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意外,请小泉君贴身保护您,我出击,除非郑元龙公然造反,否则应该无虞。动身吧。”
平白无故被戏弄,而且动手时落了下风,年轻气盛的小泉次郎长期供职满铁调查处,没上过战场也没经历过真刀真枪的拼杀,因刚才的遭遇颇不服气,脸色很难看,皮笑肉不笑冷冰冰地道:
“沈小姐开什么玩笑!您以为本地人说评书哪?郑元龙先生是博士,连枪都不带,不过他身边的四个保镖和护卫队可不是闹着玩的。我顶多能对付一个,您恐怕。。。”
话音未落,沈春丽形如鬼魅骤然回身!
左手闪电般抓住他持枪的手腕,右拳如出膛的炮弹直奔他咽喉、肘尖猛击他胸口、而膝盖已经顶到他的肝脏部位!一招三式眨眼间完成,小泉次郎甚至没来得及反应,手枪已被沈春丽顺利缴获。
幸亏所有动作都含而未发点到即止,否则他有三条命也玩完。鸠山寿行不无得意地走过来拍拍小泉次郎肩膀,貌似安慰实则炫耀:
“小泉君,别不好意思,即使关东军内部,也没人敢跟沈小姐单打独斗。就按照沈小姐的思路执行任务。”
连番受挫的小泉次郎终于折服,都吸一口凉气瞄沈春丽一眼,满脸煞白接过自己手枪,借机会舒展自己因惊吓而僵硬的舌头:
“大佐,郑元龙先生绝对……”
“请马上派您的士兵去山口埋伏。我们出发,时间所剩无几。”
时间紧迫,打定主意后沈春丽毫不客气,跳进摩托车斗径直发布命令。小小耍了个诡计,成功变成主导,她本来对自己很满意,但一想到马上面临的局面,心又提到嗓子眼。
熟悉的松井义雄不好惹!
陌生的郑元龙更不好惹!
两个刺头谁都不服谁,撞一起还不产生火花?一旦局面失控,小命恐怕难保。紧张使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摸腰间的枪。
小泉次郎赶紧跑到卡车前细细交代带队军官,直到士兵们带车离去,他的心脏还狂跳不止,怎么着也算资深特工,在满铁调查部小小有名,论射击论格斗都不白给,万万想不到面对鸠山寿行身边的女人,毫无还手之力。
表面上看一切恢复平静,但暗藏的危险其实更加使人心惊胆战。
小泉次郎驾驶摩托车突突暴叫,沿着颠簸的山路直奔卧龙泉机械厂。坐在车斗里的沈春丽依次扯出手枪,检查完弹夹后再轻轻拉下枪栓,又放在风衣下面。前方或许是龙潭虎穴,或许有枪林弹雨,或许风平浪静,谁都无法预知。
凛冽的寒风伴随着阳光扑面而来,沈春丽却飒爽英姿不为所动,端坐车斗里仿佛准备打猎一般,迸射的目光犹如透过准星,也有点像寻找草丛里的兔子。
这个女人太邪门啦!小泉次郎在心里感慨。
其实沈春丽此刻心潮起伏,一点也不平静,她想到了更远的地方。相比于松井义雄关键时刻的杀伐决断,鸠山寿行确实逊色,自己刚才摆出一副不管不顾的吓人姿态,为的就是占得先机。如今得偿所愿,将来佐佐木石根是否会发现破绽?
按照她过去的一贯作风,见此危机应对建议鸠山寿行一走了之。但她今天有些贪功冒进,远远离开松井义雄固然可以避祸,但毕竟不是上策,现在需要确认郑元龙是不是同志?然后才能进行后续动作。此举蒙得了鸠山寿行,未必能骗得过佐佐木石根。
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在接下来得行动中见机行事,尽量让事情顺利解决,最好能给鸠山寿行创造出风头的机会,如此一来,佐佐木石根或许会忽略其中的细节。一切都是为了潜伏更顺利,可惜鸠山寿行每次面临危机都显得外强中干,她实在不放心。
“鸠山先生,请恕我直言,”沈春丽略微平静一下自己,隐藏了自己的暗中打算,大声道,“去现场后您必须保证绝不能强来。保佑松井君赢了更好,郑元龙赢了也没所谓。只要场面不过分就可以。”
摩托车在山谷里等于撒欢,一会儿是河滩一会儿是树林一会儿是起伏不定的黄土地,颠簸还好说,冷风比枪子儿还硬,身上厚重的棉衣根本不管用,没多久沈春丽的脚尖手指尖就就开始钻心地疼。
飞奔二十分钟,摩托车拐进一个狭窄的山口,因为有悬崖阻挡,风小了很多。小泉次郎腮帮子都冻木了,口齿不清地道:
“大佐,再——再有十分钟就可以到达,冷死啦。”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出现响起汽笛声,一辆吉普车率先闯入他们的视野,后面还有车队。对方速度相当快,小泉次郎手忙脚乱地驾驶摩托靠边,避无可避最后只好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停下。沈春丽始终盯着吉普车,暗中握紧手枪,鸠山寿行则好奇地打量前面。
吉普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在他们前方五六米处停下,另一辆吉普紧随其后,而四辆大卡车也陆续冒头,为首的大卡车驾驶室上面,居然架着歪把子机枪!但车牌却显示是军车。
两辆吉普上跳下四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戴狗皮帽子穿棉大衣大头鞋,手里都领拎着德国二十响,一看就像打手而不是宪兵队的士兵。其中两人奔他们而来,另外两个则警觉地在第一辆吉普车旁站定,不时望望周围的山崖。
“鸠山君,沈小姐!”
