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镛慕侠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金镛慕侠传- 第4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来到学堂,钟先生今天特地着实的把“三十六计”和“孙子兵法”揉在一起讲,这在往常,是韩金镛最感兴趣的课程,韩金镛总要举手问东问西,那架势非得把钟先生问到语塞为止。而如今,韩金镛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机械的记忆、机械的笔记,全无过去接受新鲜知识时,脸上那股兴奋劲儿。

    就连午饭时刻,帮着钟芸下厨做饭、拾掇什物,韩金镛都是默默无语,脸上写的都是萎靡和疲惫。

    这表现,好像输了比赛的人不是那赵德辉,而是他韩金镛。

    看着自己曾经活跃的学生,如今突然间陷入了沉寂,钟先生心里非常的着急。他知道,这孩子现在的问题不在身体,而在心理。如果不能及时了解孩子心理的症结,如果他不能及时从这样的失落情绪中走出,那这孩子会在这样的萎靡中,浪费了大好年华,最终他是要后悔的。

    观察了两日,钟先生终于还是没有袖手旁观。翌日午饭过后,他来到了韩金镛的身旁。

    “孩子,你怎么了?”当别的孩子都在背光的阴凉地休息时,钟先生找到了在座位上发呆的韩金镛,他拄着拐杖,步子依旧蹒跚,脸上却带着笑容,“这几天,你不是你!”

    “先生,我……”韩金镛未曾说话先语迟,他自己微微叹了口气,“唉……”

    “年纪轻轻的,说话怎么如此老气横秋?干什么未发声先叹气?”钟先生问道,“究竟怎么了?我发觉你这两日的问题了,怎么突然间就变的萎靡不振?”

    “先生,不是萎靡不振,而是心里一时间空落落的!”韩金镛倒不避讳钟先生,他站起身,毕恭毕敬的扶钟先生落座,这才说道,“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原本战胜了赵德辉,心里是很高兴的,可这高兴只持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突然就发现自己经此胜利之后,心里也未见得有多开心,只是一场普通的胜利,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韩金镛说到此处,摇了摇头:“按理说我是应该高兴才对的,可如今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

    “孩子,你是因为打败了赵德辉高兴不起来,还是因为自己取胜了高兴不起来?”钟先生问到,“或者说,你是因为如今所处的境遇高兴不起来?”

    “说实话,钟先生,三者兼而有之吧!”韩金镛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双手的拇指用力的扣着,他的眼睛盯着拇指,“钟先生,赵德辉是我的同学,是我的学长,我真不觉得击败他有什么高兴的,如果不是他一味的相逼,我甚至不愿意和他比试。获胜,更不足喜,先生您曾经给我们讲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之前这取胜,不过是讨了个巧,实在不足喜。更何况,我赢了,赵德辉就输了,他输了心里肯定特别难受,我又为什么要高兴呢?”

    韩金镛一边说,一边偷眼向赵德辉的座位看了一眼。已经是比武结束的第三天,可赵德辉的课桌一直空着,赵德辉似乎在落败后,自感丢了面子,不愿在“文武学堂”再出现了。

    “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钟先生点点头,说道,“你的意思实际是,不愿意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失落之上?”

    “嗯,可能有您这一说法吧!”韩金镛点了点头。

    “龙生九种、各有不同,孩子,你听我说,这人跟人,原本就是不一样的!”钟先生说道这里,用拐杖点了点地,“你这获胜了,非但不高兴,反而因为赵德辉的失落而失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赢了你,他又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嘿嘿!”听到钟先生这么问,韩金镛笑了,“那他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逢人说话就抬起脑袋,在学堂里横着走路,甚至可能会话里话外的奚落我,甚至可能会更不把您放在眼里,更加的对您不敬!”

    “对啊,那你觉得,他现在的失落,是因为输给你么?”钟先生问道。

    “这个……”韩金镛似乎有些想通了,但这究竟是怎么想通了,他又说不出来。

    “孩子我告诉你,无关胜负、无关胜败,每个人都有一套思维定式!”钟先生摸了摸韩金镛的脑袋,“凡事都怕推己及人,这赵德辉为什么失落?输给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怕你用他当时的态度对待他,而他作为一个失败者,又无力反抗、反驳。”

    “我是不会这么做的!”韩金镛说道。

    “对啊,所以说‘龙生九种、各有不同’,人们都愿意用自己的思维方式来看待别人,把别人看成了自己,有的人因此厌世,有的人因此庸人自扰。”钟先生笑了。

    “我却是那庸人自扰的人了!”韩金镛笑了。

    “大家都在庸人自扰!”钟先生看到韩金镛的心情微微有些开朗,当然是开心的,“孩子我告诉你,每个人都是过一辈子,在他面前,总要横亘起一座或几座的高山,等着他这辈子去挑战。有的人这辈子,只有一座高山,比如我,我当年面对的高山就是科举,我爬过了这座高山。但有的人这辈子,会攀越许多高山,就比如你,你这辈子兴许还要面对更多的山,这些高山有高有低、有险有奇,你还要面对更多的挑战,有些挑战你成功了,有些挑战你失败了。但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无论能否翻越这座高山,你都经历了更多。可能这一辈子,你要比普通人更加辛苦,但你也会因为攀的更高,看到更加宏伟壮阔的风景。”

    “那我这次呢?”韩金镛问道,“打败自己的乡亲、击败自己的学长,纵算不上是攀越高山吧?”

