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甭跟我这儿跩文!”这人面色突然有些不耐烦,说道,“论做人,你跟周斌义学没问题,他是个好人!但论武、论国术,往后别跟周斌义练了,再跟他练,你就要被练废了。你现在的功夫,只有过去的七八成,再练个月有余,怕是只能剩下五成啦!要是跟他用一年半载的功,你这身能耐就全费了!”
“不能啊,张先生您莫要诋毁我家恩师!”韩金镛即便脾气再好,学问再高,也不能接受师傅被侮辱,说,“周师傅对我恩重如山……”
“屁!”这人说道,“你我头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跑步是何等的轻巧,习学了我的‘鹿伏鹤行’跑步之法的时候,身形又是如何的灵便,为何跟周斌义练了几个月,如今连个小贼都追不上了?”
“啊?”听了这话,韩金镛突然感到内心不安,他暗自跟随的原本是在张宅做工的王德谦,在这人口中,王德谦缘何变成了“小贼”,于是问道,“什么贼?”
“甭跟我打马虎眼,他是不是贼,问题不甚重要。重要的是你!他周斌义能耐是挺俊,但教授不得法,施教不因材,生生把你的长处练短啦!”他说道,“我问你,你今天还跟他练功么?”
“师傅给了我一天的假,让我回家省亲,今晚归来,明天与他继续习练!”韩金镛毕恭毕敬说道。
“如此甚好,明天一大早,我就去你家拜访!我得好好说说周斌义,不能再这样了!”这人说罢,扭头便走。
韩金镛再想上前详谈之时,这人已经远远离去,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是怎么了?”韩金镛兀自想,“周先生教的挺好啊!”
韩金镛攥紧了拳头,感觉浑身是劲,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既然王德谦的身影已经难寻,倒不如赶快回家。
想到此处,韩金镛发足向家的方向跑去。
他的耳畔生风。
第115章 不情之请()
且说韩金镛为师傅周斌义所托,起了个大早回往青凝侯村,不料却碰巧撞到了刚刚来到张宅的王德谦出门。
韩金镛且想看看这王德谦究竟起早外出是为何,却在半路中跟丢,这才引出了有几面之缘的张姓英雄直言教诲,并相约隔日去张宅府上拜会周斌义。
有了这层机缘,韩金镛在青凝侯村不敢就留,他把周斌义托付其送到外公王义顺手上的长白山野山参送到,吃了午饭,随即折返。
路上人多眼杂,韩金镛不敢过于暴露自己的本领,只能跟随大流缓步前行,直到天擦黑的时候才又回到天津卫,进了城门。
回到张宅时,晚餐刚好开饭。
韩金镛依旧像周斌义的侍候童子一般,打了饭,回到教师爷跨院和周斌义一起用。
不想,手持提盒走在宅院廊道时,却遇到了王德谦。
王德谦依旧是那副有些讨好的表情,他朝韩金镛笑了笑,有些谄媚的说道:“噫!我道是谁,原来是韩家的哥哥,怎么样,这些日子练武,累不累?我去厨房,给你弄壶酒温上,你和教师爷喝些解解乏如何?”
“不年不节、盛夏时节,弄壶温酒喝什么劲?”韩金镛的脸上没有好气,“好小子,老老实实做功,不要想闲七杂八、肚子里不要满是花花肠子,咱都从穷乡僻壤的乡村里出来的,祖辈干的都是土坑里刨食吃的营生,老老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得嘞,韩家哥哥,我听您的教训便是,别生气,别生气!”王德谦的脸上依旧是这幅谄媚的笑容,他边说边走,几句话就给自己打了圆场,即便韩金镛的教训,让他有些失了面子,这一说一笑之间,面子便也都找回来了,——他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韩金镛见王德谦走远,心里更是好奇,他十分想知道王德谦今日一早早起,究竟是去干什么,可是苦思冥想不得其解。
“既然暂时没有答案,又何苦暗自伤神!”想到这里,韩金镛扭项回头,大步流星向教师爷的跨院走去。
跨院里,周斌义已经等待了多时。
见韩金镛提饭回来,他坐在了石凳,把石桌上的落叶掸去。
韩金镛把杯盘从提盒中拿出,摆在石桌上,又进屋给周斌义道了一杯温茶,这才坐在周斌义的身边,和师傅一起吃了起来。
“对了,师傅,今早……”韩金镛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把自己是如何碰巧撞到王德谦早起、是如何决定暗中跟随、又是如何跟丢、在哪里跟丢的事情和周斌义交代清楚。
“啊?这小子有这么快的脚力?不能啊,按你的能耐,即便暗中跟随,也该跟得住啊!”周斌义听别的,倒没怎么吃惊,但听闻韩金镛把王德谦跟丢了,心里甚是惊讶,于是,他说道。
“嗨,别提了,也怪这胡同里道路狭窄,徒儿我不敢跟的太紧,也怪这胡同里的道路分叉众多,我跟不住,只跟了一会儿,便跟丢了!”韩金镛说道,“不过,我又碰上那个教我‘鹿伏鹤行’之术的先生了,师傅,他姓张,对不对?”
