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直至死去,纵然红颜华发,年华不再,小雅也不会后悔。”说罢,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下,在俏脸上奔涌不止。
“痴儿!痴儿!”陆望之又是感动又是老怀大慰,竹杖一跺地面沉声言道:“明昌,此乃小雅之意,也是我陆氏之意,婚约是不可能解除的,你的好意陆氏心领了。”
张明昌如遭雷噬后退一步,面色苍白如纸,显然是备受打击。
听罢陆小雅刚才一席话语,裴淮秀眼眶泛红直抹珠泪,唏嘘不已的言道:“这位陆娘子真是太伟大了,多好多美丽的一个人儿,那谢瑾真不是一个东西,有眼无珠,冷漠心肠,难道他就一点也不懂得珍惜么?”
慕妃然认同的点了点头,美目视线稍稍游离了一下,突然落在了陆瑾的身上,目光满是复杂之色。
陆瑾紧紧咬着嘴唇,双眼直棱棱盯着黑沉沉的案面,心头轰轰做响,身躯却在微微颤抖着,思绪纷乱得难以有个头绪。
“我错了么?我真的错了么?”
“看来小雅是根本不想解除婚约,她甚至没有将那****所说的话对祖父他们提及,她依旧是那么坚决,那么断然,那么痴情,她真的好像好像阿娘,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痴痴等待,难道我真的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视小雅的等待,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阿娘痴痴等候谢怀玉回来,谢怀玉却抛妻弃子自甘堕落成为天后面首。我不是非常厌恶,非常看不起他么?没想到现在我却为了与婉儿在一起,想要和小雅解除婚约,这与谢怀玉之举难道不是如出一辙?我与谢怀玉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能这么自私,无视小雅的真情,否者于心何忍,良心何安?”
“然而选择小雅,婉儿她又怎么办?她还在长安城痴痴的等候我回去,难道我就要辜负她不成?”
“眼下选择一个,就要伤害另外一个,实在让人情难抉择,情何以堪!”
陆瑾左右为难,心绪沉重而飘忽,如同那沉甸甸又飘飘然的漫天大雪,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默默叹息:“难矣哉!难矣哉!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婉儿不负卿。”
但是很快,他就再也不会为如何作出决策而为难苦恼了。
一名白发苍苍的阍者疾步匆匆的走了进来,行至堂外亢声禀告道:“阿郎,王明府突然驾临,声言有急事要见陆御史,目前正在门外等候。”
陆元礼看了陆瑾一眼,待到陆瑾轻轻颔首之后,他这才出言吩咐道:“快,有请王明府入府。”
“是”阍者拱手一礼,急忙转身一溜碎步的去了。
与此同时,陆瑾也从案后起身,与众人一道来到正堂台阶下准备迎接王西桐到来,毕竟王西桐是一县之尊,该有的礼节还是应该有。
只有张明昌自持自己六品官的身份,不会把区区一个七品县令放在眼中,依旧站在堂中阴沉着脸琢磨着陆小雅刚才那一番话,显然还不想放弃劝说。
脚步声响,王西桐陪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走入了前庭。
那老者头戴乌纱幞头,身穿绯红色官服,腰缠方形金带,一部白花花的长须随着前行的脚步轻轻风动。
而在老者手中,还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红色木匣,木匣上系有黄色飘带,雕刻着龙凤呈祥图案,一看便知道里面所盛之物不菲。
陆瑾与周兴均是官场中人,一看这位老者的官服颜色为绯红,便知道那是四品官员才能穿着的官服,登时心头一动,也依稀觉得这位老者似乎有些面善。
唐时基本不设一品、二品职官,即便是显赫如门下侍中、中书令、尚书左右仆射的丞相,也只是正三品职官官身,而四品官员在朝堂之上,更是可以位列重臣,有些许幸运儿更能被圣人加同中书门下三品,而跻身为宰相,眼前这位老者不用问也一定是朝中大员。
王西桐满头大汗,点头哈腰,显然对这位四品官员甚至畏惧,待看到陆瑾之时,他急忙前行一步,侧着身子笑着介绍道:“任侍郎,眼前这位便是监察御史陆瑾。”
任侍郎?
