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罪魁祸首。
当年狄大帅好不容易独立撑起平周朝那糜烂的边防,打退范国师领导的突辽人第一次南侵。然而胜利之后没多久,就被这些权贵豪门因为政争和利益因素,联手整治,最终躺在病榻上含冤屈死。若当年狄大帅不死,哪里还会有突辽国的今天?这平周天下也不至于短短二十年就彻底糜烂。
也不知道当年那些联手整死狄大帅的权贵豪们,在突辽人攻破城池,踏进他们家门,杀戮他们的子孙,糟蹋他们的妻女,抢走他们的财富时,他们可曾后悔当年自毁长城?
其实李得一这样的看法是完全失之偏颇。因为他是平头百姓出身,所以想问题总是下意识把大头都甩给天下的权贵豪门。
然而残酷的事实是,滔天洪水来了,一座大坝溃堤,在修坝时趁机上下其手,大肆捞钱,导致堤坝偷工减料,工程质量不过关的那帮权贵豪门,大小官员固然会被淹死。即便侥幸不死,事后也会被问罪处斩,家产抄没。
但那些因为堤坝离着自己家近,就曾偷偷背坝上的土回家修自家房子,填平自家田地的小老百姓,也同样会被洪水淹死。
这些人的罪,其实性质一样,都是毁坏堤坝,只不过数量多少不同。
有人死后不服,跟阎王爷狡辩,我就背了一篓子土回家,至于被洪水淹死么?不好意思,你福报太小,这一篓子土的罪恶,你的福报就全被消没了,所以你只能被淹死。
这老天爷就是这么公平,万事万物都如同猪狗,一切以福报大小来衡量。
权贵世家福报大,所以可以造大恶而侥幸不死。
老百姓福报小,偷坝上一篓子土回去泥自家院墙,洪水来了就死了。
你若问谁福报大?看这世上整天修福那些就是。修福一般来说就是少造新殃,助人为善。
你若问谁福报小,看这世上整天浑浑噩噩享福那些就是。
若不会修福,你吃的每一口饭,穿的每一件衣,都是在消耗福报。若是还有其他恶事,那消耗更快。
李得一根本不知道这些道理,他就是单纯看这些做作的世家豪门不顺眼。所以李得一看到范继品那副规矩模样,就恨不得冲过去将其胖揍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然后砍下他的狗头。
要么说是他是土匪呢,一点涵养都没有,看不顺眼的就是抢,就是杀,打不过就掉头跑,为了取胜什么阴招都使,简直毫无廉耻。
奈何人家有位好师哥当后台,连平唐国皇帝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你能咋样啊?
当然了,李得一虽然看范继品不顺眼,可也不傻。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最终,李得一还是老实跟着师哥回营,没敢乱来。师哥既然已经说了,范继品本领之高不在他之下,李得一当然不会冲上去吃这个亏。
这一战获胜之后,小刘团长当夜把李得一叫到跟前,心事颇重地嘱咐道:“你去洛都东面突辽大营转一圈看看,我总觉得范国师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咱们。记住了,你这回去,只许侦察,不许动手!只要看清突辽皇帝有无大队兵马调动即可,不需凑近侦察,保命为要!那范国师肯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单等着你跳进去。”
“放心吧,师哥,俺知道范国师厉害,上回吃过他的亏,俺这回就远远瞅着,绝不惹他。”自从李得一被范国师阴了一次,到现在他也心有余悸,哪还敢再得瑟。
小刘团长点点头,李得一趁着夜色就出发了。
再次冒险派师弟去侦察,小刘团长这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原以为这范继品不过是范国师抛出来的幌子,目的在于拖住自己,不要妨碍他的突辽大军攻打洛都。但现在,范继品已经连续与自己交手两次,皆是败阵。
虽说白天仗打赢了,可小刘团长越发摸不透范国师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若是要拖住自己,只需高垒坚寨,死守即可,何必出战?若是要与自己分个胜负,为何次次只动用撞令军?精锐三万金狼骑兵一动也不动,就跟看戏的一样?