韩金镛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那枚铜钱大小的木牌,递到周斌义的手中。
“嗯嗯嗯!”周斌义接过这木头牌子,兀自发了一小会儿的呆,然后才说道,“孩子,你怎么知道他姓张的?”
韩金镛没敢把这张姓先生如何贬低周斌义的话学出,他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是如何听闻背后有人、是如何快步向前蛰伏翻身,是如何和他脸对脸获知是友非敌,又是如何沟通的事情说了一说,临了还说到:“实际上,前一阵子我按您的布置救了小姐,东家准我们父子几天假期,让我们返乡省亲的时候,张先生也和我有一面之缘,确切的说,他去青凝侯村访了我的外公,我外公一时兴起,和他交了手,因为大病初愈没有占到便宜,我一时心急,也和他交了手,我这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反倒把他忙活的够呛!”
韩金镛说得真切、周斌义听得出神,俩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教师爷跨院的围墙上,此刻竟然蹲着个人,这人非但不藏匿身形,反而堂而皇之的对韩金镛喊道:“傻小子,当时你有这能耐,现在却没戏了!”
说罢,这人从围墙上跳下。
韩金镛认识,这人正是他口中的“张先生”。
周斌义更认识,他见了此人,脸上带出了慈祥的笑容。
“兄弟,大门不走,你非跳墙。要让旁人看到,非以为你是个夜走千家入万户的草莽飞贼!”周斌义笑言。
“那也得有人能看见我,对不对?这张宅上下,要说能耐,属你们师徒爷俩儿俊,你们俩要是都没发现,谁还能发现呢?”这人走上前,对着周斌义抱拳拱手施礼。
周斌义不敢迟疑,赶忙抱拳拱手回礼。
“孩子啊,过来!”周斌义招呼这韩金镛,“来,见过我的好朋友,你得喊他张师叔!”
“别别别!这事儿咱一会儿说!”这张先生一脸的桀骜,他朝韩金镛努了努嘴,“小子,去!我听说张宅的饭好、酒浓,你再给我们爷儿俩安排几个菜,弄两坛好酒来,我要跟我的老哥哥好好儿喝一喝,咱爷儿俩要说也有日子没见了!”
“可不,这话怎么说,有年头没见了!上次天津卫闹贼,我还思忖,或许能见到你,哪知你这神龙见首不见尾,不但人没见到,音讯也不见了!”周斌义说。
“嗨,周大哥,您不知道,最近确实是忙,忙了一溜够!”张先生说道,“这不,刚腾出手来,就赶紧来拜望您!唉我说小孩儿,你怎么还不给我们找菜拿酒啊?”
听了这张先生的话,韩金镛心里好生不是滋味。看面相,其实这张先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顶多相差十岁,但论辈分,他却和自己的师傅周斌义兄弟相称,一下子成了自己的师叔。好在此人能耐甚是了得,韩金镛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也能接受。他手持着提盒,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的长桌,人几乎已经散去,唯独王德谦仍然捧着大碗狼吞虎咽。
韩金镛见长桌之上杯盘狼藉,知道在这里想来是找不到什么酒肴,于是直接去找厨师傅,让他现给摆弄几个菜。
这厨师傅往日便与周斌义相熟,也敬佩周斌义是成名的老英雄,得知老英雄有贵客来访,特地按照天津卫的习俗,给准备了四个碟的凉菜,分别是姜末松花、温拌全贝、老醋蛰头和黄瓜芥末墩,六个碟的热菜,分别是腰果虾仁、糖醋鲤鱼、老爆三、素烧四宝、抓炒鱼片和津味扣肉。韩金镛临走前,这厨师服还用了跳绳子拴上两坛子陈年的佳酿,递到了韩金镛的手中。
“给给给!这些全拿着,有了这些,估计周先生和那贵客吃到后半夜都够了,隔半个时辰你再来我这儿,我现烙几张饼,再切一盘酱牛肉,做一锅酸辣汤,一会儿你给端过去,算是主食。”这厨师傅甚是讨好的说道。
韩金镛感激的看了厨师服一眼,端着这些吃食回到了教师爷跨院。天色暗淡,院子里是待不住了,周斌义和这张先生在屋内掌灯,把书桌上的文房四宝拿去,权当是餐桌使用。
韩金镛来到书桌前,把提盒里的菜肴一道道往外端,看的这张先生心里甚是羡慕。
“嗬,果然是大家主!”他说道,“这菜都不一般,虽然菜品都是市面常见,但好在原材料好!”
