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又喜悦难耐又觉不敢相信,然处于女儿家的羞怯,她还是红着俏脸呐呐言道:“此事太平自然听从父皇母后的安排,陆瑾……的确很是不错。”
感觉到最后一句话似乎说的非常露骨,太平公主的娇靥不禁更红了,仿佛秋日里的枫树林。
武后颔首笑道:“既然你没有不同的意见,那此事就初步这么定下了,待朕再于你父皇商量一下,便可进行赐婚。”
太平公主点头道:“儿臣谨遵母后之命。”
武后离开之后,太平公主依旧痴痴的站在殿内久久回不过神来,这一切一切使得她如同身在美梦之中,竟有强烈的不真实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两行泪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珍珠似的点点掠过太平公主的面颊,然而她的唇角却勾勒出了最为美丽的笑容,已是忍不住喜极而泣了。
出了公主院,武后的心情颇为复杂。
她抬头仰望着天空的朵朵白云,感觉似乎回到了昔日那段美好的时光,暗暗叹息道:“太平的境遇与我以前何其相像,那时候我苦于身份不能如愿,如今成全太平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言罢,武后又是一声叹息,背影看上去竟是那么的萧瑟孤独。
※※※
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长安城的天空,上官婉儿莫名觉得心情非常的压抑,竟有一种强烈的沉闷感觉,仿佛是有什么大事情快要发生一般。
她幽幽的轻叹一口气,将目光从远方收回,轻轻转身来到屋内那张书案前,伸出纤手抚摸而过,回想起昔日陆瑾正是在此处处理公务,唇角不知不觉竟绽放出了一丝笑意。
翰林院的事务简单而又快乐,每当忙完了朝政,上官婉儿都习惯到这里走一走,看一看,也算是睹物思人。
便在她暗自缅怀当儿,屋外走廊响起了飞一般的脚步声,“咚咚咚”轻快砸至,还未等她回过神来,房门已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入目便是气喘吁吁的香菱。
上官婉儿心知自己这位贴身侍女的秉性,若非大事,断然不会这般慌乱模样,于是乎婉儿秀眉一蹙,沉声发问道:“香菱,可是有什么事情。”
香菱连连颔首,又是剧烈喘息了一阵,惨白着脸言道:“侍诏,刚才婢子从公主院得来消息,前日天后曾与太平公主殿下商议驸马人选,人选似乎已经决定下来。”
“哦,谁也?”上官婉儿挑了挑眉头,冷哼道:“莫非是那个薛绍?”
香菱摇了摇头,面容复杂的看了上官婉儿有倾,泪水渐渐盈满了眼眶,似乎快要哭了出来,她终是鼓足勇气言道:“非是薛绍,据传驸马人选乃是……乃是陆御史……”
此话如同寒风过林,屋内气温似乎瞬间就降低了许多,上官婉儿蓦然一怔,霎那间竟是如坠冰窖,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能置信的颤声问道:“你,你说是谁?”
“驸马人选乃是陆御史!”香菱又是重复了一句,急切言道,“侍诏,你一直与陆御史情投意合,没想到天后竟然想让他成为公主驸马,这可怎么办才好?”
上官婉儿呆愣良久,恍然回神之后,脑海中竟是嗡嗡哄哄作响,好不容易压抑住心头的恐慌,上前一步猛然抓住了香菱的衣袖,俏脸白如宣纸,问道:“消息可靠么?不可能啊,天后不是一直反对么?为何又突然同意?”
