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铮走后,苏巧彤道:“陆媚,你来一下。”
武媚娘有些惊奇,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招惹自己,便走过来语带调侃笑道:“小女子参见苏姑娘,不知苏姑娘有何事啊?”她深知苏巧彤底细,实在对她尊重不起来。
苏巧彤道:“陪我走走吧,我有话与你说。”
两人往树林内走去,苏巧彤忽道:“陆媚,你我当日在成府一见面便似冤家对头一般,如今在楚公子身边犹甚,不知是何道理?”
武媚娘笑道:“陆媚哪敢,陆媚如今只是一个侍女而已,如何敢对成府苏姑娘、日后的楚少夫人不敬。”
苏巧彤叹道:“巧彤所说乃肺腑之言,还望媚娘也能坦诚相待。”
武媚娘看了她一眼,道:“你想化敌为友了?”
苏巧彤道:“你我原非敌手,何来这一说。只是巧彤想与姑娘开诚布公地谈一谈,陆姑娘,你的媚功确实无可抵御,但巧彤也并非无可还手,毕竟是巧彤在公子身边的时间多一些。而且你我身份都有不可告人之处,公子保下我等已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你我都应领他之情,若再相争不休,岂不是愧对于他?”
武媚娘沉默不语。
苏巧彤一笑,道:“你我本无恩怨,或许是相互看不顺眼才起了意气之争,其实毫无必要。况且公子是做大事之人,若你我无谓争执扰了他的事,偶尔一次他尚可一笑而过,若一而再再而三,恐怕会对你我起厌恶之心。”
武媚娘忽然笑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不过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何甘愿冒着杀身风险把你留在身边?起初我还以为他只是看穿了你西秦奸细的身份才与你虚与委蛇,没想到居然成真,不要跟我说什么你文采出众,美貌如花之类的话,这些在他眼中算不了什么,而且你居然也对他死心踏地,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苏巧彤道:“我只能说是前世的缘分,其中道理恐怕无人能说清,你何尝不是如此,听说当年你与他认识时他还是个孩子,怎么数年后仍对他念念不忘?”
武媚娘默然,这一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虽然赌气进了宫,自己仍忍不住不时偷偷地溜出去看他,但从不愿被他发觉,有时躲在街角,有时混在人群中,看着这少年渐渐地长大,自己对他的思念也越来越深。武媚娘隐隐约约觉得,这应与当年他为自己疗伤有关系,自己体内留有一股他的内息,不仅压制了“媚惑众生”的反噬之苦,一颗心也被他牵住了。
苏巧彤伸出右掌,道:“不说这些了,你我既都倾心于他,以后就和平相处,齐心协力相助他。”
武媚娘看着她,忽然也伸出手来,两人双掌一击,苏巧彤只感到一股热流从掌心涌入,登时浑身酸软,脸颊绯红,以为武媚娘乘机偷袭,却听武媚娘道:“你果然还是处子之身,不知何时与他同房啊?”
苏巧彤收回手掌,说道:“我可不愿这么容易就便宜了他,你若有此心,巧彤愿拱手相让。”
武媚娘笑着正待再言,忽感一阵阴风袭来,两人都不禁打了个冷战,苏巧彤皱眉道:“这风中怎么有股腥味?”
猛然传来一声低吼,竟从树后走出一只老虎来,绿莹莹的大眼盯着二人,颇有兴奋之色。
苏巧彤看着这头瘦骨嶙峋的老虎,笑着对武媚娘说道:“看来它已经饿了好久了。”
武媚娘奇怪地看着她,道:“你难道不怕吗?”
苏巧彤道:“有你在身边啊,你们练武之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只畜牲吗?”
武媚娘叫苦道:“我只是一女子,根本不以气力见长,而且最擅长的媚功对这只畜牲又有何用?”
苏巧彤也急了,道:“那怎么办?”
“快逃啊”
两人慌忙向林外跑去,那头虎大吼一声追了上来,武媚娘吓得一抖,足尖一点三下两下便上了树,忽听苏巧彤一声尖叫,向下看去只见她堪堪躲过那老虎一记扑袭,武媚娘不由叹了口气,又纵身而下,看准方位在那虎头上狠狠地蹬了一脚,借力回身搂住苏巧彤的腰飘开数丈,问道:“你会爬树吗?”
苏巧彤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儿时会的,不知现在行不行。”
武媚娘气道:“不行就等死了,快上去,我先引开这畜牲。”
忽听一人懒洋洋地说道:“女孩子家学什么爬树,太不雅观了。”
两女齐回头,只见楚铮倚在树上口嚼草根眯眯而笑。
武媚娘不禁问道:“你来多久了?”
楚铮掐指算了算,道:“还不到半个时辰。”
苏巧彤气道:“我们两人进来才不过一顿饭的工夫,方才你是不是躲在一旁偷听了?”
