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镛慕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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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镛慕侠传- 第3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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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子李的和善,韩慕侠是感受过的;李存义的温和,韩慕侠更是自始至终的感受着。

    但韩慕侠没想到,鼻子李和李存义之间,竟然也有过一段罅隙。

    李存义娓娓道来。

    “我和李瑞东年龄相仿,那时我们都年轻。初次出世时,我是因走镖出名;而那是李瑞东却已经在宫门谋求了个好差事。官人对民,与生俱来带着一种颐指气使的劲头,至少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或多或少的,对李瑞东有些误解。”李存义说道,“都是直隶人,虽说当时一直是闻名而不见面,但直隶就这么大点地方,终归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到后来,我们终于还是有机会相见了!”

    “那您二位动手了么?”韩慕侠问道。

    “我当时真是惦记和李瑞东动动手、过过招的,以当时我年轻时的脾气,那可以说是举手不留情,定要分个胜负,要不然就是你把我打服了,要不然,就是你被我打服了!”李存义说道,“当年,机会使然,我们在天津卫住在了同一座客栈,隔着一堵墙,睡进两张床,彼此之间成了临时的街坊。最初的时候,一个来得早、一个走得晚,互相并未见面,但后来,还是见了!”

    “怎么见的?”慕侠问。

    “就是走路之时脸对脸,互相一打眼,哟——是李存义!哟——是李瑞东!”李存义尽可能的给韩慕侠还原着当时的场景,说,“都是年轻人,彼此一对眼神,便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了。而我那挑衅的眼神儿,更是给了人家最大的暗示——我要跟你动手过过招!”

    “那再然后呢?”韩慕侠追问。

    “你也别问了,干脆我和盘托出,全都告诉你吧!”李存义看韩慕侠好奇的很,露出个笑容,只说出了当年与李瑞东罅隙的全程。

    却说,李瑞东和李存义年轻之时,李瑞东为官,官府的官,李存义为民,却也是官,达官的官。两人都是师出名门,身上有响当当的功夫,多多少少有分个高下的念头。——但两人的心境不同。

    李瑞东想的是,江湖中出现个人物字号,叫李存义,是保镖的达官。什么“保镖的达官”啊,不就是替人护送辎重的么?这样的人、这样的职业,天晓得他入镖行之前究竟是干什么的,非奸即盗,至少也会恃武欺负老实人。而我是朝廷的官人,他日真要遇到此人,非得跟他动动手。倘若他是个正直的人,那便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钢是好铁打的”这道理。倘若他不是个正直的人,或者说,稍微有哪儿做的不那么斟酌,我就干脆废了他,给百姓除害,给朝廷拔出一颗钉子。

    李存义想的是,这李瑞东远近闻名,估计不是虚名。可既然这么有能耐,为何要在朝廷里为官呢?为何要给鞑子当鹰犬呢?真有能耐,投身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才快意。在朝廷中,官大一级压死人,见人就要磕头行礼,出处留意精心,习武之人若是只顾仕途,毕竟是个老谋深算之人,这样的人物,我得把他打服了,至少得把他打醒,让他知道,江湖中能人辈出,这里比官场比朝廷更值得投身。

    怀揣这样的心态,在江湖中虽不见面,但彼此没少打听对方的情况,互相之间也就多少有了个耳慕。

    渐渐地,李瑞东知道了,李存义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江湖中美誉好评如潮;李存义也知道了,李瑞东虽然投靠了朝廷,但有一身铮铮铁骨,而但凡有铮铮铁骨的人,往往不会甘心于寄人篱下,他早晚必会从官场中抽身,投之与江湖。

    彼此之间正是有了这样的思想变化,双方在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才不至于交上手,而是只浅浅一笑。

    可能您要问,李存义和李瑞东,两人从未谋面,初次见面无人引荐,彼此是如何认出对方的?

    这一点,李存义好办。李瑞东的鼻子、上颚天生有些缺陷,他鼻梁严重下限、上颚、上唇部豁了个口子,当时,这叫“豁嘴子”,现在,这叫唇腭裂。所以,见了李瑞东那极好辨认的样貌特征,再加上他那习武之人才有的孔武有力、炯炯有神、神英内敛的架势,李存义便认出了李瑞东。

    而李瑞东,则是通过李存义右手那满手的茧子认出他是谁的。需知,李存义以“单刀李”的称谓,驰名江湖。用单刀之人,真正能把单刀用好之人,定然是在这单刀上下了无尽的功夫,手上满是老茧,这是表象之一,更有甚者,耍刀的主力胳膊,都要比另一支胳膊粗上一圈。只一见面,上下一打量,李瑞东便知道,面前站定这人,是个右手用刀、单刀本领出众的人,再听连日来客栈伙计“李老板”“李老板”这么叫,再瞧面前这人,同样孔武有力、炯炯有神、神英内敛,却以微微挑衅似的目光看着自己,李瑞东便知,这人是李存义无疑。

    初见之时,一笑胜过万言。

    李瑞东一见李存义,心中便油然而生的有了个念头:“此人断不是歹人,不仅不是歹人,甚至可以说是步步为营,一辈子连点儿坏事儿都没做过。但凡要做过什么坏事儿,不用他的师长清理门户,他自己或许都将因为内疚而自尽。”

    您要问李瑞东不是李存义肚子里的虫子,他是怎么知道的?

