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平静了一下心绪,淡淡的说道:“不过今日检阅,并不同于上次。”
江把总笑呵呵的本来还要挥舞旗子呢,听到这话不由顿了顿:难不成李大人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李大人,今日又如何检阅?”
江把总不由心里有些没底,跳粪池这关估摸着桐乡兵马如今一准儿能过,可是李大人这又想出了什么新办法?
瞅着李卫国高深莫测的样子,江把总不由有些心里打鼓。
“军营里可有火器?”
李卫国笑问。
这些日子江把总在桐乡军营里做啥李卫国都知道。
李卫国近来没事儿就会找几个人聊天,安抚民心,其中就有些桐乡军或者他们的家属,从他们的口里,李卫国可以轻易的知道军营里的风吹草动,比江把总报告的那些花团锦簇可是详细多了。
“有。”江把总有些摸不着头脑:“军中有些三眼铳、鸟铳什么的。”
李卫国其实也是前几天去匠作坊的时候出现了这个想法。
火铳威猛,杀人无形,由此战场上士兵畏惧火铳的一个重要原因除了因为它巨大的杀伤力以外,还因为心底的恐惧。
试想一下,你明知前方砰砰冒着火舌、白烟的物什威力强劲,杀人有如砍瓜切菜,你还哪里有胆子状若平常的冲锋陷阵、刀起刀落?
军人在平日训练的目的除了增强配合、熟悉战法以外,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消除自己的恐惧感。
李卫国一个眼神,江把总这就唤人取来营里火铳。
李卫国看了看,成色还行吧,看来平日里多少也有些保养。
南军善使火器,因此桐乡城里的冷兵器大多锈迹斑斑,不过火铳倒还保养得当。
“大人,军营里共有火铳三十一把。”
江把总拿袖子擦了又擦,生怕李卫国不悦,擦干净之后这才谄媚道。
“嗯。”李卫国点点头,脸色状如平常,让人捉摸不透:“军中可有善使火铳者?”
“有!”江把总笑道:“我南军善使火铳者多,不管是三眼铳或是鸟铳,营中都有不少官兵使用。”
“李大人,我去唤几个善使火铳打给您看?”
江把总猜想李卫国这会儿是想看看桐乡军中的火铳。
前些日子听说李卫国去匠作坊造了些上等火铳出来,估摸着是想要对比一下吧!?
“不必。”
李卫国道,看来江把总的猜测并不对,李卫国若有所思道:“找几个不会使唤火铳的来,现学现卖!”
江把总丈二和尚,可是不敢怠慢,不一会儿,这就去军中挑选了三十个军士出来。
这些军士面色黝黑,手心都有老茧,估摸着之前在家里多是干的种地之类的活计,样子有些憨厚,摆弄一下火铳,都有些好奇,看得出来,他们的确不会使用火铳!
“你教他们如何用这火器!”李卫国坐了下来,静静的说道。
看样子是准备今日打一场持久战了。
瞅着李卫国的样子今日并未打算早些走,江把总虽说不解,却也豁出去了,再说了,上官下了命令,你不干还能如何?
手把手的这就教众军士使唤这火铳。
三眼铳的使用方法比较简单,加入一定量的火药之后这再塞入铅子,点燃引信,三炮齐响。
鸟铳的使用就有些复杂了。
为了保证火力的连续性和安全性,鸟铳是使用燃烧的火绳击发的。
枪机和枪管出分别倒入一定量的黑火药之后这再加入铅子,用撩杆捣实,然后这再点燃火绳,扣动扳机调试好火绳的位置之后,打开保险,再次扣动扳机的时候就会“砰”的一声击发铅子,完成一个射击过程。
如今的桐乡军营里如此吃累,能留下的大多都是些能吃苦的憨厚人,这人憨厚大多也笨。
“你个娘希匹!咋就这么不上套?家里对着婆娘使劲的时候可没见你还要找人教啊!废物!”
“废物……”
又打又骂的过了好些时候,天都要晌午了,三十军士这才勉强能操作起这手里的火器。
“李大人,可以了。”
江把总不辱使命,笑呵呵的凑过来说道。
说话的时候这江把总心里也是寻思,李大人如今的意思到底是啥?
想想自己当初耍长枪的时候可是三年这才略有所成,江把总是个聪明人,脑袋略一沉吟,这就猜想李卫国一会儿该是强调这火枪的重要性。
话说如今的匠作坊里日夜赶工,匠人们都在制作那种新式火铳,估摸着李大人此时定是想跟大家白话一下这火铳多么多么顺手,学起来有多快,杀伤力多大之类的!