楚铮笑道:“我这人耳力不好,只听到你们两人商量是谁先陪我同房之事。”
苏巧彤脸色一红,武媚娘拉住了她,道:“先让他把这头虎给收拾了吧,账慢慢再算。”
那头虎见突然多了一人,动物天生的直觉让它感到有些不妙,但它已两天没进食了,就这么离去又心有不甘,便低吼一声缓步向前。
楚铮站在那里,等与那只老虎相距已不过数丈时,左脚忽一踢,地上一块朽木倏地飞出打在那虎的下额上,那虎痛极,顿时被激起了兽性,狂吼一声扑向楚铮。
楚铮直等那老虎两爪堪要及肩时才一缩身躲开来势,右手抓住其一爪,位置也恰到好处,正抓在关节之处,往身侧一拉,一个翻身骑在那虎背上,左手伸出抓住另一爪,往后退了两步,微一用力那虎便成扩胸展背之势站立了起来,楚铮用膝盖抵住它的背部,那虎不住扭头试着撕咬,却根本无法够着。
“好臭的一张嘴,”楚铮皱着眉侧着脸对二女说道,“你们过来看看这虎是公是母?”
苏巧彤和武媚娘齐啐道:“看什么公母?”
楚铮解释道:“若是母虎,想必是为幼虎而出来觅食,还可以放它一条生路,公虎杀无赦。”
苏巧彤觉得有理,便凑过来看了看,对楚铮说道:“跟你一样的,杀了吧。”
楚铮听了哭笑不得,一口怨气全发在这只可怜的公虎身上,膝盖处发力,只听咯咯声响,那虎已是脊梁骨断裂,登时发出一声长吼,楚铮将它翻转过来,抬起一脚狠狠地蹬在它的前胸,那虎平飞出去七八丈远,扑的一声摔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两女直看得目瞪口呆,武媚娘走到死虎旁边,啧啧道:“公子真是好手段,此虎虽死皮毛却未有半分破损,定能卖个好价钱。”
楚铮摇头道:“算了,这虎并非十分壮健,其皮也不是上品。”说着又看了二女一眼,道:“准备起程吧,看你二人满身尘土,快些赶到太平府清理一下。”
太平府城门下,几个士兵冻得缩手缩脚,一人道:“时辰快到了吧,太阳都快下山了,还不关上城门。”
一人竖起了耳朵,道:“听,似有大批商队来了,好多马蹄声,有油水了。”
方才那人手搭凉篷向远处眺望着,忽惊道:“不是商队,你看,有近百骑直冲城门而来,是是不是有贼人起兵作乱了。”
一个老兵啪地打了他一下,道:“胡说八道,百来人也想起兵作乱,咱们这太平城附近有数千兵马呢,这不是找死吗?”
训斥完了,那老兵大摇大摆地向前走了几步,冲那骑队高声喊道:“此乃太平府城卫,速速下马接受城检。”
那骑队却毫不停顿,仍直向城门冲来,那老兵也慌了,道:“快进去,紧闭城门。”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匹火红色的高头骏马瞬时便来到城门前,马上坐着一少年,丢给那老兵一块令牌,道:“我等不必城检了,公务在身耽搁不得。”
其余的马匹也已赶到,有几人见这些士兵仍挡在城门,策马上前挥鞭就打。
“禁卫军奉命办案,还不让开。”
楚铮看了微微皱眉,正要训斥,又想想是在外人面前,摇了摇头道:“带上一人,领我等去知府衙门。”
楚铮当年在这太平府也曾小住过几日,依稀记得知府衙门是在何方。到了衙门前,十几个侍卫翻身下马推开大门,两人站在门旁两侧,其余人直向府内而去。
一个文士模样的人闻声匆匆走了出来,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知府衙门?”
这文士气势虽足,只可惜无人搭理他,连说几遍后,他也觉得不对劲了,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楚铮走上公堂,撩起衣衫坐下,对那文士道:“叫你家知府黄大人出来见本公子。”
“本官便是黄知山。”一个青袍人走了进来,“你是何人,公堂也是你能坐得的吗?”
楚铮说道:“张歧,将兵部文书与兵符交予黄大人过目。”
侍卫张歧应了声是,从背后包袱之中取出兵部文书和兵符,呈于黄知山。
黄知山接过后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想了想道:“这确是兵部之令,可调动各地八千以下兵马,但本官乃地方官员,并非隶属兵部。”
楚铮淡淡一笑,道:“黄知山,你是方家门生,与前吏部尚书汤受望似还有些亲戚关系。汤受望罢官后,你便一直在此任职,算起来也有四年多了,记性实在差劲,居然不认识本公子了?”
