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傻了!坐下讲话!”张占魁又一挥手,命韩慕侠坐下,这才说道,“傻小子,你走的那年多大?今年又已经多大了?”
“师父,我走的那一年,周岁二十二,虚岁二十三,今年,周岁三十四,虚岁三十五了!”韩慕侠答道。
“着啊!”张占魁点点头,“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在老家青凝侯,如若你只是务农的话,早早成家,十七岁成亲,当年得子,今年,兴许都能当爷爷了?”
“这……”韩慕侠听张占魁此言,微微摇头,只说道,“徒弟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你没想到无所谓,我想到了,我估计你母亲和你那已经去世多年的父亲也想到了。你父亲走的时候,气绝之时双眼仍未合拢,想必咽气时心里还惦念着你,这感觉,你懂么?”张占魁说道,“人言,养儿防老积谷防饥,人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孝敬你父母,为他们养老了啊,还是为他们尽孝,为你韩家续香火了啊?”
这话问的韩慕侠一阵阵脸红,他没想到,张占魁竟然随着自己的母亲韩王氏,说起了逼婚催婚的话题。
“我问你,你这些年在外地,有没有遇到意中人?有没有这成家的想法?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如若有,你告诉我,为师我替你去联络,替你死去的父亲,了却这桩未了的心愿;如若没有,此次归来,你又有何安排,你也要与我从实讲来。”
“师父,在异地,徒儿我一心向武,确实是没动过这尘凡;此次归来,只想建功立业,有一番成就,这成家立业的事情,也尚未动过念头!”韩慕侠只有一说一,“当然,徒弟我倒不是为了国术武学立志终生不娶,只是,心中尚未遇到合适的人而已。”
“你小子,当年不是没遇到过对的人,只是事有不凑巧,你们也是有缘无分……”李存义有些感慨。
只他这一言,韩慕侠便又想起了钟芸和张海萍二人。
“师父,师伯,归家日浅,但之前,已与我母亲谈及过此事。我母亲对我自也是有些埋怨,一者是我负了当年的有心人,二者却如您所言,我确实没有这样的想法,耽误了时光。”韩慕侠心中有些沉重,“只是,到了我这岁数,还能怎么样呢?以我这岁数,找一个十八九的黄花闺女,那不是耽误了人家?谁家能把姑娘许给我?我答应我母亲了,或是遵家母之命,或是遵媒妁之言,或是自己主动寻找,总之,我会给怹老人家一个交待的!”
“嘿,我们俩早就知你有此言,我们俩早就知你有此念,如若不然,便不会提了!”张占魁只和李存义对视一眼,相视一笑,顿感轻松。
“师父?师伯?怎么?”韩慕侠不解,连声问道。
“秀茹,上茶!”李存义高喊一声。
厅堂侧门,门帘一掀起,却出来个身材窈窕的大脚女子。
“你瞧瞧她是谁?”张占魁对韩慕侠直言相问。
“她?她是谁?”韩慕侠一边说,一边放眼望去。
却只见,这进屋的姑娘,只身穿一袭素袍,端着托盘装着四碗茶水,款款而至,她见了张占魁、李存义,微微打了个万福,把茶水送到他们面前的接手桌。又走到尚云祥面前,说了声“尚师哥好”,把茶水送到尚云祥面前,这才踱步来到韩慕侠身边。
姑娘见了韩慕侠,面色微微泛红,只一浅笑,把茶水递到韩慕侠手中。
韩慕侠失态,接茶水的时候,却把茶水打翻。一整杯温凉的茶水,只把自己的长衫打湿。
“师父……师伯……”韩慕侠蓦然起身,不是因为挨烫,却是因为面前此女。
这姑娘见韩慕侠惊诧之态如此,又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韩慕侠却仍处于惊诧之中。
“不可能,不可能!”韩慕侠连连摇头,他掸去身上的茶叶沫,只对张占魁和李存义说道,“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怎么不会有!”李存义笑言,“世上巧合的事情多着呢!”
“太像了!太像了!”韩慕侠一边说,一边摇头,“师父,师伯,您二位莫不是存心消遣于徒儿我?”
“孩子,你再仔细看看!”李存义又一招手,把刚刚走出厅堂那姑娘拦住,让她转身归来,但等姑娘回屋,李存义问道,“韩慕侠啊,韩慕侠,你仔细想想,你见过他么?”
“这……这……”韩慕侠只抬头又看了一眼,顿觉浑身僵硬,心跳加速,只感自己的脸上发烧、双眼发酸,紧张惶惶之下,他连忙移开了视线,说,“世上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的!”