要知道尽管自己废了些功夫,可是这才两个时辰,三十个从未使唤过火器的人这就知道如何使用火器了,若是唤作冷兵器,谁人会有这般聪明,两个时辰就会舞弄?
“嗯,射靶。”
李卫国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如此吩咐道。
江把总一个挥手,几个军士这就过去搬弄靶子,不一会儿,三十个靶子这就立在火铳兵四十步外。
桐乡三百兵马前,三十“刚出道”的火铳兵这就持枪,准备射靶。
李卫国一个挥手。
砰砰砰……
三十支火铳同时发作,枪管冒出一股股青烟,声音大的简直都要震破苍穹,白烟大的简直都像是在生火做饭!
桐乡兵马也是心里怵然一惊,如此的火铳阵势在桐乡可不多见。
好家伙,三十多支火铳一齐发火,那声势,简直都能吓破狗胆!
“娘希匹,天神下凡哩!”
队伍中一个虬髯汉子吃惊道。
四十步外的靶子无一例外的全都变了样子,或是多了个洞眼,或者直接被打烂,样子颇有点“惨不忍睹”。
你说这会儿要是把人置于这枪口之下……
当兵的都是一个哆嗦,不敢想象。
“大人!”
江把总有些得意,凑过来说道。
估摸着下一刻,李大人会说一番这火器的好处了吧!?
不过事情看来并没有像江把总寻思的那般进展,李卫国并未开口言道什么火铳的好处云云,而是下令道:“唤枪手撤下铅子,朝军士放铳!”
此举的意思是让人战胜恐惧。
不加铅子,对人没有实际伤害。可李卫国毕竟不是高音喇叭,说这话的时候桐乡三百兵马可是听不到的!
“啥?”
江把总惊的无以复加。
“照做。”李卫国的语气不容置疑。
中国人言善不带兵,若是没点折磨人的手段,谁能镇得住这军士?谁又能驾驭这军士令出如山?
战场上,主将下令,纵使刀山火海,万箭穿心,你也要眉头不皱,勇猛上前!
江把总会意,唤来一众新出徒的火铳手,撤下铅子,铳口改朝桐乡兵马。
令旗挥舞,再次唤桐乡兵马上前列队接受检阅。
枪口下检阅,这可是大明前所未见的!
军令如山倒。
令旗挥舞,桐乡兵马有些发毛,眼前几十杆黑洞洞的枪口让他们心里有些发毛,可是上官既然下了命令,众人也是不敢不从。
脚步虽然较平日小些,不过仍旧齐刷刷大踏步的朝这边走来。
踏踏踏……
脚步这会儿倒还齐整,不过一众军士都是如临大敌,面色有惧。
六十步、五十步。
四十步!
方才就是在这个距离上,火铳手将面前的靶子打的稀巴烂,不成样子。
瞅着黑洞洞的枪口越来越近,队伍慢慢有了些散乱。
你说丧心病狂的上官会不会在这个档儿喊火铳手放铳?
那样不是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跳粪坑不过是恶心几日,可眼前的火铳手若是放铳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裂痕()
李卫国一个眼神示意,江把总会意,挥动令旗。
砰砰砰……
三十多条火铳,铳口齐齐的发出强烈的火光,冒出一阵白烟……
有些挫败,桐乡三百兵马此时还立着的,不过十几个。
剩下的,全都抱着脑袋趴在地上,鬼哭狼嚎的都有!
都说浙江兵马羸弱,当真此言不虚了。
眼前的三百兵马都是经过悉心甄选的,训练数月,仍旧如此,让人不免有些挫败。
不过其实也怨不得这些军士,这些人大多都是新兵蛋子,绝少有上阵杀敌者,如今瞅着吓人的火铳在眼前砰的一下,换谁不惊?没当场逃窜就够给你面子了!
可为军者,当勇往直前,纵使前方是刀山血海,主将一声令下,也要奋勇争先。
这样的兵马,才能打得胜仗!
江把总如今耷拉个脑袋,有些挫败,看样子,今日的检阅,又失败了。
军训的主要目的是令出如山,做不到的自然不算合格。
“李大人,下官再训!”
江把总咬着牙,恨铁不成钢道。
李卫国一笑,起身走开。
自己想要的,是一支后世的尖刀兵!自然训练的时候会有诸多不尽人意,不过好事多磨嘛,倒也急不得。
……
“大当家,您瞅瞅,这可是个宝贝!”
