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虽说也有法律,可是天高皇帝远,审案、断事儿基本都靠县太爷一个人的脾性,就算他颠倒黑白、贪赃枉法了,你一个星斗小民又能耐他何?
可你要是没事儿去撺掇一下举人老爷试试!人可是有功名的,正经八百的天子门生,不剥了一身功名,就算人杀人放火、为富不仁了,你也耐他无何,连手心都打不了!
科举啊,承载着这个时代的人多少荣耀?
李狗剩叫住抬棺人,以后生晚辈的身份施了一礼,不管怎么着,这老头儿这份执着还是让人颇为尊敬的。
乡试第二场,考五经一道,诏诰表一道。
科举制度发展到了明朝的时候已然非常完善,各种文体之类的也都有了自己定式,圈圈绕绕的早就在那儿了,李狗剩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是多有涉猎,由此瞅着这些中规中矩并未多出格的题目,李狗剩也只是略加思索,这就奋笔疾书。
后世人来古代有一个莫大的优势就是脑子活泛,当下的人大多读死书,而李狗剩则不然,这家伙说白了对皇家、天地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并未有那么敬畏,加上脑袋里存了无数的后世状元卷子,应付这些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
忙活了一天,脑袋早就昏昏然了,李狗剩简单的搓了把脸,这就并起两张板子睡觉,忽然听到“砰”的一声。
声音有些清脆,该是枪声。
明朝的时候中国的火器已然非常发达,各类火绳枪、火铳在军队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守在贡院门口的总兵衙门兵士手里就持有不少火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隐隐的李狗剩似乎听到了喊杀声音。
难不成是兵祸?
门外的喊杀声音越来越甚,刀枪剑戟以及火枪的声音此起彼伏,竟活脱脱的变成了战场!
“考官,到底何事?”
旁边号房里一个学子明显被吓得不轻,隐隐的李狗剩似乎都听到了尿尿的声音,这家伙八成是被吓尿了。
“不许喧哗!”
蹬蹬蹬的号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明显贡院里的差哥儿们也是措手不及,霍霍的这就抓起身旁的家伙事出去应对。
“考官,到底何事?”
学子们如今正在要吹灭蜡烛入睡的档儿,一下子造出如此大的动静岂能不惊?闻听贡院里的衙役们此时也慌了手脚,学子们更是人心惶惶,万一发生兵祸,自己如今孤身一人待在这牢房里,岂不是束手待毙?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已经有学子开始摇晃这号房的号门了,咚咚咚的甚是刺耳。
“逃命啊”
眼瞅着贡院似是有乱,学子们这也顾不上许多了,举人是金贵,可自己也得有那福气去消瘦啊!好多学子这也慌了神,求生**的驱使下这就开始造作,许多抓起手里的炭盆这就猛撞号门。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急咔咔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院外的喊杀声音如今更甚,枪声也越来越密集,简直成了活脱脱的战场,隐隐的还听到有人在哀嚎、惨叫,估摸是中弹身亡了。
李狗剩脑袋飞快的乱转,当下到底是何事故?
真要是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的只懂破坏不懂建设的造反派攻打省城了,李狗剩估摸着跑的比谁都快,可是脑袋里飞快的乱转一番,嘉靖三十四年,山东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兵灾啊!
难不成是倭寇?
不对,此时的倭寇虽说猖獗,可大都是在东南沿海一带活动,山东虽说也有小股的倭寇袭扰,可那都是小打小闹,根本打不到济南城里来。
脑袋里飞快的轮转了一番,李狗剩最后判定,这该是一场小小的民乱,否则史书上为何并未有嘉靖三十四年山东乡试中断的说法?
从号门缝隙里李狗剩可以看到很多学子此时这都慌了神,冲出号房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好像根本就找不到路一样,此时外边刀枪霍霍,这些个傻逼学子们从未上过求生课,又哪里知道该往何处作逃?
骚乱看来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约摸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院门那边这就渐渐安静了下来,好多学子这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那儿,然后就听到哎呀一声,估摸着是坐到了墨汁或者火盆一类东西。
“不许喧哗,违者就按作弊论处!”
还有好些个学子至今耳朵、眼睛还没变的好使,方才的一通惊吓搞得他们像是丢了魂儿,如今这还明显还六神无主着呢!
