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成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摆愣摆愣大树、大草、大花儿还行,我这些都金贵着呢!”张海萍说道,“让你端你自是去端,哪里这么多的话,快去!”
她说罢,在韩金镛的肩头推了一把。
韩金镛拗不过张海萍,终于还是迈进了闺房。
好在,这些盆花数量虽众,但重量挺轻。
韩金镛一盆盆往院落里搬,大不了是出些汗,倒费不了多少体力,只是感觉腹内的饥饿感越来越重。
耗了将近多半个时辰,总算是把屋里的盆花都搬到了外面。
“小姐,要是没有它事,我就走了!”韩金镛掸了掸手,说道。
“别走啊,还没完呢!”张海萍向墙犄角一指,“那里有扫帚簸箕,去把我屋里扫干净!”
“是!”韩金镛听了这话,一口寒气纳在心头。他知道,这阵子,厨房那边十有八九已经收摊了,没想到自己第一天到张宅,便要饿上一顿。
好在务农许久,这扫地之类的杂活儿,平日里在自己的柴房就没少干,韩金镛干的也算是麻利。他把张海萍闺房的地面扫干净。精心烧纸的地砖,如同金砖一样,泛出了柔和的光芒。
“小姐,干好了!”韩金镛把脏土倒在墙犄角的土筐里,把扫帚簸箕放规矩,又毕恭毕敬的站在张海萍的面前。
这阵子,张海萍已经搬了个板凳,坐在花草中,拾掇起她面前的这些金贵的花卉。
“喏!”她抬头,用下巴轻轻示意,“那边有木桶,有瓷坛子,坛子里是我发酵已久的花肥,你去后院的水井打一桶水,然后再把那花肥稀释一下,拎到我这里来!”
“好……”韩金镛现在心里已经笃定,要挨饿了,索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拎起空桶,到后院打了满满一桶水。
然后,他打开瓷坛子。瓷坛子里的花肥,不知道是用何物发酵。揭开密封的油纸时,一股臭气竟然瞬间袭来。韩金镛纵然是没吃午饭,被这臭气一熏,也是有些堪堪作呕。他屏住了呼吸,把黏稠的花肥倒在水桶中,稍微搅拌了一下,然后拎着这一桶臭水,回到了张海萍的身边。
“花肥臭么?”张海萍见韩金镛屏住呼吸,脸被憋的通红,有些莞尔,她问道,“可是,花肥虽然臭,浇花过后,花却能茁壮成长。观花品人,品的是养花人。赏花知人,能分析出一个民族!”
“是!小姐说的是!”韩金镛点点头。
“你看,这是兰花,兰花是君子,历朝历代的读书人,一直把兰花视为君子,这代表了咱炎黄子孙的性格!”张海萍指指点点,“你知道英吉利么?”
“那是个国家,跟咱大清打过仗!”韩金镛说道。
“没错,你看这花,是玫瑰,是英吉利的国花,你从英吉利的国花,能看出这个国家的品格是争强好胜,非要把其他所有的国家都比下去,坐头一把交椅!”张海萍又指了指旁边的一盆花,说道,“但你看这个,它还没到花期,是一种菊花,叫矢车菊,这花的花朵不大,但盛开之时,每一支都向上,顽强的争取着阳光,一看就是非常严谨、执着的,这是德意志的国花。再比如这个,这花叫鸢尾花,除了妆点花园,还能提取出香精,这话是法兰西的国花,这个国家的人大多比较随性,但却极端臭美!”
“没想到,小姐您养花养出了这么多门道!”初次见面以来,尤其是听了周斌义的介绍以后,韩金镛以为张海萍不过是个被宠溺坏了的女孩儿,没想到,这女孩儿张口闭口却都是学问,连种花养花都有门道,“真是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你别恭维我!我学的是西学,过去讲‘师夷长技以制夷’,现在说‘师夷长技以自强’,我这也是养花观人。”张海萍脸上微微带笑,她看着韩金镛问道,“我问你,韩金镛,你喜欢什么花?”
“我喜欢葵花!”韩金镛想也没想,便说道。
“什么,葵花?”听了韩金镛的话,张海萍笑了,“我看你是喜欢嗑瓜子!”
“没错啊,到了秋收的季节,家乡的大柴锅烧热,把葵花籽洒在里面,干炒就好吃,如果再放上些五香面,那就更好吃了!”韩金镛说到此处,眼神放出了光芒,“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这葵花好看,葵花籽好吃,还能榨油,另外,葵花的花茎、叶片晾干后还能烧火,浑身都是宝。我们农人离不开它!”
“看来你是个正直的人!”张海萍坐在板凳上,她抬起头斜着脸看了看韩金镛。韩金镛好像和她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她听韩金镛说话,听得津津有味。
“是,我是个正直的人!”韩金镛点点头,“因为我喜欢葵花是么?”
