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熟悉他的,都知道悍马这样其实根本没睡。这时候要是有倒霉蛋以为能趁机靠近,悍马随时都会瞅准机会暴起伤人,尥起蹄子狠狠给胆敢来偷袭的人胸口盖两个马蹄章。谁能想到,一头骡子,居然学会了使诈?
这怎么能说是使诈呢?真没文化,这是正经的兵法,而且是阳谋,就叫示敌以弱。额,好吧是阴谋,阴谋。悍马其实早就使过这招,不过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当年跟四眼俩一起合作打猎的时候。那时候,悍马常常装成一头迷路的肥美小骡子,瞪着两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迷茫地走在深山老林中。
然后,就会有不长眼的山豹,老熊,虎大王跳出来,把路一拦,满脸银笑道:“哇咔咔,小骡子,来来,到哥哥这里来,哥哥这里有糖给你吃。”虎大王,你也不想想,这深山老林里,到底多傻的骡子才会迷路迷到这儿?
然后,悍马就会傻乎乎地走上去。等走近了,还没等这位拦路的豹哥,熊老大,虎王出手,悍马扬起前蹄就是一下子。然后,四眼就跳出来,俩一起合伙做了这送上门来的肉票,高高兴兴拖回家里去。
后来四眼走了,去草原上打一片江山,继承他爹的狼王之位。悍马独自一个,也就不爱再去山里逞能。但这招示弱使诈,悍马还是一直记着。
悍马若是真睡觉,他会趴在李得一身边。这些年来,悍马跟李得一同吃同住,早就习惯了趴在李得一屋里那个舒服的特制棉花大垫子上睡觉。
寻常人哪里知道,这头平时生活奢侈无度,每天都要吃红烧肉的骡子,居然还会诈睡。
太阳刚一落山,当最后一丝阳光离开时,李得一准时睁开了眼睛。悍马随即也走过来,冲着李得一点点头,示意安全,没人发现咱们。伸了个懒腰,李得一纵身跳上悍马,找了条山后小路,转转绕绕,悄悄下了山。
一路小步慢行,尽量把走路的声响控制到最小,李得一顺利摸到金狼骑兵大营外的一处隐秘地。此处距离更近,瞅着眼前这座大营,比在山上看得更加真切。
略瞅几眼,李得一忍不住对眼前这座大营啧啧称赞。
不愧是突辽皇帝金帐所在,整座大营气势威严有序,整齐肃杀,透着一股子扑面而来的帝王雄气,让人不自觉望而生畏。这座大营正中最高大的那个金色帐篷,就是突辽皇帝的金帐。周围一圈负责拱卫金帐的,是十八个较小的金色帐篷。
这十八个帐篷猛一眼望去好似散乱无章,其实暗合兵道。十八个帐篷恰好堵死了每一条通向金帐的直路,任何人若是想要到达中央金帐,必须穿过这十八个帐篷,从而团团拱卫住中间皇帝金帐。
十八个金帐拱卫皇帝大金帐的同时,又给皇帝金帐专门留出足够的空间,显示出突辽皇帝凌然不可侵犯的至尊威严。
除此之外,是一群群猛一眼看上去杂乱无章,实则整体呈十字分布在整个突辽大营当中的无数较小军帐。这些军帐依着中间留出的十字型直通东南西北四个营门的交叉大路布置,以方便金狼骑兵快速进出。在军帐周围的空地,则是专门留出来专门放置战马和牛羊的空地。
这种营盘布置方法,也凸显出突辽金狼骑兵强大的自信。营中道路如此宽阔直敞,很容易被夜袭的敌人利用,长驱直入搅乱整个大营。但突辽人就是敢在李家眼皮子底下这么布营,就是有这个自信,你李家绝不敢来偷营。即便来了,我金狼骑兵也能把你偷营的兵马一口吞吃干净。
实际情况也真是如此,除了李药师曾有一次略作尝试旋即撤走,李家还真就再没来尝试偷营。
李得一猫在离着突辽大营百十步远的地方,浑身除了眼珠一动不动,正在用心记着突辽人夜间换岗的时间。若是李家的兵马看到李得一就趴在离着突辽大营这么近的地方,非得大惊失色不可,他们的侦骑,是绝不敢如此大胆的。
但李得一有悍马相随,别看金狼骑兵人多凶猛,他也是浑然不惧。若不是知道眼前这突辽大营中有范国师这样的高手坐镇,他非要再掏出那面锣,敲打着闹他一宿不可。
范国师的赫赫凶威,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为十万金狼骑兵换来一个安稳的夜晚。李得一虽然有股子匪气,但他并不傻,知道打不过人家的时候,就不要硬上,先等着。人家名门子弟,都是打不过人就在家猛练,什么时候本领强了,再去找人家打过。
这李得一么,可不好说到底在憋什么。当年他跟李无敌过招,没多久就搞出面粉包砸脸这种招数,打完了还振振有词,说什么只论胜败,不论招数,简直无耻之极。
可是转眼一想,李得一跟范国师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当年范国师头一次带着突辽人南侵,被狄大帅打得大败,回头他就乔装改扮,潜入平周朝内部,利用文官倾轧和诸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机会,将狄大帅狠狠阴了一把。最终害得狄大帅屈死在病榻之上,一代英雄,窝囊而死。
只能说是后浪推前浪,范国师这个老阴贼,现在遇到了李得一这个小阴贼。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不信抬头看看,这苍天饶过谁?