第二辆吉普车上传来渡边贤二又惊又喜的喊声,但声音怪怪的,尤其令人诧异的是他并没有下车迎接,认出鸠山寿行居然还稳坐车中?不像平时的做派。还是松井义雄抢先一步见到了郑元龙,但看起来并没有发声冲突,到底什么状况?
“小泉君,鸠山先生,务必镇静。”
心里狐疑不定的沈春丽叮嘱一句,又冲吉普车招招手,自己抢先下车,还没忘了整理一下风衣。两个大汉拿枪逼住他们,也不说话。
站在沈春丽面前的家伙身高能有一米九,像狗熊似的少说也得有二百斤,刚开始没意识到是个女人,大大咧咧站定后不由自主多看两眼,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容。
第一辆吉普后门打开,一个男人猫腰慢腾腾现身,在两个大汉护卫下踩着积雪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来。
吸引眼球的是这个男人的打扮:头戴黑狐皮帽子,身披长达脚面的黑狐皮大衣,黑皮鞋比镜子面还亮。两条胳膊并没有穿在大衣袖里,而是拿大衣当披风,两手在里面抓着衣襟,不怒自威缓缓行来。
如此名贵的行头在东亚饭店也极为罕见,即使有也通常披在女人身上。如今却出现在荒郊野外、披在一个男人身上,显得分外诡异。
沈春丽记得某个春节庆典时,倒霉的溥仪皇帝曾弄个这么一身小丑似的行头。满洲国继承清朝老祖宗规矩,皇帝和文三品、武二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穿裘皮大衣,一般叫翻毛外褂。而黑狐皮专供皇帝、亲王、郡王,其他官员一律不准穿用。
当然,日本鬼子不穿黑狐皮不是给溥仪面子,而是他们压根没这个爱好。中国人不穿黑狐皮也不是怕溥仪,而是穿不起。此人好像故意跟满洲国皇帝过不去,偏偏通身用黑狐狸皮罩着。
见机极快的小泉次郎,先喊声高桥先生,直到看见保镖示意放行才敢挪动,屁颠屁颠的他搓手跺脚地跑过去,点头哈腰介绍起来。
穿黑狐皮大衣的男人并没有停下脚步,一直走到鸠山寿行面前,冷冰冰看了一会儿才分开裘皮大衣伸出右手:
“鸠山先生,很荣幸,郑元龙。”
第六十四章 泼天大祸()
黑狐皮大衣终于敞开,沈春丽看见里面是一套讲究的深蓝色条纹西装,白衬衣加一条华丽的领带。郑元龙说话时腰杆挺得溜直、肩膀平整,嘴唇动作幅度极小,算得上轻启朱唇,声音也很低。
明明已经加入日本国籍,而且还混成高桥正义,却偏偏提中文名字,从心理学角度讲,这属于故意显摆自己的傲慢,强者的普遍心态,当了皇帝的刘邦就喜欢提自己落魄的事儿,不过更多的时候这是一种外强中干的信号。
沈春丽冷笑着摇摇头,扫了一眼对方,发现郑元龙目光中坦白流露着冷漠、脸像冒着寒气的冰川,名镇满洲国的大人物就这德行?虽然听见了渡边贤二的呼喊,但不知道他们具体情况。心里着急鸠山寿行不得不按捺性子应付,同样矜持地道:
“久仰大名,高桥阁下。”
郑元龙见他的目光总往后边车上飘,耷拉着眼皮主动解释:
“松井君和他带来的人已经被我解除武装。”
声音照旧很轻,被劲风一吹几乎若有若无,然而鸠山寿行还是大吃一惊!身旁的小泉次郎张口结舌,沈春丽浑身一激灵,松井义雄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会突然被郑元龙缴械?意识到情况不妙,她本能地挪动几步以备不测。
不料负责监视保镖立刻哼一声,枪口险些戳到她的脸庞。沈春丽假装恼羞成怒,恶狠狠拨开走到鸠山寿行身边。
面对铁铸般的郑元龙和四周黑洞洞的枪口,狂风中的鸠山寿行禁不住打个寒噤,他感觉到巨大的压力。郑元龙吃了雄心豹子胆,老虎头上拍苍蝇,居然敢缴了堂堂陆军大佐松井义雄的械!
