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民,这阵子应该已经把公社堵的水泄不通了,这万一白勇去了,受到意外,他这个小小的乡长可承担不起责任。跟民找了不少理由,想阻挠白勇,不过白勇执意要去,最后也没法子了。
下午的时候,俩人就开上吉普车,从原西县一路向石圪节村开去。当车子驶向距离公社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时,就已经可以看到前面围堵了不少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铁锹,大概是在这蹲了一上午,有的人累了,就席地而坐,好像专门是来狙击刘跟明的。司机看到这一幕时,也很害怕,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开下去,白勇没有搭理,让车子继续驶过去。当村民们看到了一辆吉普车驶来的时候,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瞬间翻腾起来,将吉普车围堵的无法在前进一步。
司机把车停下,刘跟明从车上先下来了,然而跟民刚一下车,一个土块就朝着他头上砸了过来,也幸亏是土块,而不是石块。刘跟明没有吭声,望着这些人,赶到一阵头晕目眩!是啊,对于这帮人,自己真的拿他们没办法,跟他们讲道理实在是讲不明白,一言不合就开始造事!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一般。
“刘跟民,你个王八蛋,把话讲清楚,昨天是怎么答应我们的?说话就如同在放屁?趁我们一走,就把公社铲掉?”王永建抓住他的领子骂道。
“跟你们讲不清道理,我只能这样做了!这是国家的政策,谁也不能改变。”刘跟明说。
“去他娘的政策,老子只知道国家是为老百姓服务的,没了公社以后上哪去借贷,上哪去买东西?大老远的跑到原西去?老子不干!”他叫骂道。
“你不干也由不得你,王永建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公然和上面作对,就不怕把你关起来?”刘跟民回击到。
“哼,反正你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就赖在这不走了!”然后其他人都跟着应和道,他们大概是恼怒到了极点,现在都恨不得上来把刘跟民撕成两半。
就在这个时候,孙少安也忙赶过来了,他今天早上就已经看到了石圪节的村民前来闹事,不过,当时跟民不在,所以少安就没过来。孙少安忙跑过来,然后一把把王永建的手从刘跟民的领子上拽开。
“哎呀,永建,你这是搞什么,我跟你直说了,刘跟民昨天本生是不愿意让拆迁队拆公社的,是我劝他连夜找他们拆掉的!”
“甚?少安?是你?”王永建一阵惊讶,然而惊讶过后,紧接而来的就是气愤。
大家跑来围住孙少安,张铁强(石圪节村的副支书)上来就对着少安的胸口上给了他一拳。
“孙少安啊,孙少安,你这人无耻!昨天你是怎么说的?你告诉我们不拆公社,说话不讲诚信?亏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哎呀,那我当时说了也不算数啊,我那阵也只是想把你们打发走,不然人拆迁工人岂不是急了眼了?”少安笑着调侃气氛的说。
“孙少安,你少在这放屁。老子问你,公社拆了对你有什么用?你是有本事,开了个大砖厂,这钱天天花都花不完,现在罐子村你又给资助了一个砖厂,生意也起来了。我们石圪节有啥?就靠这一个公社,提供点便利,没了公社,你让我们怎么混?你这狗娘养的倒是说啊。”张铁强骂道。
“不是,哥,你听我说。。。。。。”
“你说话就是在放屁,老子不想听,一句话,要么你给我们把公社建起来,要么就给钱。”是的,此时此刻,张铁强已经开始耍起了无赖,听来也可笑,凭什么会给你钱呢?国家的政策摆在那,现在你充其量就是个钉子户,还想炸一笔钱,这不可笑嘛。
少安听后,感到一阵荒唐,他怒吼道,“没了公社,你能死吗?啊?我就问你,能死吗?自己没有本事,就知道抱着公社的饭碗啃?这钱一个子也不会给你。我来告诉你公社没了,对我有啥便利,我可以带着我的砖,去原西县在开个分厂,而你们只会越来越穷,到时候就等着吃土去吧。有本事自己去创业,没那本事也别成天跟个怨妇一样不停抱怨。”少安大声骂道。
一个粗汉子听不下去了,拿着铁锹上来就冲着孙少安头壳上拍了过去,还好是板背,不过这一下也够要命的了,孙少安感到一阵晕眩,然后倒了下来,他缓过来以后,又从地上爬起来,眼冒金星的冲着粗汉子望去。
“来,砸,有本事继续砸。”少安指着自己的头顶,冲着他喊道。
这人也被吓着了,半天不吭声,呆呆地立在了原地,望着少安。
突然,传来陌生的声音,原来是白勇,刚刚的一切白勇都看在眼里,他也坐不住了,然后从车上下来。
“小伙子,不是挺狂的嘛?来,我看着你砸。”
这个粗汉子也有点害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了白勇身上,这个人大约四十岁上下,手拿一个黑色公文包,身着一身正装,鼻梁上顶着个老花镜,面容严肃,人们渐渐地意识到,这个人应该就是上级领导,而且还是官位不小的那种。这下子王永建也不敢吭声了,刚刚那嚣张的气焰一瞬间消失的无踪无影。
“民兵呢?”白勇语气严肃的问。
然后两个拿着枪的民兵就过来了。
“把这两个人带走,先看起来!”白勇吩咐道。
于是,王永建和那个打人的粗汉子就被民兵驾走了,他们被看了起来。而周围的人一片唏嘘,个个都耷拉着头,隐隐约约的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闹啊!非要这样嘛?一个个的都想干啥?没有一点组织,一点纪律?都要造反?”白勇骂道。
下面沉寂了一会儿,终于又有一个胆大的人张口了,“不是我们闹,是他们失信在先。答应我们保留公社的,结果才一个晚上就出尔发尔。”
白勇笑道,“这是我下的命令,有意见吗?”
