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乘法口诀是从一一得一开始的,可是古代的不同,这会儿的乘法口诀是从九九八十一开始的,也因此才唤作小九九。
“石头家的,你接着背啊,接着背,咱庄户人家身上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只要你教咱背会了这小九九,啥活路也不用你干了。”
“就是就是,十几岁的孩童会背小九九的,那就是咱李家沟的宝贝,哪有让宝贝下地干活的?读书人管这叫啥来着?”这个唤作五子的黝黑汉子想了半天这才拍了一下脑袋:“对,这叫有辱斯文!”
“对对,咱李家沟的男人穷也不能穷了志气,石头啊,以后再莫让狗剩子跑来地里有辱斯文了,这样,今儿你儿子只要教会咱背这小九九,晚上咱就往你家里送一捆麦子!”
咬了咬牙,这个唤作姜满仓的佃户又心疼加肉疼的补了一句:“再加一斤地瓜烧!俺兄弟在村头酒坊里当伙计,过年那会儿给了咱二斤,俺到现在可还没舍得喝呢。”
“就是,狗剩子,别杵在那儿啊,接着背,接着背”
一众佃户在那里叽叽喳喳,听着儿子被夸得好似一朵花,李父别提有多乐呵了,大嘴这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都是一个锅里抡勺子的伙计,说这些见外了见外了,狗剩,你倒是快背啊。”
宠溺的摸了摸李狗剩的脑袋,李父道。
“成,那咱就背给几位叔叔听听,这玩意儿其实也简单。”李狗剩伸了伸懒腰,灿烂一笑,说道。
“九九八十一,**七十二,八八六十四”
天知道石头家的儿子是从哪儿学的小九九,可是这都不重要,一众佃户们这都听得很认真,有的边听还边会在地上划拉划拉,学会小九九,以后算账记数啥的可就再也用不着扒拉手指头了!
一旁监督众人活计的李扒皮瞅着这一幕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简直都要气炸了,可是也无可奈何,管天管地你还管着人家佃户歇息这会儿背小九九了?
怨毒的瞅了李狗剩一眼,李扒皮肚子里那根气肠子简直都要气爆了!
哼,小子,别得意,不就是会背个小九九?
似乎是心里有了什么主意,李扒皮嘴角忽然咧成一个诡异的弧度,看样子,心里又是有了什么算计!
得知石头家的儿子竟然无师自通,会算数会背小九九,一众佃户死活这都不再让李狗剩下地了,简直恨不得土沫沫都不让他沾一下!
乡下人没见识,人也实诚,你说才十一二的娃娃这就如此了得,以后那不得通天?这种人是人中龙凤,可是下不得庄稼地!
李狗剩今天的日子很惬意,每次他一下地都会被佃户们立马赶上来,死活不让他再做活计,这家伙倒也乐得其成,本来也懒,这会儿正好啃着佃户大叔们给的干粮饼子,喝着旁边山溪里取来的泉水,荡着小短腿在树荫底下坐着,那叫一个舒坦。
佃户们虽说穷,可是心眼实诚,庄户人家嘛,只要自己锅里有,就舍得整碗整碗的送人,总之李狗剩很感动,后世孤儿的他从来都未感受到如此的温馨!
“狗剩子,你明儿接着来哈,咱庄户人家,身上力气都是越用越有,你是娃娃,活计不用你做,你就接着教咱背小九九,等俺学会了,咱再回去教俺儿子。”
散工了,一个佃户这又招呼李狗剩道。
“对对,狗剩,明儿接着来,俺再给你捎块杂粮饼子,你婶子做得咸菜可好吃了,只要教会了咱,保准你能再长上个十斤八斤。”
听着一众佃户对李狗剩赞赏有加,李父心里那叫一个乐呵,刮了刮狗剩的鼻子,心花怒放的无以复加。
哪个做父亲不希望自己子女成龙成凤?
还了牛,狗剩和李父这就回家,一高一矮的两个影子映在地上,很温馨。
老远的,狗剩瞅着一个人正守在自己家门口,背上还背着啥东西,走近了一看,正是那个许诺给自己一捆麦子的姜满仓。
“嘿嘿,你二人等得我好苦,这可回来了。”
瞅着李狗剩和李父丢丢当当的回来,姜满仓搓着大手说道,说完这就把自己背上的一捆麦子递给了李父,把半坛子酒递给了李狗剩。
“咱佃户虽穷,可说出去的话也是泼出去的水,狗剩子今日教咱背会了小九九,想想以后那李扒皮也不敢再骗俺了,这捆麦子和酒是俺们早就说好的,一并给你,咱庄户人家,不干那说一套做一套的营生。”姜满仓笑道。
瞅着这么一大捆麦子,李狗剩似乎看到了疙瘩汤,似乎看到了饺子,眼珠子掉进去这就再也没能拔出来,不争气的肚子这会儿又开始咕咕乱叫了。
“满仓兄弟,你看这”
李狗剩掐了掐自己父亲,让他不要拒绝,自己这会儿可是眼珠子都要掉进去了,不过李父实诚,仍旧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狗剩这娃平日瞅着虎头虎脑,却不成想,胸有胸有千秋,竟然还会背这小九九,这样的娃子了不得,咱跟狗剩子学会了算数,想想以后肯定也会少吃很多亏,这捆麦子啊,送的值当,你就全当俺送给你儿子的,莫要再客气了。”
“这酒是村头酒坊烧的,俺兄弟送给了俺些,好东西,你也没事儿尝尝鲜,这东西,解乏!”
