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岚平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下辈子,这辈子我都没活明白呢,你想多了”
说完他便起身走到屋外,招手让在外面守侯的宋宪过来。
“宋宪,去,快马跑一趟应天府,到死囚牢里找个人,叫方法,快去”
宋宪知道此人是方菱姑娘的哥哥,方菱既然现在成了定国公的新欢,那牢里那位莫不就快成他大舅哥了么。
宋宪道,“不是说案子还没了结吗?这时候去提人他们会给吗?”
“带上我的亲兵,不给就把那应天府给拆了。何亏我只是接到出来见她妹妹一见,一会再送回去”
宋宪一听,惊道,“莫不是方姑娘快不行了?……”
王岚平也说不准。不过看这情况也就这几天了,真要是没挺过来,总得让兄弟团聚下。
“你只管去接人就是”
有宫女端来熬好的汤药,王岚平喂她服下后,她便又沉沉地睡着了。
也就是一个时辰的工夫。宋宪便把方法从应天府里给接了出来,随行的还有应天府的两个官差,毕竟案子还没结,人一会还得送回去。
方法一身带着血痕的白色的囚衣,头发乱遭遭的蓬松着,把那发髻都包裹得看不见了,手脚也都被沉重的链子给锁着,每走一步都伴随着一串金属声。
王岚平打量着这个方法,人高马大,二十五六的年纪。虽然在牢里关了二个月,但人还是显得很精神,腰板挺直,有股不服输的傲气,只是身体有些消瘦,颧骨有些凸出,胡子拉碴,可能这是在牢里关得时间长的缘故,想他是个练家子,能在街上卖艺。定是有些身手。
“把这些摘了,在我这用不着这个”王岚平指着方法身上的镣铐对官差道。
两名官差对视一眼,没有反驳。
“宋宪,去。让人准备热水和一套干净的衣服”
宋宪应声退去。
方法一脸愣怔,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月前他被人在牢里打得死去活来,在半生半死之际,还有人威胁他如果不画押就把他妹给扔秦淮河去,就这样。斩立决的影子一直在他脑海里徘徊。
但这是哪?定国公府是什么地方?达官贵人见我这个将死之人做什么。
王岚平指指椅子,“别担心,坐,我不是坏人,接你来是因为你妹妹在我这”
“什么,你,你把她怎么样了”方法想像不到一个国公爷是怎么和妹妹扯上关系的,有关系那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王岚平一时语顿,这还真不好开口,便来回走了几步,想想措词,总不能说你妹快死了,这次你有可能是来见她最后一面的,这太伤人了,料想这兄弟之间的感情定是不错。
“你先坐,别激动,我,我叫王岚平,方菱在我府外自卖自身想换些钱财被你开脱,我,我收留了她,但你别想多了,我不是买她,她只是暂时住在我这,人是自由的,随时可以离开”
方法这才有些心宽,拱手道,“大老爷心善,小妹她运气好,得遇大老爷,大恩不言谢”
王岚平有些若有所失的摆摆手,“你先别急着谢我”
渍了渍嘴,若言又指,“这,怎么说呢,你听了别急”
这一说方法更急了,你明明就是让我急,他一眼期待地等着下文。
王岚平尽量轻描淡写地道,“方菱她受了点伤,刚才她说想见见你,所以我……”
“她在哪?”方法也是跑过江湖的,人也精明,能看到小妹听是凶多吉少,不然这位大老爷也不会把从他死牢里给接出来,这分明就是兄妹间的生离死别。
“她刚刚用过药,睡着了,我已经调了太医院和我军中最好的军医官给她治伤,我不会让她有事的,你先洗个澡,梳洗一下,你也不想她看到你这个样子吧”
方法心如刀绞,想不到父母离世才三个月,自己就犯了人命案,妹妹也在生死攸关,这让他如何去面对九泉下的父母。
方法也看得出来,眼前这官老爷不像是坏人,能调到太医院的御医来给妹妹治伤,那定是个大人物。
片刻,焕然一新的方法来到王岚平面前,真是人靠衣马靠鞍,再养养身体,那绝对是一威风凛凛的汉子。
两人来到方菱的住处,方法一见到小妹那张白的吓人的血,泪水夺目而出,方菱悠悠地醒了过来。
“哥,哥,真的是你吗?你,你放出来了”
王岚平让宫女们都退下,他自己也知趣地离开,兄弟团聚也有可能是分别,这场面他还真看不来。
回来前院,天空繁星点点,抬头仰望,一颗流星划过。
府外一串脚步声传来,来人正是一身飞鱼服的张名振和他的两名锦衣卫跟随。
来到前厅,张名振道,“大都督,属下已查清了,那应天知府朱之奎历年在任上受贿五万七千两,另在南京城里有宅院四处,在城外还有良田一千一百亩,这一切都是他在两年之内得来,而且属下还查到,关于朝天宫的那件人命案,其实就是朱之奎为了泄愤而屈打成招,死者家的四个家丁也在我们手里,他们会招了,是朱之奎让他们做的伪证”
