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风楼接过看了看,略感惊讶道:“嗯,居然是金帖?”凡是京城来人连黄知山也不敢随意透露身份,只用帖子的颜色暗示其身份高低。
展风楼沉吟道:“这京城来人看来身份不低,说不定是三大世家中的嫡系子弟,黄大人对我展家还是比较照顾的,首先便想到我们展家,看来上个月他夫人大寿时那座玉狮子没白送。”
展仲谋苦笑道:“看来又要准备几份大礼了,这黄大人胃口也大了点,为了自个儿的前程,京城里来个什么人都大肆宴请,送钱送物,又不肯自己掏腰包,全落在城内的几户大家头上。”
展风楼叹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礼物一事就你去准备吧,既然送来的是金帖,就另外多备一份,以展家的名义送出。晚宴就放在别清园,还有通知你二叔等人回府,黄大人的面子不能不给。”
太平府的府衙内,楚铮坐在一大堆满是灰尘的卷宗后,脸色愈发阴沉。
知府黄知山和录事史顾祥和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昨日楚铮命他们调有关展家的卷宗,他们二人原本还想耍个心眼,没想到楚铮直接命人到库房去搜查,把展家这十几年的涉案卷宗一本不漏全搬了过来。
“啪!”
楚铮把一本卷宗狠狠地摔在案上。罄竹难书,展家的罪孽真是罄竹难书啊,如为了霸占田产灭陆家满门一类的罪行起码有十几件,楚铮相信,以展家在武林中的地位,这些卷宗还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没有记录在案,说不定就凭武功便解决了,这些不过是实在遮掩不过去才被官府记录在案的。
“黄大人,这两年前陈家村村民闹事,展家协助平乱,打死打伤十余人,是你请他们来的?”
黄知山手心冒汗,答道:“非下官所为,乃是那展家自告奋勇前来帮忙的。”
楚铮一声冷笑,道:“可事后陈家村三分之一良田就划到了展家名下,这是为何?”
黄知山低声说道:“这些田地荒废多年,都以为是无主之物,只因靠着陈家村近了一些便被他们占为己有,可展家上代便已有了这些地的地契,不过无心去开垦罢了,陈家村村民抢占此地确是无理。”
楚铮淡淡地说道:“黄大人所说倒与展家状纸所言一模一样。”
黄知山忙道:“这些下官仔细察看过了,展家确有此地的地契,绝不敢虚言。”
楚铮都懒得再说了,一张地契无非是盖个官府大印后登记在案而已,似展家这种地方豪强只要稍加打点,伪造几张又有何难?大赵国这些年来国泰民安,百姓人口不断增多,这些无主的荒地也不断被开垦,这些知府县令又非当地人氏,这些地要了也无用,略为贪心一点的便以此换财,这些都是官员基本的敛财之道,各府各县都有类似情形。这陈家村事后也没再闹事,一来想必是靠原先土地还能活得下去,还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者也是怕了官府和展家的残酷手段。
常言道官逼民反,但逼迫百姓更多的恐怕还是这些世家豪强们,官员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而已。楚铮不由苦笑,说起来自己就是出身于赵国最大的世家,展家是冒犯了自己的利益才想要铲除他们,可各地像这样的世家豪门不知有多少,分散在各地的楚氏一族未必就比展家好到哪儿去,有的恐怕犹有过之,毕竟展家尚要通过财物来收买官员,可各地官员对楚家恐怕还要仰其鼻息了。
怎么办?想要铲除这种恶风先要将自己族人杀个十之八九,与之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楚铮摇摇头,将这种事先抛在一边,道:“黄大人,本公子且问你一句,这些案子经得起刑部查吗?”
别人查不知道,但黄知山知道是绝对经不起面前这楚公子查的,但又不知如何接口,只好沉默不语。
“算了,本公子隶属兵部,无心来管你们这些龌龊事。不过你们记好了,展家犯了滔天大罪,即便朝中也无人能庇护得了,本公子向来与人为善,给你们二人一天时间,将与展家的关系撇干净了,事后再查到,休怪本公子不客气了。”想想诛灭展家还需依仗他们之力,楚铮便放缓了口气,日后再处置他们也不迟。
黄知山和顾祥和两人大喜,这才是世家公子的风度嘛,怎会为这点小事降罪于人,大赵国哪个地方官没有这方面的劣迹,否则所领俸禄又不高,官场中四下打点哪能拿得出钱来。
侍卫张歧走了进来,俯首道:“启禀公子,陆鸣和楚芳华姑娘到了。”
楚铮笑道:“这二人来得这么快?”
