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当父母的啊。
“儿子,你前几天去济南府那场考试叫啥来着?举人?”
李父今天破天荒的还喝了些酒,正吃着饭呢,这又跟狗剩白话起了这科举。
“是为乡试。”李狗剩道“考过了则为举人。”
“举人是啥官儿?大不大?”王氏凑过来说道,这东西不明觉厉,举人这东西不明觉厉,应该挺厉害的吧!?
“举人不是官儿,但是可以去吏部报备任缺,还是有当官儿机会的。”李狗剩不厌其烦的解释“县里的黄主簿就是举人出身,进士不过应了吏部大挑。”
这些东西绕的二老云里雾里的,听不明白,可是听说县里有头有脸的黄主簿这都是举人以后二人这才狠狠吃了一惊。
“儿子,若是你这考试考好了以后就可以当黄主簿那个角儿了?”
天啊,黄主簿可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虽说官阶不高,不过也是正经八百的朝廷命官!在这阳谷县里谁人见了这老主簿不是点头哈腰的?
“差不多吧。”有些东西跟二老也很难解释清楚,反正举人就是很牛逼就是了。
“举人种田还不用纳税,见了当官的可以不拜”李狗剩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天啊!”李父呛了一呛,口里一口老酒喷了出来,这要是考中了举人,那家里不是发达了?有能当官又能白种官府的田地?
“儿子啊,你没骗娘亲吧?”
“当然没有。”李狗剩笑道“娘,您儿子现在已经是廪生秀才了,每月都吃国家廪米,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举人可比秀才厉害多了呢!”
想想自从儿子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之后家里三天两头的就有些头面人物往家里送银子,二老这才信了几分,李父昏昏沉沉的,约摸是喝了酒,也约摸是被刚才儿子说的话刺激了一番,家里这是要发达了?
可读信那童生可是告诉自己李狗剩八成过不了这乡试,阳谷县几百年都没出过十四岁的举人!
这话李父不敢说出口,儿子一来舟车劳顿,二来也怕打击儿子,李父悻悻的喝起了闷酒,不过一会儿这又自己开解开了,自己和婆娘都是榆木脑袋,儿子如今能取得廪生秀才已然是祖上烧高香了,还哪里敢奢望那么多?
儿子大了,懂事,也厉害,由着儿子去吧。
用过饭食之后李狗剩刚想睡觉,不料这会儿家里门槛都要被人踢破了,前来拜访的少说有十几个,有前些日子资助狗剩的商人,也有些乡绅之类的,全都是来探望狗剩的,小神童如今回了阳谷,阳谷县里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还能坐得住?
“狗剩啊,乡试成绩如何,可有希望能在那桂榜上榜上有名?”
黄主簿也来了,这人是丁寅年举人,不过那年自己已然四十有余,如今狗剩这娃十四岁这就夺了乡试门券,老主簿也是心里颇为安慰,这不,这老头儿如今破天荒的竟也踏进了狗剩家门。
长者亲自上门,何等的荣耀?
“乡试考了些什么?可有把握?”
“头场经义七道,考了子曰,不以规矩末场策论考了北方边患和当下倭寇之乱”
李狗剩说着这就把自己乡试的考题说了出来。
“嗯。”黄主簿沉吟半天。
“黄主簿,咋了?”一乡绅不解,问道。
“今年乡试看来不简单!”黄主簿道,题目可比当初自己乡试那会儿强多了。
年长的黄主簿是老举人,他都说不简单,李狗剩能行?
“狗剩,你估摸着乡试可否能行?”一个乡绅说道,明显对狗剩并不看好,狗剩毕竟年幼,虽有神童之名,可黄主簿人老成精,你腹中经纶还能比得了黄主簿不成?
“只求孙山之前。”狗剩憨憨笑着,还是这句。
众人附和一笑,黄主簿都说难的题目,你李狗剩还能游刃有余了不成?。
第一百六十七章 乡试放榜()
乡试的时候贡院里有内外帘官的说法。
贡院里的公堂后进有门,门上挂一帘子,这房屋的后一进是刘采、赵翰林和陈术这些人呆的地方,主要责任是阅卷,称之为内帘官而提调官、监试官、誊录官这些就居在帘外,则为外帘官。
至嘉靖年间的时候明朝科举已有一百余年,已经有成套的体系,照例外帘官和内帘官是隔着帘子不能见面的,真要是有事情说也只能站在内帘门口接洽。
开科取士是国之大事,朝廷对此也是颇为重视,要知道这个时代中举的人都是可以做官的!相当于国家的命脉就掌握在这些士子手里,你让国家如何能不上心?
