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了一只肥鹅!可以狠狠地弄一大笔钱,快活三五个月。打着如意算盘的三岛由纪夫站起来踱到他面前,不怀好意地上上下下打量,居然还羡慕地扯扯郑元龙考究的西装,末了故意用汉语道:
“高桥先生,正是皇军开强拓土才给了你发财机会,把你从一个下贱的支那人变成高贵的大和民族中的一员。中国有句老话,吃水不忘挖井人,黑龙会认为,你应该缴纳一笔爱国捐。”
黑龙会讹诈!全世界大概只有日本的黑社会成天把国家、民族、天皇挂嘴边,时不时参与政治,甚至有时候能主导政治。看起来相当高大上,但他们发财的门路与传统的黑社会同样下流,坑蒙拐骗、敲诈勒索、黄赌毒一应俱全,在日本生活许多年的郑元龙没少见识。心里顿时轻松不少,再次追问妻子:
“感觉阁下挺面熟,请问我妻子怎么样啦?”
三岛由纪夫嘿嘿一笑:
“目前她还好好呆在酒店里,只要你缴纳了爱国捐,一切都不成问题,黑龙会完全可以保证你们在租界里的安全。”
闻听妻子没事,郑元龙放下心来。被黑龙会绑票讹诈挺好玩,到时候可以借此羞辱佐佐木石根,他决定戏耍戏耍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混。于是冷冷一笑,假装外强中干问:
“请问日本哪条法律又代表谁收爱国捐?爱国捐多少?”
已经主动询问该交多少爱国捐!说明眼前这个阔佬胆小如鼠,稍微一吓唬就准备掏钱。三岛由纪夫大喜,却气呼呼骂道:
“混蛋!爱国捐是对天皇忠诚的体现,是对皇军开疆拓土的支持,还需要法律规定?整个红桥区的日本侨民,都捐过,由黑龙会代收,我是黑龙会的三岛由纪夫,明白没有?你本来是个支那人,根本没资格交纳,现在给你个机会,十条小黄鱼。”
大黄鱼小黄鱼指金条,一般大黄鱼一百五十克多点,小黄鱼三十多克,十条小黄鱼不是小数,当然对于郑元龙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他故意撇撇嘴,拍拍衣襟道:
“我在路上被你们绑来,哪里来的小黄鱼?”
根本没有讨价还价,言外之意身上只要有,马上就交。作为敲诈勒索的老手,三岛由纪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后悔自己要少啦。马上落座,眉飞色舞地道:
“好办,给你老婆写张条子,我派人去取。拿到小黄鱼立刻送你回去,以后在租界黑龙会会保证你安全。怎么样?”
郑元龙一笑!伸手要笔和纸,趴桌子上用日语潦草写到:
洋子:见字即去你妹妹处,取十条小黄鱼付来人。
爱你的龙哥。
三岛由纪夫一直在旁边盯着,没发现有问题。待郑元龙落上日期他一把抓过纸条,重新读一遍后乐滋滋地告诉手下:
“来人,马上去酒店拿爱国捐。”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三岛由纪夫长期在租界横行,胆大妄为,这次真心属于不作不死。有资格在中、苏、日、美等上流社会中周旋,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郑元龙,面对吞舟之鱼尚且丝毫不惧,岂会在乎他这只小虾米,挥笔之前已经给他挖好了坑!
因为担心洋子安慰,所以故意叫她以取金条为名溜沈春丽处,那里有警卫。还有另外一层深意,聪明绝顶的沈春丽擅长处理此类事务,见到纸条马上会明白其中的暗示,上报佐佐木石根!小小的三岛由纪夫,蚂蚱一样不起眼,居然敢绑架佐佐木石根颇为倚重、又无可奈何的郑元龙,叫佐佐木石根情何以堪?
可惜,三岛由纪夫此刻哪里懂得纸条的奥秘,看手下远去后他竟大方地邀请郑元龙:
“高桥先生,请,一起吃东西。”
已经很晚啦,高桥洋子坐在酒店阳台上,眼巴巴向院子里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心里极为烦闷。她一刻也离不开郑元龙,如果不是为了救沈春丽,今天她也不会放老公出门。
正愁眉不展,服务生进来通报,外面有黑龙会的人求见,还拿着郑元龙的纸条。虽然黑龙会听起来生厌,但只要关联郑元龙,一切都没所谓。高桥洋子心中一喜,赶紧吩咐请进。看过纸条后她倒吸一口凉气, 感情!郑元龙被黑龙会绑票了!
一念及此千金小姐脾气立刻发作,张嘴就骂:
“混蛋,你们竟敢绑架龙哥!”
