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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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择路-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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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得一根本没学过什么枪法,可他久在威北营呆着,没吃过猪肉,可天天能见着猪跑不是。天天看那些老兵拿着长枪练习,学也学了几分像,正好孩子们都有红缨枪,一起跟着练练呗。额好吧,这都是些场面话,真相就是李得一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正是贪玩的时候,借机也想耍耍大枪。小男孩哪个不爱舞枪弄剑的?是吧。

    李得一把上午的活动课程换成了枪术训练,这正对了孩子们的胃口。好多孩子上识字课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了,李得一不得不中途停下来,板着脸严肃的告诉孩子们,若是字都认不全,原气是修不下去的。若是这一生原气修为仅仅停留在气壮境,那么他们父母姐妹兄弟的血仇是很难讨回来。李得一说着说着,觉得这是个机会,就开始带头回忆起被突辽人攻破庄子,庄子里的人被屠戮一空的惨状。然后让那八个已经开始修原气的孩子,挨个回忆自己家被突辽人攻破,全家人被屠戮干净的悲惨情景。

    待每个孩子都流着眼泪说完,最后李得一总结道:“突辽人现在有几十万精锐,并且已经建国,国立雄厚。光凭咱们这点人,想要报仇,那是痴人说梦。咱们人少,想找突辽人报仇,就只能拼命先练好自己的本事。现在你们每个人都要认真学习,识字、修原气,只有把这些都拼命地学好,将来才有一线报仇的希望。”让李得一这么一说,还管用,孩子们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重新认认真真开始学习认字。李得一自己暗暗琢磨着:“嗯,看来这招挺好使,以后有了工夫得常常带着这些孩子回忆回忆突辽人的残暴。”说别人,李得一自己何尝不是被突辽人从那个平静的李泉庄撵到了威北营。

    接下来的枪术课程,李得一教的格外认真,孩子们心中憋着一口气,都使劲儿认真练着。这一上午的功夫,李得一只教了孩子们一招,就是端平了枪,然后出枪往正前方刺杀。这招看着简单,却对练习者的臂力,眼手协调能力都有极高的要求。这招看着简单,其实还真有个名堂,唤作中平枪,俗话说中平枪,枪中王,中间一点最难防。李得一当然不知道这些,这都是昨晚他躺下时识海震荡睡不着,脑子里走马灯一样浮现出来的东西。他自从读了太祖定乱演义之后,识海便常常浮现出一些书中描绘的情节。这本书多被当世人当做休闲记事小说来看,最多也就是说说书中兵法运用的不错,却从没有人把书中的描述当真。好多人都说那书中所写过于夸大,纯属后人牵强附会,比如太祖起兵之初曾帅领一百多精锐亲兵正面击溃数万来犯的流民贼寇,这怎么看都觉得是不可能办到之事。还有人信誓旦旦说什么:“别说数万流民,就是数万头羊,一百人想要赶走也要费不少事。”说这话的一看就是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干净文人,他们根本没放过羊,不知道再大的羊群,只要控制住了头羊,所有的羊都会老实跟你走。

    然而李得一却觉得书中写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他就亲自参与过两百骑兵击垮两万突辽部落精锐骑兵的战事。威北营这些年剩下的最后那点老兵,非常接近书中描绘的太祖亲手训练出来的精锐。这些老兵临战勇猛,又服从军令,前进则数百人若铁墙般勇猛推进,列阵则如刀削斧刻一般整齐划一,即使面对着十倍之敌,将领一下,也是有进无退,刀山火海也不畏惧。威北营这些老兵在战阵上的威风,李得一是亲眼见识过得,故此他越发怀疑后人质疑批评此书夸大事实,只因后人无法练出如太祖一般的精兵,指挥作战也无法如太祖一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其实说穿了,不过是嫉妒之心作祟,我做不到,我就说你也是假的,反正你已经是历史上的人了,拿不出证据来反驳我。即便有人拿出了证据,李得一窃以为那些人也会拼命证明这些证据都是伪证。当然了,还有一些已经投靠了突辽人的无耻文人,他们批评平周朝开国太祖的战绩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摇尾讨好自己的新主子,以期能得到新主子赏赐的一块狗骨头罢了。

    李得一会让孩子们练习枪术刺杀,只是因为太祖定乱演义讲到太祖练兵时,明确写出太祖初期只练长枪兵一种兵士,而且只练这一招刺杀。然而就是这么单调的兵种,简单的招式,却在太祖起兵初期战胜了无数强敌。今人谈到这段,往往都对此呲之以鼻,认为是后来之人牵强附会。李得一却觉得太祖乃是真正知兵之人,因为他三爷爷当初教他刀法,统共就教了两招,并且亲口说过,即便学的多了,若是练不精,战场上一样要丢掉性命,还不如只练这两招,把这两招练得精熟,到了战场上与人搏命,杀与被杀,也就是一刀的事儿,哪有那许多花哨。