周兴一听,立即知道来者是为何人,大感震撼之余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是什么风将这位礼部大员请来了。
被称为任侍郎的老者轻轻颔首,捋须瞪了陆瑾一眼,沉声开口道:“陆御史,本官乃礼部侍郎任知古,久仰大名了。”
“原来竟是任侍郎,下官陆瑾有礼。”陆瑾抬手一拱,顿时记得了这位名为任知古老者的身份。
在昔日礼部侍郎许叔牙被他偷偷割去双耳,辞官归隐之后,正是这位任知古接替许叔牙担任礼部侍郎,陆瑾参加朝会时也与任知古有过几次照面,只是从未交谈说话,故而只依稀觉得有些面善。
任知古轻轻颔首,对着陆瑾虚手一扶,神情严肃地开口道:“本官这次前来江宁,是专程前来传旨于陆御史。”
说罢,他一扬手中一直捧着的红木长匣,亢声宣呼道:“监察御史陆瑾,接旨。”
(本章完)
第642章 乱点鸳鸯谱()
陆瑾心知圣人必定是有诏命安排,急忙深深一个大拜,高声应道:“臣监察御史陆瑾,恭听圣人旨意。”
而于此同时,周兴、陆望之、陆元礼、陆小雅等人也是陪着陆瑾一并大拜行礼,不敢有丝毫的失礼,毕竟这可是天子圣旨,先不说难得一见,光是那威严肃穆的皇家威仪,便会让人俯首心折。
任知古满意地点了点头,刚要解开木匣上的黄绫,突然听到堂前传来“哎哟”一声,竟是一个白衣青年狼狈不堪的滚下台阶。
然而好在那白衣青年身手还算敏捷,在滚落而下的那一霎那,他双手撑地霍然弹起,慌不择路的挤入人群之内,从中硬生生的挤开一丝空间勉强拱手站立,沾满尘土的面上满是惶恐尴尬之色。
任知古本是当世大儒,历来讲究礼制法度,否者也不会被朝廷任命为礼部侍郎,此刻见到有人失礼于前,且还是在他堂堂礼部侍郎宣读圣旨的时候,自然而然大为不悦,白眉一挑绷着老脸问道:“尔乃何人?为何这般失仪无礼?”
白衣青年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深深一拜干声言道:“下官乃殷王府掾属张明昌,不知任侍郎架前,实在多有得罪,还望任侍郎不要见怪。”
这白衣青年正是张明昌。
时才听到江宁县县令王西桐到来,他自持官阶比王西桐高上些许,故而坐于堂中并未出门相迎,然而后来一听来者居然有礼部侍郎的时候,他这才慌了手脚,立即偷偷出门准备迎接。
谁料在张明昌快要跨出门槛的那一霎那,任知古高声一句“监察御史陆瑾,接旨”,立即使他慌了手脚不甚被高高的门槛绊倒滚落阶下,才出现刚才那一幕。
闻言,任知古的眉头不禁挑的更高了,他不轻不重的训斥道:“尔既然为朝廷命官,自然应该懂得圣旨之重,如此失仪实属不应该,本官下次见到殷王殿下,一定要让他好好的管教一下府中官吏,免得丢脸于人前。”
张明昌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又是悔恨又是忐忑,急忙低头恭声言道:“是,下官聆听任侍郎教诲。”
任知古轻哼一声,一手托着红色木匣,另一手极其麻利的解开木匣上的黄绫,然后轻轻打开取出了置放其内的一卷黄帛。
王西桐心明眼亮,急忙上前一步接过空着的木匣,以便任知古能够空出双手展开黄帛宣读圣旨。
任知古微微颔首,双手握住黄帛左右两端的玉轴徐徐展开,在黄帛上看得半响,亢声宣读道:“门下:三色为矞,鸿喜云集,监察御史陆瑾少年英杰,弸中肆外,调露二年以进士及第名列状元头魁,陆卿筮仕四载,节操素励,才德彰显天下,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忠正廉隅,屡破大案,匡正朝纲,实乃忠臣贤臣之典范。朕第四女太平,天后武氏所出,自幼为朕所钟爱,躬亲抚养,十余年间承欢膝下,未有一日不尽心竭力,太平公主行端仪雅,礼教克娴,品貌端庄,秀外慧中,值碧玉年华尚未婚配。今朕制授陆瑾为驸马都尉,下旨钦定尚太平公主,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择吉日大婚……”
宇扬顿挫的嗓音响彻前庭,一句一句的词汇轰雷般击进陆瑾的脑海。
驸马都尉?尚太平公主?择吉日大婚?
霎那间,原本面容沉静的陆瑾瞳孔猛然一阵收缩,脸膛血色尽褪瞬间惨白一片,身子不可遏止的瑟瑟颤抖起来,整个人已经被这个消息强烈震撼得懵掉了。
任知古并没有发现陆瑾的异样,继续一字一顿的读道:“大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布告中外,咸使闻之,各路州郡、宗室朝臣,以备资礼朝贺。主者施行。”
“中书令臣薛元超(宣)、中书侍郎臣王德珍(奉)、中书舍人臣孙之约(行)。”
“侍中臣裴炎、黄门侍郎臣崔志温、给事中臣魏举言:制书如右,请奉,制付外施行,谨言。”
“制可。”
“告监察御史臣陆瑾奉被,制书如右,符到奉行。
“永隆二年闰七月十一日。”
高亢的尾音落点,任知古收拢圣旨,伸出双手将圣旨递给陆瑾微笑言道:“陆驸马,本官在此恭喜了。”
陆瑾头重脚轻浑身轻飘飘如在云端,他呆呆地望着任知古不断张合似乎正在说话的嘴巴,耳中嗡嗡鸣动,竟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而陆望之等人听罢这封圣旨,却全都是震撼不已,望向陆瑾的视线中也多了一份不能置信的神光。
太平公主可是天皇天后唯一的女儿,能够尚太平公主为妻,实在是莫大的恩赐与无比的荣耀,没想到陆御史竟然变成了陆驸马,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张明昌震惊惶恐之感交集,望着陆瑾的眼珠子几乎快要凸出来,念及刚才对陆瑾的言语冒犯,一股透彻心扉的寒凉顿时弥漫了他的周身。
先不论驸马都尉乃是从五品上的官身,光是太平公主的驸马,便让他望尘莫及拍马也比不上,倘若陆瑾有心报复,那特定时吃不了兜着走,麻烦不已!
