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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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择路-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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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无好宴,你在邺城这么些天,又是杀人又是抄家,不知动了多少人的利益。这些大家族背后的姻亲关系盘根错节,扯出一个,就扯到一窝。他们当中不知有多少人都被你杀了姻亲,现在他们指定恨你入骨,直欲置你于死地而后快,这时候他们会好心请你吃饭?”小刘医官抬手给了师弟脑门一下,冷冷道。

    “怪不得师哥你还带着兵来。”李得一回头瞅了一眼身后的五百步卒,又冲着师哥使了个俺明白的眼神。

    “团长,副团长!洒家来迟一步!”王壮彪高喝一声,一路声势惊人地冲了过来。原来小刘团长决定赴宴时,王壮彪不在身边,被派出去沿街巡视去了。王壮彪这个块头,往那一站,就能吓住那些心存不善的侥幸无赖。

    小刘团长今天存着立威的心思,而守备团还有谁比王壮彪更能唬人!所以在决定赴宴之后,小刘团长就安排手下兵士,去街上通知王壮彪速速前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文家大门外。文家早已是大开中门,派家中下人在门口恭敬等候。文家的大管家叶二,更是早早地就在门口守候。叶二老远看道守备团还带了五百兵士前来,腮帮子不由抽动了一下,脸上神情露出一丝惊恐,随即又被扯起的笑容掩盖了下去。他脸上这番变化自以为掩饰的很快,却没逃过小刘团长的眼睛。

    小刘团长不动声色,一甩手,把两手背到身后,挺直了腰板,径直走进文家大门。李得一跟在师哥后面,摇头晃脑地进了厅堂。王壮彪把五百步卒留在外头,晃着硕大的身形,也跟着进了大门内。

    进了大门,绕过那精雕细琢的翡翠松柏长青影壁墙,来到天井里。小刘团长忽然停下了脚步,左右观望了一阵,笑道:“文家不愧是世卿世禄,累世的官宦,光这院子就好大的气派。啧啧,你看那处假山石景,层峦叠嶂,端得是名家手笔,内里也不知暗藏多少奥妙。”

    仰面一抬头,厅堂旁的两根楹柱上悬挂着一副鎏金字的楹联,上书:“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小刘团长看着这幅楹联,实在没忍住,当场就笑出了声,摇头叹息道:“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会说话,到底是世代官宦的人家,就是有底蕴。如今平周朝都亡了,你还挂着这‘负国何忍负之’,这合适么?我说这位文大官人?”

    文家当代的家主,文祖荫此时刚好领着一大帮邺城的鸿儒,贵人们,来到厅堂门口迎接,猛然被小刘团长刺了这一句,顿时就涨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这文祖荫不过是个老实的守成之人,面相白胖阴柔,素缺急智。因此,被这一句就给打在了那里,半天也接不上下句。这幅楹联,原是其老父,文顾私当年从宰辅致仕之后,特意命人制作,悬挂在厅堂门口,以显自己虽处江湖之远,却不忘庙堂之忧。

    结果这位文顾私忧来忧去,平周朝咔嚓一声,它亡国了。当时文顾私还没死,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嚎啕大哭,后来在病榻上撑了半年,也跟着平周朝后头走了。至于这文顾私哭的,是自己家的世卿世禄没了,还是平周国祚没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咯。

    小刘团长一句话把文祖荫噎在那儿涨红着脸站着,好半天没动静。其实小刘团长这是存心要给他难看,就是不说个下台阶的话。文祖荫身后,那一大群儒老士绅当中,终有人看不下去了,高声呵斥道:“尔辈粗鄙武夫,岂知我辈读书人之事!那平周末代国君昏庸无能,亡国也是他自作孽。”

    李得一在师哥身后,听到这句话,立即就跳了出来,厉声叫道:“刚才这话是谁说的,你给俺站出来!”他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顿时就把这群儒老给唬住了,一时竟没一个人敢站出来。李得一别看年岁不大,今年才十九岁,可他已经是身经百战,砍过的人头,能绕着定北县城摆两圈,浑身上下,自有一股子煞气,恼怒起来,还真能唬住这些软骨头的儒老士绅。

    瞅着没人站出来,李得一眼珠子转了转,立即又冒了一股坏水。只见他忽然拱手肃立,然后恭恭敬敬对着这些儒老士绅,鞠了一躬。若按平周朝来说,鞠躬可是大礼,若非朝见天子,觐见宰辅,鞠躬就是最重的礼节,仅次于跪礼。这套规矩,还是平周太祖给定的,他老人家一生不耐烦人见着大官跪来跪去,就定了这个规矩。

    鞠完一躬,李得一站直身说道:“小子刚才出言莽撞,惊吓了各位长辈,还望各位多多原谅则个。小子久在行伍,出言难免粗鲁,惊吓到诸位长者,是俺的不是。刚才那句话是哪位长者所说,小子听后,如雷贯耳,犹如拨云见雾一般,才知平周亡国,乃是君王昏庸所致。还请那位长者出来一见,小子有事求教。”