“厨师傅正在处理主食,一会儿我再去端,您二位先吃、先喝、先聊,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了!”韩金镛说罢此话,想要转身离开。
不料,却被周斌义张口叫住。
“我说,小金镛啊,这两坛酒我们哥儿俩不放在心上,一会儿你还能再拿两坛,但这些菜,我俩就是吃到天亮也吃不完,干脆这样儿吧,你陪着我俩一起吃,一来这菜足够丰盛,你也改善改善,二来,你也能给我们伺候局,斟酒布菜,少不了你啊!”周斌义双目带笑,说道。
这酒席筵前,觥筹交错是少不了的。
张先生本想劝韩金镛也喝一些,但韩金镛想起救出张海萍后,周先生说过的话,以不胜酒力为借口,无论如何不喝一滴。
周斌义深知韩金镛的自律,自然不相让,他还替韩金镛解围,替他喝了几杯。
正当觥筹交错之际,跨院门口,却传来了人声。
“回事!”说话之人高声喊喝着,“周老教师爷,小子我给您送主食和汤来啦!”
本来已经定好是韩金镛去取,这阵子厨师傅却着人送来,韩金镛心里稍有些不安心,不等师傅周斌义的令,赶忙站起身向外迎接,打开房门,却看手里拿着提盒的人,是王德谦。
“你怎么来了?”韩金镛问道。
“嘿嘿,我知道韩大哥您今天有些疲累,特地帮您把食物端来,您快给送进去吧!够不够的,一会儿您招呼声,我再去厨房取!”王德谦说道。
“是谁送饭来啦?”周斌义已经听出说话之人是王德谦,但他故作姿态喊着。
“回教师爷,是我,王德谦!”这小子一听周斌义在招呼,赶忙探头高声回答。
“有话进来说,别在门口站着!”周斌义说。
“得,请进吧!”韩金镛心里不明白周斌义缘何让这心术不正的小子进屋,但师傅既然有令,自己当徒儿的焉敢不从,赶忙伸手想让。
“不忙不忙,韩大哥请!”王德谦依旧是一幅笑模样,他执意让韩金镛先走。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王德谦倒不见外,他见周斌义大马金刀坐在书案前,把提盒往桌上一放,一碟一碟往外端:“这是厨房里的师傅安排我给您端来的,有今天刚酱好的牛肉,厨师傅给切了薄片,葱油饼是刚烙好的,一大碗酸辣汤,又解酒又下饭,您老趁热吃、趁热喝!”
王德谦一边说着话,滴流圆的小眼睛一边乱转。
“嗬哈哈哈!好!小王啊,辛苦你啦!”周斌义点点头,随手从酒坛里倒出一碗酒,“来,这碗酒赏你!”
“哟,我是下人,焉敢喝您老给倒的酒啊!”王德谦话虽如此说,双眼却已经盯上了又浓又厚的酒。
“喝吧,喝吧,不打紧,喝完酒,我还有事相托!”周斌义食指、中指往前拨了拨酒碗,朝王德谦说道。
“得嘞,那小子我就算是嘴馋了,我讨您一碗酒喝!”王德谦赔笑,端起酒碗,朝周斌义和张先生那里递了递,“借您的酒,我敬您二位!”
说罢此话,王德谦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了,教师爷,您刚说有事相托,还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王德谦的?”这小子问道。
“我和我这好朋友多日未见,有些贪杯了,刚刚让韩金镛拿来两坛酒,现在不够喝了!”周斌义说道。
“嗨,我当是什么事啊,这还值当的您给我赠酒喝,一句话的事儿嘛!”王德谦说到此处,微微一笑,他单腿搭腔,行了个礼,“您三位稍等片刻,小子我去去就来!”
王德谦扭头就往外走。
韩金镛虚让几步相送。
周斌义却和张先生相视一笑。
也就一袋烟的功夫,王德谦拎着三坛酒回到了教师爷跨院,他轻声喊出了韩金镛,把酒坛交给了他,然后进屋又行了个礼,这次他没有再作停留,扭头便走。
存蓄的酒足够彻夜畅饮,盘中的冷热菜甚是顺口,周斌义饮了一大口酒,示意韩金镛关好门窗。
韩金镛照办。
“孩子啊,你过来!”周斌义再次示意,让韩金镛坐在身旁,但这一次,他倒了慢慢一碗酒,递到了韩金镛的手里,“这酒,你必须得喝,你得敬一下这张先生,不是替我敬,而是你主动敬。这张先生,是真英雄!”
韩金镛素常极少听周斌义对谁有如此高的评价。但当着张先生的面,他的话却如此。韩金镛一想而知,这张先生究竟在周斌义的心中占据何等的地位。
“是,师傅,我明白了!”韩金镛端起酒杯,毕恭毕敬的朝张先生鞠了一躬,说道:“张先生,我敬您一杯!”
说罢,韩金镛把杯中酒喝掉。
“俗话说,长江后浪催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在咱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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