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岚平看着杜宁宁,撇撇嘴,也挤着眼,意思是说,你真是本性难移,还是那样,脸属猴子的,说变就变。
杜宁宁一吐舌头,像是再说本小姐以此为荣。
不过这一切杜明可没看见,他干笑了几声,好像有话很难说出口。
王岚平道,“员外”
杜员外吞吞吐吐将来意大致说了一遍,说什么状元公在杜府里委屈了这么多年,本来很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这都怪这世道不太平,杜府不能没有状元公这样的大人物,一来二去就把这婚事给耽误了,这次来呢,一是致谦,二是想弥补一二。
杜明刚说完,王岚平就笑了起来,怎么现在人人都关心他的婚事了呢,你谁呀你,真拿自己不当外人了,我娶不娶亲碍得着你嘛。
王岚平说,“多谢员外好意,这事不急”
“我急!”杜宁宁真急了,天下闻名的武状元,可着大明朝就这么一位,年纪轻轻,长相也不俗,还是单身,这是现成的唐僧肉呀,哪家姑娘不惦记,她这脑子一热,脱口而出,别说王岚平,连他爹都被吓了一跳,有这么没羞没臊的么。
这下轮到王岚平尴尬了,“这,大小姐,你,你急什么?”
这时的杜宁宁才觉自己走了嘴,脸竟然破天荒的闪过一丝红霞,像个犯了错的小女孩,晃了晃她的肩膀,“爹!”
多少年了,原来刁蛮泼辣的杜家大小姐也有害羞的时候,王岚平心中莫名涌上一阵好玩的想法,这一幕要让芸娘看到那多让她解气。
“状元公,见笑,是这样,您看,您和小女也算是相识已久,而且我听说你们之间相处得很好,如今小女也大了,到了出阁的年纪,莫不如……不如……”杜明知道女儿心急,他也急,这么有前途的女婿过这村可就没那店了,保不齐自己前足出了这门,后脚就有一批媒婆跑了过来,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更顾不上有违礼法了。
王岚平算是明白了,真是稀罕呀,还有爹给女儿提亲的,他道,“杜员外,你不会是想将大小姐许给我吧?”
这话一出口,连王山岚平自己也有些很奇怪的想法,这杜宁宁按说配自己也没什么不相称,家大业大,识文断字,人长得也没得挑,为人虽然蛮横了一些,但他了解,杜宁宁内心并不坏,想到这,王岚平心里忍不住将她和芸娘暗暗作了一番比较,竟然发现自己作不了决定。
杜明松了一口气,难已启齿的话让对方给点破了,自古就没听说女方来上门提亲的,这要传出去,这怀宁城他还怎么混,他尴尬地点点头。
这回又轮到王岚平下不来台了,因为杜宁宁正瞪着一对大眼睛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呢,回了吧,天知道这姑奶奶会闹出什么疯来,不回吧,也不成呀,我这经南将军还没上任呢,回到家就娶妻,这要传到皇上那里,虽说没罪,也不好听呀,难了。
于是王岚平将目光投向了娘,高堂建在,婚姻大事咋得也轮不到自己作主呀,心道:娘呀,您就受罪帮帮儿子吧。
知子莫若娘嘛,王老太太一看儿子那两相难的处境便知道这小子想答应又不想答应,刚刚还在和她谈芸娘,一扭脸又来一个。
王母大方一笑,“杜员外,您的好意王家心领了,只不过我王家您也看到了,除了这两间破房子什么也没有,不敢亏待了小姐,您杜府是怀宁城的百年旺族,王家不敢奢望”
杜明是生意人,听得出来这话是委婉的拒绝,但不死心,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再大富之家也能在转眼间化为乌有,最好的方法便是找个可靠的靠山,得在军队里有人,现如今这靠山谁还能比状元公合适,近水楼台先得月,决不放手。
杜明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老太太您放心,如果这段姻缘能成,我杜家在城西有座大宅子,可以作为小女的嫁妆,房契我都带来了,另外,彩礼全免,老夫人您也知道,宁宁她娘走的早,我就这一个女儿,成亲那天,杜家会准备八万两银子作陪嫁,将来两位新人一成亲,老太太,您就等着享福吧”
王岚平听得心痒难耐呀,心里默默说着:别说了,别说了,求您别说了,再说我马上就答应了,好家伙,八万两银子外加一宅子还搭一闺女,商量下,您把那闺女领走东西留下成么。
当然了,八万两银子对杜家来说不算什么,光城西那宅子就值一万多两,像这样的产业,连杜宁宁都不清楚杜家到底有多少,不光怀宁城,在安庆府也不老少。
杜明这一手放出,心里敞亮了,别说状元了,就算当朝首辅也不敢保证不动心,就在杜明正觉得十拿九稳的时候。
王岚平在那朝他娘一个劲使眼色,千万别回了,别。