    “当然算不上,这不过是命运对你的试炼,看你有没有那样持续攀越高山的潜质!”钟先生说道,“有的人天生就是要挑战更高的高度的,但如果你刚刚通过了试炼,便在起跑的时候摔倒,从此萎靡不振,这不是辜负了上天对你的眷顾了么?”

    “先生我明白了!”韩金镛点点头,“照您这么说,我得继续的充实自己,不能过度沉迷在让自己解不出答案的小问题上。”

    “啊,孩子?”钟先生听了韩金镛这话,有些感兴趣,“有什么问题,你解不出答案?说来听听,我帮你解!”

    “这个……”韩金镛笑了,显然,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心事讲给钟先生听,“谢谢钟先生,听了您这番话,我已经有答案了!”

    “嗯!”钟先生笑容可掬,他知道现在,韩金镛多多少少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心结,即便有些心结一时难解,这孩子终将还是会自己给自己排遣,“你这样,才像是平时的你!”

    文武学堂院外,王义顺已经迈着四方步走来。

    “孩子,去吧!你外公来了!”钟先生说道,“接下来该练武了!”

    韩金镛点点头,他站起身朝钟先生深深鞠了一躬,一路小跑向外奔去。集合在即,韩金镛抓起一个大粗碗,在教室门口的水缸边,舀了一大碗水,然后咕咚咕咚喝完,他整了整衣衫、扶了扶鞭子,向外快步跑去。

    王义顺显然也看到了韩金镛重新打起了精神,他含笑看了看自己的外孙,又瞅了瞅屋里,正好与钟先生四目相接。两位老人互相交换了下目光。

    先跑十六里、再抻筋。

    今日亦然。

    当孩子们个个气喘吁吁完成跑步热身,龇牙咧嘴完成了抻筋柔韧后,武学课程正式开始。

    就当习武班的孩子们站定队伍,准备聆听王义顺的训话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叫喊声。

    钟芸听了这喊声,从教室里跑出。

    “爷爷!”钟芸听出了,这痛苦的喊声,是他的祖父钟先生发出的。

    又过了一小刻,钟芸也发出了委屈的哭声。

    习武的孩子们有些不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王义顺的命令,谁也不敢脱离队伍,去看究竟。

    王义顺不露声色,倒还沉稳。

    钟芸抹着眼泪走到习武的把式场,她看了看王义顺,又看了看韩金镛,她目光对准了把式场子里每个练武的孩子。

    “你们谁去发发慈悲,救救我爷爷?”钟芸梨花带雨,哭成泪人,不住地哀求。

    她这话,如同白日里的惊雷,让大家无比惊讶。

第55章 怒气冲天() 
钟芸开始的表现,还让大伙儿有点摸不到头脑。

    但随后,这是韩金镛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愤怒。

    事情发生在文武学堂的茅厕里。

    北方农村的茅厕大体是这个样子的:茅草搭出个棚子,半截用来遮风挡雨,半截露天,方便散去味道。地面上随便挖几个坑,便算是蹲位。

    文武学堂的茅厕算是好一些的,有扶手。这是为了方便腿脚不好的钟先生,特别订制的。钟先生便溺时,可以暂且把拐杖放在一边,用手扶着固定在墙上的木质扶手,蹲下、站起。

    可今天,这扶手断了。断的还不是个时候。钟先生扶着扶手蹲下的那刹那,扶手恰巧断掉。钟先生刚刚褪下裤子,双腿无力,没有站稳,直接坐到了蹲坑里。

    杀人不过头点地,对于钟先生来说,这是最大的侮辱。

    钟先生失声喊了出来,随即却发现自己已经身陷绝境。蹲坑里的屎、尿,此刻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涌向自己的身上。时值秋日天气仍热,农村的土茅厕里,随处可见肥硕蠕动的蛆虫,这蛆虫可不管面前是屎尿还是个大活人,直接爬到了钟先生的身上。

    钟先生欲哭无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光着屁股坐在了满是屎尿的蹲坑里动弹不得。

    听闻钟先生的呼叫,钟芸寻声跑来。但男女有别,她终究没法子进到男厕所里,只能大概听钟先生说了几句,赶忙来到把式场子找帮手。

    韩金镛一听这话,便着急了。他不等外公王义顺的同意,径直跑向茅厕。他不顾钟先生满身的秽物,猫腰把钟先生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直腰便把钟先生从坑位里拉出。

    “快……快带我去洗洗……”钟先生一边说,一边伸手,掸掉正要爬进衣领的蛆虫,“别回屋,咱直接去小河沟里!”

