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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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择路-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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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小刘医官听了师弟这傻话,实在看不下去了,照着他脑门就是一下,说道:“那是你不缺,你是师父的宝贝疙瘩,本事如今也算过得去,在这威北营谁敢克扣你的伙食。普通兵士吃的饭食你吃过么?那咸淡你没尝过?”李得一张张嘴,寻思一阵说道:“俺吃过几次,是有些淡,不过俺来威北营之前在家的时候,几顿饭才能尝着一点盐味儿,早就惯了,所以没当回事。”

    孙老医官把酒盅扣上,摸着颌下的长须说道:“如今乱世已至,为师估摸着开春地化了冻之后,天下便要彻底大乱。到时各路人马四起,互相征伐不休。时间一久,咱们这里恐怕再难弄到一点盐。人若是久不吃盐,浑身便会失了气力,还会有其他病症。故此为师想趁着这最后的机会派你二人去弄回一批盐来。本来为师打算年前就派你二人去西京洛都碰碰运气,奈何被一场大战耽误。”

    “我说昨天看到师父秘密准备人手车辆,驮马,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师父,我们这趟去往何处买盐?要带多少人马前往?又该带多少金银?买多少盐回来?”小刘医官接连甩出几个问题,孙老医官早有准备,从身后掏出一份薄薄的纸张,递给徒弟。孙老医官接着说道:“此事也是非你二人不可,如今你二人是咱营中最强的战力之一,仅次于王壮彪。可王壮彪那厮就是个粗人,只合当战阵上厮杀,这买卖的勾当我怕他一言不和便要打杀人命,倒时平添许多烦恼。思量之下便只能派你二人前去。按说韩把总也可前去,但你们早也知道,韩把总他并不会数术,数几个人头尚可,若是这么大宗买卖加加减减,便要了他的老命了。”

    “如今这世上战乱已起,到处都是流民匪盗之流,何况如此大笔的食盐,便是沿途那些豪强义军怕也是按耐不住想要逮上一口。这一路上危机重重,此事还非得我俩去办不可。”小刘医官接着师父的话道。

    “事不宜迟,一应事物,人手,为师早已准备好,你们今天下午就出发,连夜赶路,越早回来,越安全。记住,此去以买盐为第一要务,途中遇事忍让为上,万万不可起兴随意与人厮杀,免得到时候徒生事端。”孙老医官连连叮嘱道。

    李得一在旁边点头答应着,等师父说完了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道:“俺先去给那些孩子布置下作业。”

第四十九章 春寒路上行() 
急匆匆跑回伤兵营,这会儿不上课,孩子们正聚在一起玩耍,看到李得一进来了,唰一下都围了过来。李得一扫了一眼,瞅瞅五十三个萝卜头都齐了,说道:“俺有事今晚就要出门,此次行期不定,长则一月两月,短则二十日。俺出门这段时期你们也要认真学习,不可懈怠。现在给你们布置这些天的作业,都要认真做好,等俺回来之后可是要检查的!”孩子中最大的成大器举起手,李得一瞅见他举起了手,问道:“说吧,有啥要问的?”成大器兴奋地问道:“李大哥,这回又是出去打仗么?”

    李得一正色道:“这事儿不该你们知道,别瞎打听,你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学好本事,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上阵。俺不在家这段儿时间,你们务必要把太祖定乱演义读熟。俺不在,就由成大器带头,你们七个大的带着他们一起熟读成诵。有不懂的字就去请教俺师父,他老人家会教你们。作业就是把咱们学过的所有字儿都写十遍,等俺回来检查。另外早晚课也不可间断,一定要坚持住,俺让师父替俺督查你们,谁若是敢偷懒,让俺师父罚了,别怪俺回来之后罚的更狠!”说着话,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把孩子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李得一布置完作业,又把那八个开了蒙的孩子都叫到跟前,细细地说了一遍自己在和合境的修行经验,让他们牢牢记在心中,自己先慢慢体会着,等自己回来再慢慢教导他们八个。

    这嘱咐一唠叨起来,那简直就没完了,李得一真恨不得挨个孩子拉到眼前嘱咐一遍。嘱咐完孩子们,李得一匆匆回到自己的屋里,把那个小铁锤揣到怀里,再拿起那副专门给“悍马”制作的马鞍子。扫了屋里一眼,也没啥别的可以带了,就扭头走了出去,把门关好。赶到马场上,找到正在那儿撒欢儿欺负那些新来的突辽战马的“悍马”,追上去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说了句:“别闹了,师父让咱马上出门,时间紧迫,赶紧跟俺走。”“悍马”如今仍是光棍一条,也是扭头说走就走,更没啥可拾掇的。李得一带着“悍马”离开了马场,留下身后照料战马的兵士一阵唏嘘,“那位大爷可是走了,咱们总算能轻松一阵了。这么些年了,总算有个人能管住这位骡子大爷咯。”