由此封建时代这个不平等的时代也难得的出了一个较为平等公正的环境,那就是考场。
为了保证选上来的考生都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才子,朝廷用尽了各种办法,无论是惩罚力度还是重视程度都较后世之高考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最大程度的防止考生作弊,科举还使用了誊录的办法,外帘官里的誊录官就是干的这个。
就以当下这乡试阅卷为例,真正负责阅卷的是内帘的那几个官员,为了防止内帘官认出考生字迹而舞弊,呈上来的科举试卷都是由誊录官一字不落的抄上来的,换句话说,在评定卷子的时候你阅卷老师看到的笔迹属于誊录官的,而非考生本人。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的考生据此情况也想出了新的办法,就比如开头多用几个之乎者也之类的暗示买通的考官!
由此朝廷还规定若是开头有超过七个字的之乎者也一类的卷子就作废之类的规矩
反正科举嘛,条条框框很多。
所以,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下,你考生若是还能中举,自然是欢呼雀跃喽,怕是如同范进一般中举之后疯了的举子不在少数吧。
刘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敲打着桌子明显颇有些喜悦。
“试卷总算阅完了!”
今年山东考生较去年相比较多,由此考官的任务也就更加繁重,不说别的,就是誊录一事,耗费时间也是颇为不少。
“禀告巡抚大人,今年参加乡试考生比去年多了两成,违式试卷却比去年少了一成,题目出的较难,可大多学子答的还是颇有章法,可见在大人治下,如今这山东学风已然更加浓厚了!”
担任同考官的是按察佥事陈术,照例内帘官在结束批卷的时候要像主考官汇报一下考试成绩。
“嗯。”刘采欣慰一笑,尽管下官们多说溢美之词,不过成绩摆在这里,自然做不了假,刘采心里也是一阵亮堂。
刘采这会儿心里像是有什么事儿,这届考生里好像有一个学子有些印象,不过脑袋有些发昏,刘采一时记不起来,也不去理会。
“汇总一下,届时填榜、印刻题名录。”
刘采只是略一休息,这就催促一众考官们接着干活。
别以后批完卷子这就完事了,批完试卷以后考官们还要填榜,印刻题名录。
填榜就是书写上榜考生的名字,题名录就是登科录。
科举是国之大器,自然你考中之后也不会无凭无据,一般中了举人或者中了进士的人名字都会在当朝的登科录上有所记载,犯事被剥夺功名的除外,最著名的自然就是那个连中六元的黄观,此人在靖难之役后被朱棣除名。官方都会花钱请人来刻印一番。
今天是九月初九,明日九月初十这就要放榜了,由此内外帘官们隔帘商量,这就填榜。
这会儿才是辰刻,内外帘喜吟吟的这就撤了关防,设上了主考和监考的长案、众位帘官这都找地儿坐好,照签填榜。
点了龙门香,敲了升堂鼓,衙役们大多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活计,自然是手到擒来,写完正榜已然是四更天了,众考官们休息片刻,这再填写副榜,忙活了这么久,及到天色黎明,这就张挂全榜,示之天下。
“李狗剩。”瞅着这个名字刘采觉得有些熟悉,这几天自己太忙了,有些事情也顾及不上了,不过这个名字该是有人提过一嘴,否则自己哪里会知晓?
刘采拼命的敲了敲脑袋,贵人多忘事嘛。
“岂是那个阳谷的李狗剩?”
敲了敲脑袋之后思路这又重新畅通,刘采记起来了,李狗剩不就是那个那日贡院有人闹事这还能安坐号房考试的那个阳谷学子?
“回大人,正是阳谷李狗剩。”提调官说道。
“呵呵。”事务已然忙活完,此时还未到放榜时间,刘采也是闲来无事“拿卷子来给本官瞅一下。”
这卷子该是自己看过的,分数也应该是自己早已评定好了的,此时考官再看原卷不算违例,毕竟批阅卷子的事情已经做完。
都说字如其人,写手好字确实在考试一事上占很多便宜,刘采这才刚刚接过试卷,就言道一声“好字。”
若是四十多岁的举人能龙飞凤舞刘采倒也不至于如此吃惊,可那李狗剩瞅着也就十四五岁,可是字迹却是生龙活虎的颇有大家风采,连刘采这样的官员也是颇为赞赏。
要知道这个年代的当官儿的八成都能写一手好书法,身言书判,你一样做不好你也爬不到巡抚的位置上!
众考官惊奇,这也凑了过来,确实,此子字迹颇为不错!