    李得一这番话说的恳切,再加上他又是行礼又是求教,人群中,终于站出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只见此人虽年过四十,但面色白皙,脸上皱纹稀少,显然是平日里养尊处优,饮食考究,保养得宜。再看这男子身上,衣着华美,头戴高冠,端得是一副钟鸣鼎食之家的贵族气派。若细看其衣服上的纹饰,还能此人得过祖上萌荫的,有着平周爵位在身。

    (。)

二百二十章 血宴(三)() 
这人一站出来,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清贵姿态,满脸傲慢,朗声道:“你有何事求教。”这气势,这架势,真是摆足了时代公卿的派头,一看就是钟鸣鼎食之家教养出来的优秀子弟。

    李得一看着这人,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成大喜,咧开嘴巴,笑呵呵往前紧迈几步,一把就攥住了这人的手腕子。这人吃了一惊,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传来一阵彻骨的剧痛,凭着自己那点儿养尊处优的力气,根本就挣不开。

    李得一笑眯眯地盯着这人,然后,抬手就给了这人一个大嘴巴子。“啪”一声,这一巴掌打的,那叫一个清脆,那叫一个响亮。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读书人都吓坏了,满厅堂儒老士绅,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止。可算了吧,明哲保身最重要,这小煞星一看就不是讲理之人,我等还是保全自己有用之躯,以图后事吧。仗义每多土(和谐,通假字,老祖宗智慧无穷啊)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看来你要是跟读书人交朋友,那一定要小心,出了事,他们还是明哲保身居多,绝不肯轻易相帮。

    不信你看历朝历代,文臣内斗最厉害,今天是生死之交,明天转脸就互相捅刀子。倒是那些粗莽之辈,还真有不少仗节死义之人。大概是那些粗莽之辈,因没看过那书中的颜如玉和黄金屋,所以心中较为磊落。光明磊落,光明磊落,人们总是把这俩词合在一起说。

    明代贤者王阳明,临终说那句话说的真好,“我心光明,亦复何言。”这些所谓的读书人,世亲世禄的权贵豪阀,表面上用华美的衣饰把自己装扮的鲜亮无比,其内心却充满熊熊**,物欲,权欲,男女欲,这种种**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们。心这么脏乱差,哪里有光明栖身之所,当然也就做不出什么仗节死义的光明磊落之事,更别提平家治国安天下。

    这时候,众人总算明白为什么这小子要攥着别人手腕子,感情不是激动的,而是防着人跑咯。李得一攥住了这人,先抽一个大嘴巴子,然后就是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猛捶,直把这人打的嘴角流血,一张脸肿的跟个猪头一样,这才罢手。

    打完了人,李得一抬起头,朗声对众人说道:“都别害怕,俺可是个讲理的人。他刚才说俺是粗鄙武夫,俺这要是不打他一顿,他岂不是说错了话?俺平生最讲道理,他说俺是粗鄙武夫,那是一点不错。为了证明他说得对,俺这才特意打他一顿。诸位莫要害怕,俺是最讲道理的,从来都是以理服人,以理服人。”打完了人,李得一笑眯眯地开始与在场的诸位读书人、文化人讲道理。

    众人此时早已被他的暴戾给吓得噤若寒蝉,哪里敢再说半个不字。李得一把眼珠子一瞪,怒问道:“怎么?!有谁觉得俺不对?!”众人唯唯点头,根本没人敢有异议。所谓的文人风骨,大体就是这样,你不捶他,他天天站旁边说风凉话,这不好,那不对。可你若仔细听听,他说了半天毛病,就是从来不提解决方法。所以说,这帮人就是欠砸,没别的。天天砸这些满嘴空炮的文人一顿,他们就能老老实实觉踏实地为社会问题思考解决办法。

    李得一点了点头,然后呸了一声,“俺是粗鄙武夫,你们只是些没骨头的书蠹,又能好到哪去?咱们黑碗装酱油,谁也别笑话谁。大家一律平等,这多好。你瞅瞅你们,非得摆出一副比俺高一头的模样,这不是找事儿么?!”

    破天荒的,李得一这番胡闹,小刘团长居然没制止,就这么干看着。等着师弟闹完了,小刘团长清了清嗓子,拿手一指文祖荫,厉声喝问道:“你父文顾私生前,曾经上疏弹劾狄再青狄大帅,以莫须有的罪名,说我家大帅位高难制,请求那窦家昏君罢免我家大帅,此事然否!”1

    文祖荫那年不过二十来岁,当然记得此事,可事到如今,他哪里敢点这个头。小刘团长见其不答,继续高声追问道:“你父上书之后,狄大帅蒙受污蔑,气愤之下旧创崩裂,病死床榻。狄大帅死后不过短短二十年,这平周朝就亡了国。中神城,连其以北数省的亿万黎民,惨遭突辽人虐杀,你可知此事!?你父死后,可能瞑目!”