众人之中,唯有裴淮秀眼眸神光微微一黯,她飞快低着头垂下眼帘,豆大的泪珠悄悄夺眶而出,滴落在了地上。
任知古见陆瑾依旧呆愣原地,不禁了然一笑,暗忖:只怕这陆御史已经欣喜若狂得呆掉了,毕竟那是金枝玉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太平公主啊……
故而,任知古也不着急,待到陆瑾渐渐回过神来之后,他这才捋须微笑道:“陆驸马,此乃赐婚圣旨,请你速速收好,另外圣人下令你立即返回京师,准备大婚之事。”
陆瑾犹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陡然醒悟,面对着任知古含笑的神情,以及陆望之等人惊讶不已的眼神,他面色白如冬雪,身子摇摇晃晃站立不稳,额头渗出了涔涔汗水,心头更是怦怦大跳。
“陆驸马,你这是怎么了?”任知古这才看出了陆瑾的不对劲,不禁出言询问。
陆瑾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摆脱那强烈的不真实感觉,睁大眼睛声音颤抖的问道:“任……任侍郎,这诏书……是真是假?”
任知古好气又是好笑,言道:“本官职司礼部侍郎,事务繁剧,日理万机,可没闲工夫千里昭昭跑来江宁消遣你,况且假传圣旨可是死罪,难道陆驸马不知道?圣旨就在这里,倘若不信,尽可细看。”
话音刚落,陆瑾立即一把夺过了任知古递来的圣旨,展开细看。
看着看着,他拿着圣旨的双手微微抖动了起来,紧接着又抖动加速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一种莫大的恐惧漫卷了他的整个心灵。
为什么?为什么圣人要让他尚太平公主,朝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会莫名其妙的成为驸马?
诸多疑问盘旋在心头,搅得陆瑾心乱如麻。
但是,他清晰的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想尚太平公主,更不想成为劳什子的驸马都尉。
(本章完)
第643章 遵旨奉被()
霎那间,陆瑾冷静了下来,原本颤抖不已的双手复归平静,他双目望向任知古,几乎是一字一句的言道:“任侍郎,请恕陆瑾不能接旨!”
一言既出,庭院响起了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所有人都是呆如木鸡。
裴淮秀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来,俏脸尤带泪痕,又是惊讶又有不解,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觉的希冀之色。
任知古从无比震惊中霍然醒悟,登时就为之色变,勃然怒喝道:“大胆陆瑾!此乃朝廷圣旨,你莫非想要抗旨不尊?”
陆瑾丝毫没有被任知古严词厉色吓到,他深深一躬语速平缓的开口道:“非是陆瑾想要违抗圣命,只是赐婚如此突然,下官实在惊骇莫名,故而想延缓些时日再行接旨。”
闻言,任知古怒容稍霁,然而口气却依旧严厉:“陆瑾,你可知担任传旨的本官是何官职?”
“知道,任侍郎乃是当朝礼部侍郎,官居正四品下。”
“你又可知本官刚才所读的‘制可’二字,乃是何人所写?”
“下官知道,是为圣人亲笔所写。”
“那你又可知本官所读的‘符到奉行’是为何意?”
沉默一阵,陆瑾这才言道:“意为圣旨一到,立即就奉旨执行。”
“你既为监察御史,通晓《永徽律疏》,可知抗旨不尊是为何罪?”
“犯十恶之大不敬,按律……当斩。”
“既然如此,那为何你却要抗旨不受?”任知古苍老的嗓音陡然一个高拔,怒意使得他老脸上的皱纹愈显愈深。
面对这疾风暴雨般的斥责,陆瑾却是如同那高山上的顽石般死死沉默着,神色坚定冷然,显然坚持初见。
气氛紧张而又沉默,在场所有人均是感到了说不出的震撼。
周兴又是惊讶又觉意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陆瑾榆木疙瘩么?天大的好事居然推辞不受,而且还狂妄到想要抗旨不尊?这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张明昌张大嘴巴神情呆愣,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凸了出来。
那可是朝廷盖着大宝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