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怀又道:“可大营统领不同了,面对下属几十万大军,就应算无遗漏,步步有后招,才可立于不败之地,切不可仅指望一部兵马,似赌徒般孤注一掷。这些你都具备,而且凭楚家的权势,无论朝中、军中都不会有人为难于你,因此十年后便可为一方统领,或许还无需十年。”
郭怀沉吟半响,忽然叹道:“当年你父亲少年时兵法武功均不如我,但到了后来在沙场上成就却不在我之下,便是因为此故了。你与你父亲颇为相似,生来便不愿屈居于人下。”
忽然远处竟传来兵刃交击之声,楚铮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四更了。
郭怀猛地站了起来:“有敌袭营!”
楚铮拜道:“尚书大人,末将这就去看个究竟。”说完转身便向营内跑去。
十一营的军士经过楚铮一年多的操练,已是禁卫军一等一的精锐,虽有些措不及防,却丝毫不乱,营内的军官渐渐发现来袭之敌只有数百人,正面迎敌之部有意识地渐渐向后回撤,侧翼的军士已经悄悄地断了来敌的后路。
楚铮此时也已赶到了,只见来袭之敌中有十数人手腕缠有白布,为首一人身材高大,黑发黄须,正是赫连雪。这些魔门中人最多施了两三成功力,混在众人当中毫不起眼。
韩韶手持一把大砍刀,逼退了几名禁卫军后,回首对赫连雪大声说道:“赫连师叔,好像有些不对啊,不是说只有几百名大赵军吗,怎么竟几千人?”
楚铮喝道:“众军士听令,务必将贼尽数拿下!”
韩韶闻声望去,顿时瞠目结舌:“这这不是余公子吗?”
赫连雪含含糊糊地骂道:“定是这人出卖了圣门,老子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楚铮回首对那二十余个鹰堂弟子小声道:“杀!别留一个活口。”
众鹰堂弟子齐声应是,抽出兵刃向内杀去。这些人全是吴安然一手调教出来的,楚铮答应过他这些便是血影宗重建的班底,因此吴安然并未有所保留,将血影宗武功尽数传授。这二十人一入战圈,那些盗贼们顿时惨叫声四起。
韩韶目眦尽裂,大骂道:“余世同,你这个王八蛋,胆敢骗老子,你不得好死!”
楚铮正想也动手,只听郭怀在身后说道:“余世同是谁,怎么听来这么耳熟?”
楚铮故作迷惑道:“礼部负责此次大猎之人中有一个令吏就叫余世同,不会同名同姓吧?”
郭怀脸色一变,道:“此人定是内奸,楚将军,你将贼人尽数拿下,本官去捉拿那余世同,并通知各营严加戒备,以防敌人声东击西。”
楚铮道:“遵命。”说完便纵身进入战圈。
赫连雪正与一个禁卫军小军士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忽听楚铮的声音说道:“看拳!”赫连雪顿时功力暴长,一脚将那人踢得远远的。
楚铮低声说道:“多谢赫连师伯,圣门中人可以走了。”
赫连雪道:“这些人一个时辰前所食的饭菜中已下了剧毒,立马要发作了,你快些动手。”
楚铮应了一声,来到韩韶面前,韩韶见是“余世同”,手持大砍刀便砍,口中骂道:“你这个”
楚铮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已一拳击中韩韶胸口,韩韶连躲避的念头都未能闪现,便已是胸骨尽裂,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充满惊愕的双眼瞪着楚铮,渐渐变得无神,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边赫连雪一声长啸,魔门中人将身边军士逼开数丈,纷纷纵身随着赫连雪去了。
第82章 余波未平()
吴安然整整衣衫,走进一座小帐篷内。
帐内之人显然是吓了一跳,沉声问道:“你是何人,胆敢擅入本官帐内?”
吴安然自顾自找了张木凳坐了下来,道:“你就是礼部余世同余大人吧?”
余世同见吴安然气度不凡,倒也不敢过分得罪,言语中客气了三分,道:“尊驾是哪位大人府内的?”
吴安然道:“在下是奉了吏部成侍郎之命来见大人的。”
余世同一听登时站了起来,道:“成大人有何吩咐?”余世同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成奉之也是大秦人的,他平日在朝中从不与成奉之交往,眼前这人既是奉成侍郎之命而来,当然也是自己人了。
吴安然道:“刺杀楚太尉之事已告失手,禁卫军已擒下不少刺客。余大人此次负责与之联络,这些刺客中难免会有知情人,成大人意思是请余大人早作打算。”
余世同怔了半晌,凄然叹道:“余某亦是早有预料了,楚太尉若是这般容易被杀,大赵国多年前就该被灭了。何况此事原本与储君合谋,可储君之后似有反悔之意,大猎前余某数次求见储君却不可得,便劝成大人终止此事,可成大人仍一意孤行唉,事到如今不知要余某如何是好?”