“因为葵花永远朝着太阳的方向,她永远向着阳光,见不得阴暗面。”张海萍说道,“行了,这儿没你的事儿了,剩下我自己来吧!你可以走了!”
“是!小姐,要是如此,我便先告退了,有事儿,您再支应一声!”韩金镛扭头要往外走。午饭估计是赶不上了,但刚才和张海萍几句对话,能涨一些学问,自然也是好的。
“你站住!”身后,张海萍突然有些着急的喊道,“回来!”
“哟,这又是怎么了?这姑娘事儿可真多!”韩金镛暗自有些无奈,但家主的话又不得不听。
于是,他扭过头,回过身,这才发现,此刻张海萍已经站起身,她掸了掸手,朝自己笑着。
“小姐,还有什么事儿?”韩金镛问道。
“来这儿,有肥皂,好好洗洗手!”张海萍指了指身边的水盆,说道,“洗干净手,这有毛巾,擦干了!”
“不用了,我回去再洗就行!”韩金镛说道。
“让你洗就洗,哪儿这么多话,婆婆妈妈的!”张海萍微微蹙眉,又朝树荫下一指,“坐在那树荫下石桌前的石凳上等我,我不来,你不许走!”
韩金镛还能说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呢?他只能照办。
片刻之功,张海萍已经从闺房里走出,她手里捧着个漆盒,来到韩金镛面前。
“我差点忘了,我是从厨房那边儿给你叫来帮忙的,你还饿着肚子没吃饭对吧?”她问道。
“没事儿,我回去看厨房有什么,简单将就一口就成!”韩金镛起身,又要往外走,却被张海萍一把拉住手,“坐下,不许走!你给我干了半天活儿,我焉能不管你饭?”
“这……”韩金镛被张海萍一拉手,脸上泛出了一圈红晕,这手软软的白白的,如同一截嫩藕相仿,握在手里顺顺滑滑,可他有个自知之明,知道来张宅,是作为使唤人下人的身份的,于是主动把手松开,“那好,我吃便是了!”
“给你吃这个!”张海萍把漆盒的盖子打开,里面露出了满满当当的点心。
韩金镛只看了一眼,便有些诧异。
这些点心,他见都没有见过。逢年过节,光景好的时候,父亲韩长恩偶尔也从天津卫的糕点铺,买来些京八件、萨其马之类的点心。这几年外公王义顺回乡养老,偶有访客,北五省的糕点、甜品,他自然也是常有品尝。
可是,今天这漆盒里的糕点,看起来却柔软、甜糯、洁白无瑕,他此生未见。
“啊,我倒忘了,光吃这点心口干,我给你弄点水来!”张海萍见韩金镛发楞,以为是嫌点心干,于是自己一边说,一边又走回闺房,须臾之间,她竟端来一杯玫瑰花茶,这茶水泛着柔和的红色,香气扑鼻,与院落里的花香交织。
韩金镛年纪轻轻,从未饮过酒。可这个环境中,他竟然犹如喝醉了一般,一股微醺的感觉袭来。
第83章 只知有我()
人生中首次尝到的糕点,人生中首次喝到的玫瑰露,让韩金镛徜徉在神奇的幻觉中。
这一刻,他竟然有了微醺的感觉。
“我吃过萨其马、吃过京八件,却从没有尝过这样的糕点,实在是美味的很!”韩金镛嘴里咀嚼着甜品,用玫瑰露松下,有些吃惊的对张海萍说,“小姐,这是什么糕点?回来我买些,给我娘带回家尝尝!”
“这……这你可买不到!”张海萍听了韩金镛的话,笑了,“这是西洋人的玩意儿,是我爹特地请来的洋厨子做的。话说,这些糕点之所以可口,主要是因为做糕点用的牛乳,都是刚刚挤出来的新鲜牛乳,厨子说,三个下人用筷子一共搅拌了好几十万次,这才把牛乳打成了奶油,才有了这松软可口的牛乳蛋糕!”
“啊!”韩金镛听了这话,突然感觉这糕点的珍贵和来之不易,他吃了一块,便不好意思再拿第二块。
“别客套,你吃吧!没事儿,我吃不了这些的!这种牛乳蛋糕搁不了多长时间,放长了便会长毛变质!”张海萍说道,“趁着还好,你多吃些!”
韩金镛羞赧的笑了笑,这才又抄起一块蛋糕。
清风徐徐,吹动院落里的树木枝丫哗哗响。
韩金镛又吃了两块蛋糕,喝掉一整杯的玫瑰露,这才起身告辞。
回到周斌义的身边时,韩金镛自觉不自觉的脸上有些泛红。
“孩子,吃饭了么?”看见韩金镛身上有些尘土,周斌义扔给他一条干毛巾,“去门口,把身上的尘土掸干净。我给你把饭打回来了!”
