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层,王义顺心里也就释然了。
月亮挂高空。
那人影,似乎是要把王义顺和韩金镛往过去祖孙俩练武的树林里领。
这村子里的地形,王义顺和韩金镛祖孙确实已经烂熟于心,他俩断定那树林里终究是不会有埋伏的,于是果断跟紧。
树林里的空地上,夜探王义顺的那人早已经站定。
王义顺只道这人是个夜行之人,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却发现他穿了一袭蓝衣。
“这位好汉,未曾请教,这深邃月夜,你夜访青凝侯村,要来访我王义顺,却又是为何啊?是敌是友,还望好汉您给个话、道个腕儿!”王义顺问道。
“我访的是您,也是您的外孙,不过,就刚刚这一路跑来,外孙的能耐,或许已经欺了您这久已成名的老英雄啦!”这人倒不客气,他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个火摺子,吹了几口气,恰好有几个火星,这人把火摺子扔在地上,恰巧落在了之前准备好的柴火堆上。
柴火堆慢慢燃烧了起来。
借着火光,王义顺抬眼观瞧,发现这人自己从未谋面过。
“怎么,好汉,咱爷们儿们,之前见过么?”王义顺问道。
“我跟您没见过,这自是不用谈。可话说回来,久闻关外顺发镖局,有位智勇双全的老达官爷,叫王义顺,对您的耳闻还是有一些的。”这人说道,“更何况,我虽然与您未曾谋面,但您与在下的弟弟,却有些渊源。”
“哦?这么说来,令弟倒是与我有缘,却不知令弟姓甚名谁,在哪里高就啊?”接着火光,王义顺虽然看不清此人的具体长相,但是话里话外,却能听出这人精神足满,一股正气,心里虽然依旧有些提防,但已经不像刚刚那样如临大敌,于是问道。
“我弟弟不过也是个小卒,原来在军中任职,官至副将,但没曾想他脾气不好,刀伤八旗子弟,被至死罪,到后来为手下官兵营救,落草为寇,自己占了个山头。如今,他在景玉峰,是大当家的!”这人回答道。
“哦!”王义顺听到这里,陨刀交在左手,他微微拢了拢胡须,脸上却带上了笑容,“我道令弟是谁,原来是张占彪将军,这么说来,您与我倒也是有缘!”
“岂敢岂敢,哪里哪里!”这人说道,“多亏了您老爷子手下留情,只是设下了计谋,没有亲自出手,否则焉有我舍弟的性命在!”
“好汉这就是谬言了,想那张将军,也是刀马纯熟,心中有浩然正气,是条英雄好汉,俗话说英雄惜英雄,面对这样的人物,我结交还来不及,又怎会为敌呢?”王义顺说道,“当时之所以给人出主意,一来,是因为令弟跟我镖局子里的朋友有些误会;二来,也是因为此人能力出众、文武双全,所以动了些私心,想化敌为友。说起来,现在张占彪将军在景玉峰发展的应该已经非常不错了吧!”
“相当不错!”这人说道,“我只道他落草为寇,干拦路行抢、打家劫舍的买卖,肯定危害四方,准备前去规劝的,谁知到了景玉峰,发现他那里治军有度,已经成为了一支重要的民间力量,更何况,这景玉峰·张和景云峰·程两个势力,成掎角之势,相互依靠,进可攻、退可守,在这乱世之中,倒也算的上是个接济穷人的桃花源。”
“如此说来,真是甚好!老夫颇感欣慰!”王义顺点点头。
“可是话虽如此,舍弟却一直有个遗憾,就是没亲眼得见王老英雄,这才托我前来,与您见面,一来与您道谢,二来也是为了访访您。再加上,我虽然久在天津卫,也知道青凝侯村有您这号人物,但这些年事物繁杂,也少有拜望。”这人说道,“更何况,这两天天津卫出了个少年英雄,单枪匹马闯龙潭,单刀赴会擒住了大混混‘浪里鲛’,为民除害,我扫听得知竟然是您的外孙。几方面的机缘巧合,让我不得不前来拜会。”
“哦,如此说来,好汉,你今夜晚间夜访青凝侯,不是为了交朋友,还是为了访我王义顺来的!”王义顺听到此处,笑了,这节骨眼,他双眼一瞪,露出了几分威严,这表情,纵然是韩金镛看见,心里也有些怵头。
“哪里,哪里,王老侠,你还是没听明白!”这人趁着盈盈火光,连忙摆手,“王老侠,我是为交朋友来的,说的更明白些,不仅是为了交朋友,更是为了结交老英雄。可是呢,都是练家子,一时技痒,不与您切磋个一招半式,也真是感到可惜,所以才如此唐突,还望您老见谅!”
