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将外衫披在她的身上是为了给她遮风。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香儿愈发低了头,直觉那春风拂面,烫人的很。
窘迫之间,她不敢触碰他的目光,只得往别处瞟。
这时候,白允正抱着她穿过庭院,她则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今日的庭院似乎与过去不大一样,似乎……特别的空旷。
就在这短暂的分神之际,白允已然跨入一间厢房之内。
身后的门似有意识一般自觉的关上,光线忽然暗了下来,就增添几许暧昧的氛围。
有阵阵暖意扑面而来,这下再没有什么可以化解窘境,林香儿不得不收回目光朝屋内看去。
这间厢房比她这段时间养病的那间略小一些,门口摆着一块四联的镶翠屏风,阵阵水汽自屏风后弥漫开来,正是让整间屋子变暖的缘由。
林香儿自然知道那后头是什么,原以为白允会在门口将她放下,至少也应该在屏风前止步,却不曾想他竟然没有丝毫顿足的意思,抱着她直行至屏风后。
看着那腾腾冒着热气的浴桶,林香儿觉得水汽的温度太高了些,蒸得人脖子根儿都发烫。
“你……你快放我下来……”她有些失措的开口,声音也沾染了湿气而变得粘腻。
白允却轻易便看穿她心中所思,薄唇于她耳畔安慰道:“你我已行过结发礼,又何须顾忌。”
林香儿被他这句话噎得无言以对,前世镜中确有她与他结发成婚,交杯同牢的过往。
可话虽这么说,那也是几辈子以前的事了,即便魂魄是原来的,这身子却也不是了啊!
林香儿心跳得好似擂鼓,白允却十分顺手要替她解衣带。
她情急之下只能拼命攥紧衣襟,一脸通红的脱口而出:“我要连衣裳一起洗!”
听到这话,白允怔了怔,手上的动作倒也停了下来。
他露出疑惑的神色道:“这怎么洗?”
为了让他相信,林香儿硬着头皮装出笃定的表情道:“真的,我从前在蓬莱都是这么沐浴的,不容易着凉还省事。”
见白允还是一脸的疑色,她又连忙添了一句:“你就让我这么洗吧。”
这句话说得已然是携着一股哀求的意味。
“也罢。”白允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将她连人带衣裙一起往浴桶里放去。
当温热的水自四面八方包裹上来,林香儿才发现自己算计错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除去白允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袍,她仅着了件贴身的寝衣,质地十分的轻/薄,才刚被谁浸透便紧紧贴在了她的肌肤上,瞬间将玲珑的曲线勾勒出来。
在白允面前现出这样的自己,林香儿简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她像个溺水的人一般,出于本能的抓紧可以攀附之物,可那偏偏又是白允的手臂。
白允也未曾想到她会忽然变卦,毫无防备之际,雪衫的袖袍又滑,竟被她生生扯下一大半来,于是也顺势牵扯开他的衣襟。
眼见那谪仙般清俊端雅的男子,眼下左半边肩头和整片蝴蝶骨都展露出来,依然不变的清华气度之中却多了几分难以用言语描绘的蛊惑,林香儿整个人正在浴桶里愣了足足有小半刻的时间。
回过神来时,她简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浴桶里淹死算了,连忙撒了手,惊惶的捂脸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允虽顿了顿,面色却依旧如常,十分从容的将泄陆了春光的衣襟拉了回来,而后语调平静道:“无妨。”
就在这一瞬间,林香儿却自指缝中注意到令人震惊的一幕。
那片原本应该如温玉般光华的肌肤如今却难以言喻的狰狞和可怖,却见他肩胛处的三道爪印,隐隐泛着黑气,下方半掩进衣襟的空洞是数百年来都不曾愈合的伤口。
原来那狐妖利爪所致的伤处竟然并不曾痊愈,对于有着数万年修为的白允来说,这实在不和常理,还有那处空洞,只有当他受到重创或是修为受损时才会因为无法用法术掩藏而显现。
霎时间,满心的窘迫都被不安与心尖上的疼痛所取代。
林香儿敢发誓,此世活了十八年,这一定是她最窘迫和最惊心动魄的一次沐浴。
直到白允将她送回到床榻上,再裹上了厚厚的衾被,她还是惊魂未定。
觉到有人来扯那被衾,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的林香儿却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白允便微蹙了眉宇,声音携着不安道:“快把那湿衣换了,莫要着凉了。”
“不用换,一会儿就干了……”毕竟是乍暖还寒的季节,林香儿说着,牙关却打着颤儿,还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可就是嘴硬得紧,说什么也不肯更衣。