这姑娘听了韩慕侠的话,却悠悠再次来到韩慕侠身边,只也给韩慕侠道了个万福,说道:“民女秀茹,见过小军师……”
“小军师……”韩慕侠听了姑娘对自己如此的称谓,知道她必定与自己当年身处义和拳之际有机缘,思忖再三,却难以想起,只眼观鼻、鼻对口、口问心,一派谦谦君子的姿势,对这姑娘说道,“莫不是,我与你多年之前有一面之缘?”
自问自答之际,韩慕侠举目再望,却只见这姑娘对自己一浅笑。
“哦!师父,师伯,我想起来了,我确实见过这姑娘,虽只几面之缘,却也见过!”韩慕侠心中豁然开朗,他转身,对师父张占魁、师伯李存义说道,“可是,这事有凑巧,却没有如此凑巧的呀!”
“我们也是惊诧如是,才在她举目无亲之际,把她收留在身旁。”张占魁对韩慕侠说道,“当然,收留她的时候,只是看她身世凄惨可怜,只当是做好事,并未想到你还能归来。但既然你如今归来了,又始终孑然一身,亦无心上人,我又岂能不安排你们相见!”
“小军师,你想起我来,却能道出,我们是在何处、何地、由何因缘相见么?”民女秀茹落落大方,向韩慕侠问道。
“这……这……”韩慕侠在秀茹面前,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他生生咽了几口唾沫,压住了内心的不安,这才说道,“我要没记错,我们见面只过了几句话,说起来,却是十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吧!”
窗户纸已经被捅破,此次张占魁和李存义引民女秀茹出来,就是为韩慕侠保媒。不同于传统媒婆两边说和,这保媒的媒人,直接引韩慕侠和秀茹见面,互相相看。
是三四年前,究竟韩慕侠是何故见到秀茹,又是因何机缘见到秀茹?秀茹身上,究竟发生了哪些不幸,得以被张占魁和李存义收留?
第374章 爱莫能助()
人的记忆,有时真的很神奇。有的时候,明明相处了很长时间,却突然间忘了对面的人究竟叫什么;有的时候,只惊鸿一瞥,却留下了永世难以磨灭的印记。更有甚者,明明没有交集,只是看了一眼那人,那人的形象便出现在了梦里。
这样的情况,在现实生活中比比皆是。
此刻,韩慕侠面前的秀茹,就是如此的人。
韩慕侠只见过那秀茹一面,这确实不假。
当年的秀茹,还是个小姑娘,见了当年的韩金镛,只嘿嘿的笑。那姑娘,有个哑爷爷,她和哑爷爷相依为命。
“应该就是十三年前吧,当年我初次去吕祖堂,找不到路,那给我指路的姑娘是不是你啊?”韩慕侠只微微一笑,对秀茹说道。
“小军师你好脑力,我就是哑爷爷的孙女儿,我叫秀茹,我姓张!”秀茹说道。
“哦,张秀茹!”韩慕侠点点头,“你爷爷身体还好么?”
张秀茹听了韩慕侠的话,只苦笑着摇摇头,说道:“爷爷早已诀了人世,我孤零零在世上已经多年。若不是得张老师、李老师两位恩人的收留,怕是也倒卧在不知名的一隅,或是被人贩子抓走换钱了!”
“呀……”韩慕侠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自感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向张秀茹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祖父的事情,我不知晓。”
“这没什么,老人家走的时候开心的很!”张秀茹却丝毫没有介怀,只对韩慕侠说道,“我爷爷也是义和拳,后来被你调配,分归刘十九爷治辖。在聂士成战败以后,我爷爷随刘十九爷死守黑牛城,和洋人好一场鏖战苦战,最终才寡不敌众。我爷爷虽然不能说话,却不是天生的聋哑。他重伤临逝之前,只朝我伸出巴掌,连续翻了五次,我知道,怹老人家一共杀了二十五个洋人。想必,在我爷爷的脑海里,他必然认为,得此战果,纵然自己是死,以一敌二十五,这买卖也是赚大发了!”
“哦?老人家还有如此的身手?”韩慕侠苦苦回忆,可思忖了半天,只能想起当日那老者坐在门前一声不吭的场景,却无从想起,那老人是如何隐去自己满身的能耐,只和自己打哑谜的。
“这样吧,接下来,我和你师父有个约会,要去赴约,你在家里和张秀茹聊聊天?”李存义故意找了个借口,向要和张占魁回避,只留韩慕侠和张秀茹自己在家,二人相互再做更深入交流。
“师父、师伯,且慢!”韩慕侠只对张占魁和李存义说道,“慕侠虽然在感情问题上愚钝,但却并非是不开窍之人,我知道您二位此刻要离去,究竟为的是什么。可是,慕侠却也非好色贪杯之人,想张秀茹,虽然不是待字闺中的大小姐,可人家必定是独身一人。今日且与我韩慕侠二人共处一室,这话,传出去好说、却不好听,让他人得知了,却要笑我韩慕侠荒唐。还请二位恩师洞悉慕侠之苦心,万不必为栽培我,行出此等之事。”
“行出如何的事情?”张占魁听了韩慕侠这话,不禁反问,“我可把丑话说在头里,如果你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可别怪师父我对你不客气!”