第一百一十六章 虎头蛇尾()
几个黑龙会的混混压根不把她当回事,还嬉皮笑脸地戏弄。喧闹声惊动了佐佐木石根安排的监视特工,等他们冲进来时高桥洋子已经冷静下来。这个一身脾气、凡事不管不顾的小姐有个好处,绝对听郑元龙的话。她相信纸条中有秘密,可惜自己解读不了,于是豪横地吩咐服务生备车,宣布去取金条,带着黑龙会的人和监视的特工,整整三辆车风驰电掣直奔沈春丽家。
人若走背字儿,喝凉水塞牙放屁砸脚后跟!活该三岛由纪夫倒霉,高桥洋子居然撞上了佐佐木石根,这一通闹下来还有好?
原来沈春丽中午时分才回家,佐佐木石根的安排远比她想象得隆重。最新章节到百度搜索…《》。鸠山寿行早已恭候,专门请来海军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又重新带来两名警卫。而吉永贞子的两名女手下,和姜玉凤一起已经把楼上楼下收拾得焕然一新。
顺顺利利被抬进卧室,医生检查过后向鸠山寿行汇报,护士换药、吊水,一切进行得井井有条。如此豪华的待遇显示佐佐木石根依旧重视她,简直令沈春丽怀疑自己的判断!
唯一遗憾的是没看见姜玉凤,或许护卫不允许她露面。忙乱一阵子,沈春丽打发走其他人,只留下鸠山寿行,先笑着请他转达对佐佐木石根的感激,然后又黯然要求厚赠横野一郎葬仪,简单介绍了与沃勒尔的交流,遇袭、突围、获救的整个过程。已经经过周密考虑,完全隐去了黄宝的出现。
抱膀子在窗前踱步的鸠山寿行永远是好听众,始终没有插话,直到沈春丽叙述完毕才淡淡地问:
“沈小姐,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佐佐木石根与松井义雄内斗!差点被谋害、内心充满愤怒的沈春丽差点脱口而出!当然,果真如此她就不配叫沈春丽啦!这句话不过是内心的独白,今天早晨醒来后答案已经被她存在脑海中:
“事发突然,眨眼之间我们遇袭、弃车、中枪,如果不是横野君舍命吸引对方,我活不到现在。也许我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不恰当的地点?破坏了某些人的好事。不过对方太狠了,没打算留活口,我们根本没有机会。”
目前只能装糊涂,根本不提是两拨人马!沈春丽判断,如果是佐佐木石根设的局,那么包括鸠山寿行在内应该已经知道第一拨人的身份,但黄宝率领人马出现,属于意外,至少现在没人知道。如果是佐佐木石根设的局,他应该希望追踪袭击者,而不是弄清案子的缘由。鸠山寿行没有表态,回头问:
“看清袭击者没有?”
沈春丽叹息一声,摇摇头,沉吟一会儿才道:
“迷迷糊糊地好像听到几句俄语,也没听清。”
没有其他问题,两人各怀心事默默思考。傍晚时分,新来的护卫通报:佐佐木石根率领松井义雄、渡边贤二、吉永贞子、小泉次郎等要员亲自登门慰问!面子上的功夫做完,随从人员马上退场,沈春丽明白,接下来与一场审讯无疑。
吉永贞子和小泉次郎地位不够,干脆躲在走廊里。渡边贤二一声不吭,好像有些神不守舍。研究所刚来上海时佐佐木石根规定,为了蒙蔽舆论所有人员不许军装,但今天松井义雄穿着崭新的大佐制服,居然还挂着东洋刀,马靴铮亮,苍蝇落上去都得摔跟头。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没有和往常一样抢着发问。
鸠山寿行依旧抱膀子靠在窗前,佐佐木石根不失平和,简单道:
“春丽,如果体力能支撑的话,说说案子。”
沈春丽生怕言多有失,暴露黄宝,只拿事发突然自己受伤为借口:
“与沃勒尔先生告别后,回来路上突遭袭击,海江田太郎把汽车撞熄火。然后我们下车试图突围,结果,都中弹啦。时间太短,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思考。”
接下来奇怪地沉默了,没有人发问,松井义雄瞪了渡边贤二好几眼,经验老辣的渡边贤二才不得不插嘴:
“谁先中枪?”
“海江田太郎,当时我们想往巷子里撤,他的位置最方便,没想到巷子里也有埋伏,根本来不及抵抗。”
“接下来哪?”
