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呢”拿着铜子在手里掂量了好久,瘦削脸道:“这份就押李狗剩输!”
肉嘟嘟要哭了。
“嗯,我也押李狗剩输!”
“我也押”
如今形势似乎对狗剩更加不利了,洪塘学社的盘口如今似乎都不太看好狗剩,齐刷刷的押狗剩输的竟然都有了几十文钱了!
寻思着如今这么多人好像是打算吃上自己一样!肉嘟嘟忽然由爱生恨,再瞥狗剩竟然都是满满的嫌弃了。恨铁不成钢啊!
再说李狗剩这边对这堂口这档子事儿还全然不知呢,不过他也没心思理会,成天课程、书本都是一堆一摞的,哪里有心思顾这么多?
放学了,不顾一众学子看自己眼神里满满的嫌弃,背着小书箱这就回家。
听说儿子要科考了,家里那可都是紧着忙活,王氏今天买了只白条鸡,做起了香菇炖鸡,狗剩还没进门呢,这就远远的闻到香味儿了呢。
“来,儿子,最近用脑子多,吃点鸡肉补补。”
狗剩子一进门,王氏这就迎上来笑吟吟的道。
平日里回家的时候父母多是在吵嘴,因为平日里的小磕绊斗嘴,这也是李家平淡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乐趣了,不过这几天因为儿子要科考,二人都是心照不宣,不谈公事,李父也不再抱怨县里的活计难做,不如以前在村里那般自由了。
李狗剩知道这都是父母对自己的关爱,不由心中一酸,瞅着面前饭桌里香喷喷的鸡肉,不由大滴大滴的眼泪掉进汤水里。
后世孤儿的李狗剩又哪里有过如此的待遇?
瞅着王氏笑吟吟饱经沧桑的脸,李父就在那里不说话怕是那句话惹恼婆娘和儿子,这就傻乎乎的杵在一旁,可眼神里那份期盼谁人又看不出来?
爹、娘,狗剩一定要摘个案首回来,让二老高兴一番!
狗剩擦干眼泪,心里暗下决心。
第七十八章 玛瑙翡翠汤()
“五家为比,十家为联,五人为伍,十人为联,四闾为族,八闾为联”
阳谷县的土地庙旁,林知县正在宣讲这乡约制度,这段正是出自周礼。地官。族师。
乡约制度是中国古代基层互助的一个重要制度,古代官府的力量有限,为此农村乡下邻里之间互助这就形成了自己的特殊制度,便是这乡约。
“相传在北宋神宗年间,吕氏兄弟曾定‘吕氏乡约’,宗旨便是是邻里八乡的人都能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可不料这乡约施行不久,大宋这便被金人所灭!由此啊,这乡约便一时搁浅,
后来啊,朱圣人重新发现了乡约,更是编写、增补了一本增损吕氏乡约,由是这吕氏乡约便又声名鹊起!本朝太祖皇帝英明,朝廷这便大力提倡和推广,我朝更是青出于蓝,这又推广起了乡约的王阳明之法,也即南赣乡约。”
乡约制度在这大明大行其道,每年知县大老爷都要来这土地庙宣讲一番,这也是阳谷县宣扬风化的一个重要方面,每年知县老爷宣讲的时候几乎各个村、里、学社之类的都要出人来旁听,以便回去将这知县大老爷所言奔走相告,所以洪塘学社也要出人旁听,这旁听者,便是李狗剩等人。
朝廷的力量鞭长莫及,自然也需要这乡约制度,所以这东西在科考中也有所涉猎,由是张宏济这便喊狗剩几人过来,一来看几位学子辛劳换换脑子,二来也是图着让几位学子长长见识,听听这乡约。
讲了约摸两个时辰,中午林知县这又在悦来饭馆请众人吃了个饭,一众大人物们把酒言欢,酒足饭饱,这便要回家。
狗剩来这悦来饭馆已是熟门熟路,不过这饭吃的挺累的,明朝关于吃饭座次、顺序、谁先动筷子、怎么敬酒、饭桌上怎么说话之类的有太多的规矩,一顿饭吃下来早已是脑袋发昏,李狗剩好容易这才熬到了饭毕,拜谢了众人,待各位老里长老乡绅之类的已然走了之后,这便也要回去。
“小子留步。”
李狗剩最后走出的这悦来饭馆,才刚踏出门槛没多久,便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回头一看,不正是郝半仙?
此时的郝半仙一身补丁破衣,腰上别个葫芦,肩膀上扛个袋子,万年不变的稀里糊涂道:“你娃可曾考中状元?”
李狗剩对这等不靠边际的话早就熟络了,摇了摇头:“不曾,过几天来这县城参加县试。”
“嗯,县试”郝半仙好像是真懂一样,摇头晃脑的合计了大半天:“我这几日云游四方,朝饮冰露水,暮宿黄河边,饿时大煮黄羊肉,渴时一碗冰雪水,也有好些日子没回村儿里,这不寻思起叫花鸡了,这不来县城里寻你?”