    习武之人各说各话,但有一个共同的语言,便是身上这团尚武精神。上三门的门徒,尚武精神中,正能量多一些,下五门的人,自觉不自觉的,尚武精神中多一些戾气。李瑞东只见李存义,满身的尚武精神,却不见丝毫的戾气,便知李存义果如江湖中所言。

    “人言如是,真要跟他动了手,倘若我伤了他,哪怕只是在他身上划个口子、或是撕碎他的衣裳襟,那人家在江湖中步步斟酌积累下的这些好名声,可就全没了。”李瑞东只心想,“我李瑞东岂能干如此不知深浅的事情。”

    真正见过了李存义,李瑞东并没有要和李瑞东动手之意。

    而李存义就不一样了。

    当然,他也看出了,李瑞东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可越是这样,尚在年轻之时的李存义,便越想不通。“既然如是,为何放着江湖不去闯,却要投身公门呢?殊不知这江湖道比宦海官场更有价值?”

    想至如此,李存义心中要和李瑞东比武之心,便更盛了一些,乃至当晚,他就换上了夜行衣,攀着房梁登上屋顶,揭开屋顶遮风避雨的几块瓦片,去夜访李瑞东。

    客观来说,李存义的身法在当时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可纵然李存义脚步甚轻、身法极好,仍旧会发出丝丝毫毫的响动。

    是时,李瑞东正在卧榻之上打坐养气,听闻屋顶有戚戚促促的脚步声,便知,有人深夜来访,访的不是自己、便是李存义。竖耳再听,墙壁的另一侧没有些许的响动,便知夜访自己之人,十有八九就是李存义。

    当时,李瑞东已经决定,自己不会和李存义动手。发现李存义来夜访自己,他主动放低了姿态,由打坐的姿态直接躺在了床上,四仰八叉的佯装睡觉,鼾声大作。

    李存义何许人也,行的正、走得稳,见人熟睡当中,自然不会跳入屋内,行出不轨或令人不齿之事。他当然知道李瑞东是在装睡,更知道自己可以惊醒熟睡之人,却无法叫起装睡之人,索性搁好了瓦片,回到自己的屋中。

    次日清晨,李瑞东起了个大早,早早的就退房回家,回避与李存义的矛盾。

    而李存义心中却升腾起更大的不甘,他只找江湖中德高望重之人,请人放出风声,“直隶李存义向‘鼻子李’下了战书,要与‘鼻子李’一较高下”。

    定好了日子,定好了地点,也获知了李瑞东应战的消息,李存义格外的兴奋,只好好的养精蓄锐,到了来年,如期赴约。

    但到了事前约定的现场,却不见李瑞东,只见一封信。信中书:“瑞东素知存义兄高义,英雄惜英雄,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觉。正因如此,君几次三番挑战于我,在下都主动回避。同是武林人,自然懂得个道理,好能耐不易,好名声不易;却功夫有高低、好名声没有高下。今日一战,瑞东若不应下,自知存义不饶,但自忖能为不比村义兄,实在难言‘应战’二字。江湖虽远,各自珍重,我们他日相会,后会有期!”

    “见了这封信,我才知道,人家李瑞东根本不是我脑海中想的那样,他虽身在官场,但心是江湖人;人家口中言讲能为比我差,但实际上武德不知要比我高了多少,正是那一次,李瑞东避我李存义,我才知道,真正的国术大家应该是什么样子,才也开始按照那样的标准来塑造自己!”李存义看着韩慕侠,只说道,“孩子们,可以说,你们能看到今日之李存义,全托了当年李瑞东之福。我人为的制造了如此的罅隙,可人家却并没跟我动手。人家虽没跟我动手,却大获全胜,而我却心甘情愿的认负。”

    “想不到,师父您当年还有如此的往事!”尚云祥感慨道。

    “正是因此往事,我始终认为自己欠着李瑞东的。”李存义说道,“这些年我,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把欠着的这个人情补上,可人家李瑞东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势力有势力、要帮手有帮手、要门人有门人,焉还需要咱的帮助!”