到了下半夜,李得一已经摸清突辽人职夜换岗的规律,开始想要动手试探试探这些守夜兵士的成色到底怎么样。他估摸着自己若是不闹出太大动静,应该不至于惊动范国师这样的大人物出手料理自己。
说干就干,李得一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块卵石,瞄着岗楼上火盆旁站着的突辽职夜兵士就打了过去!啪,夜空中传来一声闷响,这石头正好砸在这名兵士的后脑上,他连吭都没吭一声,直接软软倒在了地上。
瞅着一击见效,李得一抽出军刀,就要上去砍了这个脑袋下来。结果他刚猫腰冲出去几步,猛然间看到那火盆旁的阴影中冒出一名突辽兵士!李得一吓得立马就匍匐到了地上。“酿的!这范国师果然谨慎,布置夜岗都是一明一暗两个人。幸亏俺没着急,不然这下非得挨一箭不可。”
果然说中了,李得一刚趴到地上,耳边就听到嗖嗖嗖三箭破空声接连传出。这三箭贴着李得一上方飞过,若不是他趴下及时,这时就以被射中。这名守夜的突辽兵士居然如此精锐,黑夜中看不清状况,仅凭微弱的声音,就能找准李得一的位置!
外面茫茫黑夜,此刻犹如一头吃人不见血的恶兽,三箭一过,李得一死死趴在地上一点动静没有,那名暗哨再听不到李得一的动静,只能朝着外面三个可疑方向又发了三箭。
他不放箭还好,这三箭一过,李得一同样来了个听声辩位,唰,扬手还给这突辽守夜兵士一石头。啪一声传来,接着就是跌倒在地的闷响,这回李得一不再迟疑,爬起来猫着腰飞快靠到突辽大营寨墙外。
寨墙外有近一丈宽的壕沟,但也拦不住李得一。他纵身一跃,直接使双手攀在寨墙上,紧跟着手脚并用,三窜两蹦,攀上寨墙,顺势爬上里面的瞭望的岗楼。上去之后,李得一挥刀将两个人头割下系在腰里,转身就想下去。
就在这时,李得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吓得他赶紧又猫了下去,躲在岗楼的黑影中,一动也不敢动。
原来这时刚好来了巡夜的突辽骑兵队,带头的突辽巡夜队长看到这个岗楼见不到人影子,直接就张嘴喝问了一句。
李得一猫在岗楼上听着,虽然听不太懂,但他知道,这肯定是在叫这俩被自己砍了脑袋的倒霉蛋。李得一继续猫着,一点动静不敢发出,希望这队长赶紧去查下一个。
可惜,事与愿违。今天这巡夜队长是个负责任的,一看这岗楼没兵士答话,还当兵士在偷懒睡觉,立即加重语气,又喝问了一句。李得一在岗楼上一想,这回若是再不答话,恐怕就要露馅。没奈何,他只能站起身,把大半身躯都藏在黑影里,只把手露在火盆明影里晃了晃,然后呱啦了一句自己掌握的突辽话,想要应付过去。
下面巡夜队长看到岗楼上兵士答话这么慢,骂骂咧咧一通,转身带着身后一队骑兵往下一处赶去。李得一看到巡夜队走了,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倒不是怕这些突辽骑兵,他怕的是闹大了,万一被拖住,再引来范国师出手对付自己。
本打算今晚来闹事砸人家场子,结果人家场子没砸成,今夜自己反倒栽在这里,那可就倒霉透了。
岗楼上,李得一这口气还没松完,刚才出去没两步的那个突辽巡夜队长忽然扭回身,手中赫然已经张弓搭箭,瞄准了李得一的身形!他身边的巡夜兵士也都是突辽精锐,一看队长动手了,二话不说,飞速跟着拉开弓箭!
好在李得一这时浑身警觉到了极致,一听到传来弓弦拉开的声音,顿知不妙!