韩金镛本想和周斌义说实话,说自己已经吃了几块糕点了。
但顾及周斌义师傅的一片好心,他把这话咽到了肚子里。
掸过尘土,洗过手,洗干净毛巾,韩金镛走回屋里,走到了周斌义身旁。
周斌义随手递给了韩金镛一个头号个头的大海碗,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菜、肉、饭。
“喏!吃吧!都是好粮食,千万别作践。”周斌义说罢,又指了指身旁的茶几,“那里有温水,你自己倒来喝!吃完饭把碗筷洗刷干净,还给厨房便是了!”
“是!”韩金镛点点头,他端起饭碗,发现这盛满饭菜的碗甚是沉重。
“不用管我了,我吃过午饭,稍作休息。”周斌义说道,“还是老样子,你愿意活动活动身体,便在院子里的兵器架子上自己挑玩意儿,愿意读书,书房里有各色的书籍。如果也累了,厢房里我早已经给你预备好了床榻和铺盖卷,你去打个盹,睡个午觉也可以!”
韩金镛端着硕大的饭碗,不知该怎么回答。但他使劲往嘴里扒了几口饭,点点头称是。
周斌义去睡了。
韩金镛望着这碗饭,发了一会儿呆。他是个农民的孩子,知道每一粒粮食的来之不易,不愿意浪费,终于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饭菜全都吃光。
饭吃光,撑得慌。
韩金镛又自顾自的灌下些温水。
他打了几个饱嗝,想了想刚才周斌义交代给自己的几种选择,发现最好的选择依旧是读书。
这次,他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兵法的书,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的入迷。
这兵法的书,有理论,有实例,结合当初钟先生给他讲过的古,他了解到的典故,发现书编的甚是准确。读起来便忘记了时间。
待得周斌义起床,已至黄昏,韩金镛一直坐在板凳上读书,除了上厕所外竟然一步未离。
“孩子,一下午,你一直在读书?”周斌义看了韩金镛,问道。
“是的,周师傅,这书写的甚好,我竟然读的入迷,一时间忘了时间!”韩金镛点点头,他眯着眼睛看着周斌义。
说至此处,韩金镛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腿麻木,他竟然站又站不住,直趔趄了几次。
“哈哈哈,孩子,好孩子,腿麻了?快站起身,我教你运行气血之法!”周斌义见韩金镛的窘态,笑了。
他扶着韩金镛站直身体,让韩金镛微微屈腿,忍住麻木似针扎的感觉,然后说道:“孩子,看着我的动作,我怎么做,你便怎么做!”
周斌义一边说,一边向上托举双臂,似像抱圆,然后,他双臂缓缓下落,像是把圆抱至胸前。双腿微屈、伸直、微屈、伸直,口中直说道:“接下来,轻轻吐气、轻轻呼气、轻吐、轻呼……”
这一套动作做完,只花了不到一袋烟的功夫。韩金镛跟着周斌义做下来,甚是轻松。
“周师傅,好了,我腿不麻了!”韩金镛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他一边说,一边踢踢腿、跳跳高,“完全的好了!”
“这么快?”周斌义见韩金镛的精神好了许多,甚是欣慰,他面容带笑,说道,“如此这般,那我们便去吃饭吧!”
韩金镛点了点头,他回到自己的厢房,拿出了刚才已经洗刷干净的饭碗,和王义顺一前一后,再次到厨房那边的餐厅。
“周师傅,您可是稀客,总未得见了!”厨房的大师傅中午、晚上竟然连续看到了周斌义带着小童儿来吃饭,甚是惊讶,“没想到您竟然接连两次亲自到咱餐厅这儿吃饭。”
“怎么?”周斌义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笑容,“怎么?我怎么就不能来餐厅吃饭啊?”
“可是,您过去吃饭,一直是让大伙儿给送过去的!”大师傅说道。
“从明天起,就是我这童儿自己来吃了,他在这里吃也好,给我们俩儿的饭都打回去也罢,明天就恢复正常了!”周斌义听到此处,笑了,“这小孩儿刚来咱这里上班,各个跨院认不太清,我这带着他多走几趟,认熟了道路。”
“原来如此!”这厨师大师傅点点头,“既然您老今晚来了,我给您老烫一壶热酒,您老喝几口?”
“这自是不必了!”周斌义听了这话,笑着摇摇头,“我一喝酒就迷糊,真若是迷糊了,晚上又蟊贼潜入府中,我这教师爷,就失职啦!麻烦你,给我盛一碗热乎乎的鸡蛋汤,这就最好!”
“得嘞,老爷子,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大师傅扭头向外走,去厨房给周斌义冲鸡蛋汤去了。
“孩子,我上岁数了,胃口本就一般。你尚在年幼,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好吃、多吃!”周斌义这次不等韩金镛照顾他,反倒又把一大碗米饭放在了韩金镛的面前。
中午的蛋糕、下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