王母明白,“杜员外,这满怀宁城谁都知道你府上家大业大,对女儿的亲事很重视,虽然我们是清贫之家,但礼数也不能少,谈婚轮嫁都讲一个缘份,这样吧,不如先讲大小姐的八字留下,我择日找人合合……”
“好好,一切按老太太说的办,那我们就不打搅了,告辞告辞”杜明生怕人反悔,捡着话头就要跑。
临出门的时候杜宁宁心满意足地站在王家的院子里对着芸娘家那破茅草房,哼哼一声,转身对王岚平有意大声说着,“岚平哥,以后别随便让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穷丫头往这院跑,这是状元府”
王岚平直翻眼,真是没事找事的主,忙上前催促着这姑奶奶快点离开,小声在她边上说着,“大小姐,你这还没过门呢,操那么多心累不累”
“别大小姐,我有名,叫我宁宁,还有,刚才我看见你抱她了,你也抱我下”杜宁宁一点也不吃亏,这会也不计较什么男女收授不亲了。
“行行,晚上我做梦抱你,快回去吧,你爹都走远了”
等杜家父女一走,王母一脸的不高兴,王家虽然穷但也不是那种攀龙附凤之家,她把儿子叫到堂前,正色问着,“平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岚平内心一阵狂喜,这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多好的事。
“嘿嘿,娘,您太有才了,回答正得体,太佩服您了”王岚平直乐。
“你到底想干嘛?你可不能做对不起芸娘的事,芸娘可是个好姑娘,娘喜欢她,再说杜家那种大户不是我们这种人家能结交得起的,更何况,杜小姐那在这怀宁城是出了名的没人敢娶,你要娶回来,咱还不得当祖宗供着”
“娘,你想哪去了,我没想成亲这事,我就惦记那八万两银子了”
“那是杜家的钱,和咱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娘,儿子现在可是安庆府副总兵,您知道皇上让我回家是干什么来了吗?”
“干什么,不就当个官吗”
“不,儿子这官可不一样,儿子现在可是统领两千铁骑的将军,皇上让咱经营好安庆的军务,可儿子是武状元出身,一没靠山二没人脉,怎么才能经营好军务,做什么都得要本钱”
“这些事为娘不懂,娘从来没管过你,也知道管不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就一条,一定要对着起自己的良心,有恩要回报,芸娘的事你自己想想吧”
王岚平一改嘻笑之样,正色道,“娘,儿子这辈子有两个大恩,一是母亲大人生育之恩,二是当今皇上的知遇之恩,儿子有恩必报”
“好,娘不说了”
王岚平说完便要出门,王母道,“你上哪呀?不吃饭呀”
“看看这满院堆的东西,我找人说道说道,哪来的回哪去”
“那这杜家送来的礼怎么办?”王母指了指刚刚杜明留下的一堆礼品。
“给芸娘家送去,宁宁太不讲理了,这是她欠芸娘的”
第五章 光杆将军()
王岚平带着两名护卫来到了怀宁县衙,这时候几乎全城的人都认识他了,连衙役也不例外,一见面就点作哈腰的行礼,王岚平说明来意,由衙役带着直接去到怀宁县衙的值房,这会县太爷孔如松正当值。
走进值房,年过不惑的孔知县正在埋头翻阅各种卷宗,一见状元公来忙起身相迎。
“状元公,您怎么来了,来呀,花厅奉茶,请”
王岚平是在这怀宁城长大,对这孔知县的官声是早有耳闻,知道他是个耿直人,也是个尽心尽力的官,虽说没办成啥大事,至少没有贪名,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不用了,孔知县,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不少东西,麻烦您县太爷给查查,是不是谁放错地方了,让人来领回去,没法法,寒舍简陋放不下这么些东西,县太爷,您看这事不难吧”
孔如松当然知道这事了,就在武状元的消息刚刚传到怀宁城的时候,地方乡绅就来找过他,是不是应该给状元公家修修房子,再联合众人给捐些钱财,地方出了大人物,按常例都是如此,但孔知县却没这么做,他认为用全城富商捐的银子去给状元公家起宅子这是在给这份荣耀上抹黑,将来传出去怕会让状元公授人以柄,要做那也是县衙的事,这也是县太爷份内之事,状元公在自己治下,就住一两间的破茅草屋,别说自己脸上挂不住,全城的百姓也不答应呀,但无奈天灾不断,匪患猖獗,县衙财政太穷,现在还欠着户部一大笔银子呢。
思来想去,孔如松想了个法子,硬是节衣缩食攒了自己几个月省下来的俸银,才凑了七八两银子,终于在状元公回来的那天给派上了用场。