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李狗剩根本懒得理会,眼睛扎到那捆麦子里就没出来过。
“狗剩,你以后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切莫忘了你满仓叔啊!”
也不知道后边这个姜满仓说了啥,反正临了就撂下了这么一句。
瞅着姜满仓走远了,李狗剩火急火燎的就抱着这捆麦子回了家,这么一大捆麦子,得能包多少个饺子啊
第四章 交租()
中国人讲闲时吃稀,忙时吃干。这几天正是夏收的季节,而且姜满仓还送了一大捆麦子来,这可便宜了李狗剩,吃了好几天的馒头、疙瘩汤和饺子,日子那叫一个惬意。
转眼间这就到了交租的时候,朝廷每年都收夏秋两赋,地主家也一样,到了夏秋收成的季节,这都会催着众佃户交租子。
大凡地主把地租给佃户这都会埋下界石,立下地亩帐,由佃户签字画押,每年收成的时候就根据收成和地亩帐来计算地租,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
李父如今推着独轮手推车过来交租子,李狗剩就坐在车子上一边晃晃悠悠一边啃着白面馍馍,时不时的哼哼小曲儿,摇头晃脑的样子煞是可爱。
车子吱吱悠悠,没一会儿这就到了李老爷家,一众佃户这早排成了长龙,几十辆独轮车排在李老爷家门口那场面煞是壮观。
抬眼望去,高大的门楼上一个偌大的招牌——李府。
不同于狗剩家的土坯房,明代凡是高门大户,一般都会用青砖、方石建屋,这叫“青砖会儿”,都是地主老财才有的待遇,就像眼前这富甲一方的李老爷家。
众佃户如今瞅着李狗剩都要夸赞几句,年纪轻轻能背小九九的,那得是神童,一个个的见着都要竖起大拇指,羡慕的不得了,真是恨不得掐着自己儿女的耳朵过来说,瞅瞅,这是李狗剩,这娃聪明的要命,你以后就要学他。
“李石头,十亩麦,一亩出两百斤,十亩两千斤,地租七成,交租一千四百斤。”
李家今儿似乎是有什么客人来,家里热热闹闹的像是在摆宴席,李老爷估计是忙着招呼客人,并未露面,过秤记账的是李扒皮,这家伙噼噼啪啪的拨拉了一阵子算盘子之后这就道。
明代时候的粮食产量不高,就比如小麦,亩产二百斤已经是风调雨顺了,根据地亩帐,李扒皮能轻易的算出粮食的大致总产量,这再扣除佃户三成口粮,剩下的,便归李老爷。
几个家丁说着这就七手八脚的搬着粮食过秤,李扒皮眯缝着眼睛一旁监督,时不时的瞥瞥李狗剩,一眼的寒光。
“哼,臭小子,会背小九九神气啥?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能不能过得了咱老李头的五指关!”
斜瞥一眼李狗剩,这小子万年不变的一脸憨憨的表情,李扒皮心里恶狠狠的道。
前些日子让老子出了那么大的丑,看今日咱老李头让你好看!
不知又有了啥鬼主意了,李扒皮一脸的小人得志。
一旁的李狗剩斜瞥一眼,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这家伙,看样子今日又要耍些什么手段出来了。
“成,一千四百斤,签字画押吧。”
一切似乎都是顺风顺水,粮食分量都是足足的,过了秤,李扒皮这就挥毫写下了粮食斤数,喊李父过来签字画押。
李父不认字,自然也不会写自己名字,以往都是划个十字,摁上手印,佃户们大都如此。
李扒皮拨拉完算盘子这就拿手指敲打着桌子,只等李父的手印摁上去,今儿,就算完活儿了。
“臭小子,会背小九九又如何?哼,咱可打听过了,你未曾蒙学,想必也跟你那老爹一样目不识丁,咱虽说口上说了一千四百斤的粮食,可具体交了多少,还不是咱的笔杆子说了算?”李扒皮心里恶狠狠的道。
李老爷心细,每年都要拿佃户交租的账本出来核对,拖租欠租的自然没有好下场,到时候?哼,李老爷给你收了地可别怨咱老李心黑!