黄知山一凛,仔细看了看楚铮,觉得是有些面熟,不由小心起来,道:“恕本官眼拙,公子是”
“三年前家父赴京就职,本公子还在你府上住过两日的。”
黄知山脸色大变,躬身道:“原来是楚家五公子,下官失礼了。”
“黄大人免礼,”楚铮看了看那青衣文士,道,“这位是?”
黄知山忙道:“这是我太平府录事史顾祥如,快来见过楚公子。”
楚铮道:“既是录事史顾大人,想必也是黄大人之心腹,就不必避嫌了,留在此地吧。”
“黄大人,你我是故识,你又是太平府父母官,本公子也就不瞒你了,本公子到此地是为一件密案,需黄大人协助。”
黄知山犹豫片刻,道:“请问公子,可有刑部密函?”
楚铮笑道:“请黄大人放心,一切手续皆已齐备,只是事情紧急,本公子先到了此地,刑部公函明日便到,说不定还有吏部公函,毕竟此密案与黄大人所辖之地有关。”
黄知山登时额头冒汗,吏部公函通常便是官员任免文书,自己在朝廷靠山已倒,升职是绝对没份的,只有降职和免职了。
“不过本公子觉得此案虽与太平府有关,但黄大人却未必知情,若真有吏部公函那确是有些唐突了。”
“公子说的极是。”黄知山俯首道,自从汤受望遭免职后,吏部便成了楚家的天下,若这位楚公子所说的密案真与太平府内人氏有关,自己失察之罪绝对逃不了,日后是否还是朝廷官员全在这少年一念之间。
“公子是为何案而来,下官一定全力相助。”
楚铮脸色一沉,道:“你不必多问,将府衙内有关太平展家的所有文案尽数调来。黄大人,顾大人,若是展家得知了半点风声,你二人满门上下都到西北充军去吧。”
展风楼双掌折于胸前,徐徐吐气,睁开了双眼,这一路拳脚耍下来身上微热,顿感神清气爽。
“父亲。”
“是仲儿啊。”展风楼呵呵一笑,返身坐到石桌前,道,“早饭用了吗,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展仲谋走到父亲身边,盛了碗小米粥递给父亲,说道:“父亲,昨晚城中来了许多陌生人。孩儿去打探了一下,听城门卫兵说他们自称是京城禁卫军的人,似乎是外出办案的。这禁卫军的人来我太平府作甚?”
展风楼看着这儿子,心中颇感欣慰,这个儿子自从三年前吃了次大亏后总算知耻后勇,已经沉稳了许多,再过个几年这家主之位便可放心地传于他了。
“看来京城确是出了大事了,”展风楼说道,“皇上大猎不到一天便匆匆回京,随后上京城整整封城三天,禁卫军在城外数百里方圆内闹得鸡飞狗跳,如今又来我太平府,想必是追查什么人物经过此地嗯,吩咐门下弟子这几日收敛一些,没事不要在城内惹事生非。”
“不知是什么大事,折腾出偌大动静来?”
展风楼叹道:“为父也不知啊,朝廷封锁甚紧,连大公子也来急信吩咐我等打探消息。”
展仲谋冷笑道:“看来这大公子确实已在楚家失势了,朝中哪有他父亲太尉大人不知之事,竟还需我等来打探。”
展风楼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太平府位于京城和平原城中间,大公子命我等打探消息也在情理之中,没见那送信之人离开太平府就直奔京城而去了吗?”
展仲谋小心翼翼地说道:“父亲,大公子既是这般处境,我们展家依附于他是否有些不妥了?”
展风楼看了他一眼,道:“似我等这般江湖中人投靠世家豪门最忌讳的便是朝秦暮楚,既是已投靠了大公子,就不可再心生二意,否则就算另投新主也不会得其信任。大公子虽说处境艰难了些,但锦上添花之事谁都会做,雪中送炭方能真正让人承你之情。太尉大人正当盛年,楚家下代家主之事谁都说不清,大公子毕竟是长子,且又精明强干,太尉大人没有理由废他之位,或许只是让大公子多经一番历练罢了。”
展仲谋有些不以为然,但又不敢驳父亲之言,低头道:“父亲说的是。”
这时,展府的管家走了过来,俯首道:“老爷,知府黄大人命人送来一张帖子,说是从京城来的一位禁卫军将军,想请老爷以家宴名义宴请这位将军。”知府虽是当地最高官员,但几年便调动一次,所住府第如何及得上展家这种地方豪门,到城内酒楼去又有些不便,因此时常让城内几个大户人家轮流做东,这几户人家也颇为乐意,毕竟多了个结交权贵的机会。
展风楼接过看了看,略感惊讶道:“嗯,居然是金帖?”凡是京城来人连黄知山也不敢随意透露身份,只用帖子的颜色暗示其身份高低。
展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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