又过了好久,衙役们冲过来或是大声厉喝,或是棍棒招呼,贡院这才重新变的安静下来。
“众学子莫要惊慌,只管安心考试,闹事的乱民已被抓走,主考官一会儿这便要下来巡查。”
“众学子莫要”
几声锣响之后衙役这就大声唱喏,此时贡院已经平静,方才有如惊弓之鸟的考生们如今大都心神也都慢慢安静下来,情绪渐渐变得稳定。
“开门,去这间看看。”
果然,不一会儿,身为乡试主考官的山东巡抚刘采等人这就带着几位官员下来巡查,指着其中一个号房这就说道。
乡试期间号门是关闭的,考生吃喝拉撒全都在这号房里,出了这么大的骚乱,身为主考官的刘采等人自然要首先安稳考生情绪,这就决定亲自见见考生,步子刚停,刘采这就要衙役打开这间看来无恙的号房号门。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家世清白,祖上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不说失望吧,反正有些赧然,一进门,这号房里的考生早就蜷缩在板子上成了一团,一听到有人开门这就吓得七荤八素,讲话都不利索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叫李狗剩()
“快起来,不是作乱的百姓,来的可是本届乡试的主考官,刘大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白面儿考生此时早已被吓破了胆,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封闭了一样,根本听不到你在说啥,过了好久这才慢慢安定下来,眼睛里慢慢有些神采。
“是刘大人!”
“莫要对人无礼!”
眼看衙役暴怒,做状都要踢了,刘采赶忙拦住,那衙役低头站于一边,刘采上前“这位学子莫要惊慌,老夫是考官,可不是那捣乱的百姓!”
又过了好一会儿考生这才慢慢回复心神,拱手施礼。
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属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那种,白面考生回复过来以后这才重新变的正常起来,不过心神仍旧有些恍惚。
“这位学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唤作吴省身。”这人说道。
“好了,吴省身,无事了,你只要安心考试就好。”
刘采安慰了几句之后这就带着一众官员离开,年轻人受不住惊吓,遇到这样百年难遇的事情自然也是有些难以招架,老大人也是捋了捋胡子笑了笑,这就示意衙役锁上号门,要这学子安然休息。
第二间号房里的学子表现要好出许多,一来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外边没动静表明事件已经被解决了,二来这人心智明显也要成熟些,见了几位大人进来这也恭敬施礼,不过从打翻的炭火盆和马桶、墨汁之类的来看,这学子方才也是受了惊。
“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损坏的蜡烛、炭火、纸张之类的一会儿会有差哥儿送来,你早些休息,明日安心考试就好。”
也只是简单安慰了几句,刘采这就带着一众官员从这号房里出来,这号房里马桶被打翻了,那味儿
刘采心里有些失落,前边巡视的这几个学子明显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开科取士乃是国之大事,为的就是为国家求取良才,可这一个个学子瞅着明显岁数都不小了,咋就那么经不住事儿?
回想自己从一个斗志昂扬渴望施展抱负的年轻人走入官场开始,到如今几十年了,中间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庙堂险恶,真要像你们这些个学子这样遇到点事情就惊慌的不行,我大明还如何能玩得转?
嘴上不说,可是刘采心中确实颇有些失落。
“打开这门。”
考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自己身为主考官,自然要安稳住这考生的情绪,虽说不至于一一安慰,可起码也要多走几间吧?
心里如此寻思着,刘采还是让一旁的差役开门。
“喂,你小子,倒是醒醒啊!”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方才进前一间号房的时候里边马桶啥的已经打翻,由此开这号门的时候一众官员大多都是屏住呼吸,有的还掩起了鼻子,看过的几个考生都是作态惶惶的,估摸着这号房里的学子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吧?
试探性的嗅了嗅,这号房没有异样啊,号门开的时候刘采看到这号房里整洁如新,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咋,这小子还睡着了?”
一旁的一位官员不忍笑了起来,这人是朝廷派下来的副考官,乃是一翰林学士,姓赵。
只见这间号房里的考生不知何时早已将板子对在一起当床睡了起来,身子有些蜷,但是仍旧睡得很香,还有微微的鼾声传过来。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呢!”担任此次乡试同考官的是山东安察佥事陈术,这也不由捋着胡子笑道。
“既然这位学子已然安睡,看来并未受到这骚乱的影响,走吧。”
刘采忽然对这考生很感兴趣,默默记下了这号房的号码,可无奈这考生睡得像是头猪,罢了,既然无缘聊上几句,就等阅卷见真招吧。
“嗯?何事?”