李扒皮越想越觉得心里舒坦,前些日子让咱出了丑,今儿,咱可得找回场子了。
说着李扒皮就把记着交租一百四十斤的账本递给了李父。
等到过几天李老爷查账的时候自然会发现这个纰漏!应交一千四百斤,实际只交了一百四十斤!
你李石头要是补不上这一千二百六十斤的亏空,你就得卖身、还地!哼,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李家吃什么!喝什么!
“好,好,这就签,这就签。”
李父闻言笑呵呵的点头,抓起印泥这就要摁手印。
李父是个睁眼瞎,不认字,殊不知这指头要是摁下去那就得家破人亡!
李扒皮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李父的手指头,这可就要摁上去了!
“慢着!”
一声少年的凌厉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尚未离开的一众佃户精神头这也都被这边吸引了过来。
说话的,正是李狗剩。
“咋了?狗剩。”李父不解道,划上十字,摁上手印,交粮这活计不就完了?儿子这儿紧张啥?
李狗剩瞥了一眼账本这就发现了端倪,怒不可遏:“好你个李扒皮,竟欺负我爹不认字!天底下竟有你这种泼皮无赖!”
闻听此言的李扒皮心里一惊,不过毕竟是老江湖,很快这又恢复了平静,未曾听说这李狗剩蒙学,一准儿是不识字的,想必也是在咋呼自己。
“怎了?租了李老爷家的地,就得给李老爷交租子,天经地义!你这小厮,为何又跑来胡搅蛮缠?”
想到这里李扒皮心里一震,这就挺直腰板教训道。
“天经地义?收了我家一千四百斤的粮食,却只在账本上记上一百四十斤!让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白白得了那一千二百六十斤的粮食!还说他娘的这是天经地义?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欺我爹是睁眼瞎,你这心思竟是如此狠毒!”
李狗剩破口大骂道。
一众佃户听了这话也都心里一惊,李扒皮这是又耍了什么手段不成?
“你!你含血喷人!”
再次被戳穿把戏的李扒皮猛的一下站了起来,气的手指头直哆嗦:“青天白日的,莫要含血喷人!”
嘴上虽是如此说道,李扒皮这心里却是没了底气,李狗剩这小子,难不成不光会背小九九,还他娘的识字!?
“你收了我家一千四百斤的粮食,却在账本上白纸黑字的记下一百四十斤!你到底是和居心?欺我老爹是睁眼瞎,可我家还有我这儿认字的汉子!”
李狗剩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一听此言众人这也七嘴八舌的开始合计,以往李扒皮也用过这手段,佃户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今儿李狗剩一言倒是一波掀起千层浪:“是啊,去年俺也是记得租子分量交的足足的,结果后来李老爷又催俺交了二百斤,难不成”
李父再傻这会儿也听出个所以然了,气的身子都直哆嗦,指着李扒皮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如此心黑!?你这是要害的我家家破人亡这才罢休不成?”
“是啊,李扒皮!人面兽心,都说做人要实诚,你竟做出此等猪狗不如的事情?”姜满仓这会儿也出来道。
一众人都在那里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这会儿一个丫鬟小跑着过来:“大家别吵了,老爷来了。”
第五章 拔了毛的山鸡()
众佃户和家丁眼里李老爷那就是天,一听李老爷来了都冷不丁的像是脑袋被浇了一头凉水,吓得大气都没敢出一声。
大家都是在李老爷家屋檐下讨生活的,见了东家,谁人还敢跳脱?
“何事如此喧哗?扰的我坏了兴致,怠慢了家里的贵客?”
这是李狗剩第一次见李老爷,这李老爷瞅着约莫五十岁,精神矍铄,器宇轩昂,身旁除了众星拱月般的丫鬟和家丁,就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这男子一身青袍,一纸折扇,样貌不凡,不过有些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感觉,瞅着不似家丁,该就是李老爷嘴里的贵宾了吧。
此时众人,包括李扒皮在内,一个个的都是噤若寒蝉,大气都没敢出一声。
“到底何事?”
瞅着没人回答自己,李老爷再次催问,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一个佃户这竟双腿哆嗦一下栽在那里。
久居高位的人身上似乎都有着一股威压,能压的下边人喘不过气来,明显李老爷就是这种人。
“李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
一个十一二的小孩子从人群中跑出来,说着这就冲到李老爷面前,嚎啕大哭道,那哭声,稀里哗啦,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跑出来哭诉者,正是李狗剩。
“奥?你就是苦主?”
众人这会儿都是噤若寒蝉,冷不丁的一个小孩子冲出来让人颇有些心惊,饶是李老爷见多识广这也一时有些发懵。
“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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