“难道范国师这是在试探自己?”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小刘团长摇摇头,晃飞这个奇怪的念头。以那范国师的实力,何须与自己耍这些花招。若他要打,直接带兵来,不需三万,他只要带着一万金狼骑兵,自己这定北守备团很可能就会败退。
可现在,范国师派了自己儿子来,作战又尽弄些渣滓兵马来应付了事,这到底是为什么?对上范国师这样的对手,你越是摸不透他,自己越心慌。
最后不得已,小刘团长只能再派师弟去冒险侦察突辽大营。派别的侦骑去,只能是去送死,只有李得一有悍马在,还不怕金狼骑兵的精锐斥候。
李得一骑着悍马不敢走大路,只能走山路,趁着夜色一路往东,来到洛都东面突辽大营外的山顶。
李得一刚找到一处藏身之处,就看到山下有一骑沿着大路急急忙忙冲入了突辽大营。
趁着第一月色,李得一看得十分清楚,这马上的骑手穿着与金狼骑兵迥异,既没有铠甲,也有没带金狼骑兵那种特异的弯刀,头上也没有发辫。
顿时,李得一就对这个急急忙忙赶来的骑手产生了极大兴趣。他当即断定,这名骑手身份绝对非同一般,而且看他的骑马的样子如此着急,必然也是身负重要任务。
只可惜,李得一此时藏身之地离着突辽大营太远,他在山顶上,看得到,却没法动手拦截此人。
上次来吃过亏之后,李得一这次来就学精了,老实蹲在山顶,躲得远远的,没敢凑近突辽大营,打定主意不去惹范国师生气。
可现在,他眼瞅这名骑手消失在突辽大营之中,李得一脑子立马就活泛开了。
接下来一整天,李得一都趴在原地没动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突辽大营。强打精神不睡觉,吃饭就在原地干啃个光饼。要撒尿稍微一侧身,解开裤带靠着年轻有力的膀胱,把尿呲出去。当然得尽量尿远一点,毕竟有尿骚味儿。想拉屎就只能先憋着。
先贤说得好:“屎可忍,尿不可忍。”
功夫不负苦心人,那个做平周人打扮的骑手终于再次出现在李得一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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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七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终于,在第二天晌午时分,李得一又看到了这名穿着打扮与金狼骑兵迥异的骑手从突辽大营中出来。
这回是白天,李得一总算看清楚了。这名骑手的穿着打扮,与范继品相似,都是平周人模样。这骑手一从突辽大营出来,立即就直奔西面洛都而去。
“难道是李家派来与突辽人偷偷媾和的密使?!!俺日恁酿啊,李寺乃,这回抓住证据,非先破了你这洛都城不可!”李得一瞬间大怒,赶紧爬起来跑到悍马那儿,翻身骑了上去。“往西走,俺得紧盯着山下那人,赶路就交给你了!”李得一拍拍悍马,一人一骡分工合作,沿着山路猛追。
骑着悍马在山中疾驰,李得一死死盯着山下这骑手的动向。就在李得一以为这骑手要赶奔洛都城时,在山下大路的一个三岔口,这名骑手忽然转道往西北。
“不是李家的?那能是哪儿的?别管那些,俺先跟紧了他再说!”李得一赶紧催悍马转头,继续在山中遥遥跟着这山下骑手跑。
到了半晚,李得一终于看清,这名骑手应该是要赶往洛都北面的撞令军大营,就是范国师儿子所在的那个营寨!
随即,李得一让悍马开始往山下跑!他决定冒险一试,在这名骑手赶到营地之前,将其截杀,看看他到底是在来回送什么至关紧要的军情!
此处已经远离突辽大营,李得一也不用再怕范国师埋伏高手狙杀自己。
大路上,天色已黑,这名骑手骑马跑一天,此刻已是满头大汗。他全然不顾胯下战马已经口冒白沫,仍在不停催着胯下战马再加速快冲。骑手的双眼盯着前方终于出现在视野中的营寨,紧绷的心弦总算松开了那么一丝。只要进了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正在这时,忽然飞来一颗没把的流星!啪!一声,正中这名骑手的脑门。“啊呀”一声惨叫,这名骑手滚落下马。那匹上好的突辽马却浑然不觉,依旧在往前猛冲。
眼瞅自己躲在暗处,全力一石头砸出去偷袭,正中脑门居然都没把这名骑手打死,没有料想中的满脸桃花开,李得一也是略有些惊讶,赶紧抽出军刀,急催悍马冲了过去。
悍马冲过去时,这名骑手非但没死,还挣扎着要爬起来。本待一刀将其结果,李得一临时改了主意,让悍马猛力撞了上去!
随着骨头断裂的闷脆声传出,这名骑手被撞得飞滚出去十几步远,趴在第一上一动不动了。
李得一追上去,跳下悍马,先拿手试了试这名骑手的鼻息,发现这人居然还没死。直到此时,李得一才发现,这名骑手居然是个平周人,而且是气壮境大成的好手!
掏出捕缚绳,李得一将这名骑手手脚麻溜捆好,最终还不放心,又使刀尖将其手脚大筋都给挑了,这才去他身上搜索信件。摸了一阵,李得一找出一封使火漆封好的信件,收入怀中。然后跳上悍马,又赶紧去追那匹跑掉的突辽马。
最后,李得一牵着突辽马,将这名骑手搁在马上,骑着悍马返回了自家大营。一回到营地,李得一找到师哥,把怀里那封信掏了出来。
“师哥,俺逮了个平周人信使,给突辽人当走狗的。你看看这封军情里说的啥?要紧不?”