说了这么多废话其实就是这几天云游讨饭被县里养济院收留了几天呗!
狗剩给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郝半仙整日疯疯癫癫,每年都要出来“化缘”一番,也算是吃百家饭的,这人倒也奇怪,天生爱看别个白眼,有时候就是家里有存粮也会来这县城里讨上几天饭食,颇是有趣。
“说这么多废话,不就是想吃鸡肉了?”
狗剩鄙夷道。
“嘿。”郝半仙笑道,连一点不好意思的意思儿都没有:“咱也不是白吃啊,这不,哪里有鸡窝咱都打听好了,老头儿我知道你家贫,这不,还扛来了一袋细沙。可是咱精心筛了好多天的呢!”
“筛沙作甚?”狗剩疑惑道。
“筛沙给你练字啊。”郝半仙一个你真笨的眼神道:“可曾听说岳武穆沙土习字?你那根毛笔怕是有日子不舍得用了吧,这不?”郝半仙拍了拍背上的袋子:“咱给你筛了大半袋细沙,你就可劲儿写。”
李狗剩好笑,自己如今不说日进斗金,可哪里还在乎这些个?狼毫早就换了一根又一根了,不由好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些小子已然用不着了。”
“咋?”郝半仙疑惑道:“读书是大事,万般皆下品,这金榜题名亦是人生四大最欢喜的事情,你娃如今这才刚操童子业,这就吃不来这苦头呢?”
说着郝半仙大怒:“竖子!可曾”
“我领你来我家看一下吧。”狗剩无奈道。
二人丢丢当当,郝半仙死活不肯放下那半袋子沙土,又不肯马车,李狗剩没法儿,等了又等,过了好久两人这才到了三味书屋。
“三味书屋?”郝半仙疑惑道:“这是哪儿?”
“咋你还识字?”李狗剩笑道:“我还以为你光会耍嘴皮子呢。”
推开门,忽然闻得家里一阵香火味儿,李狗剩心里一惊,还以为家里失火呢,刚要冲进去查看究竟,王氏的声音这就从西厢房穿了出来:“狗剩回来了?来,快来拜拜先师孔子,娘亲今日听人说这法子读书人要每日拜这孔圣人,否则哪有高中一说?”
李狗剩无奈,今儿真是邪性,家里竟然也搞起这个了:“快来啊,你这娃,磨蹭什么!?啊?可是郝仙家?”
王氏自然认得郝半仙,走出厢房这就惊道。
“无甚,怕狗剩没钱买笔,送来一袋细沙。”郝半仙这才肯放下肩膀上的细沙道。
王氏亦是一笑,家里如今哪里还缺银钱?夫君每月数钱银子,儿子也能想方设法的弄点银钱回来,家里如今日子富足,哪里还缺什么银钱?
照例还是狗剩烧鸡,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坑,不一会儿,香喷喷的叫花鸡这就新鲜出炉,恰逢李父这也回来,四人这就分着,大快朵颐。
“咋这叫花鸡没了当初的味儿了?”
没再让郝半仙喝那酒糟,这次喝的是美酒,这人就着烧鸡喝美酒,却像是食不知味!
说来好笑,当年太祖皇帝沦落讨饭时,曾得别人施舍一碗青菜豆腐汤,当时引为龙肝凤胆,可等到当了皇帝之后,再喝这美其名曰的玛瑙翡翠汤之后却再也没了当初的食欲,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嘛。
“狗剩,勿忘本心,科举才是大事!”
郝半仙这会儿不疯、不傻,李石头啥样的人这人最是清楚,哪里能寻来这么多银钱?相信定是狗剩用了啥法子,也不细问,这就义正言辞道。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仙家说的是,俺儿子最近这就要考那县试,如今家里都是望眼欲穿,盼着能考个好头彩呢,这不,孔圣人咱都搬到家里来了!”李父不会说话,王氏这就笑道:“哎呀”
“咋?”
“儿子,你回来的时候是不是没拜孔圣人?读书人要是失了虔诚,孔圣人岂还会保佑你金榜题名?快去!哎呀,别吃了,快去拜谒!”
第七十九章 押李狗剩输()
照例科考前会给学生们放几天假,转眼这就到了二月十五,阳谷县这一年的县试,开始了。
一大早狗剩早早起床,在院子里练了小半个时辰的字,平心静气,这也是老规矩了,雷打不动,练完字,吃完早饭,李狗剩这就抓着母亲昨晚就备好的书箱,这就出了门。
古代一般县试是在科举考棚里考的,这点不似后世,毕竟这是古代嘛,生产能力有限。
一到考棚李狗剩这就惊呆了,好家伙,这会儿天才刚蒙蒙亮,考棚前已经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好多人进不了考棚,这就凑到考棚前叽叽喳喳,一大早的这里就人声鼎沸,快赶上菜市场了。
这科举考棚坐北朝南,有东西辕门,是用栅栏围起来的,衙役、差哥儿此时已然站在门外,不许闲杂人等进去,门口两个偌大的牌子——禁止喧哗。
自己这就算是步入科举了,狗剩心里既高兴又有点紧张,虽说自己成人心性,不似却才那学子慌张的大尿都尿裤子里,不过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这东西不亚于后世的高考,各中心酸,又有谁人能知?