乡试有誊录官抄录原卷,由此考官见不到考生本人字迹,说来好笑,因此那些写字好的考生其实在这一场占不到便宜,要不然后世书法一般的龚自珍能轻松中举?
不过字迹虽然不错,毕竟不是文章,刘采只是赞叹一声这就禁言,瞅起了考生所作答的卷子。
“嗯!”
刘采不知为何做状如此,深沉的嗯了一声,众人也是不明所以。
“原来这文章乃是这李狗剩所作?”
明显这卷子刘采是批阅过的,不由眉头紧皱。
赵翰林凑过一看,刘采这时看的,是这考生的时务策一道,论的就是如何抗倭。
其实狗剩也是有样学样,又把当初科试那道策论修改了一下照搬了过来。
刘采紧皱眉头,不知所思为何,许久这才道“时辰已到,放榜吧,明日在我巡抚衙门开鹿鸣宴。”。
第一百六十八章 稀奇事()
放榜的日子是考生们最揪心的日子,官员照例造足动静之后这就张贴榜单,乙卯年的山东乡试成绩这就公布。
放榜墙前依旧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唤提学官前来一叙吧。”
刘采似乎有些心事,按理说阅卷已然阅完,身为考官的刘采总该一身轻松才对,可如今这个刘采紧皱眉头,似乎心里还在思索什么,许久,这才终于开口,命下人请学政前来一叙。
方才查阅了一下这个李狗剩,刘采觉得很有意思,这人科试被贴出,可依旧被学政大人录取,录科考试这又拿了第一,稀里糊涂的这就来贡院参加起了乡试。
此人科举之路如此不寻常,按理说提学官不应如此大意了,大明怎么有此等事儿?
县试第十,府试案首,院试末尾,科试被贴出,可是仍旧得以参加录科拿了案首,这又来省城参加乡试!
刘采静静的敲打起了桌子,此人的科举履历中明显有鬼!
照例,大明被贴出的卷子就会被判为零分,绝没有再上榜的可能,此人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这又参加了录科!?而且提学官竟还视而不见,难不成是提学官营私舞弊不成?
身为山东巡抚,刘采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给我仔细查查这个李狗剩!”
刘采忽然厉声道。
“是。”小吏恭敬的回了一嘴,这就躬身退下。
很好笑,不一会儿这小吏这又回来了。
若真是查实了李狗剩营私舞弊,刘采有权剥夺狗剩功名,然后再将这人下了大狱!大明对科举一向监考很严,绝对不允许任何营私舞弊之类的事情发生。
刘采有些吃惊,这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大人,这李狗剩曾在前年得左布政使大人的一件紫衣,府试之时又曾当众救了兖州知府的性命,不过因为此人院试的时候言辞偏激,考卷违制,卷子曾被学政大人当场贴出,可后来又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又得以参加录科!”
别的事情需要探子们下去查探,可是这些事儿都是发生在省城的,尤其是赐紫衣、救知府这样的事情省城巡抚衙门里都会有档案记载,由此这小吏翻找了一下很快这就得知了李狗剩一些简单情况。
“奥?”
刘采更是纳闷了,十几啷当岁儿的一个娃娃,说句不好听的,毛儿好没长齐,竟得了朝廷左布政使的紫衣,还当众救了知府大人?
“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
瞅着小吏欲言又止,刘采这又催促。
“此人似乎口碑不太好。”
“嗯?”刘采吃惊,此子科举一路走来,成绩顺风顺水,除了院试因故被贴出之外,其他地方简直是无以复加,为何会有不好的名声?
“这小子该是有些孟浪,曾在住宿的客栈里当众牵了一个女学子的手,搞得济南城风言风语的。”小吏战战兢兢道“不过这事儿小的也只是道听途说,不敢确认。”
“还是个情种。”刘采只是一笑,此事倒是可大可不过人该重自己品行,这人怎能如此?
“罢了,再去查探。”比起科举作弊,这些事儿倒还好说,少年人好色嘛,刘采这人总体比较开明,况且这事儿只是听说,还没定性,刘采自然也不会由此这就发作。
“巡抚大人。”
闻听老巡抚召见自己,提学官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这就乘着轿子来了。
“嗯,老学政提学山东恐怕也有些时日了吧?”
“是,承蒙圣上抬爱,时日已然不短。”
招呼学政大人坐下以后,巡抚刘采这就开口道,语调不阴不阳,说话并不热络。
老学政不敢怠慢,恭敬的说道。
同僚了这么久,老学政对刘采这人的脾性也有些清楚,这人养气功夫一流,每次有大动作之前面色都会出奇的平静,当下这人说话就是四平八稳,没有一点颤音,老学政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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