    带着“悍马”赶到营门口跟师哥汇合,李得一没注意临到门口时,“四眼”居然也跟了出来,李得一把他往回撵了两次也没撵走,只好让他也跟着。小刘医官这工夫已经都准备好了,此行共带了五十人,个个都是威北营精锐的好手。其中肖五,肖六,他两个是威北营经验最丰富的侦骑,最擅长侦察追踪。他俩原因着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再上不得阵,孙老医官便把他们安排到定北县的衙门里充当班头,让他俩养老。这次大批进盐太过重要,绝不容许有失,不得已孙老医官只好亲自又把他俩请出了山。

    还有两个精锐步兵尤大,尤二,他俩原是在街面上混打行的打手,暗地里那些下九流的勾当最是门清,后来因犯了事儿,被发配充军到了威北营。那时节狄大帅刚死不久,威北营正是最难熬的时候,有了朝中宰辅大臣的授意,各地都只把这种刺儿头贼配军发配到威北营,正经的兵士那是一个也不给。可惜那些人却没想到,狄大帅早把威北营变成了一个大熔炉,威北营把这些刺儿头都磨圆了融合到自己的军中不说,到了现在还都派上大用场。

    剩余的其他兵士也是人人都有一手绝活。威北营被朝中以韩未琦为首的一众宰辅打压了这么些年,为了谋生,兵士早就个个都练就了一身的绝艺。按说这些身负绝技的老兵平时都傲的很,寻常根本指使不动。为何这次就偏偏听小刘医官师兄弟俩人的话?老实出山跟着他师兄弟俩走这一趟?那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这五十人中年纪大的都已成婚,在定北县安了家。不消说,当初他们这帮又老又粗的兵士能说上媳妇,还真多亏了李得一这个大媒人。若是没了李得一当初帮着他们拿主意,他们恐怕到现在也只能打光棍。如今能跟着大媒人出去办事,他们终于有了报恩的机会,当然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气。

    小刘医官就更不用说了,一身本事大得很,又在伤兵营这么多年,也不知救了多少老兵的性命。再加上现在威北营盖房子的事儿都是小刘医官说了算,这帮老兵如今每人能分到各一进的院落,说了媳妇就有乌瓦房住,这都得感谢小刘医官。

    是以这帮老兵虽然本事大,傲气,但对着两位小医官,还都恭敬的很,一应命令执行起来也是滴水不漏,认真的紧。至于那些年纪轻的兵士就更不用说了,都还没媳妇那,他们将来说媳妇还得指着小小医官,住房指望着小医官,哪个敢稍有违背?

    一路上,李得一和小刘医官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身后紧跟着“悍马”和“四眼”,再往后是八辆板车,驮马拉着货物和一众五十名兵士。此行威北营依然是充作来往草原贩卖货物的商队,带着些皮货和从草原上弄来的上等毛毯等货物,不过统共也没多少,大头都被威北营拿走做了御寒的衣物。那些加了皮子的御寒衣物,李得一可都没要,他进入气壮境后,穿着棉衣就足以抵御这西北边陲之地的严寒了,所以带皮料的衣物都优先给了那些普通的兵士。好容易剩下的一点皮料,这次圈都拿出来了,堆放在几辆板车上。肖五,肖六骑着马在头前远远地游荡着,随时侦察前路的情况。

    赶了两个时辰路,定北县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身后,再也看不到那低矮的城墙了。“再往前走两个时辰,就要出了咱们西北宗安府的地界了,咱们威北营历次清理匪盗,最远就到这儿。前面的路恐怕不太平,都打起点精神来!”小刘医官大声喝令兵士们提起精神,李得一低声问道:“师哥,还要走多远才能到西京洛都?”小刘医官看看前头的路,观察了地上正化开的积雪,说道:“这趟怕是要耽误了,你看这地上的雪才刚化开,有的地儿变得泥泞不堪行走,有的地儿还直打滑儿,这些都极大得拖累了咱们赶路的速度。年前我走过一趟洛都城,即便当时下雪耽误了些功夫,八天也就到了。可如今照这样下去,走十天能到就不错了。”

    “师哥,道儿上来回稳当不?”李得一接着问道。小刘医官寻思一下答道:“西京毕竟现在还没被战火波及到,状况尚算不错,年前我跟韩把总走的时候,没遇到不长眼的毛贼。”李得一轻松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小刘医官实在看不惯师弟这懈怠的样子,一伸手揪住他的耳朵,斥责道:“你给我小心点,现在刚开了春,各地百姓的冬粮基本都吃光了。那些胆子大的,为了填饱肚子出来临时干一把劫道儿的勾当,这种事儿可多得很。再说了,从去年平周朝廷覆灭开始,这天下就刀兵四起,还不知道有多少溃兵乱匪呢。”李得一咧着嘴嚷嚷道:“疼,疼,师哥,俺知道了,俺往后一定谨慎,你松松,松松手。”