    那时候幼年的李得一还不明白三爷爷的深意,现如今李得一却是明白了。一名普通的兵士,上了阵顶多身上穿个皮甲,那就了不得了。李得一刚来威北营的时候只有那些百战老兵才有皮甲穿,普通兵士上阵能有件厚布衣裳就不错了。身上没甲,就无法抵御刀剑,打起来之后就只有一种结果,要么你先砍死别人,要么你被别人先砍死。因为大家都一样,都没甲穿,被先砍中就会死掉,谁能抢先砍中对方,那才有可能活下来。在这种情况之下,显然是把一招练熟,练透的人更有优势,所谓千招会,不如一招精。

    一上午的工夫,也仅仅是让孩子们知道知道枪如何使罢了,并不能练出什么东西。李得一看看近晌午了,便宣布下课,让孩子们略歇歇一阵,就带着他们去吃晌饭。吃罢了晌饭,李得一没再去铁匠营打铁,而是去找师父拉呱,溜达着来到了师父的屋子里。

    不出所料,这工夫孙老医官正在屋中喝酒。孙老医官随着年岁渐高,身上的伤痛也越来越严重,这些陈年老伤不是药物所能医治的,无奈之下,只有借着酒劲儿孙老医官才能轻松一阵子。孙老医官喝着小酒,嘴里哼哼着不知什么调,桌上摆着一碗不知什么汤,闻着味儿就有股子药香。

    李得一正纳闷谁给炖的药汤呢,就听师父美滋滋地说道:“子孝不如媳孝啊,来瞅瞅,这是你嫂子知道为师的老伤病症之后,亲自下厨熬制的滋补药汤,药方子都是她们家祖传的,最是能活血化瘀。”李得一憨憨说道:“俺跟师哥也很孝顺您老人家,就是不会熬汤罢了。”孙老医官把小徒弟叫到跟前,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问道:“好徒儿,你告诉为师,你师哥有没有说他打算什么时候成亲?”一般上了岁数的老人家问这事儿,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抱孙子上。

    “这俺不知道,不过俺听师哥答应三年后会出兵帮着嫂子娘家去打洛都城。”李得一老实答道。孙老医官浑然不在意徒弟许诺出兵之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傻小子,我还当他开窍了。还等什么三年啊,不趁着这工夫,天时地利人和,把好事办了,也好早点给我老人家生个大孙子出来,让他师父我也享受享受这含饴弄孙的乐趣。”李得一如今也是懂事儿的了,跟着说道:“师父,那哪儿行啊,嫂子可是名门闺秀,这婚事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是万万不成的。”孙老医官经李得一提醒,好似才想起来一般:“哎呀,这些天晚上光做梦了,梦见的全是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忘了成亲这个麻烦事。哎,我老人家还得等上三年啊。”感慨完,孙老医官喝了一盅酒,开始上下打量着李得一。

    李得一被师父瞅的头皮发麻,赶紧说道:“师父,你瞅俺有啥用啊,俺还小,给您生个大孙子这事儿且使不上劲儿呢。俺如今大仇未报,根本没有成家的打算,你瞅俺也没用。”孙老医官伸手敲了李得一脑门一下:“想啥呢,师父是瞅着你奇怪,昨天晌午来陪着师父喝酒也就罢了,咋今天又来了?你该不是馋酒了吧,不行,今天不能给你酒喝了,你还没长全乎呢,喝多了识海会受影响。”

    “师父,俺今天不是来陪您喝酒的,昨天陪着您喝得就有点多了。今天要是还喝酒,要让师哥知道了,俺非得挨打不行。”李得一赶紧摇头说道。“师父,你跟俺讲讲狄大帅当年的事儿吧,俺想听听。”李得一说出了晌午来找师父的目的。

    孙老医官听李得一这么说,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说道:“为师可是听说了上午你跟那帮孩子的事儿,怎么着?想学当年狄大帅了?”李得一惊讶道:“俺是从太祖定乱演义上看了,觉得挺好就教给孩子们练练。狄大帅当年那么厉害,俺三爷爷又曾在他手下当过兵,对狄大帅也推崇的很。所以俺也想知道知道狄大帅打仗的那些事儿。”

    嘿嘿笑了一阵,孙老医官自斟自饮了一盅,说道:“那你可就问对人了,为师当年曾做过狄大帅帐下的书记官,专管那些兵书文案的勾当,那些事儿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现如今回想起来,就若仍在眼前一般吶。”说完,孙老医官眼睛眯起,陷入了回忆当中。

    “那你赶紧跟俺讲讲呗,俺就喜欢听这些故事。”李得一见师父自己回忆上了,忍不住催促道。“先讲那一段呢?故事太多了,师父一时不知该先说哪段了?”