真以为有个高桥正义的名字就算天皇子民?顶多算半个!他不可能不知道此举后果,皇军的尊严不可侵犯,无论是谁!即使他没有私通共党,凭次一条关东军就绝对不会放过他,基本上死定啦。
知道后果还敢干?还若无其事?他到底依仗什么?自己现在怎样应对?千万别一言不慎惹恼这个魔头,否则丢小命也不稀奇。就在鸠山寿行苦寻对策时,郑元龙再次轻轻下令:
“下了鸠山先生和他随从的枪,请他们去后面车上。”
在东亚、尤其在日本的传统价值观中,军人被缴械是奇耻大辱,几乎和砍头一样严重,小泉次郎手足无措地上前想阻拦,却被郑元龙身边的保镖一把推个趔趄。而沈春丽面前的保镖压根没拿她当回事,得意地走到鸠山寿行面前就打算搜身。
作为军人,拿枪的第一天起就被告知要捍卫荣誉!鸠山寿行下意识地扭身,右手自然而然就搭在腰间,那个狗熊一样的保镖嘲笑似的吆喝一声,甚至不屑于用枪,后退一步拉开架势,车抽粗细的胳膊顶着钵盂大小的拳头,像出闸的野牛般直取鸠山寿行脑袋。
挨这么一下子,等闲人不死也得趴半月。
近在咫尺的小泉次郎来不及解释,横冲过来解围,虽然阻挡了一下巨大的拳头,但他力量太小,拳头仍然像铁锤,结结实实砸在他下巴上,他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一头栽倒!
保镖甚至没看他一眼,再次抡拳头砸鸠山寿行。
后面的沈春丽见势不妙,一个箭步窜过去哈腰用肩膀一顶鸠山寿行,自己身如灵猫穿过保镖腋下,同时扬起右手,一记武林中传说的掌刀准确无比拍在保镖脖子上,左手顺势缴了保镖手枪。脚步不停身如离弦之箭,大家眼睛一花,她的枪口已经顶在郑元龙腮帮子上。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郑元龙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没有变化。
整个过程也就弹指之间,等在场的人看清时,狗熊似的保镖突然浑身僵硬脸色发青双眼发直,蹬蹬后退几步一个屁墩儿坐雪地里,半张着嘴吐着舌头却不出声,好像脖子上套了绞索一般。
其他的保镖压根没防备,意识到危险时沈春丽已经制住郑元龙,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大卡车里传来一连串叫骂声,还有哗啦哗啦的枪栓声,歪把子机枪立刻瞄准他们,场面顿时分外紧张!
不马上缓解立刻有火拼的危险!
关键时刻鸠山寿行极其给力,此人特别善于把握场面,但在战场上却狗屁不是。就见他眼珠子一转笑呵呵地叫声沈小姐,暗示她别太过分。自己走上前亲自去拉那位被拍倒的保镖,一边帮忙扑打身上的积雪一边解释:
“不好意思,老兄,我这里给您赔不是。呵呵。”
再拉起小泉次郎,晕头转向的小泉次郎爬起来看看周围,好半天也没明白是咋回事,他甚至都忘记自己是怎么栽倒的。鸠山寿行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走到沈春丽面前抓过手枪,双手递还保镖。
挨了一记凶悍无比的掌刀,保镖到此时才完全清醒,不敢相信地看看沈春丽。想起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自己即使被狗熊强悍此刻也难逃一死。不由得含羞带臊。悄悄接过手枪站在一边。
稍微具备点现代医学知识、或者练过两下子的人都知道,颈部大动脉若受到攻击,轻则会造成血液流通受阻,导致脑部缺血而昏迷;重则大脑缺血丧命。那是个动不得的地方!
不招不架,只是一下!指的是反击速度;一力降十会!强调的是攻击力量。近几百年来皇帝们严禁练武,导致中国武术退化成杂技,练家子们讲起来头头是道,但只会跟徒弟进行静态演示,花里胡哨蒙人,却不敢与真正高手切磋。
原因就在于他们忘记祖训,格斗中速度和力量才是击垮对手的关键,所谓的招式全是瞎扯。京剧武生的动作花样百出,手眼身法步毫不含糊,可他们能上擂台吗?能上战场吗?
身材娇小的沈春丽与狗熊似的保镖过招,无异于以卵击石。在对方出击的情况下,敌我力量不成比例,她避其锋芒,电光火石间一击命中,如庖丁解牛,直奔要害。
出手之狠辣、速度之迅疾、方位之精准、力道之拿捏,无不妙到毫巅。拍轻了无法阻止保镖施暴,可如果把保镖拍死,恐怕立刻会招来如雨的子弹。
“高桥阁下,我奉命前来邀请您去新京,有些事需要您亲自澄清,不知您能否赏我个面子,屈尊一行。”
沈春丽成功扭转被动局面,保住鸠山寿行的尊严,他也变得从容,丝毫不隐瞒自己的目的,话说得不卑不亢。
道理明摆着,刚才沈春丽已经拿枪顶住郑元龙,如果借机放掉松井义雄他们,完全可以反败为胜把卫队缴械,那时,就不是请郑元龙,而是抓!占了上风的鸠山寿行一点不张扬,属于会做人。
俗话说面子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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