刘采这刚要走,步子正准备迈呢,屋里的学子忽然醒了,睡眼算不上惺忪,看来也是刚刚睡下。
“几位考官来看你了!”衙役说道,说着这就闪开身子,借着灯笼的灯光,这学子认出了眼前几人正是此次乡试的几位考官。
“大人。”学子一个施礼,礼数周全。
“好了,免礼。”
刘采明显兴致很高,别个学子如今都是人心惶惶的仿佛惊弓之鸟,你这小子倒好,竟睡得如此香甜!
“方才贡院外有人闹事,其他学子这都惶惶不可终日,为何你就如此沉着?”
陈术觉得好笑,问道。
“一时骚乱而已。”这学子说道。
“奥?那为何你就如此肯定?”
刘采觉得好笑,按理说却是如此,可天有不测风云,当下世道虽说总体太平,可说来也是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则是波涛汹涌,且不说当年土木堡,就是本朝也是如此,嘉靖二十九年,蒙古的俺答汗率领大军都打到京畿了,劫掠八天京军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来去自如。
由此大明的百姓其实嘴上说道自己是天朝上邦,可骨子里却是没那股子安全感,由此方才贡院大乱,其他学子这都吓得像是掉了魂儿,可为何眼前这学子如此淡定?难不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一众官吏全都半认真半玩笑的瞅着眼前的学子,这人会如何作答?
“王阳明说我大明只要守住四地就可长治久安。”这学子说着像是如数家珍一样一一伸出了四个手指头“宣抚、大同、蓟州、辽东。”
“眼下我大明的主要祸患仍旧在北方,而那些蛮人离我济南府甚远,而沿海一带的倭寇说来也只是疥癣之疾,小子断定他们绝对打不到咱的济南府,所以贡院外喧哗者,不过一民乱。
想我乡试乃是国之大事,济南府又有总兵衙门、分守道、分巡道那么多兵马为我科举护航,相信几个乱民吹不起多大的泡泡!”
学子分析的丝丝入扣,有理有利,像是如数家珍。
“呵呵,你这学子倒是有趣,相信定是出自官宦人家吧!?”
能把朝廷的地方警卫力量说的如此明白,相信也是耳濡目染,定是出自官宦人家,姓赵的翰林断定这学子要么是出身锦衣卫世家,要么是出身兵家,否则一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学子如何能把当下朝廷和这济南府的形势说的如此言简意赅?
“不是,小子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夫。”
“奥?”
刘采更加惊奇了“年纪轻轻竟然就有如此见地?小子,你姓甚名谁?家居何方?”
“小子出身阳谷,贱名李狗剩。”
“好,好,李狗剩,你这娃娃真不简单。”
刘采也是啧啧称奇,人要他长篇大论容易,可真要他身处险境还能处之泰然的,就少了,更何况眼前这娃瞅着才只有十几啷当岁?。
第一百六十二章 回家()
“李狗剩,你没事儿吧!?”
志敏如今也像极了守在考场外边等待孩子出来的家长,李狗剩刚刚答完卷子,就见这人抱着西瓜在贡院门口等着。
“没事儿,何出此言?”
接过志敏递过来的西瓜,李狗剩一边吃一边说道,说完这才想起来,此人说的该是前几天贡院外有人闹事的事儿吧?
“前几天贡院外边有人闹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听说好多个学子因为在考场喧哗、乱窜都被差哥儿给撵了出来,取消考试资格了!看你没回来我心里这才稍安,真是为你捏一把汗!”
志敏说着如今仍旧有些后怕,虽说当时没见狗剩回来,可狗剩不会在里边被人咋样吧?如今瞅着李狗剩出来这货心脏才算真正放了下来,这不,西瓜就是用来压惊的。
“我没事儿,贡院防守严密,总兵衙门、分守道、分巡道那么多兵马都齐刷刷的瞅着这里,一小股子人能闹出点啥?”李狗剩无所谓道,一边吐着西瓜子一边说道“街面上没啥事儿吧?”
“没,那些人就是冲着贡院去的。”志敏说道,说完这又神神秘秘的来了一句“你可知闹事儿的人是谁?”
“我咋知道!?”
“哈哈,原来还有你个百事通不知道的事呢。”志敏一笑,忽然很有扳回一局的感觉“我还以为天底下没什么事儿能难得倒你呢!?”
“李狗剩,走那么快干嘛?你就不问问我是谁人在贡院外闹事?”
“那到底谁人在贡院外闹事儿呢?”这事儿李狗剩其实也并不那么关心,反正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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