商量一下,让驸马担任左右藏库库令,或者大盈库库令均可。”
看到太平公主一副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武后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叹息道:“常言女大向外,果不其然!太平啊,你乃朕与圣人唯一的女儿,你的驸马也是我们的帝婿,岂会让他这般委屈?原本最开始圣人打算让陆瑾担任太府少卿,但一想到陆瑾性格太过刚直,便在太府少卿的基础上,再让他检校东市市令。”
太平公主本在替陆瑾忿忿不平当儿,一听母后口中吐出了太府少卿四个字,登时忍不住就心花怒放了。
她知晓太府少卿可是太府寺的副职,从四品下的官身,对于陆瑾原本正八品的监察御史来讲,几乎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
武后笑了笑,继续言道:”让陆瑾检校东市市令,其实也有着一定的深意,东市之内情况错综复杂,有狡诈圆滑的行商坐贾,有无赖纨绔的市井泼皮,有不服王道教化的游侠儿,更有来自天南地北的各式匠人,需知宰相必起于州郡,猛将必发于卒伍,如何将东市治理好,其实最是考究一个人的才能,如果陆瑾能够管理好东市,对他未来有益无害。“
太平公主心内满意至极,轻笑言道:”还是父皇母后思量妥当,女儿代表驸马感谢父皇母后厚恩。”
武后毫不在意的摇了摇手,心内却隐藏着另外一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对武后来讲,陆瑾可不单单只是太平公主的驸马,他更是谢怀玉的亲生儿子,长年以来,武后一直对谢怀玉心怀愧疚念念不忘,借此机会,她自然想到用如此方法作为弥补,也算人之常情。
太平公主欣喜之余,脑海中这才冒出了刚才李轮所拜托她的那件事,犹豫半响开口言道:”母后,听闻朝廷准备将六兄流放至巴州,也不知……“
一言未了,武后脸膛已是阴沉了下来,露出威严之色:”太平是准备替李贤求情?”
太平公主心头一跳,忙不迭的点头道:“母后,太平与六兄毕竟兄妹一场,见到他这般凄凉的结局,自然于心不忍,故而想请母后适当开恩。”
“此事不要再提了。”武后不悦的挥了挥手,沉声言道,“李贤已被废为庶人,与你我均是没有半点瓜葛,让他留在长安也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故而他必须走,越远越好。”
听到武后口气中不容忤逆的意味,太平公主不禁幽幽一叹,自然不敢再说了。
※※※
七日后,朝廷正式下旨将幽禁数年的前太子李贤流放巴州。
这一天,天空飞扬着鹅毛般的大雪,整个关中天寒地冻,北风刺入骨髓。
李贤携妻带口在一队骑兵的押解下出了长安南门,在一片冰天雪地中,衣衫单薄的他们冷得瑟瑟发抖,不停颤动,特别是那个年仅九岁的次子李守礼,更是脸膛通红,连连咳嗽不止。
没有人前来相送,也没有人胆敢来相送,现在整个朝廷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与李贤划清界限,生怕受到他的牵连。
长达两年的幽禁生活心身折磨,李贤瘦了许多,不复昔日监国太子英挺风华的旧貌,他穿着一双破了洞的布鞋行走在皑皑积雪上,衣衫褴褛,步履蹒跚,那种透骨的寒凉几乎让他快要迈不开步子。
走了没多远,他剧烈的喘息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身子佝偻得如同一只熟透了的河虾,慌得他的妻子房氏忙不迭上前替他拍背顺气。
(本章完)
第685章 雷霆雨露皆君恩()
李贤摇了摇手,重新站直了身子,他木然转头望着横亘在眼前的巨大长安城,没有泪水,没有叹息,直如一尊木雕。
他还记得当初成为太子时的意气风华,也记得那显赫东宫内奢华迷离的生活,温柔可人的侍女、曲意奉承的内侍、美酒佳肴,歌姬舞女,一幕幕的场景如同流水般掠过他的脑海,直是心醉神迷。
押解李贤前往巴州的是左羽林军一员校尉,见到李贤依旧愣怔在原地没有举步的意思,那名校尉眉头一抖,扬鞭喝骂道:“庶人李贤,还在做你的监国太子美梦么?倘若再是不走,别怪本将手下无情!”
李贤笑了,笑容悲恸伤感,他摇了摇头回过身来,继续迈动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前行。
此去三千里,前路两茫茫。
忽地,一匹快马犹如旋风般出了长安城,迎着飘扬的风雪追了过来,可见马上骑士白色袍服红色斗篷,恰如一道凌厉的闪电。
押解骑兵见状警惕,沓沓走马瞬间围成了一个骑阵将李贤等人围在中心,领军校尉高声喝问道:“来者何人?速速止马慢行!”