    “所以,欠下一层人情已然难以偿还,若非李瑞东主动,难不成,还真要你师伯再去找李瑞东,让咱们欠下李瑞东二次人情么?”张占魁向韩慕侠问道。

    “师父,弟子人情初通,还有很多要向您二位请教的!但一计不成,弟子还有一计!”韩慕侠却对张占魁说道,“这……师父,弟子这主意,却要让您卖个面子了!”

第378章 再续前缘() 
韩慕侠只一语,竟然说得众人原本压抑的情绪,被瞬间点燃。

    “谁啊,我不过一介武夫,交的朋友也都是江湖中人,我身边有什么人有能量?倘若真有,那我的脸面又何惜!”张占魁问道,“慕侠你说的却又是谁?”

    “当年,聂士成提督军中,有一人,与您有莫些远房亲戚,您还记得么?”韩慕侠问。

    “我不记得军中有远房亲戚啊……这……”张占魁苦思冥想半许,不知韩慕侠所问为谁,于是,他问,“谁啊,你说的是谁?”

    “聂士成提督手下,有一人乃咱当年朝廷开办的天津武备学堂毕业,此人能攻善守、胸怀锦绣,当时心中一心建立功绩,遂至聂提督军中效力。甲午年,就在中日开战之前,他曾与聂提督一起赴关外考察地理条件,半年中,他跋涉数千里,风餐露宿、历尽艰险,测绘地形、绘制地图,并以聂提督之名,编著了《东游纪程》地图书。接下来,这书在战场上发挥了大作用,虽最终战败,但聂提督感念其功,特别擢升其为军械局督办?”韩慕侠说,“那人当年是主动找到您,跟您说他与您有远房表亲的啊!他好像是您的表哥!”

    “唔……这个……”听了韩慕侠的话,张占魁再次思索起来,他微微有些皱眉,只陷入了沉默,隔了半许,才试探的问道,“慕侠,你说的我这表哥,是冯华甫么?”

    “嗯!就是他!但现在,他的另一个名字更让人熟知,他叫冯国璋!”韩慕侠听了张占魁之言,点了点头,说,“聂提督阵亡后,冯华甫投靠至袁世凯名下,去年底小皇帝被赶下台的时候,他曾经按照袁世凯之命,宣誓效忠朝廷,但转眼间,朝廷垮台,他便识时务,拥护共和。朝廷垮台时,他是禁卫军总统,现在,禁卫军没了,他依旧是袁世凯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当年人称‘北洋三杰’,他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张占魁听了韩慕侠的话,只说道,“慕侠,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不在天津卫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弟子近日来虽沉浸温柔乡,但托空闲的福,总算有时间,把这些年该补的功课补上,把欠下的时事帐还上。这些天,我搜罗了这些年的小报、传单,只要能找到的,全都看了过来,这才知道朝廷垮台的过程,这才知道,原来当年的冯华甫大表哥,已经成为民国最得力的干将之一!”韩慕侠掰着手指头算账,对张占魁说道,“而且,因为现下袁世凯的势力愈发壮大,此人早晚要得势,得势之后,首先要保的就是直隶的太平,我估计,这直隶、天津卫的头一把金交易,非得冯华甫来坐!”

    “唔……这样的话,我还真要去找一趟冯华甫。只可惜啊,这些年,我天天醉心于江湖,少和这些亲戚来往,也不知,冯华甫还认不认得我,还记不记得我这远房表弟。”张占魁有些懊恼,只说道,“他如今身居高位,真要拒绝于我,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这个可能倒不是没有,您姑且把他忘了,他兴许也会把您给忘了。但我估计,您要真是去找他,他答应出山,帮我们挑起大旗的可能性,要在九成以上!”韩慕侠说道。

    “哪里有这么大的可能性……”张占魁只苦笑,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如果能有六成可能,他答应出山帮咱,咱就算好运气!”

    “倒也不然,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几乎可以说是肯定能成功!”韩慕侠说道,“当年,冯华甫虽然官至军械局督办,但依旧主动点破与您的远房表亲,盖因为您我等人与聂士成交好,爱屋及乌,他必须要与聂士成攀上更多的交情,所以,我们在其中,是为其钻营的重要关系之一!”

    “这倒是没错,聂士成当年跟咱的关系确实还是不错的,虽然他对义和拳有些抵触,但对于你我等辈,对于江湖人还是格外看重的!”李存义点头。

    “对啊,当年是间接的关系,冯华甫权且主动拉近和咱的关系,何况现在乎?”韩慕侠说道,“要知道,如果冯华甫将来真领袁世凯之令,主政直隶、代管紫禁城、天津卫等诸地,那他首先要确保的,就是这些地方的稳定。稳定怎么确保?从行伍中人变身封疆大吏,他首先就要控制在当地有重要影响力的人,与这些人建立良好的关系。师父、师伯,天津卫的地方虽然不大,但个江湖的水极深,一般人蹚不进来,蹚进来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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