香菱哭着言道:“婢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也是听时候公主殿下的婢女提及,才知道此事。”
上官婉儿浑身冷冰冰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霎那间将有一种强烈的眩晕感,诸多思绪念头纷至沓来,在心内搅成了一团乱麻。
好不容易恢复镇定,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怀疑出言道:“公主驸马人选向来只挑选功勋贵胄、名门世家之后,七郎乃是寒门之身,怎会成为驸马人选,香菱,一定是你听错了,或者是公主院的侍女乱嚼舌根欺骗了你。”
一听上官婉儿此话,香菱慌乱的心境也逐渐平复了下来,瞧见上官婉儿正面容严肃的看着自己,她的心头忍不住一跳,期期艾艾的说道:“这……或许也有可能,侍诏,要不婢子再去打探一下。”
上官婉儿轻轻颔首,言道:“去吧。”
待到香菱快要走出门口的那一霎那,上官婉儿似乎又无法忍受心内的煎熬,急切补充道:“切记快去快回。”
香菱轻轻颔首,转身脚步匆匆的去了。
(本章完)
第635章 赐婚诏书泪斑斑()
香菱走后,上官婉儿心情却再也无法平复,在屋内烦躁的转悠不止,待听见脚步声又是响起的时候,她这才心头一松,抬目望去,却是蔗蔗到了。
见状,上官婉儿大感奇怪,也不知这位天后红人前来找自己作甚,刚要出言,不意蔗蔗已是当先开口道:“婉儿,天后召你前去延英殿书诏,快快随我一并前去。”
撰写诏书本是上官婉儿分内之事,闻言她略微犹豫了一下,心内有些放不下刚才所听来的那个惊人消息,俏脸挤出一丝笑容道:“好,婉儿这就随蔗蔗姐前去,走吧。”
脚步匆匆的出了翰林院,两女沿着宫道向着延英殿而去。
一路无话,待到行至殿内,上官婉儿看到武后正坐在居中的案几后悠闲品茗,模样甚为惬意。
“婉儿见过天后。”
“不必多礼,起来吧。”
见到上官婉儿盈盈拜下,武后微笑着虚手一扶,大袖在半空荡起了一片好看的波纹,看得出来,今日武后似乎心情颇好。
“朕召你前来,是有一份书诏让你拟就。”
“是,婉儿遵命。”
上官婉儿拱手一应,绷着俏脸走到右侧那张书案后从容落座,研磨、铺纸、提笔,动作娴熟无比。
见她已经准备妥当,武后微微颔首,略微思忖了一下,眉头一挑淡淡言道:“太平公主已是十七碧月年华,朕这几日与天皇商量数次,几多挑选驸马人选,现在已经有所定见……”
没想到天后竟然言及此事,霎那间,原本满脸肃然的上官婉儿娇躯微不可觉的轻轻一颤,只觉心弦陡然绷紧快要断裂,呼吸也忍不住急促了起来。
她侧着螓首面色苍白的望着高坐在三尺台阶上的天后,目光死死盯住天后那饱满丰韵的朱唇,朱唇轻轻张合间,一个个字节清晰的响彻在了安静的大殿之内。
“原本天皇之意乃是让城阳公主与薛瓘幼子薛绍成为驸马,朕仔细思量一番,却觉得甚为不妥,最后几经商量,决定由监察御史陆瑾为驸马人选,婉儿,你即刻拟就赐婚诏书,送去门下省审核,明日一早,就将这个消息颁布天下!”
一言方罢,突闻“啪嗒”一声响动,武后愕然望去,上官婉儿手中持着的毛笔不知为何失手掉落在了地上,毛笔在汉白玉方砖上吱溜吱溜地滚动数圈,撞在案几一角方才停下。
见状,武后眉头轻轻一蹙,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沉声唤道:“婉儿?”
“啊?天后,婉儿在此。”上官婉儿下意识应得一句,恍然回过神来立即手忙脚乱的去拾掉落在地的毛笔。
在她蹲下身子的一霎那,一阵钻心似的疼痛突然弥漫了她的胸腔,如同那剑刺刀剁直让人悲恸绝望,使得她瞬间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空白,娇靥几近快要与铺在案几上的宣纸一般洁白无比,浑身上下更是软绵绵没了半分力道。
上官婉儿用力扶住案几勉强稳定住身形,拾起毛笔收回视线专注于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那已经咬得发白的嘴唇以及瑟瑟颤抖的娇躯,却暴露出她的心内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武后微觉异样,但也没有往心里去,淡淡吩咐道:“婉儿,拟诏吧。”
“诺,婉儿……遵命!”
轻轻的一句话仿若用尽了上官婉儿所有的力气,她垂下眼帘注视着面前空白一片的宣纸,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握着毛笔的纤手微微颤抖着,向来下笔千言的她罕见出现笔锋悬而不落之状。
武后等待了半响,见到上官婉儿依旧未写一字的时候,不禁笑了起来:“怎么,一封赐婚诏书也要颇费思量?”