吴安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红绢塞着的小瓷瓶,置于余世同案上。
余世同拿起瓷瓶,把玩良久,忽然笑道:“敢问这位先生,瓶内是何种剧毒?”
吴安然见余世同虽近临死,却仍气度从容,倒也有几分敬佩,道:“此瓶内乃西域奇毒牵机散,入喉即亡。”
余世同看了他一眼道:“若余某不肯服下此毒,先生恐怕就要用强了吧?”
吴安然不答,这余世同是明白人,无需多说。
只听余世同淡淡说道:“余某今年三十有二,算来已在赵国十三年了,从一布衣白丁到如今礼部令吏,已足以证明余某之才。虽时时记得身负大秦所托,但亦不免为自身考虑,余某府中有三房妾室,但并无正妻,可叹她们时常还为此勾心斗角,却不知余某乃是为其着想,余某一旦身份败露,她们以妾室之身尚可另嫁,不至于被余某所牵连。余某至今不敢有子,便也因此故,子女毕竟是余某的血脉,余某不愿因己故而祸及子女。”
余世同叹了口气,对吴安然道:“余某一死,成大人当可高枕无忧,烦请先生转告成大人,看在同为秦人的份上,请成大人从中周旋,放余某府中三房妾室一条生路。”
吴安然点头道:“余大人放心,在下定会转告。”
余世同舒了口气,道:“成大人深谋远虑,其侄女苏姑娘也是我们秦人吧,此女既能得楚太尉的五公子倾心,想必也非泛泛之人,以后我大秦在赵国之事就指望她了。”
吴安然怜悯地看着余世同,若他知道了成奉之和苏巧彤早已变节,定会死不瞑目吧,还是让他安心去吧。
余世同拔出瓶塞,凑到鼻尖闻了闻,苦笑一声将瓶中之毒一饮而尽,坐到椅上闭目不语。
吴安然上前为他搭了下脉,只觉其脉象忽急忽缓,知是牵机毒已经发作,便转身走了出去。
吴安然离开不久,一队禁卫军便将此地团团围住,为首军官走入帐中,只见余世同七窍流血躺在椅上,失声骂道:“娘的,快去禀报太尉大人和兵部尚书郭大人。”
楚名棠翻看刚刚送来的急报,忽听门帘一响,抬头看去,笑道:“原来是郭大人。”
郭怀没心思与楚名棠寒暄,道:“名棠,今晚之事你大概也已知道了吧。”
楚名棠脸色也沉了下来,点头道:“我虽已料到此次大猎不会太平,可仍没想到会乱到这种地步。郭怀,是你命人去捉拿礼部令吏余世同的吧?”
郭怀道:“不错,可惜还是去晚了,那余世同已经服毒自尽了。但此事也太古怪了,这余世同为何要急于自尽,他所居之地离禁卫十一营足有小半个时辰的路程,我从十一营出来并未耽搁便命军士捉拿余世同,当时那些秦人尚未被全歼。除非那余世同早已打定主意,无论事情成败他都准备自尽。”
楚名棠指指案上的几封急报道:“铮儿来报说除了逃走的十余人之外,其余贼子尽数被歼,但所擒下的几人全都服毒自尽,没有一个活口,那些秦人看来都抱着必死之心。”
郭怀道:“据我所看这些人服毒自尽恐怕也是不得以,当时我也在十一营,见那为首贼人破口大骂余世同,似是认为上了余世同的当,的确这两百多人来攻击数千人的大营,不啻是找死。”
楚名棠道:“如此看来,那余世同应是秦人此行的主使者之一了。”
郭怀道:“可那些贼人又无活口留下,我等又不知他是奸细,这余世同根本无需寻死,除非”
楚名棠沉声道:“除非有人逼他自尽。而且铮儿也觉得奇怪,这些秦人武功并不高,应是采取声东击西之计,可过了这么久仍未有动静,真是奇怪,如今大猎场内各处已经严加防范,西秦已很难下手了。”
一名楚府家将忽然匆匆跑了进来,道:“启禀老爷,吏部唐尚书被人刺杀。”
楚名棠和郭怀齐声惊道:“什么?”
楚铮也已得知唐孝康被刺之事,立刻点了一队禁卫军赶往唐家所住之地。
忽听一名军官喝道:“前面是哪一营的,速速停下。”
对面一人叫道:“在下乃赵统领麾下,是奉统领之命到各营传令。”
那军官疑道:“你是赵统领帐下的?我怎么未曾见过你?”