“这是自然!师父,您栽培我韩慕侠日久,您觉得,您徒弟我是这样的人么?”慕侠只反问。
“我认识的是我徒弟韩金镛,那孩子跟我许多年,他的人品我是相信的。现在的你,虽然是当年的你,可你却叫韩慕侠了。韩金镛我认得,韩慕侠却不识得。所以,先小人后君子,为师我做的却也没有错,这理,我走到哪里都说得出口!”
被张占魁这一怼之下,韩慕侠瞬间就没了“你有来言我有去语”的气势,只退身,向后走了两步,以弟子之礼,向张占魁表示着顺从。
“我说,小子,你这就有些迂腐了……”李存义见好容易缓和的师徒之情,突然又因为韩慕侠一问、张占魁一答变得有些尴尬,又开始在两人之间润滑,只说道,“既然你父亲在你远游期间殁了,现在你只和母亲相依为命,那作为你的师父,张占魁他就能代你父之劳。今日,他煞费苦心把张秀茹带到你的面前,你怎得却一点面子也不讲呢?”
“师父,师伯,不是这样的!”韩慕侠只有些无奈,再度开口,对二人言道,“常言道,这子女的婚事,自当是遵从父母之命。师父的话,我纵然是要听的。可是,初次见面,却要独居一室,这确实是好说而不好听啊。熟悉当年韩金镛为人的人,如我尚师兄,自然之道如今之韩慕侠;不熟悉当年韩金镛为人的人,却只道韩慕侠刚刚返津,孑然一身便与一民女共处一室。这一点,我韩慕侠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人家秀茹是个大姑娘啊,咱得让人家能做人啊!”
“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秀茹我视若己出,今天,我当着你的面,当着秀茹的面,问你一句,韩慕侠,你觉得我给你介绍的这门亲事,有没有毛病?你应还是不应?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张占魁只问。
“若论我对张秀茹的了解,我确实对她没有了解,这亲事是不应的……”韩慕侠为人的“轴”劲上来了,他只忽然硬气了起来,对自己的师父说道。但说罢此话,他却又对秀茹摆了摆手,意在告诉秀茹,这并不是针对她。
“嗬,小子,怎么个不能应?”张占魁问道。
“张老师,我明白小军师的苦衷,您暂时还是莫要逼他了……”张秀茹见此情形,也是主动上前,她再次道了个万福,只对张占魁说道,“这个人的终生大事,自当是遵从父母之命。我父母死的早,相依为命的爷爷,也在杀洋人之后殒命,自此孤苦伶仃,幸而得到您二位收留,这些年对我照顾有加,一丁点儿委屈都没让我受,在我的心中,您二位就是我的至亲长辈,你说的话,我义无反顾的遵从!”
“秀茹,这是我和他的事情……”张占魁一指韩慕侠。
“我明白,张老师,您的好意,我心里全都明白,可这事儿,强求不得……”张秀茹脸上平静的很,既没有显现出委屈、也没有显现出不甘,既没有显现出羞涩、也没有显现出扭捏,她就站在那里,距离张占魁、李存义、韩慕侠和尚云祥的距离,几乎完全相等,她只是阐释着自己的想法,说,“对我而言,您的安排,我可以全方位的接受,可是,小军师不一样。纵然他与您是师徒关系,他听您的话,是理所应当,可是,他还有亲娘呢。亲娘既然在,没有她的首肯,我觉得,小军师断然是不敢做决定的。更何况,小军师的亲娘,兴许也对小军师的婚事有个盘算,您和李老师,总要先顾及她老人家的想法。”
“师父,秀茹之所说,正是我之所虑。”韩慕侠且上前一步,对张占魁说道,“秀茹姑娘是个明白人,她人才端庄,胸怀广阔,在如此尴尬的局面下,尚能做到心思缜密,在如此尴尬的境地下,尚思帮我解围,就冲她的这份心思,我韩慕侠在此点头,我都愿意。可是,师父,我还有娘啊!实不相瞒,就在我走出家门之前,娘还跟我提了我的婚事问题。她也说要帮我参谋参谋,我总不能不停她老人家的意见,就在这儿答应了您啊!”
“哦,这样啊!”张占魁听了韩慕侠这话,脸上的表情渐而变得由阴转晴,他只问,“如果你娘答应……”
“如果我娘点头了,我万不敢抵抗师命!”韩慕侠脸上微微泛红,只对张占魁说道,“更何况,秀茹姑娘确实是一表人才,脾气秉性通过刚刚这一幕,我已经有了了解。窈窕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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