“什么见谅不见谅,什么朋友不朋友,要动手就直说嘛,你说了这么多,老头儿我今儿不跟你动手,你肯定是不答应的,这对或不对?”王义顺问道。
“要按您这么说,倒也是不假!”这人说道,“不过,我与您动手,不为了分胜负,不为了比高低,就是点到而已,稍微切磋切磋。我听说之前一阵子,您老的身体不是特别好,咳喘病挺严重,如果现在尚未痊愈,我们也可暂且记下这次切磋,等将来您痊愈了,我再来探访!”
“净敲锣碍不得听戏,打便打、不打便不打,你犹豫什么?”王义顺说道,“虎虽老,还有几分精神在,既然要打,那边打来吧!”
说到此处,王义顺“呛啷啷”一声,陨刀出鞘,他跳到火光明亮的空地上,问道:“我拖个老腔,问你一句,咱俩是比兵刃、还是比拳脚?”
“哟,老爷子,兵刃拳脚皆是无眼,只怕这一动上手,难免有伤。”这人说道,“不过您既然问到此处了,手里又已经有了兵刃,我还能说些什么呢?不才,我今天来的时候,没带着兵刃,这样吧,我就以这树枝为剑,和您简单的比划几招,不为伤人、不为分出胜负,就为了跟您老学习学习,在您老身边用用功!”
这话说的好听,可在王义顺心中,却如同被气炸了肺一般。
“好小子,你过度的猖狂了,我这陨刀切金断玉,本已经是宝刀,你要拿树枝与我相敌,便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小伙子,你眼睛睁大了,我可要出招了!”王义顺此言一出,立刻向前猛砍,手中的刀花,笼罩了这人的周身。
可这人见此刀花,却不惊讶,他口中只念叨:“久闻老达官爷,您的‘万胜刀法’确实惊奇,招招有法、式式有度,能把这八八六十四势的‘万胜刀法’练刀您这进境,天下真可以说是无出其右者!”
这人口中虽然称赞,可是脚下的步眼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刀花虽然已经笼罩了他,可每一刀却也都看不到他。
当然,咱也得说句公道话,王义顺本身也没起杀心,他的每一招、每一势,手下都留了忖量,即便这好汉不敌,王义顺也不至于真的伤了他的性命。
“老英雄,您果然厉害,江湖的传言没有假的,您老的能耐名不虚传!”这好汉口中叨叨念念。
可王义顺的心里,此刻却更加不好过了。
如果说刚开始出招的时候,他只使出了三成功力,但随后,四成、五成、六成……王义顺的功力一层一层往上加,直到手下一点忖量也没保留,这刀招依旧奈何不了对方。更为让王义顺心寒的,是这汉子直到现在还依旧只靠步眼躲避,手中权且为剑的树枝,未曾挥出一次。
“这人的能耐远在我之上,再打下去,也不过是枉然!人家这真的是不愿意伤我,如果要伤我,这树枝估计真能当成剑使!”王义顺心里琢磨,就有抽刀收势的意图。
“休要伤我外公,韩金镛来也!”王义顺正在琢磨着收势,未曾想韩金镛却拔刀,也步入了战场。
“呀!”见到这一幕,王义顺心里倒是一惊。
作为一名成名已久的达官爷,自己打不过,逼不出此人的招式,权且是已经丢了面子,如果再祖孙二人一同上,那岂不是更没有身份了么。
想到这一层,王义顺已然抽刀收势,同时口中言道:“韩金镛,不可莽撞,还不赶快停手!”
哪知,韩金镛介乎心切,此刻根本听不进去。
王义顺但见,韩金镛一会儿用的是“万胜刀法”里的“滚龙刀”“波浪刀”,一会儿又以拳御刀,招数却变成了谭腿的招法。这些招数有的在对手的意料之中,有些却在此人的意料之外,再加上韩金镛刀法虽然一般,但脚下的步频极快,在步眼上不输给这人,一来二去,把这人忙活的真是够呛。
王义顺是个心明眼亮之人,他看得出,韩金镛出其不意、攻敌不备,眼看就要占便宜了。
这人却高声言道:“好小子,难不成你要跟我动武不成!”
出声之时,手中的树枝,已经轻轻点指在韩金镛持刀的手腕上。
韩金镛见自己已呈败势,虚晃一刀跳出圈外。
“停!不打啦!”韩金镛刀交在左手,抱拳作揖:“谢谢好汉手下留情!”
“好小子,你竟然敢跟我动手!知道你输了吗?”这夜访青凝侯的人问道。
“知道啦!”韩金镛虽然战败,心中有愧,但说到,“如果您手里拿的不是树枝,而是一把真剑,那我这支右手已然不保!”
“傻孩子,住嘴吧!”王义顺走到韩金镛身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掴了一巴掌,“人家即便手里用的是树枝,要想取你这手,也在须臾之间!”