    身后的“悍马”瞅见李得一吃瘪的样子,短啸了一声,李得一怎么听怎么觉得“悍马”那是在嘲笑自己。扭头冲着“悍马”来了一句:“待会儿歇息你没肉吃了,敢笑话俺!”仰着头正看戏的“四眼”听了这话,赶紧低下了头,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来,保住了自己那块肉。

    渐行渐晚,最后一缕阳光终于也消失在了山的那边,天开始黑上来了。太阳一落山,气温骤然间就下降了不少,李得一用手使劲拉了拉领子,把脖子往里缩了缩。

    四下观望了一番地势,小刘医官转身对着整个队伍高声下令道:“再往南走一个时辰,有一处背风的山崖,咱们可以在那崖脚下安营过夜。年前我跟韩把总去西京时,曾在那处歇息,熟的很。都抓紧赶路,咱们必须在天完全黑下来前赶到那处崖下。”

    差劲的路况极大地延缓了小刘医官众人行进的速度,为了以防万一,小刘医官不得不在天彻底黑上来之前停下队伍,安排人手找些干柴点起火把,又用绳子把兵士们三五人一组串在腰间连在一起。有些兵士到了夜间几乎就是瞎子,天黑之后若是仍然保持这个速度赶路,稍不留神,就会有人掉队,到时候腰里有绳子栓着,好歹能摸索着跟上。

    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打着火把,也不过能照亮身前两三步远而已。终于赶到了崖下,小刘医官立刻把火把都集中了起来,有个明亮的火源照着,落后的兵士终于也全都循着火光找了过来。小刘医官拉过李得一,吩咐道:“你带两个人去拾些干柴,我带人在此安营。天已经这么晚了,豺狼虎豹都该出来了,让别人去我不放心。”

    “师哥,俺一个人去就行了,再带着“悍马”就足够了。”李得一点头说道。“也行,让“悍马”帮你背柴火,多拾点来。”小刘医官略一寻思,答应了。李得一打了个响哨,招呼“悍马”去捡柴火,却没注意“四眼”也麻溜地跟着一起来了。李得一瞅了瞅“四眼”那在黑夜里发着莹莹的绿光的双眼,就没把“四眼”撵回去。三个作着伴一起去捡柴火。

    起头李得一随手捡了些地上的柴火,发现多半都是湿的,没法生火,只好把主意打到了树上,试图弄些干树枝下来。李得一上了树,“悍马”大爷在树下无聊地等着,“四眼”则独自绕着树林子转圈玩,没一会儿“悍马”也待不住了,跟着“四眼”一块儿疯闹了起来。李得一爬上爬下半天,才凑足了一大捆柴火,摸一把额头的汗水,再一看那俩四下撒欢的,玩的不知道多开心。李得一瘪了瘪嘴,眼珠子转了转,对着“四眼”打了个响指:“‘四眼’,你会逮兔子不?你今晚要是能逮着,回去俺给你烤兔子吃!”‘四眼’刚开灵智,尚未完全,因此现在还听不懂这么多话,但好歹还是能明白兔子是啥,愉快地低嚎了一声,嗖就窜了出去,直接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再瞅了瞅“悍马”,李得一直接就把刚弄的一大捆柴火扔到他背上,“悍马”一抖脊背,就想把柴火抖下去,李得一按住柴火,趴到“悍马”耳边说了句:“等会儿‘四眼’逮回兔子来,你想不想吃?想吃就老实背着柴火。”“悍马”一听这话,顿时就老实了,任由李得一把一大捆柴火放在了自己脊背上。

    忙了一阵,李得一总算凑齐了两大捆柴火,拔点干树皮各自一捆,两捆柴火之间再用树皮连起来,一边一捆正好搭在“悍马”脊背两侧。刚拾掇完,“四眼”就叼着三只兔子回来了,李得一挨个掂了掂,还都挺肥。“走,回去,”李得一小手一甩,得意洋洋地往回就走。搂草打兔子——当捎么。

    临走到营地,“悍马”忽然把身上的两捆柴火甩到地上,说什么也不背了。嘴里嘟囔了一句“死要面子。”李得一只能靠自己把柴火背进了营地。小刘医官接过柴火,把篝火点了起来,外圈又都摆上一圈小点的火堆,防着夜里的猛兽。李得一亲自把三只兔子拾掇出来,弄了点雪化的水洗了洗,用木棍一串,靠在火旁烤了起来。小刘医官奇怪道:“让你去拾柴火,怎么还弄了仨兔子回来?”李得一偷着笑道:“不是俺逮的,是‘四眼’逮的。”旁边“四眼”得意地摇起了尾巴。小刘医官摸了摸“四眼”的脑袋,说道:“行啊,都学会搂草打兔子了,待会儿把兔子给第一波守夜的兵士留下一只。”

    “嗯,俺知道了。”

    一夜无话,清早起来,众人就着烧开的雪水简单吃了点干粮,直接就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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