李得一当场吓出一身冷汗,心说:“俺惯于阴别人,没想到今天阴沟里翻了船。让这些孙子把爷爷黑了一把!”随即咬咬牙,一个矮身,双腿同时猛然发力,齐齐猛踩脚下木板,借力向着岗楼外的茫茫夜色飞扑跃出。(。)
三百二十七章 祸害真是不容易死()
李得一刚跃出岗楼,突辽人的箭已经到了。一片箭矢叮叮当当射入木制岗楼中,箭头深深钉入木头之内,箭尾承受着巨大的力道,犹自颤动不已。
若不是李得一当机立断,这时已经被射成了筛子,浑身是洞。
但最后这一跃太仓促,力道准备不足,李得一眼瞅着跳不过外面那近三丈宽的壕沟,就要跌落下去。壕沟下面那削尖的木桩子,根根直立,上面的斑斑血迹已经在急急等待着下一个牺牲品。
半空中,李得一拼命朝前伸开双手,想要把住壕沟的边缘,试图保住自己不被下面的木桩串成人肉串。
最终却险险差了半分,李得一还是没能把住壕沟边缘,整个身子顿时直坠了下去。
壕沟低部,一根尖尖的木桩已经向着李得一的菊花露出了猥琐邪恶的笑容!来吧,我要痛尝你的鲜血!
“要完!”李得一心里惨嚎一声,最好了最惨的准备。就在这要命的时刻,忽然!黑夜中李得一恍惚看到壕沟上端垂下来一股绳子。李得一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伸长了手,一把死死拽住这根绳子。
上面紧跟着传来一声刺耳的骡子叫唤,随即李得一被一股巨力拉出了壕沟。爬出来一看,弄半天手里的绳子是悍马的尾巴。原来在危急关头,是悍马急冲过来,反身跪伏到地上,用自己的尾巴垂到壕沟里,这才救了李得一的菊花一命。不然今晚,李得一非得来个菊花残,满腚伤,你的xx已泛黄。
悍马早与李得一心灵相通,刚才李得一在岗楼上一紧张,悍马同时就已感受到危险,立即往这里急奔过来,最后刚好来得及救起李得一。
这时,突辽大营中的巡夜兵士也已经登上寨墙,纷纷张弓搭箭,朝着李得一方向射来。李得一头也不敢回,翻身跳到悍马背上,狼狈逃窜。
骑在悍马身上,一口气冲出去二百多步,李得一扭回头,发现身后没有追兵,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刚才他那一跃着实吓住了那些突辽巡夜兵士,正常人哪里能一跃三丈远?再加上天黑看不清外头的情况,突辽人也不敢追出来,只是放了一通箭了事。突辽巡夜队长虽然英勇善战,但对这黑夜里看不清却又实力强大的敌人,还是有些畏惧,所以按住了手下骑兵,没有追出营外。
又一气跑出去数百步,等到了山边,李得一这才稍稍感觉安全些,一摸腰里,俩人头倒是都还好好挂在腰后头拴着呢。“今晚虽然险死还生,但好歹也是有收获,等明天看俺怎么炮制这些该死的突辽狼畜生。”
剩下的时间,李得一没再闹腾,也不敢闹腾了,突辽人那一通箭,着实把他也吓出一身冷汗。其实他身上穿着黑钢鳞云甲,按说不怕箭矢,但方才就在突辽大营中,与突辽兵士距离太近,双方不足二十步远。黑钢鳞云甲再强,也防不住这么近距离的箭矢猛射。
摸黑回到山上那个藏身的浅洞,李得一趁天亮前,眯了个盹。天亮之后,李得一爬起来,拿军刀削砍出几根拇指粗细的树枝,又划拉些嫩草绿叶,开始忙活起来。不多时,两条草狗就从李得一手里现出了样子,活灵活现,像极了狗模样。
现在李得一能熟练用树枝和草叶编出这俩像模像样的草狗,要说还得感谢当年师父孙老医官让他学编筐。所以说,严师才能出高徒,不要凡事都想着吃现成的。你过去吃得苦,遭的罪,总有一天,都会成为你成功的垫脚石,登天梯。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彩虹,你说是吧。
那时候威北营穷啊,穷得连草药都买不起。为了吃草还丹,李得一还得自己跟师哥一起进山采药。头次进山时,李得一连个好篓子都找不到,最后没办法,只能找个粪篓子凑合着背进了山。从山里回来,李得一就找上后勤营的一位老兵,央求着他教给自己如何编筐。这也是逼得没办法,那粪篓子挖草药,炼成草还丹,李得一吃了就想吐。
当时这位老兵还吓了一跳,李得一可是孙老医官的关门徒弟,将来威北营的接班人,跟自己这个老兵油子学什么编筐?要是教歪了李得一,孙老医官万一生气把自己行了军法可咋办?老人家,你多虑了,这小子不用你教,已经歪了。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后辈,李有水的孙儿辈,能不歪么?李有水当年在威北大营狄大帅手下打仗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点子多,脑子活,歪招有的是。
这位老兵也是会来事,拗不过李得一,就亲自跑去请示孙老医官。哪知孙老医官痛快地就点头答应了,这老兵带着一脑袋纳闷,回去就把编筐的本事全都交给了李得一。
其实在当时,孙老医官绝想不到威北营能有今天这个局面,精锐兵马数万,二等战兵更不用算,库里的军粮,军饷,器械,堆积如山。甚至连茶,盐,绢布这样的奢侈货,都堆满了几个大仓库。那时候孙老医官整天为一帮老弟兄的生计发愁,连给老弟兄说个媳妇,都愁的想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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