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船,躲过岸上的监视冲过十公里水路?希望渺茫!
今晚不亚于一场大型战役,虽然参与人数不多但陆海空三军齐动,组织协调绝非一般人能胜任,至少沈春丽认为鸠山寿行没这个能耐。平时嚣张跋扈的松井义雄,居然能在潜伏的时候一一完成部署,相当不容易,是个干才。
烽火连天,百分之百的安全根本不存在,普通人活着都得依赖运气。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自然也得冒险。站在松井义雄的立场上,向文韵隐瞒这一破绽,也可以理解。
上帝保佑吧!
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不管好坏已经心中有数,沈春丽突然想起郑元龙,整个计划并没有涉及他,为什么?这个人太神了,临别时那句感慨不知代表什么意思?要找到一切机会了解他。她假装好奇问:
“鸠山君,文韵的整个计划几乎完美,不过他怎么安排郑元龙?”
等待摊牌不但需要耐心,而且会令人格外紧张。鸠山寿行大约有点承受不住心里压力,明知道外面有军统人员监视,却毫不忌讳趴窗口看看,轻蔑地笑笑转过身解释:
“郑元龙是文韵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连我这个老相识都被瞒得死死的。文韵不想学汪精卫先生,与皇军共同为大东亚共荣奋斗。他只愿意把手里的情报卖给我们,然后携带家眷去美国。
我们给他存在银行的钱已经转西方去啦。在在西安的家眷,也秘密到了澳门,只要他一到,立刻启程。这一切,都通过郑元龙操作。将来,文韵甚至可以跟随郑元龙投身商界。呵呵,好算盘。”
作为文韵留学日本时的老相识,鸠山寿行如此不被信任?沈春丽有点不明白,反正没有其他事,继续追问道:
“他跟郑元龙有交集吗?如果郑元龙坑他,他就死定啦。”
“沈小姐想哪去啦?”鸠山寿行哑然失笑,重新坐下喝杯水,叹息道,“郑元龙的能量你现在还无法知道。当年他在留学生中号称赛孟尝,为人极重义气。战争爆发后,不少颠沛流离的旧友得到他照顾,算得上有求必应。所以文韵连我都不信任,却敢把身家眷属托付给一个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陌生人。而且,我怀疑文韵不可能把机密情报带身边,一定会交给郑元龙。”
没有得到有用信息,沈春丽挺失望,漫不经心地调侃:
“我们处心积虑前来,结果倒被他摆布,简直岂有此理。这样的人,凡事留心眼,关键时刻最不可靠。郑元龙历来以豪横著称,居然死心塌地帮他,叫人瞧不起也叫人摸不着头脑。”
貌似随口说说其实切中要害!郑元龙我行我素誓不低头,佐佐木石根、松井义雄、鸠山寿行,三大悍将轮番上阵也没令他屈服,不接受驱使,怎么会乖乖听从文韵的左右?鸠山寿行一下子严肃起来,略微沉默后再次叹息一声:
“沈小姐有洞察力,呵呵。到目前为止,先生和我也没彻底明白其中的原因,但大概可以猜测。记得上次我曾跟你说过,郑元龙有软肋。软肋就是驻守汉中的郑元虎,他弟弟,我们原计划经汉中去西安,就是想利用郑元虎,此人与与华北日军一直保持若即若离的联系,为了后路吧。
或许文韵手中握有郑元虎的秘密,才导致郑元龙害怕。否则,郑元龙虽然被我们胁迫来,他还是不会蹚今晚的浑水。”
郑氏家族当年慷慨激昂地宣布把郑元龙逐出家门,结果身为*高官的郑元虎更不是好东西,居然也暗中与日本鬼子来往。都不是好玩意,一路货色,沈春丽在心里恨恨骂一句。不过,郑元龙已经成为日本人,郑元虎投奔哥哥岂不更省事,何苦冒风险与华北日军保持联系?脱了裤子放屁——白多一道手续,道理上说不通。
鸠山寿行看出她的疑惑,笑着道:
“沈小姐,如果有时间我劝你好好研究一下郑元龙。此人能量之大,叫人惊奇。但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即使先生现在也无法确定。郑元虎为什么不投奔哥哥?我们也不清楚,可以保证背后有秘密。”
在佐佐木石根眼里,拥有日本国籍的郑元龙不但算不上日本人,连日本人的朋友都不算!根据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佐佐木石根虽然多疑,但绝非草木皆兵之人,沈春丽惊讶地瞪大眼睛,难道郑元龙真是自己的同志?
张志平与他有来往、司马俊寓所截获的满铁秘密资料、与反战同盟的关系、分手时的含糊表白,所有这些刷一下从她脑海中闪过。不由自主地问:
“郑元龙今晚会和文韵一起走吗?”