    韩金镛点了点头。他也不顾肮脏还是干净了,低头把钟先生已经满是屎尿的裤子提起,意在蔽体。然后,也不理他人,搀着钟先生向村口的河边走去。

    整个村子里父老乡亲,全都看到钟先生的窘态了。大家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有的人是捏住鼻子,躲得远远的;有的人是指指点点,笑笑嘻嘻,幸灾乐祸;有的人想上前帮帮忙,但看到仍然滴滴答答向下滴落的屎尿汤,知难而退。

    到小河沟不过两三里路,但这短短的距离,对于钟先生和韩金镛而言,却好像经历了半个世纪。

    终于到了小河沟了,钟先生一下子坐进了齐腰深的河水中,任凭潺潺流动的河水冲刷自己,可这清澈见底的河水能洗掉自己肮脏的身体,却洗不净已经被玷污的精神。钟先生在这河水里,精神愈发萎靡。

    “怎么回事儿啊,先生?”韩金镛也站在河水中,他一边替钟先生冲洗,一边问道。

    “唉……”钟先生有些打蔫,他摇了摇脑袋,低下了头,什么话也不想说。

    学堂里的孩子陆续赶来了。打头的是钟芸。

    “爷爷!”钟芸一边喊着钟先生,一边把干净的换洗衣服递给了韩金镛,“洗干净后,您穿着衣服吧!”

    “行,姐姐你放心吧,我侍奉先生,你先回避!”韩金镛朝钟芸招了招手,示意让她放心。

    钟芸把肥皂盒放到了小河岸边。

    “小金镛!”钟芸说,“你和我爷爷都好好洗洗!”

    “行,我知道!”韩金镛简单回应了一句。

    钟先生的精神头,此刻真已经失落到极致了。

    “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啊!”钟先生老泪纵横,坐在河水中干嚎了起来,大家也分不清,这老人脸上的究竟是河水,还是泪水。

    “老哥哥,您先稍安勿躁!”王义顺也来到河岸边了,他用手点指韩金镛,“小子,你出来,此事另有蹊跷!”

    “姥爷?”听了王义顺的话,正在给钟先生洗身体的韩金镛,一下子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他问,“您说什么?”

    “钟先生!孩子们啊!你们看!”王义顺伸出了背在身后的手,手里非是他物,正是刚刚被钟先生拽断的木质扶手。

    扶手折断的地方,茬口是径直的,边缘有些毛茸茸的木刺。

    “这……这是……”韩金镛不顾自己浑身已经湿透,他接过这截杠杆折断的扶手,瞧了又瞧、看了又看,“这是被锯断的啊!”

    “嗯!”王义顺的脸色铁青,他看了看周遭的这些孩子,又看了看钟先生,看了看韩金镛,又瞅了瞅钟芸,“你们这帮顽劣的孩子啊!”

    王义顺摇了摇头,转身走开。

    韩金镛真是怒不可遏了,他瞅了瞅身边的同学,使劲全身力气攥紧了这扶手。

    “说!”韩金镛一拳砸进水里,水花四溅,“说!这是谁干的?”

    没有人敢应承,没有人敢承认。有的孩子和韩金镛的反应一样,震惊、震怒,有些孩子见此场景,却低下了头。

    “没有人承认么?”韩金镛问道,“敢做不敢当,什么玩意儿!什么东西!”

    韩金镛把这半截扶手递到了钟芸的手中,低头继续帮钟先生清洗。

    大伙儿却听得斟酌。

    “钟先生,您放心,这事儿没完,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您个交待!”韩金镛说道。

    “这怎么说?”钟先生将信将疑,他的精神虽仍然恍惚,但他看了韩金镛的反应,想了想刚才王义顺所言,知道这里大有蹊跷,“这么说,不是我失足,而是有人加害?”

    “嗯!”韩金镛用力向钟先生的身上涂抹着肥皂,肥皂泡一片片的随河水飘散,“八成是有人要加害于您!他倒不为了真要害您的性命,就是想恶心恶心您!”

    “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啊!”钟先生的精神,随着韩金镛的话,瞬间崩溃,老先生满脸是泪、老泪纵横,“这,真真是……唉……”

    钟先生多年读书,口中说不出脏话,他出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