她原想着若他到屋外去,便可将这衣裙换下来,却如何也没想到白允与她对峙了许久,最后却道:“罢了,与你渡了气,寒邪也可祛了。”
怎的这人反应总跟别人不同,这种时候,一般不都是客气的说自己出去避一避的。
见他全然没有这个意思,林香儿又因为方才在厢房中看到他肩上的伤而满心烦乱,于是忍无可忍的直言不讳:“那个……其实你出去等等我就把衣裙换好了,还有渡气便不必了,我好多了,定可撑得到师父回来。”
她嗫嚅的说完这句话,却半天没有等到白允的回应。
他既没有反对她的话,也没有丝毫要起身出去的意思。
将半个脑袋都缩在被衾里的林香儿终于按捺不住,扒开一条缝将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然而当她触上他的眸光,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88章()
他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看着她,却足以让她整个人结冰。
林香儿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怀疑这湿衣果然是穿得过久,该换掉了。
他的眼眸之中好似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幽怨,却又被封藏在厚厚的冰层之下难以捉摸。
这令她想起初次与他相遇时所接触的目光,然而丝丝缕缕透露出的凄绝却又像连绵不绝的烟雾将她越缠越紧。
不知不觉间,林香儿的呼吸已有些急促,不知是因为不安还是心口的微痛。
那疼痛之感愈演愈烈,犹如他的目光。
原本冰冷的目光忽然变得灼热,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展开一张网将她捕获其中,于此同时他亦毫无征兆的倾身,双手将她禁锢在床榻上。
属于他的那双,令她心口阵阵抽痛的眼眸已逼至近前,眸中的哀怨又重了几分。
面对那个的眸光,她彻底忘记了挣扎,也忘了此时身上的尴尬。
她想要伸出手来抚上他的眉宇,就好像抚过她的心,或能缓解些许痛楚。
可他却误解她要挣扎,收紧双臂令她彻底无法动弹。
他的气息自咫尺之处接触她的肌肤,一点点将她包裹其中,之后那薄唇贴着她的耳际说着幽怨的话语:“你便是如此惧我,不愿与我接近?”
他分明说了个问句,却并不是在问她。
原来他是误解了她的用意,故而用这极端的法子加以质问,意识到这一点的林香儿欲开口辩解,可话还未出口便已被她攫住了双唇。
那股幽怨之气忽然化作狂风骤雨将她席卷没顶,丝毫未留半点儿挣扎的余地。
他在她的唇上辗转啃噬,不过片刻便已突破阵地,却愈加汹涌的侵袭。
和这些时日的温存态度截然不同,此时的白允更像是要对她的疏远加以惩戒,然而给林香儿带来痛苦的却并非这唇上的折磨,而是他无意间渲染到极致的某种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林香儿此时因为胸口的空气都被他抽尽而脑子里一片空白,故而根本无从思考。
她早已因为痛苦而失去反抗的能力,只得由着他摆弄,却控制不住的自双颊落下泪来。
白允忽然一顿,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似乎觉察到她的坠落眼角的泪滴。
待他拉开距离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她,她的双眸却已模糊,终于委屈的呜咽起来。
白允松开了对她的禁锢,看着她双肩微颤的啜泣。
她仰起头,却发现那他眸子里的震惊之下潜藏着愈加浓重的幽怨。
林香儿快要被那眸光憋闷的不能呼吸,亦知他定愈加将这眼泪误解,终于忍无可忍,猛的自床榻上坐起身来,攥住那雪衫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身上会有如此浓烈的香木花气息?院子里那些花木哪里去了?为什么你修为已经受损,却还要急于渡气与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一股脑儿的脱口而出了这许多的质问,声音因为抽泣而断断续续。
听了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段话,白允却又怔了片刻,似乎没有想到她竟反过来问他这些。
见他并未答话,林香儿接着说道:“先用你的气息来稳固我凡人的肉身,再以原身之物的气泽过渡以防你的灵力太过精纯而不能承受,如此做到两种气息相融,令我这躯壳不会对仙魂排斥,你根本不是要给我渡气,是要到仙魂渡给我对不对?”
说道后来,林香儿越来越激动,俨然是调换了两人的位置,反成了她来对他逼供。
白允始终紧锁着她的双眸不经意的垂了垂,沉默了许久道:“那本就是你的东西。”
他虽不曾正面回答,却证实了她的猜想。
林香儿攥住他袖袍的双手微颤,似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问他道:“那你呢?如果将仙魂给了我,你又会如何?”