罗龙文抓着抢来的一块玉石对着徐海道。
徐海看来也是颇为满意,会心一笑,自然也是笑纳了。
罗文龙眼珠子狡黠的一转,斜瞥了一眼陈东和麻叶,这就跟在徐海的后面缓缓离开。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徐海走了,陈东气急败坏,拔出腰刀,这就朝眼前的桅杆狠狠一劈。
高大的船桅都是一个晃荡,由此可见方才这陈东使用的力气之大!
“那徐海真当你我兄弟是要饭吃的了?”陈东大骂:“每次得手,好东西尽到了他的手上,当你我兄弟是什么?要饭吃的?”
陈东说着这就大骂起来:“还有那个什么罗龙文,在陆地上混不下去,到海上反倒牛气起来了!瞅着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儿!真是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陈东气的都要炸了,拔出大刀,又恨恨的在船桅上砍了又砍,足可见气愤程度。
“就是,这徐海简直就是忘恩负义!”麻叶也是一肚子气:“好歹一起搭伙吃饭这么久,你我也多次救了此人性命!这倒好,如今来了一个什么狗屁罗龙文,这人正眼都不瞅咱俩一下,宝贝竟一人独吞了!难不成你我兄弟流的血都白流了?”
俩人都是炮仗,如今瞅着情况如此,自然都气不过,一同大骂。
陈东和麻叶说来本来就是同这徐海是合作关系,只是势力稍弱些,这才屈居徐海之下,本来三人相安无事,可这个罗龙文一来,全变了。
这人也不知道对着徐海使了什么药儿,如今徐海明显对两人冷淡多了,最主要每次得了宝贝都自己私吞了!
你我二人一样是拼了命的打仗,到头来你吃肉,我却连点汤水都落不着,谁人能不恼火?
“简直是岂有此理!太气人了,太气人了!”
陈东越寻思越气,拔刀这就要同那徐海去讲道理。
“陈兄,你要作何?”麻叶看情形不对,这就赶忙拉住陈东道。
“我要同那徐海理论一番!为何你我兄弟拼了命,却得不到半点好处!白伺候二大爷?”
陈东咬着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陈兄莫要冲动!”麻叶废了好一番的力气,这才从陈东手里夺出大刀。
“那徐海势力比你我大人都大,若是如此,你我兄弟还哪里有命活?”麻叶劝慰道。
“可……”
陈东对这一点也赞同:“可就让那姓徐的,还有那个什么狗屁罗龙文如此嚣张?”
“唉……”麻叶叹了口气:“你我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办法?”
“哼!”陈东愤愤的甩手,恨恨道:“实在不成,就拉出去单干!谁怕谁!?”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当今明廷对我一等人剿灭越来越甚,你我分开单干,势力就会大大削弱,到时候人家连点顾忌都没有了,直接分化瓦解,你我又如何斗得过他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办!?”陈东恨恨的锤了锤手掌:“难不成就看着那二人如此嚣张?”
中国人讲不患寡而患不均,如今好东西都让罗龙文献给了徐海,这俩人可是不依了。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麻叶无奈道。
“走一步看一步!”陈东怒道:“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陈东抓着船桅,大船随着海浪一上一下的,颇为颠簸,心里更是气的不行:“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就投降明廷,跟着明廷干翻这个徐海!”
麻叶如临大敌,赶紧捂住陈东嘴巴:“陈兄莫要乱说,当心祸从口出!”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陈东说道:“胡宗宪早就说过,若是你我投降,定然厚待,如今跟着徐海你我二人都如此吃气,哪里比得上投降朝廷?”
“陈兄啊,慎言!”
麻叶无奈道:“明廷一向出尔反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我今日有兵在手,能够威胁到朝廷,这人自然啥好话都说的出来,若是哪****我当真投降了,届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人家哪里还会跟你客气?”
“哼!那你我就眼巴巴的看着徐海那厮如此跳脱了?”
陈东气的眼珠子都要涨出来了!
“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麻叶也是无奈,只能如此说道。
话说徐海这人实在太不厚道了,一起打仗,冲锋的时候我们兄弟来,分好处你自己全都拿走,真当谁是傻子?
可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陈东恨恨的杵在一旁,嘴里又开始大骂。
……
远处的罗龙文瞅到这一幕,嘴角不由咧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哼,就你们俩这点道行,也想跟我斗?”罗龙文小声嘀咕着:“真是笑话!”
瞅着二人气的不行,这人心花怒放,回到自己的房间,自言自语道:“我老罗啊,不求钱财,不求当官儿,可就图个名声!”
管他好名声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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