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一出,全军都在同一时间响应,齐身跪倒,那阵式蔚为壮观,大家齐声高喊,“愿追随将军平贼兴明,至死不渝”
这正是王岚平最想看到的,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同时也深深被这些军士感动,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有了自己真正的兵将,星星之火正在升起。
“好!”王岚平挥手而道,“不管你们从前是谁的兵,从现在起,你们都是我王岚平的兄弟,虽然我现在不能给你们加官进爵,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福王已经在南京登基称帝,重续大明国祚,今日你们所做的一切,皇帝一定会知道的,乱世出英雄,这是个英雄的时代,是男子汉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时刻,将来平定天下,你们就是大明将来的王侯将相,大明万岁!”
不但发了银子,还封官许愿,这让众人更是异常兴奋,虽然这些事听起来太过吹牛皮,但在此时此地群情振奋的气氛下,大家深信不疑,有这样有勇有谋,对将士出手又大方的将军作指引,还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大明万岁!……”激昂的声音萦绕在众人心头。
孔知县闻听福王在南京称帝,更是哭得如丧考妣,伏地哀嚎不止。
一场收拾军心的活动圆满成功,这比击退两次顺军的攻击都要让王岚平感到欣慰,要想在新建立的南京政权里有话语权,那就得让自己手握兵权,这第一步算是开了个好头,接下来就是要换得百姓的拥护了,这么些年来,天下百姓深受大明朝廷的苦,其实王岚平对大明的江山没什么好感,上至皇亲国戚,下到地方官吏,无一不是对百姓层层盘剥,他也恨不得除尽天下贪官污吏,他王岚平唯一想报答的人只是崇祯皇帝朱由检,这位不是亡国之君,却当了亡国之运的苦命皇帝,
临死还不忘记留下一句感天动地的悲言:任贼分裂朕身,勿伤我大明百姓。人之将死其言最真,虽然他活着的时候没能办法加恩泽于天下百姓,至少他做到了君王死社稷的千古壮举,谁还能再苛责一个被东林党架空的皇帝,也难怪崇祯会在临死时还咬牙切齿地留下‘朕非亡国之君,文臣个个该杀’的无奈。
王岚平忠于崇祯一人而已,所以他要改变以往大明的种种不得人心之举,替崇祯做完想做却没能力做完的遗憾,重振大明天下。
南明的历史王岚平还有些印象,那是一个比大明更烂,更**的偏安小朝廷,仅仅只存在了十多年遍被清军打得灰飞烟灭,这是个让后人无比痛惜的时代。
不过现在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王岚平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让历史的悲剧不上演,所以他要去南京,带着他的大军,改变这一切。
城内仅剩的四百多人合编为风字营,宋大力这个血气方刚、勇猛过人的辽北人由百夫长提升为千夫长,这也是王岚平所能封的最大的官。
城外那催命般的战鼓声又响了起来,王岚平急忙爬上城楼。
“将军,顺军这是要强行攻城呀”今天是宋大力最开心的一天,不是因为他发了笔小财,也不是升了官,而是他觉得自己跟了一位盖世英雄,一位将来定能干出一番大事的英雄,这种直觉是他从军十年来的经验,一个将军不爱钱,做事又是如此的大义凛然,那他心里一定装着更重要的东西,天下!不管是朱家的天下,还是王家的天下,自己都跟对人了。
王岚平望着远方滚滚而来的顺军,拍拍宋大力的肩,说,“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传令下去,让事先吩咐的做,紧守城墙”
“是!”
这一次大顺军卷土重来,李来享重新部署了作战计划,全军改骑兵为步军,头一次就出动一千人扛着新打造的登城梯浩浩荡荡,列着整齐的方阵开始了残酷而又血腥的强行登城战。
李来享对怀宁城是志在必得,他明白骑兵城攻城这太荒唐,打头阵的是全军精选出来的精锐,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下了战马也一样能打得英勇。
大顺军此时也是视死如归,反正攻不下怀宁是谁也别想回去了,家里女人爱是谁的是谁的吧,一千料定必死之心的大顺军朝着怀宁城墙是越来越近。
“杀!”离着城墙两百步的时候,大顺军开始了冲锋,大家扛着梯,推着笨重的破城锥蜂涌而上,紧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排排长弓手。
近了,很近了,如果在这个距离时,怀宁城头能有一排火炮,立马就能让大顺能死伤一片,何奈在刘泽清的军防下,怀宁城除了驻守地城外的风字营之外,什么城防设施都没有建,连城墙都没修补过。
“拉弓!”宋大力下着令。
“放!”