纤长的睫羽遮蔽了他的双眸,他的面容依然清寒,却再不曾与她相视。
白允轻声道:“不过是入轮回,接受天罚而已。”
他说得甚是轻描淡写,却如锥刺字字戳进她的心里。
“入轮回,接受天罚而已?”林香儿激动的反问道:“你说得如此轻巧,可知世世孤煞的命格是怎样可怕?”
“我知道。”她欲接着说下去,却被白允打断。
他忽然掀起眼帘,再次触碰她的目光,同时伸出手来抚上她的侧脸。
觉到他掌心的微凉,林香儿有些沉溺的闭了闭眼。
睁开眼时,他仍凝视着她,眸子里的幽怨却又夹杂了更多复杂的情绪,接着说道:“世世孤绝之命,因为受惩至凡间,所以每一次轮回都被无名之疾和坎坷之命所纠缠,注定早夭,反复承受轮回之苦,我都知道。”
他陈述着自己或许将遭遇的命运,语调里却满是对她的怜惜。
已然陪伴她度过了三世,他又怎会不知她所历经的苦难。
泪水再度决堤,沿着双颊不断滚落。
他欲帮她拭泪,可修为深厚如他却也止不住那些泪滴的滚落。
林香儿觉得心上的痛楚更加难以承受,不是因为过往生生世世的凶险命格,而是不忍想象若是这一切由他来承受。
她忽然一头扎进他怀里,令泪水慢慢浸透雪白的衣襟。
白允怔了怔,继而抬起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林香儿埋头在他襟前哭了许久,而后抬起头来凝视他的双眸,极其费力的扯出一抹十分难看的笑,对他道:“其实做人很好,是我贪恋红尘,陷在轮回里舍不得离开。”
“你不必如此。”白允却摩挲着她的发,叹息道:“那时我亦在人间寻了许久,却不曾觉到丝毫你的气息。我原以为你已经魂飞魄散,如今才知原来你还在这轮回之中,竟又回到我的身边,他们都说这世上有缘之一字,我原是不信的,现在我却相信你我便是缘。”
他说着,眼眸中的幽怨竟渐渐消散,满含柔情的双眸愈发令她禁不住沉迷。
他俯身边在她额际眉心落下轻柔的吻,边继续柔声低语:“你不该承受这些,当我在玄宗秘境找到你的那一刻,我便决心一定要让你好好的活下去,不再受轮回之苦。”
他虽用那般轻柔的语调说着话,却满是不容拒绝的笃定。
林香儿知道自己这般情绪激动的情形下还想说服他,注定只是徒劳,便只得先缓一缓。
她渐渐收住眼泪,倾身攥住他的袖摆,用祈求的语调道:“我知道无法改变你的决定,可这件事亦与我有关,求你答应我,至少不要是在现在,至少等你的修为恢复了再说,好不好。”
说话的时候,林香儿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携着忧虑停在他的左胸口,白允自然明白过来她在担心什么,随即薄唇轻启:“好。”
没有想到他竟对自己的要求应允得如此干脆,林香儿有些受宠若惊。
怔愣之际,他却已再度将她拥入怀中。
数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发上,而后他与她面颊相贴道:“你要答应我,再这之前都要留在我的身边。”
“我答应我答应……”林香儿连声应允,却被他稍稍拉开怀抱凝视双眸,似乎要自她的眸子里确认这承诺的真实性。
她怕白允不肯信,又恰瞧见近前他清俊的面容,情急之下竟凑上前去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真的这样做了之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般大胆的行径,就好像是凭着一股本能,亦不知是过往哪一世的潜在记忆席卷上来。
她原本只是要对他表示安慰,却不曾想竟被他寻到机缘。
待她想要抽身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他迅速的加深了这个吻。
充满柔情而又不带有任何惩罚意味的吻愈发的令人沉迷。
她很快就被他蛊惑,放纵自己与他缠绵。
衾被渐渐自肩头滑落,她也不曾察觉。
身上那一层薄衫原本还未干,如今贴在肌肤上,有些许的寒凉渡了上来。
林香儿不禁有些瑟瑟发抖,本能的往那雪衫里钻。
感觉到她主动的亲近,白允阴郁的情绪缓解了不少,收紧双臂又将她箍紧了些。
呼吸间的交缠,柔软而又剧烈。
她亦不再只是消极的承受,试探着找寻他的气息,更加深切的投入这柔情。
回顾这一世的相遇,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就与他这般贴近,是方才与他推心置腹的时候,是玄宗秘境中得知那累世的过往的时候,还是皇宫中与他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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