楚铮拍马赶来,不耐烦地说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去查查他们有无赵统领的令签和信物,有则放行,无则拿下。”
那军官应了声是,便带人上前盘查。楚铮凝神望去,只见对面站着十几名紫衣军士,为首那人身形高挑,面目英俊,气度不凡,正是刑无舫的弟子林风玄,不由得暗骂道:“怎么是这小子,既然是来刺杀,何不找个相貌平凡点的,这么引人注目不是存心找事吗。”
那负责盘查的军官折了回来,道:“楚将军,这是他们所呈的赵统领的令签和信物,并无异常,但末将总觉得这行人有些古怪。”
楚铮将那令签和信物看了看,他当然认得这些东西,正是自己伪造的,便道:“既然令信齐全,放他们过去吧,太尉大人和兵部郭大人在等本将军呢。”
那军官无奈地说道:“遵命。”
林风玄等人走后,楚铮忽问那军官:“你是叫伍绍一吧?”他对这人有些印象,平日颇为精明强干,以后倒可大用。
楚铮身后一名副将笑道:“正是他。我们十一营常道将军您是五公子,下面居然还有个‘五少爷’,说的就是他了。”
楚铮有些不快,道:“各人名字乃父母所取,非自己所能定夺,同僚之间岂可拿此事开玩笑,以后不得再提。”
众人见楚铮拉下了脸,皆应了声是。
到了唐家所住之地,只见其府中下人个个哭丧着脸,自然是因唐孝康死了,这些人为再无靠山而忧心忡忡。
楚名棠和郭怀此时也已赶到,一个盛装贵妇顿时悲啼出声:“太尉大人,我家老爷死得好惨啊。”
楚名棠安慰了她几句,召来唐府总管和家将首领询问详情。
原来楚铮的十一营受到攻击后,禁卫军各营奉命到朝中重臣所住之地加强警戒,一小队禁卫军持统领赵无忌之令信说是奉命前来保护唐孝康,并有要事禀报,唐孝康便把其中为首二人带入了帐内。
楚名棠顿足道:“唐孝康糊涂!都何时了居然还领不相识的人进帐,这太平尚书当久了,一点警觉也无。”
楚铮忽见伍绍一双唇嚅嚅,显然是想起了方才林风玄一行人,不由得暗恼有聪明人当属下有时也未必是好事,只得故作失声道:“哎呀,父亲,孩儿来此途中便碰到一队禁卫军,面目颇生,只是孩儿急于赶往此地,又见其令信齐全,便未曾阻拦。”
楚名棠一听,道:“快些命人去拦下他们,铮儿你平日精明无比,这会儿怎么也糊涂了,这等可疑之人也会放过?”
楚铮忙令伍绍一等人到各营传命,若林风玄等人蠢到至今尚未离开,那休怪自己不客气了。
郭怀在一旁劝道:“唐孝康乃朝中重臣,对赵无忌统领的令信也应熟识,但却仍然上当,那也怪不得楚将军了。看来这禁卫军中也有秦人奸细,而且地位不低啊。”
楚名棠暗暗摇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若是旁人有此失误倒也无可厚非,可自己这儿子心思慎密无比,这几年来协助自己打理诸事从未有过失算,怎么会在此时出个大纰漏,莫非是他有意如此?可想来想去楚铮都无理由这般做。
几个人走进唐孝康帐内。只见唐孝康躺在地上,眉心处不知被何物戳了个大洞,双目圆睁,满面惊恐之色。郭怀虽平日里与唐孝康有些不合,但见他死得如此之惨心中也有些不忍,道:“想不到唐孝康竟会丧命于此地,他这一死与三年前梁上允之死一样,朝中又要动荡了。”
“不对,”楚名棠忽然说道,“郭怀,你有没有觉得秦人此举毫无道理,白白葬送了一百多人性命,难道只为刺杀一个唐孝康?如今不同于三年前,那时三大世家仍在勾心斗角,朝中局势不明,梁上允一死确实引起了各方骚动,可现在除非刺杀了你、我,还有方令信三人外,其他朝中大臣根本无碍大局,死一个吏部尚书我立马便可找人来代替,反而可能做得更好,如成奉”
楚名棠突然灵光一闪,扭头向楚铮看去,难道是他为了让成奉之早日成为吏部尚书才勾结外人杀了唐孝康?
楚铮眼观鼻,鼻观心,可心里却直发毛,这世上最难瞒过的就是父亲了。
楚名棠又摇了摇头,自己已经和楚夫人说过了,成奉之若真为楚家效力,成为吏部尚书是迟早的事,楚铮无需如此做的。
楚名棠怎么也没想到,其中还牵涉了一个魔门。楚铮是利用魔门欲迁徙至赵国这一难得的机会,将原本定在几年后再做的事便提前了。
郭怀觉得这父子二人间有些怪异,不禁问道:“名棠怎么了?”
楚名棠回过神来,道:“咳,我只觉得西秦这般有些得不偿失。如这余世同,身为礼部令吏,在秦赵两国开战后所起的作用应更大一些,而不是像如今仅为了刺杀唐孝康而丢了性命。而且此番通过此人我等还知道了朝中隐藏着另一位身份更高的奸细,虽目前尚未有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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