城上飞箭集射而下。
王岚平看着这群冒着密集箭雨的丝毫不避让的大顺军,心中也是敬佩,也只有这样的军队才能将二百七十六年的大明王朝给推翻,他们不胜天理难容,只不过今天你们遇到是我王岚平,不打败你们,你们是不会站到我的军旗下的,日后我会带着你们这群人创造更大的荣耀。
城上城下箭雨阵阵,双方不断有士兵中箭倒地,惨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王岚平站在城楼最高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尽管风字营的箭支满天飞,大顺军还是冲到了城下,架起梯子,呐喊着一步步爬了上来。
“靠后,蹲下”宋大力按王岚平所授的战法,只要大顺军一登城,便让全体守军退回来,因为这时候是大顺军攻势最强的时刻,城下为攻城掩护登城军士那箭射得连蚊子都飞不过去,这时候露头去阻止对方登城就是找死。
风字营依军令,全体蹲着身子背靠后墙垛,所有的长枪和弓箭都对准了大顺军将要爬出来的城垛口,大家迸息凝神。
大顺军的箭势停了,这说明登城的大顺军已经离城垛口很近了,风字营众人手的人发出一阵阵紧绷的‘嗡嗡’声,弓弦越拉越紧。
“杀!”二十几名大顺军同时在垛口前探出了半个身子,高举马刀就要攀上墙头。
“放!”劲力十足的箭支从风字营手里射出,钻进对面人的胸前,嘴里,咽喉,面门。
随着一声声惨叫,刚爬上城的大顺军同时被箭推了下去,有的连人带梯一齐向后倒,梯上的人非死即伤。
紧接着又有大顺军的将士爬上城,又是一排利箭将他们射翻落下,有些城墙段则由长枪兵防守,那一排排枪尖恶狠狠地对着刚探出的脑袋,几把长枪刺过去,那人已是面目全非,满脸窟窿。
城下大顺军的破城锥也推进到了城门下,那一人多粗的圆木一次次死命的撞击被铜皮包裹着的厚达四寸的城门,‘咚,咚’。
每一次城门被撞击,都能让城内那用身体紧紧抵在门上的风字营将士感到体内气血翻腾,再这么震下去,迟早都是吐血而死,在他们身后,上百名刀兵和驽手围成弧行,大家的目光全都盯着那灰尘阵阵的城门,仿佛对方再撞一次这城门就会倒了。
大顺前前仆后继,一次次爬上城头,又一次被风字营杀了下去,城上城下横尸遍处,血水顺着城墙流下,把怀宁城的城墙都染成了红色,但城墙还劳劳地探制在风字营手里。
残阳下,李来享又一次挥动令旗,因为他明白,不能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要一鼓作气冲上去,兵法有云,再而衰,三而竭。
李来享亲自为攻城的将士们擂鼓助威,振奋人心的战鼓声激励着大顺军一次次踏着同伴的尸体往城上爬,他们眼里已经没有了恐惧,只有对死亡的麻木。
随着大顺军的增兵,守护城墙的战线越拉越长,风字营本来人就不多,一时间不断有防线被突破,大批的顺军涌上了城,王岚平一杆长枪顺着城墙来回冲杀,哪里最危险哪里就有他的身影,城墙上不断有双方的将士紧抱着,撕扯着一同从城上翻滚下来。
“上火油”王岚平大喊一声。
孔知县带着县衙里的几十名衙役,拎着一桶桶火油跑上城楼,对准城垛口泼洒一空。
“点火”
火把乱滚而去。
第十六章 残阳如血()
顿时,熊熊的烈火奔腾而起,从城头一直顺着城墙连成一片,黑烟滚滚,城墙转眼间便成一堵翻腾着烈焰的‘火墙’,瞬间便将在城上城下的顺军完全吞灭,那凄厉的哀号声如鬼似魅,听得人头皮阵阵发麻。
“推!”王岚平眯起眼,任火苗翻燎着额前的眉发,长枪的枪尖抵在一名浑身着火正惨叫连连的大顺军,将他推下城头。
风字营长枪兵一齐动手,怀宁城的城头立时便如同下了一场火雨,一个个扭动四肢的‘火人’不断从城头被推落,落在城角,溅起一团烈火。
城下是一片火海,如同身处在第十八层地狱之中,那火海中上百名被烈火包围的顺军,此时正如一个个没头的苍蝇,张牙舞爪,挥动着已经烧焦干瘪的胳膊,一张脸完全扭曲着,四下乱窜,有些人走运,一头撞在城墙上,早早地解脱了这难以忍受的痛苦,慢慢的,焦黑变炭。
宋大力拎起一灌火油,用力地朝外城门洞里扔去,油撒火落,一团烈火从城门洞中涌出,那十多名推着破城锥的顺军,顷刻间便被烈火吞没。
大顺军用来攀爬城墙的登城梯上也被大火吞噬,一架架坍塌在城墙下,原本已经攻上城头,只要再使最后一把力气,怀宁城被成了大顺军的囊中之物,但这把火已经将他们完全阻隔在城下,大批的顺军受不住烈火的炙烤和被这些大火中同伴的痛苦声的刺激,一批批,扔下武器就往回跑,那正是兵败如山倒,连伤兵也没人过问,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
“可恨!”望着浓烟滚滚的怀宁城,李来享见到攻击又一次受阻,恨不得亲手活剐了守城的王岚平,他望着那一群群正如丧家之犬败退下来的顺军还有那些在城下烈火中哀嚎的兄弟,心中隐隐不忍,都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一把火后,只剩累累白骨,那是何等的凄惨,但他明白,若是此是让他们退下来,那想再组织另一次冲锋将没有可能了,这些人都已经下破了胆,想破怀宁城只在此一举,纵然是上刀山下火坑,那也得咬咬牙顶上去。
李来享事先也探听到一些关于怀宁城防的事,这火油也只怕是王岚平的最后一招了,大顺军到了最后一刻,想必城内也在做最后一博,双方都没有退路,胜负就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李来享咬牙切齿,抽出腰间的长剑,“亲卫何在?”