鸠山寿行摇摇头,看看手表压低声音道:
“他来宜昌,就是为了看看我们是否按照文韵的计划进行布置,等于是文韵的替身。估计早已跟文韵谈过,应该出发回重庆了。或许帮文韵去取机密情报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没有他居中接洽,这次行动根本就没法子进行,我们见文韵太不方便。”
陡然间,凄厉的防空警报狼哭鬼嚎地响起!沈春丽这才注意到天已经黑啦!防空警报就是行动暗号,兰州拉面馆的人进来,递给鸠山寿行一把手枪,低声道:
“邱先生,准备吧!”
鸠山寿行拉开枪栓,沈春丽不待示意,抓起桌子上的备用弹夹塞兜里,拎着巨大的驳壳枪起身。从秘密地道溜出去,在远处树林里现身跟渡边贤二汇合,等松井义雄接应到文韵后一起上船,冲过十公里左右江面就成功!行动计划在她脑子中一闪。
酒铺前台已经被琳了汽油,前后门都用东西死死抵住!屋子里的人个个神色肃然,但目光却杀气腾腾!从第一声防空警备响起,到听见飞机的轰鸣足足等了十分钟,很快,脚下的大地开始痛苦地颤栗!
大轰炸开始啦!
“点火!启动引爆计时器!”
第四十九章 身陷重围()
两名手下拎着枪先钻入地道开路,鸠山寿行把沈春丽往地道口一推,严厉下令!走在前面的沈春丽不用想都能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随着飞机的轰鸣,酒铺燃烧起熊熊大火,街坊邻居正惊慌失措,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整个街道都将化为瓦砾。
会有多少善良无辜的百姓死伤?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刚刚送别温暖的太阳,哪知道马上灰飞烟灭。会有多少妇女因为今晚成为寡妇?会有多少孩子因为今晚成为孤儿?会有多少老人因为今晚失去儿孙?她不知道,不想知道,更不敢知道!
虽然摸索着前行,可她的动作极快,心拧劲似的疼!疼得呼吸急促。作为一名潜伏在敌人内部的特工,无论多么理智,无论怎样用庄严伟大的使命宽慰自己,她都控制不了心地汹涌澎湃的悲哀!
多年来,虽然无数次亲历同胞在日寇的铁蹄下挣扎哀嚎、牺牲,每次她都慢慢转过脸去,甚至找机会远离。但今晚不同,她第一次亲自参与对同胞的屠杀,没有动手丝毫也不能降低心灵的痛苦、不能缓解沉重的精神压力,由此导致她对自己价值的深深怀疑!
失去与组织的联系、失去了司马俊的开导、失去了一切亲人,宛如一叶颠簸在惊涛骇浪中的小船,孤独无助!多年来忘我奋斗,可有意义吗?何时是个尽头?
地道潮湿幽暗,人只能半蹲着艰难前行。可沈春丽一点也不觉得吃力,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她害怕自己忍不住流泪。在黑暗中足足潜行十几分钟,感觉像一辈子那么漫长。陡然大地一阵颤抖,头顶的尘土簌簌而落,凭直觉就知道:酒铺爆炸啦!
跟在后面的鸠山寿行低声问:
“还有多远?”
负责开路的人答:
“马上!外面有人接应。”
很快前面传来轻轻的石头敲击声,然后沈春丽看见一束闪烁的光线,已经到达出口。在黑暗中呆的太久,每个人都有即将窒息的感觉。无论天使还是魔鬼,在黑暗中潜行都是一件危险的事,强烈的压抑最后会导致爆发般的冲动,当从缝隙中窥探到一丝可能的微光,就迫不及待地想冲上去,顺着它们企图撬开个朗朗乾坤。
然而越是急迫,时间过得越慢,也不知前面的人在干什么?
“怎么回事?”
鸠山寿行虽然声音极低,但明显不耐烦。马上前面洞口打开,大家鱼贯而出!沈春丽顾不上观察天上的飞机、也顾不上眺望城市燃烧的火光、更顾不上环顾四周,她得深呼吸!
一口带着硝烟味道的空气刚刚进入肺管,窒息的感觉还没消失,耳际嗖地一声飞过一颗子弹,前面负责接应的两人立刻栽倒!她本能地一回身,自己钻入地道口的同时,也把鸠山寿行扯倒!虽然鸠山寿行玩了个狗吃屎动作,但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立刻落下冰雹般的子弹,泥土四溅。如果不是沈春丽,他早变成马蜂窝!
枪声大作!
沈春丽下半截身子在地道里,像拖死狗一样三把两把将鸠山寿行拽到封洞口的大石头后面,抓起地上的枪塞过去,焦急地道:
“中埋伏啦!”
千山外水等闲过,没想到陷阱在最后关头!呼啸而来的子弹,搅乱了鸠山寿行的思维能力。黑暗中看不清沈春丽看不清他的脸,但听他气急败坏地问一个白痴问题:
“怎么回事?”
骤不及防已经被干倒两个,活着的手下就地散乱卧倒,纷纷拔枪还击,还用问怎么回事?对面大树底下传来得意洋洋的一声:
“小鬼子,投降吧!”