陆鸣和楚芳华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齐拜倒道:“参见公子。”
“起来吧,”楚铮道,“路上没怎么歇息吧。”
陆鸣和楚芳华相视一眼,陆鸣笑道:“多谢公子关心,前后共四个昼夜,当中休息了一个晚上。”
楚芳华取下身上一个包袱,从里面取出一锦盒,道:“这是公子您所需之物。”
楚铮打开看了下,点了点头,陆鸣说道:“小人等在京城只停留了半天,少夫人到了京城后便径直去了方府,找二小姐办下了刑部文书,因此没耽搁什么工夫。”
楚铮取出封信函,道:“请黄大人过目。”
张歧将那公文转交给黄知山,黄知山扫了一眼躬身道:“既是手续都已齐全,尽请公子吩咐,下官无所不从。”
楚铮看着匣内,突然咦了一声:“怎么,真有吏部公函。”
黄知山吓得抖了抖,颤声道:“公子,这公函是为何事?”
楚铮打开看了看,想了想道:“也罢,请黄大人过目。”
黄知山接了过来,只见是吏部三张空白的官员任免公函,不同的是一张台头上写着“太平府知府黄知山”,另两张则完全空白什么都没有写,下首都盖着吏部大印。
黄知山稍稍放下心,事情还有救,自己如果能让楚公子满意,应可保住官职,否则可能立马被免职,说不定今晚便从知府府第搬到太平府大牢里去了。
“嗯?”黄知山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公子,这吏部公函之上怎么盖的是成侍郎的私印?”
一旁陆鸣说道:“黄大人,朝廷公文恐怕尚未到,成大人已经升任吏部尚书,不知者不为怪,以后可要注意了。”
“成大人任吏部尚书,那唐大人呢?”
楚铮脸一沉:“黄大人,你问得太多了。”
“是是。”黄知山恭恭敬敬地将这几张公函递还给楚铮,心中却仍感疑惑,成侍郎不是皇上的人吗,怎么他成了吏部尚书了?
楚铮对陆鸣和楚芳华说道:“你们带来的人先去好好休息,一天内不得出来,明晚才是需要出力的时候。”
陆鸣和楚芳华离去后,楚铮对黄知山说道:“黄大人,今晚以你的名义宴请城外驻军主将,本公子想见他一面。”
黄知山有些为难道:“公子,那位刘将军平日里与下官不合,甚少来往,这事恐怕有些难办。”
楚铮瞪了他一眼,道:“陆鸣,你携兵符和本公子的私印,与黄大人的人一同去将那刘将军请来。”
第90章 斩除羽翼()
天色方近黄昏,展府内已经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展风楼吩咐身边下人,道:“再去看看知府衙门里的人来了没有。”
下人领命而去。
展仲谋匆匆走了过来,展风楼道:“仲儿,为父让你准备之物准备好没有?”
展仲谋却道:“父亲,孩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展风楼一愣,道:“这是为何?”
展仲谋道:“这个京城来的禁卫军将军一直躲在知府衙门,从未露过面,而且孩儿刚刚得知,城外五里处已有两千兵马驻扎。”
“仲儿,你难道认为这些禁卫军是为我展家而来?”展风楼说道,“这等捕风捉影之事你也想得出来。这些年有大公子照顾,黄大人对我等也颇为客气,就是那刘将军,平日里受我展家不少好处,若真有事他们也应该传个信来,毕竟真要是得罪了大公子,他们二人这官很难再当下去。”
“父亲,”展仲谋急道,“您难道忘了这几年我们展家离奇之事甚多吗,三叔和钱管家分别在城外被杀,事后连首级都被带走了,这些事我们查了近两年也没有丝毫线索。孩儿怀疑这两件事乃同一主谋所为。”
“老爷,顾大人来了。”下人过来禀报道。
“仲儿,此事稍后再议。”
展风楼走到门外,拱手道:“顾大人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顾祥和笑骂道:“少来这套,每次到你府中总是这两句,你不烦本官都听腻了。”
展风楼呵呵一笑:“顾大人请。”
“展兄请。”
展风楼边走边道:“顾大人,今晚这位贵客是何来头,黄大人竟对他如此重视?”
顾祥和道:“是禁卫军的偏将军,年方十八。这偏将军可比城外那刘将军还高了一级,却是这般年轻,难怪黄大人会对他这般礼遇。”
展风楼不禁问道:“不知他是朝中哪家子弟?”
顾祥和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展兄,本官若是说了,黄大人那边怎么交代?”
“那是那是,展某唐突了,”展风楼告罪道,“说起这刘将军,方才展某听说他所属两千兵马到了城外,不知所为何事?”