快马终于慢了下来,马上骑士年轻的脸膛也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原本目光木然的李贤陡然双目一亮,有些感动,也甚为欣慰。
年轻骑士圈马而立,沉声出言道:“吾乃太子李哲,特地前来送六兄一程,尔速速让开。”
领军校尉一听来者竟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顿时慌了手脚,抱拳劝阻道:“殿下,小军奉命押解庶人李贤前去巴州,不容人犯与任何人私自接触,殿下这样做实在有违规,若被朝廷知道,只怕会惹来麻烦。”
“混帐东西!让你闪开就闪开!”李哲顿时怒了。
领军校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不敢违背太子之令,只得默默然的退到了一边。
李哲飞一般的翻下马背,大步流星的走到李贤身边,一见他此时此刻的憔悴模样,眼眶登时忍不住湿润了,哽咽言道:“六兄,皇弟特来送你。”
李贤干涸的嘴唇咧了咧,牵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七郎有心了,你能送我,我非常高兴。”
李哲吸了吸鼻头,强迫自己不要掉下眼泪来,就这么哽咽半响,他忽地打定了注意,拉着李贤的手低声言道:“六兄此行放心前去便可,待到以后时机合适,弟必定会让六兄你返回长安。”
李贤知道李哲口中的时机合适,是指李哲他日登基为帝之时,他笑了笑,心中流淌着温暖之感,似乎驱走了身上不少的严寒:“七郎,为兄之事你不必牵挂,好好的当你的太子,做一个比我强的太子,知道了么?”
李哲连连颔首,当看到李贤等人尽皆衣衫单薄,冷得瑟瑟颤抖的时候,他的脸色陡然变得铁青,高声怒喝道:“领军校尉何在?”
那校尉慌不迭的走来,拱手言道:“启禀太子殿下,小军在此。”
李哲不容分说,抬起腿一脚将领军校尉踹倒在了冰雪地上,怒斥道:“是谁准备的衣服?大冷的天气穿得如此单薄如何能够上路!”
领军校尉在雪地里狼狈的滚了几圈爬起,却是诺诺不能言语。
“七郎,算了,这是母后的意思。”
李贤波澜无惊的一句话,顿时让李哲呆如木鸡,他不能置信的转过头来,不能置信的盯着李贤,张开的嘴唇瑟瑟轻颤不止,半响之后方在心中默然呐喊道:母后,六兄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即便他犯了错被贬为了庶人,你也不能这样残忍!连区区一件厚衣都不肯赏赐!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断然言道:“六兄在这里稍等,弟这就回宫向母后求情赐衣。”
李贤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用了,七郎,我比你了解母后,我知道她想要干什么,即便她迫于无奈最后答应你的请求,她的心内也只会更是不快,算了吧,算了。”
闻言,李哲面色转白,他知道李贤说得不错,即便母后答应下来,只怕会更加憎恨李贤。
于是乎,李哲不再坚持,他忽地解下了自己肩头的风雪斗篷,双手一抖一扬,红色的斗篷如同一道火焰般盖在了李贤的肩头。
”六兄,此去三千里,一路珍重。”
李贤点点头,目光深深的看了李哲一眼,似乎想将他永远记在心头,轻轻挥手示意,在骑兵的押解下转身走了。
李哲一直矗立在原地愣愣看着那个红色小点渐渐远去,最终消失,那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父皇母后为何能够这般狠的下心肠?他实在委实不解!
然而李哲不知道的是,今天乃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六兄李贤,再见之日永远无期!
而就在这一天,朝廷的诏书也送到了太平公主府,制授驸马都尉陆瑾为太府寺少卿,检校东市市令。
接过诏书,陆瑾罕见的有些发愣,他实在没有料到圣人竟是这般重用于他,不仅制授他为从四品下的太府寺少卿,而且还让他检校东市令。
正在陆瑾愣怔当儿,太平公主已是俏脸带笑的走了过来,柔声祝贺道:“恭贺驸马任太府少卿一职,有如此不错的官位,驸马一定能够施展自己的抱负。”
陆瑾叹息一声将圣旨收起,目光幽然的望着太平公主,低声问道:“公主早就知道了?”
太平公主一怔,并没有否认,奇怪问道:“对,在家宴那天本宫便已经知道了,驸马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瑾一脸理所当然的言道:“公主刚才得知此事,并没有半分意外之色,反倒一脸平常表情,故而应该早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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