“横野君,他拼了命,把枪扔给我,自己从副驾驶位置直接冲出去,想吸引枪手的注意力,结果没跑多远就中弹倒下。”
“沈小姐最后一个出事,以你的经验应该能判断武器的类型。”
“当时太慌啦,又困在车里,听不清。感觉长短枪都有。”
鸠山寿行上前一步解释道:
“郭清通过巡捕房的内线打听,根据现场弹头判断,有德国的盒子炮,还有皇军的步枪。几具尸体上也没有证件,活着的都跑了。”
“我坐在汽车后排,因为要点汽车慢了一下,紧随横野君跑出去,眼看他中弹也没法子救,只希望能冲进前面的小巷里。谁知超过横野君位置没多远也挨了一枪,勉强爬到巷子口就什么都不知道啦。刚才还跟鸠山君提起,迷迷糊糊好像听到几句俄语,也记不清。”
就此,大家再次陷入沉默!最终,松井义雄还是发话道:
“沈小姐,会不会与段文轩有关?军统被杀了锐气以后报复。”
根本没有这种可能!段文轩刚刚束手就擒,军统现在甚至未必知道准确消息,知道消息了就该积极防御,清空所有可能暴露的据点。哪有时间报复?再说,报复也不是简单的事,需要组织人员、准备武器、设计伏击地点、安排撤退路线,岂是一半天可以完成的?再说,为一个区区沈春丽,暴露大量潜伏人员有什么好处?难道戴笠疯啦?
沈春丽摇摇头道:
“应该不会。松井君,军统的反应不会那么快!”
善于倾听善于分析的佐佐木石根,毕竟与他人不同,但今天好像有点魂不守舍,不过张嘴提问是依旧敏锐:
“春丽,说说袭击者的战术动作。”
老狐狸的观察角度就是特别,而且有效。在这一点上绝对不敢装糊涂,沈春丽久经训练,与对方交手后连战术动作都没看出来,谁会相信?她愈加小心,坦率地道:
“不专业!这也是困扰我的地方,如果针对我,街道很窄,只需要两名过得去的枪手,一左一右突然夹击,我们根本没有还击和逃跑的机会。对方却来了足足有近十人,乱七八糟瞎打一气,毫无章法。”
“哦——”佐佐木石根来了兴趣,俯身道,“说下去。听见他们喊什么了吗?”
“这是第二个困惑我的地方,对方用汉语胡喊什么追击之类,特别像青红帮做派,与训练有素不搭界。”
一旁的松井义雄长长嘘口气,好像特别开心特别放松,居然大刺刺地对佐佐木石根道:
“将军,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至少现在没发现可疑之处。等巡捕房的消息。渡边君、吉永少佐,跟我去提审段文轩!”
说完漫不经心举举手算敬礼,也不等佐佐木石根认可,冲沈春丽咧咧嘴冒一句好好休养,径直离去。门还没关上走廊里就传来他豪横的训斥声,要求新来的护卫保持警惕!听起来底气十足。
难道案子就这样结束啦?佐佐木石根对情报的去处不闻不问、松井义雄也不调查什么人发动袭击?研究所骨干人员在大街上遇袭,丢失了一份绝密情报,捎带着死了横野一郎和海江田太郎,损毁汽车一辆,这么大的事件就浮皮潦草结案?沈春丽原以为要一遍遍描述当时的过程,狠下了一番功夫准备,结果三言两语拉倒!
好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案子上。
到底肿么啦?
而且今天松井义雄打扮反常、迟迟不发言反常、临了突然发号施令更反常,在沈春丽的记忆中,即使佐佐木石根在东北最不得志的时候,松井义雄也绝不敢如此放肆,简直是造反的节奏。昨天晚上会议有海军高层参加,主要讨论段文轩的价值,并听取郑元龙的汇报,加上她提前离开,并没有发现异常。现在看来,事情有点不妙。
提审段文轩,多么重大发的事情?居然硬生生把佐佐木石根排除在外,而且公然发号施令,不但在炫耀自己的权力,好像还有示威的成分。最近怎么啦?难道研究所要变天?
连房间里的空气都因难堪而变得凝重,鸠山寿行明显对松井义雄的举止不满,嘴角抿得紧紧的,并且急忙上前把佐佐木石根推到沈春丽床边。佐佐木石根脸上没有表情,直到松井义雄的靴子踩踏地板的声音渐渐远去。鸠山寿行到走廊里看看,回来时并没有关门,仅仅点点头,暗示外面没人。佐佐木石根还阳似的眼睛一亮:
“春丽,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重复询问,说明刚才的回答老狐狸根本不相信,继续装傻根本瞒不过,沈春丽也早已预料到,只要不牵扯黄宝就可以,不提出自己的看法、不发表自己尖锐的观点,不可能过关。搞不好还引起更大的怀疑。她笑了笑,直截了当道:
“先生,您比我还清楚,案子就是由沃勒尔那份文件引起。”
佐佐木石根面无表情,但目光格外敏锐,简洁问:
“原因?”
沈春丽毫不犹豫地分析道:
“动机!除此之外我找不到被袭击的理由。仓促之间调集那么多人针对我,为什么?要么是海江田太郎泄露,要么是沃勒尔泄露,反正对方想要的就是那份情报。”
矛头已经指向松井义雄,海江田太郎过去是他的跟班。佐佐木石根并不插话,意识到停顿才催促:
“说下去!这份情报我已经不需要啦!沃勒尔送空人情。”
简简单单一句不需要,干净彻底推翻了沈春丽原先的怀疑。起初她疑心佐佐木石根联合沃勒尔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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