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实在人,这柴火刚砍下来,含水量大,分量足;晾干了,含水量小,分量轻。可是呢,这拾柴不好烧,火力小,这干柴却好烧,火力旺。”这家丁说道,“你说,我们买柴的人,是愿意买干柴呢,还是愿意买湿柴呢?你说,你们卖柴的人,是卖湿柴赚钱呢,还是卖干柴赚钱呢?”
“哦,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多门道!”韩金镛这才明白,他点了点头,说,“当然是卖湿柴赚钱,可刚才这么多专业的樵夫,他们这么早就出摊,这么多湿柴,您和那老丈不愿意买,却单单看准了我们父子爷俩这几担干柴,看来做生意,还是得老老实实的,老实人自然有好买卖!”
“嗬!好小子,说话一套一套的,有你的啊!”这家丁笑了,他这一笑,带着身边所有人都笑了。
“却不知,先生您怎么称呼?”韩金镛问道。
“我没读过书,大字不认识几个,你喊我先生,真是白瞎了先生这俩字了!”这家丁说道,“我叫来福,是这家的长工,跑腿打杂的,这几位,他管喂牲口的牲口把式,叫长寿;他是管浇花的花把势,叫得禄。刚刚请你们进门房歇脚的那老丈,是这家的老管家,叫有喜,我们私下里管他叫老喜。”
“嘿!您这几位名字起的真好,福、禄、寿、喜四门都凑齐了!”听到这话,韩金镛笑了,他端起茶杯,把杯里的茶水再次一饮而尽,“得嘞,今天谢谢您几位赏茶了,我刚才这通跑,跑得也是真渴了!再会再会!”
韩金镛喝完了茶水,扭头就要和父亲走。
“哎哎哎!别走啊!老喜管家把你们领进来的,他还没回来,你们怎么就要走啊?”来福说道,“多多少少不差这会儿时间,你们总得等他回来,跟他道个别啊!”
“也对,孩子,我们等会儿这管家老爷吧!”韩长恩低头看了韩金镛一眼,说道。
“这就对喽!”正说着,有喜管家走进了门房,他看了看韩金镛,又看了看韩长恩,说道,“你们要是着急走了,可就丢了来钱的道道,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怎么?”韩金镛听了这话,有些好奇,“怎么就有来钱的道道啦?”
“我刚去找我们家老爷了,把你们俩的情况和怹说了说。”老喜说道,“当怹得知你们父子爷俩得罪了‘浪里鲛’,揍了赵秃子,以后没法子再在柴市那个码头卖柴后,动了恻隐之心,让我跟你们说,以后就别去那里卖柴了,你们爷俩儿专门给我们家送柴,一个月送六担十二挑柴火,每挑我们出一钱银子,你们看怎么样?”
韩长恩对数目字不甚敏感,但他深知这大家主给的柴火钱,可比柴市上高不少,于是说道:“这怎么好意思,这柴钱比市价高不少,我们焉能承受的起啊?”
“对喽,不是随便让你们送什么柴都成!”老喜又说道,“我们老爷,怹就爱吃重油、重酱、大火做出来的菜,对柴火的要求极高,所以,你们要送来的柴火,必须每一担、每一挑都和今天的一样,都得是这样的干柴,沾点儿火星子就能烧,火还非得烧的倍儿旺,这行不行?”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韩长恩说道,“承蒙您老的东家看得起,我们父子找到了饭辙,家里多了收入,自是感激还来不及!今后,我们送来的柴火肯定都和今天的一样!”
“那好,咱就一言为定!”老喜管家说道,“那今儿咱就这么说定了,我也不久留你们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正这阵子,韩金镛却感到腹内一阵阵酸痛,一股股凉气往上拱,一股股热茶往下顶,他捂着肚子,脸色有些发僵。
有喜管家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他看见韩金镛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孩子?”
韩金镛疼的连话也说不出,他微微指了指自己的小腹,说道:“肚子疼!”
“嗨!你们几个猴儿崽子,谁让你们给他们爷儿俩酽茶喝啦?”老喜说道,“他们从农村来,是务农为本的农民,肚子里油水少,你给人家喝酽茶,还惦记给人家刮油啊?”
“呦呦呦,这倒是我的疏忽啦!”来福一边说,一边打开门房的床边柜门,捏出几张草纸,递给韩金镛,说道“走门廊,第二个口,左拐,有间小房,是男仆用的茅厕,快去拉屎吧,小兄弟!”