    李得一兴匆匆的说道:“师父,那你先说当年狄大帅一拳把突辽那个什么国师打吐血的故事吧。俺三爷爷活着的时候总跟俺拉这段。”

第六十三章 前尘旧事() 
孙老医官把手里酒盅往桌上重重一放,瞪着李得一提高了嗓门问道:“你听谁说的狄大帅一拳把突辽国师打得吐血的?”李得一也没多想,随口答道:“俺三爷爷以前跟俺说的。俺三爷爷还说那突辽国师吐出来的血染红了天上的云,咱西北这地儿,太阳落山时的血云都是那年突辽国师吐出来的血给染的。”孙老医官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了一阵,直笑到眼泪都出来了。李得一被师父笑的有点发毛,忍不住催促道:“师父,您老先别笑了,赶紧给俺讲讲是怎么回事吧。”

    孙老医官笑够了,喘口气好容易平复下来,说道:“这个李有水,当年大帅教他们这帮精锐战兵读书识字,就他最挠头。你三爷爷当年没少挨大帅的板子,他平日里不喜自己读书,却偏偏极爱听人说书。他跟你说这个,那都是说书人嘴里编出来的词儿。一个人统共才多少血水,能染红天上的云彩?就算有,吐得了那么高么?”李得一纳闷道:“俺三爷爷说当时狄大帅跟突辽国师是在天上打的,吐血吐的高,能染红天上的云彩也不稀奇吧?”此刻的李得一,完全就是个被长辈的故事毒害过的无知少年啊。他三爷爷李有水当年光顾自己说的爽了,完全没顾忌在他身边听故事的李得一把故事当了真的听。过去这么多年了,还一直以为天上的火烧云是当年范大国师吐血染红的,直到今天说出来,被师父好一顿嘲笑。

    听自己的小徒弟这么说,孙老医官这下再也忍不住了,拍着桌子笑问:“李有水当年真是这么跟你说的?还真难为他了,好好个事儿让他瞎编成这样,不去当说书先生可惜了,哈哈哈”李得一这下也不敢替三爷爷说话了,只能在旁边呆坐着等师父啥时候笑够了,好把这段事儿问问清楚。

    孙老医官这回一直笑到满面通红,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瞅了一眼李得一说道:“方才勾起为师的一些陈年旧事,一时情绪激荡,没控制住,哈哈。话说到哪儿了?”李得一偷着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师父,您刚才说到俺三爷爷那时喜欢听人说书。俺不想听这,您还是给俺讲讲狄大帅当年如何挫败突辽国师的吧。”孙老医官自斟了一盅,回忆道:“哦对对,其实当年是这么回事。突辽人那时候尚未有今天这么强大,不过是个草原上较大的部落而已。然而他们却有一位野心勃勃的大汗,一心想要统一草原各部。那位突辽阿史那大汗为了扩充自己部落的实力,那时候年年都会带人前来犯边,年年都要杀入关内大肆掳掠一番,边镇各地是苦不堪言。”

    李得一忍不住打岔道:“那时候边军都是干什么吃的,就任由突辽人肆虐?咱威北营呢?”孙老医官白了徒弟一眼,看来李得一这翻白眼也是从他师父那儿学的。“那时候还没有咱威北营呢。直到后来,朝廷里的那群能臣精英们总算英明了一次,火线提拔了一位熟谙兵事的五品年轻小将军总督北门关这一段的兵事,以防备突辽入寇。这位五品年轻将军就是后来创建咱们威北营的狄大帅。狄大帅当时不过是个五品团级将军,职务是北门关守备都督,他到任之后首先是大力犒赏兵士,借机选拔出一批年轻上进的兵士作为亲兵护卫,由此打下了咱威北营的老底子。接着就是整顿军务,修整各处边墙,堡寨,并且严禁各处堡寨的兵士擅自出战迎击突辽人。就这么着两三年,突辽人来了咱们只是据城死守,突辽人也没占着啥大便宜。突辽人要是忍不住绕过咱们的防线深入关内劫掠,咱们就趁机截断他们的后路。”

    “师父,怎么截断突辽人的后路?他们都骑着马呢,来去如风。”李得一打断了师父,忍不住提问道。

    “傻小子,当时狄大帅虽然竭力经营边关防线,由于时日尚短,再加上钱财紧缺,边关还是处处漏风,突辽人可以从各个口子钻进来。但是,当突辽人在关内劫掠一番之后,他们的马匹上驮满了劫掠来的财货,和女子。再想走那些狭窄小路出关,就行不通了,那些小路大都崎岖难行,最窄处仅容一马独行,旁边多是十几仗的悬崖,他们的战马驮满劫掠的财货女子走这些小路返回,无异于找死。所以他们只能走大路,大路上虽然有咱们的兵士堵截,但当时咱们没有骑兵,突辽人只要冲过防线,咱们就追不上他们了,然后就能带着满满的收获安全返回草原,还是很划算。”孙老医官耐心解释道。

    说到这儿,孙老医官把那碗汤端起来一口气喝光,接着让李得一烧上一壶热水,换上了茶碗。李得一趁机插话道:“狄大帅这么打法虽然憋屈,可突辽人占不着多少便宜,他们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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