    中神城被攻破时,那惨状,简直惨绝人寰,让人难以言说,这事儿天下人谁不知道。文祖荫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那好,今日,便是你文家的报应到了!为一生征战为国,却受辱而死的狄大帅,也为那惨死在突辽人手中的亿万黎民。你听见了么!?那无数惨死的稚龄幼童,女人,他们惨死前的哭嚎,一直在这平周土地上久久萦绕不去。还有狄大帅的一份,我家大帅精忠报国,一生大小数百战,最终却落得个蒙冤病死榻上。善恶到头终有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今日,你就要为你父当年所为,付出代价!”小刘团长拿手指着文祖荫,厉声喝道。

    “且慢!平周朝亡国,乃是天子昏庸所致,与我父何干?”文祖荫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吓得魂不附体,慌乱之中,竭力喊出一句。

    “哈哈,你父亲当着平周朝宰辅之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他可是天天把国家兴亡视为己任,这副楹联,不就是你父心系天下的铁证么?还说平周亡国与你父无关?!与你父文顾私无关?!”说着话,小刘医官抬手一指文家厅堂这副楹联。

    文祖荫哆嗦着嘴唇说道:“难道我父生前忧国忧民,为国效命,这也有错?!”

    “你父为国效命不假,可惜他说的好听,口号喊得响亮,却没办成一件实事儿。他说的好听,他当年在任时,这平周天下还不是一天天持续衰败,直至亡国。你父亲说到,却没做到,就是这天下第一等的恶人!任凭你百般狡辩,百般推诿。你挣得脱,推得开那亿万惨死的平周百姓?!你听听他们埋在这土地下的哀嚎!更可况你父在任时,不求奋起,只求苟安,凡事务求先保住自己的功名富贵。他当年甚至不惜上表附议,把安疆、葭芦、浮图、米脂四寨割让给突辽人,只图一时偷安!”2小刘团长说到这儿,不怒反笑,笑声越来愈大。

    笑够了,小刘团长接着说道:“你父也敢妄称忧国忧民,为国效命?你这话该去问问那亿万惨死在突辽铁蹄下的百姓!你去与他们说,说他们惨死突辽铁蹄之下,与你父无关!你看看他们同意不同意!简直是笑话,他在任上之时,平周朝国政毫无起色不说,甚至每况愈下,直至灭国。这岂是你一句话就能为其开脱的?!废话少说,今日就是你文家付出代价的时候到了!我今天就是要让这天下的蝇营狗苟之辈知道知道,他们祸害了一个朝廷,祸害了亿万的黎民百姓,就想这么算了,还想保住子孙的富贵绵长?!门都没有!我,就是那个讨回这亿万血债的!”

    “狄大帅死后,朝中大臣,包括你父亲,拼命打压我威北营。他可曾想到!这天道好轮回!你抬起头看看,这苍天饶过谁?!今天这报应就轮到你们文家!来人!抄家!”小刘医官说完这番话,立即下令动手。

    “粗鄙武夫!尔休要猖狂,今日还容不得你在此撒野!”喊出这话的,却是一个世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此人面现坚毅,劈手打碎了一个杯子。

    这杯子一碎,从那形质奇异的庞大假山后头,角门后头,侧门里面,呼啦一下涌出近千家丁、私兵、部曲,手中拿着五花八门的家什,奔着小刘团长一行就杀了过来。(。)

二百二十一 血宴(四)() 
这些豪门大户每逢乱世,都有养些部曲家丁来守家护院的传统。这次这些儒老权贵在文家设宴,邀请守备团的正副团长前来,就是打算暗中埋伏部曲家丁,待酒酣之际,以摔杯为号,一涌而出,将这定北守备团的正副团长一举击杀。

    只要干掉了这守备团的正副团长,凭着他们在邺城多年的经营,各自拿出全部的家丁部曲,足足凑够两万之数。这些部曲比定北守备团兵马还要多,到时候趁着定北守备团失去指挥,一举击溃混乱的守备团兵马,重新夺回邺城。

    可怜这些豪门大户,真是读兵书读傻了,以为打仗就是做算数,谁的数字大,兵马多,谁就能赢。他们那些家丁部曲,大多连血都没见过,真打起来,哪里会是定北守备团精锐战兵的对手。即便有几个凶猛的,见过血的,也是仗势欺人,人多欺负人少的时候,把人打死了,哪里上过战场与人一刀一枪对杀。

    现在小刘团长眼看着冲向自己的这些家丁部曲,直接就笑了。他亲眼见到,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家丁,拿刀的手都在打哆嗦。

    其实这位家丁不是因紧张而手抖,而是兴奋的。他头一次参与这种大事,虽然院里就仨人给他砍,但以后说出去,自己也参加过上万人的大事,也是一份吹牛的资本。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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