小刘团长伸手挑亮帐子里的油灯,接过信,拿起匕首小心翼翼割破火漆,将内里信件取了出来。大略看了几眼之后,小刘团长叹了口气道:“这上面写的我看不太懂。”
“啊?给俺瞅瞅。”李得一急忙伸手接了过来。
结果他一瞅,怨不得师哥看不懂,自己照样也看不懂。这上面写的,全是突辽文字。这突辽文字是突辽皇帝建国之后,特命范国师造的,面世还没几年,突辽人都没几个认识的,这天下更没多少人懂。别说李得一和小刘团长,就是孙老医官来,他老人家也照样看不懂。
突辽皇帝虽然一直想把这套文字普及下去,但这几年他天天忙着征战天下,还真没多少工夫摆弄这事儿。
“师哥,咱看不懂不要紧,俺把那名骑手活着逮回来了,咱问问他!”说着话,李得一随手抄起木案上一碗凉开水,走到这名依旧昏死的骑手面前,扬手把水泼到他脸上。
“啊”一声呻吟,这名平周人骑手缓缓苏醒,张开眼皮,就看到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将军。这人眼睛鼻子分开来看,全都是正派人模样,但和在一起看,却越看越像个土匪模样。
李得一笑眯眯道:“你醒啦?还不太清醒?没事,俺帮你一把。”随即拿过一把小匕首,往这人大腿上一扎,然后拔出匕首,用自己手指头顺着刀口伸进去,使劲儿抠挖。
“啊!”凄厉的惨嚎声瞬间在营帐中响起。这名骑手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无比,疼得嘴唇直打哆嗦,豆大的汗珠直接就从额头冒了出来。
“俺问你个事儿,你要说对了,俺就抽回这根手指头。你是替谁来回传信?”李得一把眉头皱着,故意恶声恶气问道。
这位平周人还有些骨气,居然硬咬着牙不说话。
“嘿,真行。这年头,有骨气的平周人可不多了。也真是奇了怪,一投靠突辽人,当了人家的走狗,就硬气了?俺还就不信了!”说着话,李得一加大力道,更加使劲儿用手指猛扣这人腿上伤口里的肉。
“啊!我说,我说。”
“当了走狗还嘴硬,真是找死。赶紧说,不然俺有一千种死法让你挨个试试。赶紧说,你到底给谁送信?”
“给师父和师哥送信。”
“放你娘的屁!俺师哥就在俺旁边站着呢!俺师父在定北县,连见都没见过你,送什么信?你当俺傻?”李得一勃然大怒,伸手就给了这名平周人一个大嘴巴子。
小刘团长在旁边咳嗽一声,红着脸不好意思提醒道:“他大概是说他的师哥和师父。”师父,师弟这样傻,可咋办啊。
“哦,啊。不好意思,俺对不住你。这样,俺自罚一个嘴巴子。”啪,李得一还真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说,你师父是谁?你师哥是谁?”
“我师父是突辽国的国师,家师名讳不能提及。”这名平周人吐出嘴里的血,含混说道。
“范国师的徒弟落俺手里了?!你是范国师的徒弟?!哈哈,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李得一听到这平周人的话,顿时大喜!
“你叫啥?为什么给范国师这个狗贼当徒弟?”
“住口,不许侮辱家师!”
“哦,俺的错。在你眼里,范国师确实是个好人,教你一身本事,还提拔重用你,让你有吃有穿有身份地位。你叫啥?”
“萧贵。我年幼时前在中神城沿街乞讨,那年冬天,差点被冻死在雪夜里。正好家师半夜匆匆回府,将已经冻僵在门口的我捡起。咳”这名平周人咳嗽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显然之前被悍马一撞,他虽然勉强不死,心肺也被重创。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范国师让你传递什么消息给他儿子?”
萧贵闭上眼,摆出一副任打任杀的模样,不再开口。
“嘿,还真硬气。你师父踩着亿万平周朝百姓的尸骨爬到今天这个高位上,你这当徒弟的,还真维护你师父。他是救过你一命,你可曾见过中神城那无数惨死在突辽人马蹄下的百姓?说到这儿,俺心里就来气,今天算你倒霉,俺得在你身上撒撒气。”李得一活动活动筋骨,然后出门,派人叫来一名老兵。
这名老兵现在是后勤营管事,已经快五十了,是目前最老资格的威北营精锐战兵。他有一样拿手绝活,就是整治审问俘虏,就没有他撬不开的嘴,也没有他问不出的事儿。
不一时,老兵高守就来到了帐外。虽然已年近五十,但这名老兵还是中气十足,粗声粗气报告一声,小刘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