“不过是佯装操练罢了,”顾祥和一哂,“这位刘将军不知从何得知了那位小将军的身份,连夜赶到城内来拜见,别看他平日眼高于顶,昨晚都卑躬屈膝成什么样子了。还偷偷命所部兵马今日一早便拉到城外进行操练,展兄,这些年你几曾见他这般尽职过?”
展风楼呵呵笑道:“确实未曾见过。”
顾祥和四下看了看,道:“不错,展兄,这天寒地冻的你还能整出这么多菜式来,也真难为你了,看来本官向黄大人推荐将宴请放在你们展家还真对了。”
展风楼会意道:“多谢顾大人了,展某准备了一些小玩意儿,不久便将送到顾大人府上。”
顾祥和拍着展风楼肩膀笑道:“老展你可真够意思。时辰不早了,黄大人他们也该快到了,展兄你去府外等候吧,这边本官再察看一下有何不妥之处,毕竟是京城来客,对规矩比较讲究。”
展风楼笑道:“那请顾大人多多指点,展某失陪了。仲儿,陪好顾大人。”
顾祥和挥挥手道:“去吧去吧,这边有本官照看着。”
看着展风楼的背影,顾祥和眼中忽然有种怜悯之意。
展风楼在门外等了约半个时辰,黄知山一行才姗姗而至,拱手笑道:“有劳展兄久候,本官来迟了。”
展风楼俯身还礼,正待开口,忽看到黄知山身旁站着的那个少年,不由得惊呆了。
那少年笑道:“本公子猜得不错,果然是展家主。”
黄知山故作迷惑道:“莫非公子认得展家主?”
“三年前见过一面,只是大人不知而已,”楚铮向展风楼施礼道,“在下楚铮,见过展先生。”
展风楼想起刚才儿子展仲谋之言,饶是他平日颇为机智,此时一颗心也狂跳不已,后背冷汗直冒,连还礼都忘了。
“展风楼!”黄知山怒喝道,“好大的胆子,竟这般无礼。”
展风楼顿时惊醒过来,忙俯首道:“草民展风楼见过五公子。”不管他来意如何,这礼数不能失,不然仅以此为借口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
“黄大人莫怪,”楚铮笑呵呵地说道,“展先生可能认为本公子来意不善,毕竟当年有过一场误会。”
“展风楼,你得罪过楚公子?本官怎么不知?”黄知山仍厉声喝道。
楚铮脸现不悦之色:“黄大人,本公子说了那是场误会,你这般辞严色厉,别人还当本公子是心胸狭窄之人。”
黄知山软了下来,道:“公子,下官有些失态了。”
楚铮看了看四周,道:“这天寒地冻的,展先生不会就在门外设宴吧。”
展风楼见楚铮颇为和气,暗想展家依附于大公子之事甚是机密,这五公子也未必就知道,可能情况真如方才顾祥和所说的那般吧,不由稍稍放心了些,道:“展某失礼,五公子请进。”
看了看楚铮身后五六十名侍卫,展风楼也拱手道:“诸位请!”
楚铮说道:“这么多人进去作甚,让他们在门外候着便是了。”
一名侍卫站了出来,道:“请公子见谅,离京时太尉大人曾吩咐过小人寸步不离公子。”
楚铮怒道:“展家乃武林六大世家之一,本公子难道还会出事吗?有吴先生陪着便可,你们在此等候。”
那侍卫仍道:“太尉大人之命,小的不敢有违。”
楚铮苦笑道:“黄大人,展先生,你们看看,这帮还算是下人吗?”
展风楼说道:“五公子,就让他们都进来吧,展家虽不大,但这些小兄弟还是容纳得下的。”
楚铮道:“既然展先生这么说了,你们进来十人吧,不得再违命,一天到晚跟着,都快烦死了。”
展风楼微微一笑,这五公子仍孩子气十足,若不是故意伪装,便是太尉大人夫妇宠爱幼子,这样看来,大公子掌权希望极大。
楚铮点了十人一同进入展府,展风楼看了看,其中竟有五名女子,虽看上去武功也不弱,但他丝毫未放在心上,便是那几十人全进了府内又如何,武林六大世家之名不是白叫的。
众人到了别清院,展风楼将楚铮向家人一介绍,多数人脸色都变了。展风楼心中暗骂这些不成器的东西,一边安排着楚铮和黄知山上位就坐。
楚铮似并未觉得展家的敌意,反而主动向展仲谋拱手道:“展公子,好久不见。”
展仲谋勉强还了个礼,小声对展风楼说道:“站在五公子旁边的那位老者便是当年打断厉管事手臂的高手。”
展风楼目不斜视,哼了声道:“不必多言,为父自有分寸。”说完,展风楼站了起来,冲楚铮举杯道:“五公子从京城远道而来,又光临我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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