那人在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白勇情绪渐渐的平复了,然后心平气和的说道,“同志们,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大家习惯过去的公社,所以不希望我们撤销它,不过我要告诉大家,党和国家这么做,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你们只是听到了撤社,但是还有‘还乡‘被你们忽略了!我白勇在这担保,一年后,你们每个人过得都比现在要好。“
“凭什么你说好就好,要是过得不好,又该咋办?“人们喊道。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你们一年后比现在更穷了,尽管来黄原找我,我会原封不动的把你们想要的公社还给你们。”
白勇的这一番话,村民们也没什么地方在能反驳了,他们便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了!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白勇这个人,他们不敢动,不过孙少安的这笔账,石圪节村的人都不会忘记。这件事情上他们必须要向少安讨一个解释!不然,他孙少安以后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本章完
第145章()
石圪节公社被推平后,没过几天,废墟也被清除干净了,现在光秃秃的只剩下一片空地了。刘跟民这下子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就看现在他们这几个公社合并后的乡址,上面决定立在何处了。刘跟民当然希望能选在石圪节,然而这次的动乱白勇都看在眼里,很大程度就会把石圪节排除在外了!另一方面,刘跟民又听说柳叉公社那边的撤销过程进展的非常顺利,那里的村民出乎意料的已经把公社给无视掉了,好像对这个事情并不怎么上心。唉,多么希望石圪节也能如此。
孙少安今天原本是打算去德顺砖厂找于震天要说明书的,可是现如今撤社这么大的事情,说下来就下来,他便不得不去石圪节,维持一下那里的情况。现在,总算是让那伙人冷静下来了,少安回去以后,感到一阵疲惫,他二话不说,上炕倒头就睡了过去,砖厂的事情暂时交代给了二爸,让他先替自己看上。那阵在石圪节村挨了一铁板,现在头壳还在隐隐作痛,上面肿起了一个大包。。。。然而,即便是这样,少安仍然决定明天就上黄原,找于震天要说明书。毕竟公社已经全面废除了,那自己的这个分砖厂他也不想再拖延下去了,等说明书搞到手,立马就在原西县立户开厂。。。。想到这,少安的疼痛好像一瞬间的全消失了,然后立马就睡了过去。
等秀莲从学校回来以后,进了屋发现,丈夫居然躺在炕上,扯呼睡觉。这阵子还不到七点钟,应该是吃晚饭的时间才对,今天怎么破天荒的这么早就休息了?搁在平常,咋着都是十点过一会儿,才上炕睡觉的。。。。。秀莲今天心情也好,主要是虎子的成绩有所改观,自从刘珊海将他接管以后,虎子就特别好学,加上珊海那一套独特的教学方式,使虎子在外语方面有着突飞猛进的变化,秀莲本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少安的,结果却发现丈夫在炕上睡的就跟死人一样。。。。。秀莲望着他,然后过了片刻,才发现不对劲,她注意到少安的额头上明显有一块大包肿了起来,秀莲在靠近看了看,伸手摸了一下,天哪,居然肿的这么大,别说少安了,秀莲自己看着都疼!这让她不禁感到一阵害怕,同时也心疼少安。。。。唉,看来想必是今天少安出去又惹下了什么麻烦。
晚饭做好以后,秀莲又盯着熟睡的丈夫,好一会儿,才把他从睡眠中叫醒。少安醒来以后,只感觉一阵头昏,可能方才睡得太死,突然被人叫醒,一下子没缓过神来。
秀莲把饭给少安端了过来,然后两个人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倒也怪,俩人异常的安静,谁也不吭声。少安不说话是因为他实在是感到疲惫,想快点吃完,然后继续睡的,不过秀莲不一样,她是打心底里难受,既生少安的气,又心疼少安。少安几下就扒着碗吃完了,然后把碗一放,刚准备倒头继续睡,秀莲就把他拉住了,她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少安,你今天干啥去了?”