有朋自远方来!沈春丽的担心到底成为现实。清清楚楚,林淮山的声音!军统设伏,这个新近抖起来的特务组织力量不容小觑,今晚恐怕要完蛋!这当口才有手下向鸠山寿行解释:
“大佐,看起来他们早已发现了地道,在这埋伏了人马,接应的人根本没发现,我们被包围了!”
话音未落,子弹如疾风暴雨般袭来,期间传来有人中枪的尖叫声。因为身手利索反应迅速,沈春丽占据了最有利最安全的地道口,她担心鸠山寿行成为靶子,双手举起驳壳枪,也不瞄准,照对面的大树哒哒哒哒就是一梭子。
德国造确实不同凡响,打在全自动档上火力堪比冲锋枪,林淮山他们的声势顿时减弱不少。借此机会,兰州拉面馆那人匍匐过来,喘吁吁地对鸠山寿行道:
“大佐,沿地道往回走,前面有个拐弯,那里还有一个出口,我们在此顶住敌人,你赶紧撤退,再不走来不及啦!”
也不等鸠山寿行回答,他就地一个旋转,用日语高声叫嚷:
“各就各位坚持到最后,掩护大佐撤退。”
随着他的喊声,一梭子子弹扫过来,直接把他钉在地上!每一颗带着子弹钻入他身体时,身体都剧烈地抽搐,两条腿在沈春丽面前不停地抖动,沈春丽一边换弹夹一边恶心地闭上眼睛。这个鬼子在重庆潜伏多年,想不到今夜把小命丢在宜昌。
希望他的灵魂就此熄灭,免得再投胎作恶。鸠山寿行显然有点不好意思逃跑,还蹲在大石头后面犹豫。坚持下去死路一条!沈春丽稍微往前爬爬,让出地道口,盯着对面喊一声:
“鸠山君,快!”
示意他先撤!有人丢手榴弹,接二连三的轰轰爆炸声终于压制住林淮山他们火力。又一个手下匍匐过来,揪着鸠山寿行一把搡进地道口,顺势在沈春丽身边卧倒,一把扯过她手中的驳壳枪,塞过一把勃朗宁,焦急万分地用日语喊道:
“沈小姐,护送大佐离开,马上!我要炸地道!”
炸地道?沈春丽抽空回望一眼地道口,再看看四周,从枪声的分布判断,军统的人来了不少!鸠山寿行的手下现在就剩三四个,而且拿的都是短枪,坚持不了几分钟。她和鸠山寿行钻进去,地道口一塌,或许有机会从另一个出口逃命。绝对是上策!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留下来的几个鬼子必死无疑!保自己的命要紧,沈春丽不再犹豫,一个横滚来到鸠山寿行身边,也不说话,抓着衣领狠命一搡,塞进地道后自己紧跟着钻进去。
身后传来疯狂的叫喊,仍然是日语:
“大佐撤退啦!坚持到最后,不许被俘!”
呼哧呼哧喘息的鸠山寿行闻听,略微迟疑一下,后面的沈春丽再次猛推,两人沿着地道急速返回,大概前行二三十米,身后终于传来闷闷地一声,紧接着一股气浪顶得沈春丽差点立不住脚。
地道口炸啦!
刚才满耳的枪声一下子全没了,但耳朵里还嗡嗡叫。突然而至的静寂带着死亡的消息,留下来的几个鬼子估计也玩完啦。鸠山寿行没有在犹豫,很快就到拐弯处。沈春丽原以为鸠山寿行会知道出口的具体位置,结果却发现他像没头苍蝇,两手不住地摸索洞壁!
军统的人清点完战场,林淮山找不到鸠山寿行,再发现地道口被炸,不用脑子也能猜到鸠山寿行在里面!必须马上离开!可一点光线没有,沈春丽心里急得冒火,也开始帮忙摸索。
焦头烂额之际,鸠山寿行突然拿胳膊肘狠命往洞壁上一撞,然后惊喜地道:“在这儿。”沈春丽闻声回身,也帮着摸索,两人终于发现了一块木板。还没等摸到机关,沈春丽的手指感觉到木板轻微颤动!
外面有人!军统的人这么快就发现地道另一个出口!完啦,被人家瓮中捉鳖!想不到今晚死在这里!沈春丽暗自叹息一声,一把推开鸠山寿行,自己略微后撤拔出手枪,等待最后一刻!
砰地一声,木板碎裂,哗啦啦落下不少泥土,沈春丽和鸠山寿行本能地用衣袖遮挡眼睛,外面传来一声简洁地日语:
“我是渡边!快出来!”
渡边贤二!我地天呀!沈春丽几乎有见到亲人的错觉,借着外面的少许光亮,她拉起鸠山寿行就往外推,自己紧跟着蹿出去!没等看一眼周围,就听见渡边贤二低沉地下令:
“不许暴露目标,成散兵队形,沿原路返回,行动!”
原来在一处破败的小庙后面,相当隐蔽,几乎能看见刚才被包围的地方!没人敢出声,大家猫着腰在渡边贤二带领下无声溜进草丛,除了沉重的喘息几乎没有其他声音,其实即使有也听不见,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