立在李来享身后的几十名他的贴身亲兵个个抽出马刀,“在!”
“临阵脱逃者,斩,不死于阵前,便死于军法”李来享发起狠来,那是他手下任何一名将军都莫敢不从的。
一声令下,李来享的五十名亲兵一齐催马涌出,朝溃败下来的顺军迎头冲了上去,连连斩杀十多名自己人,大喊着,“将军有令,临阵脱逃者,斩,回去!”
败兵如潮的大顺军被这些如狼似虎的亲兵吓得进退两难,一个个惊恐不安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回去!”亲兵又一连砍翻几人。
众大顺军回头望望那还在翻腾着烈火的城墙,又看了看亲兵手里沾满自己人鲜血的马刀,一个个咬牙低喝一声,无可奈何地又折杀了回去了,反正进退都是死,还不如死得男人一点。
王岗平真的是尽力了,以区区七百残兵游勇挡住六千劲旅的轮番攻击,从清晨一直战至日落西山,箭支也所剩无几,那仅剩的二十灌火油正如李来享所料,已是他的杀手锏,若是这样还不能打退大顺军,那就只能拿牙齿去咬对方的脖子了。
看着对方去而复返,还没来得及欢呼又一次将顺军击退,风字营的将士们哭了,为城下烧焦的尸体,为还在燃烧的骷髅而哭,这一切谁看了不是胆颤心惊,也为去而复返还要一番拼杀,不到一方完全死净就不罢休而哭,但谁叫这是战场,这里每一丝怜悯都是奢侈的,唯一的语言只有已经卷了刃的刀和枪。
尸体烧焦的气味在空中弥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所有风字营的将士,千户宋大力身上多处负伤,好在是伤不及要害,他一瘸一拐地来到王岚平身边,看着那杀回头顺军,摇摇头,苦笑了声,说,“将军,守不住了”
王岚平看了看城墙上仅剩的一百多名风字营的将士,他想开口说几句激励士气的话,但始终没有说出口,从七百人打到现在,加上在下面守城门的人一共也剩不下三百人了,他们真的是已经尽力了,如果现在退,只怕也退不了多远便会被对方的骑兵给追上,也许自己命大,凭着一身的武艺,能杀出条血路逃出去,那今天死在这里的风字营的将士就没有任何意义,还有这剩下的三百人就无一能存活,看看城外一群被完全激怒如野兽般的大顺军,谁能保证他们冲出城不会拿全城的百姓泄愤,那将来怎么自己能心安。
王岚平看了一眼宋大力,淡淡地说了句,“宋千户,跟着我王岚平留在这怀宁城,后悔吗?”
宋大力叹息一声,脸上的鲜血顺着下巴上的胡须滴了下来,脸上浮现一丝悲凉,说,“末将前半生跟着左良玉总兵,总想着杀敌报国,纵横沙场,为自己挣些光宗耀宗的军功,只可惜左将军妒贤忌能,任人为亲,似我这等无名之辈纵是立有天大的军功,也终无出头之日,今天能跟着王状元在这怀宁城下一战,纵然身死,末将也有幸能借将军之名,足可名垂青史,不后悔”
人之将死,其言多善真,宋大力的一席话,足见此人胸存大志,也可以说是野心不小,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不能成一代名将,借此一战而天下闻名那也死得其所,听得出来,这是宋大力的肺腑之言。
王岚平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得好,七百弱兵,重创六千铁骑,这足以令天下人震惊”
说到这王岚平看了看日落西山的残阳,落霞如血,铺洒在城墙上每一个风字营的将士脸上,他们是那么的渴望活下去,却没人后退一步,这一切全靠自己还在这站着,不能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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