少安望了望妻子,回应道,“没干啥啊!”
秀莲望着他,眼珠一动不动的,目光中充满了难受与伤心,渐渐眼眶湿润了起来。
“不是,秀莲,你这是咋了?干嘛这样看着我?”少安问。
“少安,你别再唬我了,你没干啥,那头上的包是哪来的?肿这么大,你当我眼瞎是嘛?”
少安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被人用铁锹砸头的事,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摸了摸额头,一阵刺痛传遍全身。
“哟,还真是有个大包,挺疼的。”少安自言自语道。
“你给我老实交代,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秀莲生气的问。
少安想了会儿,“嗨,就是那阵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磕了一下,头刚好撞到了上面。小伤,过几天就好了。”孙少安对妻子撒谎道,是的,他不想让秀莲卷入到今天这个事情中去,倘若自己把事情告诉妻子,那她肯定会去石圪节闹事!少安可不想在和石圪节的人打交道了,而且如果让老爹知道了,他肯定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的。
“孙少安,你又在骗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有那么好骗?你给我实话实说,到底和谁打架了?”秀莲生气的问。
“哎呀,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好了好了,快忙你的去。”
“孙少安,我还是你的婆姨不?从头到尾都在瞒我,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我关心你,还有错了?”泪水从她的眼眶中顺了出来。
“你看看你现在的这幅样子,才三十五岁,看上去都苍老成这,皮肤这么黄瘦,背也驼了,我看着不难受嘛?你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珍惜自己,今天受这个伤,明天又是那个伤,少安啊,你该让我说你什么好?自打开了砖厂以后,整个人都这么拼,你到底还要把这个村子背到什么时候?非要把自己身体累垮了才肯罢休,到时候你让我们母子怎么活?”秀莲哭出了声来。
少安把妻子一把抱入到怀中,安慰她说道,”秀莲,别哭了!我改还不行嘛。“
”嘴上这么说,哪次不是在骗我?你实话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安犹豫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别出去滋事!更不要告诉爸“
”滋事?滋什么事?你能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数“。秀莲对丈夫说道。
”昨天我去石圪节村了,那里的村民死活不让跟民推公社,我把他们忽悠走了以后,然后让跟民半夜把公社给铲了,今天过去的时候,就挨了这一板!不过好在,这一板没白挨,石圪节的人也都答应了!“少安说。
“甚?你把人给忽悠了?”秀莲吃惊的问。
“哎呀,别提了,那帮人一个个转脑子,咋说都不开窍,不把人撵走,那跟民怎么拆公社。”
“娘噎的,这帮孙子也太狠了吧,这万一把你打出个三长两短可咋整,不行,明天我非要去找他们算账。”秀莲生气的咒骂道。
“你讨个甚嘞?我就怕我告诉你,你给我出去滋事,秀莲,我跟你讲,这就到此为止了,别再给我添麻烦了!也别去给爸说。”
“那你岂不是白白的挨了这一板。”
“咋个白挨?秀莲,我不是给你说了嘛,石圪节的那帮人也妥协了,公社可算是顺利拆掉了。”
“不是,少安,人刘跟明拆公社跟你有啥关系,石圪节的人要闹就让他闹呗,国家还治不住他们?你没事去趟那趟浑水,图个啥呢。”
“我这还不是想赶紧在原西把咱那个分厂开起来,那公社要是迟迟不拆掉,怎么在原西立厂做生意?“
“唉,我真不知道该说你啥好了。你就拼吧,把身体拖垮了,我们娘俩也不活了。”
“呸,你说的这是啥话,啥叫活不活的。。。。是这,明天我就打算去黄原德顺砖厂去找于震天要说明书,到时候你陪我去一趟。”
“不成,少安,你这肿这么大的包,明天就在家好好躺着,你把地方告诉我,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那咋成,你一个女人去,工厂那一帮大老爷们,我怎能放心。”
“他们能把我吃了不成?反正你明天那也不许去,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