“啊?!”韩金镛听了外公王义顺这话,心里大吃一惊,在武学的问题上,在国术的领域里,王义顺从未欺骗过他,如此观之,面前这人真有高深的能耐,不由得心生敬佩。
“臭小子,我夜访青凝侯,原本是为了以武会友,结交成了名的老英雄,增进些友谊,可是想不到,你会跟我动手!”这人说道。
“前辈您且原谅,韩金镛也是一时技痒,又怕外公有伤,这才不自量力!”韩金镛答道。
“呸!我还没想到,你竟然敢跟我动手!你这个臭小子!”
这人持续的施压,反倒让韩金镛有更多的不解。
“深夜来访,不知你是敌是友,我为何不能与你动手?”韩金镛又问。
“你不认识我是谁了吗?”这人有些假意恼怒,故意呵斥。
“光线羸弱,您恕韩金镛眼拙!”
“走近两步看!”这人命令道。
韩金镛听了这话,“僧王刀”还匣,往前迈了两步,睁大了眼睛往这人的脸上瞧。
“哟,怎么是你啊!”韩金镛此时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想起我是谁了吗?知道我是谁了吗?”这人问道。
“想起了,知道了!”韩金镛答言。
“既然如此,再见!”这人说至此处,突然从怀里掏出另一粒小石子,微微用力向火堆一弹。
火堆应声被打散熄灭。趁着这混乱之际,这人已经把树枝扔在地上,他双足微微点地,已然跳起几丈高,消失在密林深处的朦胧月色之中。
“啧……”王义顺见此情此景,心生不解,他向韩金镛问道,“孩子,你认识这个人?”
“也说不上认识,但确实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韩金镛说,“这人教过我能耐!”
第107章 替兄传艺()
一路折返,王义顺带着韩金镛回到家中。
韩金镛心中有事儿,口中沉默不语。
王义顺自然不便多问。
推开东厢房的门,韩金镛回屋。他对王义顺说道:“外公,您来!”
王义顺跟着自己的外孙,走进了卧房。
点燃油灯,备下两碗凉白开。韩金镛把自己的“僧王刀”挂好,说道:“外公,刚刚和我们动手的人,我确实是认得,但虽然认得,却叫不上名字来。说实话,他过去机缘巧合,教过我两招,这两招让我获益匪浅。”
“哦?”听了这话,王义顺来了兴趣,他往韩金镛的身边凑了凑,问道,“他教过你什么招数,又跟孩子你有哪些机缘?”
“我在张宅呆了将近三年,这三年里,虽说把周斌义照顾的舒舒服服,可他却什么也没有传授给我。除了干杂活,他每天给我足够的可供自由支配的时间。”韩金镛说。
“那你空闲时间都干什么了?”王义顺问,“孩子你是帮工还是练武?”
“都没有,我读书。”韩金镛答道,“周斌义那老人家的卧房和书房分隔,书房里的藏书有好几架,这三年,我读遍了书房中的藏书。可是,读书之余,却也不能荒废了武功,否则,那便是对您这些年心血的大不敬。那一日,我头一次起了个大早,要去门外跑跑步,活动一下腿脚,可刚跑出了宅子,后面便有跟随的人。”
“有人跟着你跑?”王义顺问道。
“不错,这个人虽然跟着我,我却看不到他,想来是他的能耐欺着我,故意跟我恶作剧。”韩金镛说道,“我卯足一口气,一直跑到了天津卫的边上,可是依旧没有甩开他,非但没有甩开他,反倒被他超到了前面。不瞒您说,就是刚刚和咱动手这个人!”
“这么说,这人是朋友,不是敌人!”王义顺断言。
“是,您说的没错。他说,他是看我脚下快,才有意跟随我的,话里话外,他好像是衙门里的捕快班头。”韩金镛说道,“他给我纠正了我跑步的身法,让我尝试‘鹿伏鹤行’的姿势,又交给我御气之法。”
“御气之法?”听了这话,王义顺产生了弄弄的兴趣,“孩子,你刚才那跑步的姿势,我是看见了,确实是高明的传授。可这御气之法,非得是有足够天分的人才能掌握,你是如何习学的?”
“那人就是简单告诉我,跑步的时候,把一口气郁结在丹田,不要想着大口呼吸,更多采取腹式呼吸法!”韩金镛说道,“这一尝试,才知道,真管用,不仅跑步不累,而且精力也更充沛!我在‘浪里鲛’的宴席上喝下十两白酒,原本醉意已经袭来了,但自觉不自觉的用了这种呼吸的方式,体内的白酒竟然随着汗水全都排了出来,我出了一身透汗,然后醉意就消除了!”
“你把手伸过来!”王义顺听了这话,大感意外。
“怎么,您也要给我把脉?”韩金镛也有些意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