韩金镛捂着肚子猫着腰,接过草纸,感激的看了一眼来福,赶忙向门房外跑去。
搁着门房内,来福、有喜、得禄、长寿和韩长恩揶揄聊闲天不提,咱单说韩金镛上茅厕拉屎。
却说这孩子,顺着门廊往前走,本该在第二个口拐弯儿找厕所的,他却听到了前面那个跨院,似有打拳踢腿、习武练把式的声音。
这勾起了韩金镛的兴趣。
他忍住了腹内疼痛,迈开腿继续向前走,扒着月亮门,往跨院里面偷看。
这一看不要紧,可吓了韩金镛一大跳。
但见一个老者,皱纹堆垒、胡子花白却鹤发童颜,红扑扑的面庞,这老人在院子里正打着一套韩金镛从未见过的拳法。这拳法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却招招有法、式式有度,韩金镛十三周岁之际,尚未像成年之后那样,成为武痴,但即便如此,老人这套拳法,仍然看的韩金镛甚是入迷。
咱讲故事得讲圆全,偷看他人练武,这是武学大忌,这一点王义顺之前是跟韩金镛说过的。可是小孩儿韩金镛看老人打拳看的入迷,这可就忘了。他不仅忘了这武学规矩,更忘了自己还在肚子疼。
这老人知道韩金镛在偷看么?当然知道。
老人只道这孩子是哪个家奴院工的儿子进城省亲,不懂规矩,看见自己打拳了,有些好奇感兴趣。却没想到,这孩子在月亮门偷看还不过瘾,竟然一步步走向了自己。
老爷子这就有些不高兴了,他心想:“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规矩,今天非要或多或少给他些教训!”
想到此处,老爷子打拳间隙猛一下腰,伸手捡起一颗刚刚掉在地上的桑葚。
这老爷子有门独家的手艺,是用暗器。双手能打暗器,双手能接暗器,甭管是飞蝗石、金钱镖,还是袖箭、小飞刀,他样样都能用的起来。
今日见韩金镛偷看自己习武,他心想要给这孩子一些点到为止的教训,这桑葚质地虽然柔软,但用上三分力道,打在他的脑壳上,仍然会挺疼的。
于是,撒手扔镖,把紫红色的桑葚,当成了飞蝗石,向韩金镛扔了过来。
哪知就在这个节骨眼,韩金镛忘记了自己腹内疼痛,佝偻的腰板突然直立起来。原本飞向他脑门的桑葚,现下却对准了他的左眼。
“糟了!”这老侠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苦,他知道这桑葚即便质地再柔软,自己已经用出了三成力量,这力道非得把孩子的眼睛打伤。倘若真是因此,孩子落下残疾,那便是自己老来嗜武造下的大孽。
可是镖已出手,纵然再追也是来不及。
眼见得这镖,就向韩金镛的左眼飞来。
韩金镛窥人练武窥的出神,起初压根就没反应到有暗器向自己袭来。
发现之时,这桑葚距离眼球,只有不到三尺。
兴许,韩金镛今日便要身负重伤,倘若此伤令其左目失明,必将累及他今后的人生。
这“桑葚镖”到底打没打中韩金镛?
我们下回再讲!
第76章 登堂入室()
上回正说到,韩金镛偷看一鹤发童颜的老人练武。老人不爽,捡起一颗桑葚,本惦记以桑葚为镖,略施惩戒。
没想到,韩金镛窥武出神,竟然暂时忘记了肚痛,佝偻的腰板直了起来。
原本瞄准脑门的桑葚,对着韩金镛的左眼飞来。即便这老人只用了三成的力道,但他多年来深谙暗器之道,双手能打暗器,双手能接暗器,一粒桑葚也具备了打伤人眼,致盲致残的可能。
这“桑葚镖”距离韩金镛的眼睛不过几尺距离,这老侠心里自责,但也无能为力。
韩金镛开始并未预知到危险。
他眼看桑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自己袭来,这才想起已然犯了武学大忌。
可再想躲这枚镖,确实是不好躲。毕竟,说时迟、那时快,按照现在的时间单位,再有几毫秒的时间,桑葚便要正中自己的眼窝。
可韩金镛要是真的躲不开这一击,那便失去了成名的可能了。
咱这故事名叫《金镛慕侠传》,捧的就是从少年时便已成名的韩金镛。
他能躲不开么?
虽然年幼,但他自从出世以来,最得意的能耐是什么?是腿快。当年他尚在七八岁的时候,便能和王义顺的乌兔马比试一下脚力,现在面对这桑葚镖,又算得了什么呢?
托了天生灵敏的反射神经的福,韩金镛下意识的斜腰,脚底下微微使劲,向一侧跳出了小半步。
这桑葚镖,擦着他的头发飞过,径直打在他身背后的墙上,碎如齑粉。
“噫!”老人本已经自责到极点,但看着孩子身形微微一晃,甚是灵便,身法之快,远超自己的想象。他自忖,如果是他自己躲这枚镖,他能否躲开,答案尤未可知。
可这老人,还是要拍一拍老腔。
“哪里来的小毛孩,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偷看人练武?”老人说道。
“我说,你这老人,忒不讲理啦!”韩金镛见这桑葚竟也有如此的力道,身上除了一层白毛汗,这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出了一身冷汗。可他心里也有个核计,虽说我窥武是不对的,可我年纪尚小,你这老人犯得着用如此的力道来打我么?于是,韩金镛往前迈了一步,微微顶撞了一下这老人,“我本是个送柴来的孩子,因为腹内疼痛,寻找厕所,走错了路,这才误扰您练功,可是我罪不至死啊!您这刚刚一出暗器,摆明了是要取我的性命!”