一个知府,两年之内,就算把他的俸禄翻十倍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看来这当官真是个一本万利的事,太能捞钱了。
锦衣卫还真是名不虚传,半天工夫就查得这么清,有能耐。
“好,干得不错,这帮贪官污吏好日子到头了,你听着,锦衣卫想要出人头地,
就从朱之奎这案子开始,要做大,做全,更要做出声势,做成铁案,要让天下人看看,锦衣卫就是贪官污吏的克星”
张名振兴喜万分,总算是又有用武之地了,拱手道,“谢国公爷,从今往后锦衣卫将唯国公爷马首是瞻,敢问国公爷,那些勋贵的案子如何办,是不是也……”
王岚平摆摆手,“不,这些人势力庞大,根深蒂固,把他们逼急了对我没什么好处,但你要让他们哑口无言,要把案子做得滴水不露,既不得罪天下勋贵,也要让他们怪怪地听话,怎么做,你应该明白吧”
锦衣卫做这类事那本就是得心应手,天下还没有他们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方法也不忍心让小妹多说话,便只忍着锥心的痛说了几句让她宽心的话,便退了出来,这时的他也才从小妹嘴里知道,王岚平和别的达官贵人不一样,是个好人。
方法在宫女的指引下,来到前院,见了王岚平,双腿跪下。
“国公爷,草民多谢您为小妹做的一切,还请国公爷送佛送到西,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她,她还那么年轻,方法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
王岚平点头露出一丝无奈的笑,“你们兄妹俩真是有意思,别动不动就下辈子,告诉你件事,你的案子我帮你查过了,你死不了,大牢你也不用回了”(。)
136 镇摄朝堂()
方法意外,“真的?是国公爷救了我?”
王岚平上前将他扶起,“不是我救你,是你没杀人,你要杀了人就算你是方菱的亲哥,我也帮不了你,明天我会让人带你去刑部,把你这案子给消了,以后你自由了,对了,你妹妹如果伤好了,你随时可以带她离开我这,她是在我这是自由的,当然,如果他愿意的话”
方法心中虽喜,可还是有些失落,他是洗脱罪名了,可妹妹,哎,老天不公呀,妹妹才十八岁呀。
就算方菱能活下来,王岚平也舍不得她离开自己,这些天孤男寡女朝夕相处的,要说方菱全是芸娘的影子也不对,好像还夹杂着同情?内疚?感情寄托?等等,五味杂呈,反正是方菱不能走。
于是王岚平便道,“自由了你打算做点什么?继续和你妹妹在街头讨生活?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天天在外面风吹日晒,你这个做哥的忍心?”
方法尴尬着道,“没办法,世道不好,到处都在打仗,前年李自成打到河南,家里的东西都被抢了,房子也被烧了,我们一家四人逃难到了扬州,本想投奔亲戚,却没想到靼子又打过来了,这次带着小妹流落到了南京城”
王岚平道,“我听你妹说你从小习武,光埋怨世道有何用?乱世那是英雄辈出的时代,你为何不投军,沙场建功,也不枉费了你这一身本事”
当然了,在明朝想投军太难,军户制,兵员大多来自于世袭,想投军那只能投靠那些地方将领私自招募的军队,而那些军队名声太臭,比土匪还招人恨。
方法道,“想,但一直没有机会”
王岚平笑道,“那好。我就给你一个机会,眼下朝廷多难,正是用人之际,你到我军中效力吧”
留下他那不就等于留下方菱么。前提是方菱能活下来。
“敢问国公爷是?”方法似乎很不相信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是个带兵的将军。
“状元军”
“草民愿意,敬佩已久,今生今世,誓死效忠将军”
“好,起来。你没有军功,先在我身边做个护卫吧,暂时编入我的亲兵,等有机会我再把你调到战场上去历练历练,挣些军功,将来或许能有一天做一个名垂青史的骁将”
却说那朝堂上的百官及一众爵爷一关那就是三天,三天一过,差不多将他们仅有的那点自信也磨没了,也没人闹了,一个个丧眉搭眼。胡子拉碴,那模样别提有多泄气了。
整个南京城也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都说这回事情闹大了,都是那帮不做人事的官老爷自己作的,得罪谁不好,非要作贱当兵的,这回好了吧。
大官们死的死,关的关,老百姓听了那别提有多解气了。不管你是好官还是坏官,你倒霉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事,尤其是听到那么多爵爷也在其中。