“启禀天后……婉儿……从未写过赐婚诏书……故而……”
说到这里,上官婉儿只觉心头一酸,连忙低下头去,两行清泪如同断线珍珠般陡然滑落,点点洒落在了案几上面,她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武后不以为杵,反倒想到了什么似的笑着言道:“还记得当年朕想招选一名伺候笔墨的侍女,掖庭令推荐你前来应选,朕当场出题考较策文,婉儿你文不加点,须臾而就,且文意通畅,词藻华丽,语言优美,真好像是夙构而成,朕看后大是喜悦,当即下令免你奴婢身份,让你掌管宫中诏命,没想到今日区区一封赐婚诏书,却将你这个大才女难倒了,呵呵……婉儿啊,你要朕如何说你才好。”
武后此话充满了怜爱缅怀之意,也使得上官婉儿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浑身冷冰冰一片,神智立即就清醒了过来。
她心知倘若自己在这个样子,难保不会被心细如发的天后看出端倪,当下也不再犹豫,咬紧银牙笔锋下坠,终于在宣纸上写下了第一行字:门下……
单单两字,字体却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娟秀优美,竟如同蚯蚓般歪歪斜斜难看无比。
上官婉儿恍若未觉字体已经走样,皓腕轻抬笔锋回收,眼神空洞动作僵硬,仿若一个提线木偶般接着写到:三色为矞,鸿喜云集,监察御史陆瑾少年英杰,弸中肆外,调露二年以进士及第名列状元头魁,陆卿筮仕四载,节操素励,才德彰显天下,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忠正廉隅,屡破大案,匡正朝纲,实乃忠臣贤臣之典范。朕第四女太平,天后武氏所出,自幼为朕所钟爱,躬亲抚养,十余年间承欢膝下,未有一日不尽心竭力,太平公主行端仪雅,礼教克娴,品貌端庄,秀外慧中,值碧玉年华尚未婚配。今朕制授陆瑾为驸马都尉,下旨钦定尚太平公主,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择吉日大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布告中外,咸使闻之,各路州郡、宗室朝臣,以备资礼朝贺。
颤抖的笔锋终是停了下来,上官婉儿呆呆地望着眼前触目惊心的文字,想及相约白头的爱郎即将要成为别人的夫婿,而赐婚诏书还是自己亲手拟就的时候,止不住心痛难忍,悲从中来,绝望到想要就这么立即死去。
(本章完)
第636章 只可惜流水已逝()
见上官婉儿已经搁笔似乎正在审阅检查,武后出言吩咐道:“婉儿,拟就妥了么?拿给朕看看。”
上官婉儿木然的点了点头,悄然拭去了玉脸上的珠泪,霍然站起步履沉重的行至武后案前,躬身将手中拿着的宣纸递给了她。
武后接过宣纸缓缓展看,凤目刚扫视一圈,眉头立即忍不住蹙了起来。
因为她发现上官婉儿今日所写之字似乎甚为难看,与往日大相庭径。
武后抬头乜了上官婉儿一眼,目光透出几分犀利之色,似审视又似探询,然而当她看到上官婉儿垂着螓首一言不发的时候,忍不住暗暗猜测道:婉儿与太平向来感情甚笃,莫非是因为太平快要下嫁离宫,故而她有些伤感?
心念及此,武后倒也释然,心内不知不觉对上官婉儿起了几分怜爱之心,并没有出言指责,而是耐下性子将目光落在了宣纸上面。
大殿久久沉默着,上官婉儿痴痴地盯着脚下方砖细密的纹路,思绪轻飘飘如同在九霄云外。
不知过了多久,武后长吁一声放下手中宣纸,一字未改,笑言道:“不错,此诏甚为妥当,婉儿,立即将诏书送去门下省,交由门下侍中裴炎审查。另外召陆瑾立即返回京师。”
上官婉儿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平静如常的接过宣纸,向着武后盈盈一礼,这才转身去了。
出得延英殿,上官婉儿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踽踽独行在宫道之上,沿途经过的侍卫、内侍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投来的视线均布满了惊讶之色。
上官婉儿木然未觉,就这么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才从那片悲恸麻木中蓦然醒来,才发现竟是不知不觉来到了门下省之外。
她站定茫然四顾,见那秋风掠过道旁大树,黄叶沙沙过地,眼眶却干涩得没有一丝泪水,心海空虚得没有了任何着落,只觉天地间一片萧疏悲凉,日月黯淡无光,人生再也没有半点希望。
※※※
一辆黄牛驾拉的囚车在两名皂隶的护持下,哐啷哐啷的驶出江宁县城门,沿着夯土官道向着西北而去。
囚车中所坐的那名年轻囚犯神情哀愁,他回首朝着身后的城池念念不忘的看了一眼,这才不舍的收回视线,踏上那未知的命运。
城墙上面,一抹黑色的身影临风而立,呼啸掠过的秋风卷起了他的衣袂,带飞了他的乱发,而他依旧如同铜铸铁浇般屹立不动。
“岁月长长,秋风年年,只可惜流水已逝,心境非昨,让人直是情何以堪……”
梦呓般的喃喃一句,紧接着黑衣人发出了甚为感概的长叹,他摇头失笑,转身走下了城墙。
黑衣人刚走得没几步,前行的脚步又是嘎然而止,他挑了挑眉头,目光落向了石阶尽头。
一个笑容可掬的肥胖官员正腆胸迭肚的站在那里,见到黑衣人走来,他立即跨前一步唱了一个肥诺,亢声作礼道:“下官江宁县令王西桐,见过陆御史。”
黑衣人缓缓颔首,脚步稳健的走下台阶来到肥胖官员身旁,面上浮现出了一丝礼节性的微笑,问道:“不知王明府为何会在此地?”
王西桐神态恭谦的笑道:“不瞒陆御史,今日下官正在巡查城防,无意听到属下禀告陆御史你正在城墙之上,故而在此等候拜见。”
“原来如此,王明府有心了。”陆瑾淡淡一笑,目光从容笃定。
王西桐讪笑一阵,感觉到气氛似乎逐渐冷场,急忙出言道:“对了,不知陆御史前来城楼作甚?”
陆瑾淡淡言道:“非是什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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