“误闯?”老人笑了,他一笑,露出满口的白牙,虽然年龄大了,可是这老人牙齿一颗也未脱落,甚是整齐,“我看未必吧,孩子,我看你是寻声而来,我看你身上有本事!”
这话说到韩金镛的心窝里了,他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脸庞微微有些发红。
“你说你是送柴来的小孩儿?”老人又说道,“那我问问你,刚刚据说在柴市那边的码头,有人把赵秃子打了,那又是谁干的?”
“这个……”韩金镛被这么一追问,心里满是狐疑,心想这个老人,怎会知道刚才在柴市争斗之事,可时不我待,他必须要回答,于是抱拳作揖,毕恭毕敬说道,“区区不才,刚才小子一招半式,侥幸得胜,实在不值炫耀。”
“本来就不值炫耀!”老人笑了,“依我看,你就是凭着自己脚底板快,跑赢的那赵秃子,是又不是?”
“我要是跟他岁数一边大,哪怕我力量再大一点,我都敢跟他针尖对麦芒的干!”听了老人这话,韩金镛心里老大的不乐意,“问题是,动手就在当下,有力使力,无力斗智,他以力欺我,我就以快打他,这都是对应的。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又有什么可质疑的呢?”
“嘿!小子!你行啊,小嘴儿还挺能说!”听了这话,老人笑了,“我问你,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啦,读过书没有啊?”
“我家住在卫南洼南边儿的青凝侯村,我叫韩金镛,我今年周岁十三,我读过书,上的是村里的私塾,那是我姥爷开的文武学堂,可学堂现在已经关了。”韩金镛说至此处,脸上流露出一丝落寞。
“什么?”老人听了这话,倒显出几分好奇之色,“你上的是什么?文武学堂?谁教你学文,又是谁教你习武啊?”
“教我学文的,是为饱学的鸿儒,据说考取了功名,但却并没赴任,我们尊称怹‘钟先生’,习武,我外公的结拜大哥收我为记名的徒弟,可是没有引、保、代,没行拜师礼,怹老人家收我为徒后,身体不成了,所以只有师徒之名,没有师徒之实。”韩金镛说道,“您要问我这位师傅是谁,徒不言师讳,恕个罪说,我的师傅是‘大刀张老爷’张源。”
“啊?你待怎讲?手你当记名徒弟的人是谁?”老人又问。
“‘大刀张老爷’张源!”韩金镛说道。
“他现在在哪里?身体怎么样啊?”老人问。
“怹老人家仙逝已经多年。”韩金镛说道,“我的功夫,是我外公替兄传艺,教给我的!”
“哦?”老人听到此处,更加感兴趣,“你外公又姓甚名谁?”
“我外公叫王义顺,久在关外走镖,前几年才金盆洗手,归隐江湖,现在我家养老!”韩金镛答道,这阵子,他又感到了腹内剧痛,转着圈儿的疼痛,令便意袭来。
“哦!你姥爷是王义顺啊!那怪不得!”老人笑了,他看着韩金镛的窘态,知道这孩子肚子里“打架”,这是又要找厕所了,于是说道,“孩子,我看你这又是想去厕所屙屎了对吧?”
韩金镛点了点头。
“去吧!你记着,我叫周斌义。有工夫、对机会,你跟你姥爷提一句。”这老人说道,“我和你师父、外公虽然不认识,但多年来神交已久,多多少少有个耳闻。”
“得嘞!”韩金镛真忍不住腹内的疼痛了,“那我跟您告假了!”
说罢此话,韩金镛捂着肚子向茅房跑去。
“张源、王义顺!”周斌义老人含笑点了点头,他微沉吟片刻,发出长吁,“嗯!”
上过厕所、洗过手,韩金镛再到跨院找这名叫周斌义的老人时,老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韩金镛有些失落,但想起父亲还在门房,赶忙走回那里和父亲会和。
老喜管家和来福还在那里等着他。
“小孩儿,怎么样,拉痛快啦?”老喜笑着问道。
“嗯!”韩金镛点点头,“以后再也不喝酽茶了!”
“行,我估计这阵子风头也过了,你儿子揍了赵秃子,他们寻不到,便也会作罢,原本就是地痞泼皮,他们打人也挨打,估计过不去三五天,这事儿他们就翻页了,就把你们忘了!”老喜管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