此时知县大人尚未到,还不许学子们入,李狗剩这也闲来无聊,这就坐在一石墩上等候。
“狗剩?好辛苦,可算找到你了!”
回头一看,小胖子呼哧呼哧的跑过来了,满头大汗,相信也是紧赶慢赶这才过来。
“你咋来了?咋不在家睡个安稳觉?”李狗剩道。
“今日你来科考,咱不得来助助威?”
小胖子笑道。
李狗剩一笑,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这娃,却还有些义气。
考棚栅栏之内是一大院,院北一个偌大的木制大门,是唤作龙门的,此时龙门紧闭,只等县官一声令下,这就开门。
前来凑热闹的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科举乃是朝廷大事,自然少不了前来捧场看热闹的,一众人围着考棚叽叽喳喳,心情似乎比要参加考试的学子们还要急迫,煞是有趣。
“老子这回科考可是押了半钱银子!老婆本儿都拿出来了,今儿可莫要输了头彩!”
一个大汉高声嘹亮道,其他汉子们这也附和打屁,众人闲来无事,这也跟着一起讨论,叽叽喳喳,甚是有趣。
“吆喝,这不是狗剩兄?”
李狗剩此时正在闭目养神,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这就传入耳朵,抬头一看,原来麻子脸这会儿也来了,身边还跟着赵有冯等人,这几人瞅着一身轻松,该不是科考,约摸也是冲着凑热闹来的。
“狗剩今日参加这县试。”李狗剩还未等说话,小胖子这就急迫道,有些人要是知道点啥嘴里不说出来那简直都会难受死,明显小胖子就是这种人。
“原来狗剩兄还未操这童子业!?”
闻听此言麻子脸先是一脸吃惊,好半晌这才反应过来,继而脸上一脸的倨傲,李狗剩这会儿才刚参加童子试?
“老子去年可就过了县试呢!”麻子脸满脸的倨傲,哼,原来不过是个纸老虎,却是连县试都不曾过的,自己好歹也是过来人了,今日可要好好羞辱你一番,麻子脸恨恨的想到。
“狗剩兄,心里可还有把握?这县试可是真刀真枪的比试呢,可不是耍耍嘴皮子就成的!”
最近街面上都疯传李狗剩不过沽名钓誉之辈,我看也不过如此嘛,县试不得过,圣人文章能好到哪里去?看来也不过是会些奇技淫巧,不登大雅之堂的。
“你”
小胖子发气,道。
“咋了?这里咱这些人可都是过了县试的,想想狗剩如今在这阳谷县城里诗名如此大,却还连个县试都没过?说出来岂不是贻笑大方?”
“梁兄,切勿如此。”赵有冯朝李狗剩歉意一笑,道。
“赵兄,我说的有错?你是前年阳谷县的县试第二名,县前十!说出来也够让人眼馋的了,梁兄不才,却也于去年过了这县试的比试,李狗剩整日里招摇撞骗,却不成想县试都不得过!哼”
听着前半句赵有冯身子明显挺了挺,要知道县试前十名可是一样莫大的荣誉,府试时考官这都要询问的,说出来不说光宗耀祖,可也是脸上颇为光彩的一件事儿呢。
“不过是考官”
“哼,狗剩如今诗名很大,可说全阳谷县无人不知,嘿,今日可算好看了,竟然跑来参加县试,啧啧”
梁麻子极尽挖苦之能事,小胖子气的七荤八素,不过李狗剩倒并未介意,这人,就那样了。
“哪里有赌盘子的?我要押货!”约摸是瞅着李狗剩竟无动于衷,麻子脸大喊。
科举考前赌盘子的自然不少,这些个人八成都是特务出身,好多连你个考生的祖宗十八代都能给你打听清楚了,为的也是能在赌钱的时候赚些银子,这不,那边就公然有押的。
“我押李狗剩输!看啊,这小子如今诗名如此大,却还只是参加县试!来啊,大家伙都来押!”
麻子脸幸灾乐祸,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李狗剩整日里满嘴的仁义道德,相信读书时间已然不短,竟然还未考县试得过?
“可是押李狗剩?”那中年男子笑眯眯问。
“押,一两银子,押李狗剩输!”
科举是大事,科举得过可说是这个年代最令人高兴的事儿了,公然在这考棚外压学子输,高声嘹亮,岂不是伤人太甚?
赵有冯皱了皱眉,明显也是有些不喜梁建功的做法,可也无可奈何。
“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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