偷偷找了几十个工人,趁着全城的人都去城门口看热闹,把个状元家的房子翻修一回,工人们一听是给状元公家修房子,工钱分文不取,几十个人不到两时辰就忙完了,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做好事不留名。
孔知县的想法是,这样一来就断绝了有人想拉关系的路,只有自己没这想法就行,但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在工程队刚刚开进王家的时候就有有心的人盯上了,工程队一走,全县的大官小官就得到通知,说是县太爷在已经在暗中抢先一步拍了状元爷的马屁,这还了得,于是乎王家小院就成了货运码头了。
孔知县没想到状元公竟然会来找他派人将礼物送回,说不定这是一清官哪,至少不贪,比那总兵刘泽清可强得没边了,当然了,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送礼方式,谁敢收呀。
“这事本县即办,如此风习有辱状元公的清明”孔如松说。
“好,那就有劳了,哦对了,向你打听个人”王岚平想问问刘泽清的事,因为今后二人是要共事的,先从别人嘴里摸摸他的底,虽然王岚平是在这一带长大,但是任何关于大明军队里的人老百姓几乎是一无所知。
孔如松一愣,“将军何意?”别人不了解,孔知县在怀宁任上都干了七年了,就因为他不会巴结人,可能得老死在这知县任上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对刘泽清的那些个破事是太了解了,但他还不清楚这王状元的底,官场中可以不同流合污,但一定不能与人为难,这样起码落个独善其身。
王岚平说得好似有口无心,“随便打听下,我们初来乍道,很多事不了解,两眼一摸黑呀”
孔如松其实早就想参那刘泽清,但无奈一小小知县,又不合群,敢想也不敢做,敢怒又不敢言,这王状元将来也是安庆府军的一员,算了还不是要惹火上身了。
刘泽清,大明朝总兵中出了名的能逃善跑将军,一见到李自成和张献忠的大军就跑,但欺负老百姓那是行家里手,打不过关张还打不过刘备吗,这小子为了钱就差没直接攻打大明的城池了,兵部虽也有所耳闻,但不好动手,最主要是因为大明的军队几百年都是卫所制,各处卫所小的有兵几十人,大的上千人,战时朝廷再派一大总兵官将这些卫所全集合起来出征,战时为兵,闲时为民,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很差。
近来几十年,随着农民军的风起云涌,卫所军已经没什么用了,于是朝廷默许各地组建地方军队,也就是私人募兵,好处是战斗力上去了,坏处这些兵是谁招来的那就听谁的,换了将领玩不转了,刘泽清就是这么起来的。
刚开始刘泽清表现还不错,打了几次胜仗,人一骄傲又贪图享乐那点私心就完全暴露了,整个大明朝东南西北里里外外都在打仗,打了十多年,也没过头呀,干脆别打了,保存实力。
再后来,整个安庆镇府军三万人编额其实连两万人都不到,但朝廷每年还是按三万人的兵员发放军饷,这个空额一连拿了好几年,但他还不满足,心里一直想反正老子又不上战场了,还留着这烧银子的骑兵做什,于是三千匹战马卖了一干二净,大量的部众被遣散回家,近几年连朝廷也没工夫管江南这点事了,北方和西南都打成一锅粥了。
这次刘泽清有点蒙圈了,皇上哪根经不对,竟然把个武状元放到了安庆副总兵的职位上,这下麻烦大了,副总兵可是统领全镇骑兵的,现在的安庆一镇大军里,别说战马,连头牛都找不出来了,这没办法交割呀,安庆这也好几年没打仗了,想报个战损都找不到理由,去年他还领了三万大军的全额军饷,真要了命了,所以刘泽清这才削尖了脑袋想私下先同王岚平谈谈,实在不行,让王状元迟些日子上任也行,他也好有时间去临时凑出个杂牌铁骑军来呀蒙混过关嘛。
王岚平见从孔知县身上问不出什么也就作了罢,但他从孔知县那闪烁的眼神里总感觉有哪不对劲,这老小子肯定是有话想说呀,但人家就不说也没办法。
王岚平转身离去,刚走到县衙门口,就见刘泽清正在台阶前来回走着,只是换了一身便服。
“哟,状元公,巧得很呀”刘泽清装出一幅偶遇的样子。
王岚平还真有些意外,“刘总兵,不是听说你巡视军务去了嘛,怎么到这来了,您在这县衙也有驻军”
刘泽清哈哈一笑,“我是安庆总兵嘛,怀宁城的安宁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王岚平哦了一声,好歹日后也是一个战阵里的同僚,客气话还是免不了的,“将军真是辛苦,诺大的安庆府全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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