还有的人在大胆猜测,这是不是要改朝换代了。朱家的江山坐得够久了,天下都被你们朱家给折腾惨了,朱明王朝那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第四天一早,王岚平终于出现在朝堂上。
锦衣卫也不负他的期望,黑案底整整十大捆。这都是满朝大臣和勋贵们历年来落在锦衣卫手里的把柄,只是由于锦衣卫的势力衰退,斗不过他们,这些劣迹才没有抖出来,没权力抖出来屁用不顶,今天算是全用上了,一点都不遭贱。
皇上今天没来上朝,听说是病了,传出个旨意说是他要潜心理佛,要替在扬州战死的将士们祈福,朝政暂由内阁和五军都督府商议而定。
内阁首辅马士英'被'致仕(退休),哪还有什么内阁,那就是五军都督府说了算,也就是王岚平说了算。
王岚平来到朝堂,百官和众爵爷再也没有以往那种优越感了。
王岚平厉眼一扫群臣,道,“皇上要为亡故的将士祈福,朝政暂由五军都督府代理,今天就议一件事,吏治,天下兴废在于吏治是否清明,吏治清则朝政能很快上行下达,造福万民,若否,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贪官污吏混迹于朝,强匪恶霸横行于市,你们说,大明王朝到今天这一步,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爵爷们,有没有责任?有没有?”
众人大气不敢出,周围可全都是甲士。
王岚平一指张名振,“去,把这些东西分给大家看看,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这些处都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是为朝廷在添砖加瓦还是只知中饱私囊,损国利己,都好好看看”
一众锦衣卫当场分发,几乎人手一份,当然也不可能满朝都是贪官污吏,还有那么几十位难能可贵的大臣。
等大家看到发到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时,一个个都像是作了贼似的,左右相顾,生怕旁边的人看到了。
“都看清了吗?这就是你们这些自诩为官清正,一个个子曰诗云考上来的两榜进士,你们都从四书五经里学了些什么,圣人让你们杀人放火了吗?让你们谋财害命了吗?让你们卖官鬻爵了吗?道貌岸然,来人,将应天知府带上来”
朱之奎如死鱼般被两名锦衣卫左右拖上了朝堂,往那地上一扔,赶忙磕头如捣蒜。
“朱之奎,你混得挺不错呀,十年前你家徒四壁,寒窗苦读,崇祯十一年你高中二甲第七名,放了个户部差,两年后调放外任西宁知州,三年后调任应天知府,短短六年,你家中藏银七万两,宅院遍及两京,良田三千亩,妻妾六人,你一年不过九百两的俸禄,你可真是个理财的好手呀,当官真是可惜了了呀”
朱之奎真是后悔莫及,咋就瞎了眼把那方家兄妹给得罪了,这下好了,全完了。
“大都督,下官有罪,下官该死,下官再也不敢了”
“知罪便好。来人,免去朱之奎应天知府之职,所有家产一律充公,家眷发往军中为奴。拖出去,砍了”
“大都督,饶命哪,皇上,皇上。臣知错了,臣……”话没说完,朱之奎的人头就已经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顿时,朝堂上死亡样的寂静,呼啦啦地全都跪了下去,只有那十来个爵爷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王岚平一指其中一人,喝道,“南和伯方一元,天启元年。你伙同时南和知州,倾吞刘氏水田三十亩,逼得刘氏一家三口跳江而死,天启七年,你暗通海匪,走私粮食八千石,崇祯五年,你纵使家奴当街行凶,打死赵姓一子,官府只判你罚银十两。崇祯十二年,你开设地下钱庄,三年内指使恶奴害了五条人命,你说。这哪一条不够你全家抄斩,你哪一条不愧对大明的厚恩,说,我所说是否属实”
‘咕咚’南和伯方一元,当场被吓晕了过去。
王岚平之所以拿他作典型,正是因为这人名声太臭。什么都敢做,也因此没有多少人缘,与其他的爵爷来往不多,最主要的那就是南和在河北,他的势力现在被满清控制着。
王岚平接着道,“留着你就是个祸害,来人,拉出午门,当街斩首”
满堂哗然,现在已经不光是杀大臣了,连爵爷都命薄如纸。
此时此刻,那剩下的十多名爵爷后背正冒着凉气,手里拿着的那一叠自己做的恶事记录也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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