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傻兄弟,你真是离家太久,有太多的信息不曾接受!”尚云祥听着韩慕侠的感慨,忍不住笑意,连声打断了他,只说道,“人家李瑞东,家里世代经商这不假,可到了李瑞东这一代,却不经商了,人家走仕途。你可知,这李瑞东,曾经是大内高手?而且是一等一的高手?他虽无经天纬地匡扶朝廷的本事,但却也官居四品!当年,京城有好评流传,说李瑞东是‘神鹰’,说他是‘铁脚李’,都是对他的赞扬!”
“哦?还有此事?”韩慕侠自感刚刚失言,索性闭上了嘴,只听尚云祥一人自言自语。
“这我也是道听途说,听别人提起过的,说李瑞东曾经是端郡王载漪的武术老师,专门在载漪给的府里,传授载漪武功。这载漪,早年师从杨露禅,因为杨先生年老,便转而向李瑞东递拜帖,求教国术精华。”尚云祥说道,“李瑞东本意是不收徒的,但见载漪确实虔诚,这才出手相授。光绪二十年,朝廷给那老婆子慈禧做六十大寿,载漪携李瑞东入宫。李瑞东显示表演了一套拳法以助兴,随即便亮出了他的拿手绝活,名叫‘白鹤亮翅’,但得见,时年,他双臂一展,蹿上颐和园大殿顶梁,身轻如燕的穿行其中,向慈禧拱手行礼,慈禧看的出身,这才出口喝彩道‘真乃神鹰也’!随后,李瑞东又表演了少林拳法,只一脚便塌碎了颐和园的青砖,留下了‘铁脚李’的盛名。在那次表演之后,李瑞东才被擢升为四品带刀侍卫,并兼任新军的武术教官!”
“甚好,甚好,果真是个有能耐的人!”韩慕侠听闻李瑞东的生平往事,又犯起了话痨,只说,“唯独可惜,李瑞东如此的能为,却不能阻挡八国联军,由此,老婆子带着小皇上外出避祸,他虽然有能耐,却也无可奈何了。”
“不假!”尚云祥听韩慕侠话说至此,只点点头,对韩慕侠说道,“事实上,‘鼻子李’是主战的,讲求和洋人拼死相搏,无奈朝廷里言和的意见实在太多,就在老婆子和小皇上返京,提出向洋人苟合的决定后,李瑞东便决意归隐。此后,他‘中隐隐于市’,只在京城隐居,这些年才返回故里,随后又把天津卫作为活动的主要城市。”
“师哥!”韩慕侠听尚云祥话说至此,心里已经十分的痒痒,他打断了尚云祥的话,正经八百的向尚云祥问道,“那‘鼻子李’刚刚提出的想法,您是什么想法?您有什么意见?”
“我?嘿嘿,咱是晚辈,能拿什么主意,一切但听我师父、你师父的也就是了!”尚云祥面露微笑,看着韩慕侠,问道,“如果是你呢?你现在心里是什么打算?我的金镛师弟,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跟他干,我打算加入武士会!”韩慕侠心里已然生出此念头,便断然不会收回,他只说道,“如果师父决意加入,我就义无反顾的干,如果师父有其他想法,我也会在征得师父同意的基础上,有选择的和‘鼻子李’干!”
“跟‘鼻子李’干?”尚云祥问,“你打算干什么?你打算怎么干?”
“向民众普及推广国术,此其一;当国家面临强敌时,责无旁贷,作为代表,外出应战,此其二!”韩慕侠言讲道。
“嘿嘿,我的师弟,我闻听人言,说你自从此次归来,已然名字改为韩慕侠了,可是,名字改了,脾气没改,你这脾气,还是当年名叫‘金镛’之时,那一股子猛冲猛闯的劲头!”尚云祥感慨。
“猛冲猛闯已然是不会了!”韩慕侠只说道,“正值壮年,我只想多干一些自己想干、自己能干的事情,省得到了‘鼻子李’如今这岁数,再因为年轻时没有义无反顾过而遗憾!”
“好小子!”尚云祥听闻韩慕侠之言,信服的点了点头。
且说,这阵子,尚云祥韩慕侠正在热聊,两人谁也没把身后软绵绵的脚步声当回事儿。
直至这人站到他俩身后之时,韩慕侠猛然回头,这才得见,“鼻子李”已经笑呵呵的站在了自己身边。
“李先生!”韩慕侠毕恭毕敬,作了个揖。
“别多礼,我的小师弟!”李瑞东只笑嘻嘻,回了个礼,说道,“先生不先生的,咱家不敢当,但,这‘鼻子李’的外号,我还是乐意听的。”
“哪里哪里,李先生,刚刚只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几句玩笑话,您切莫当真,您切莫较真!”尚云祥连忙也作揖施礼。
“不打紧,不打紧!”李瑞东连连摆手,说道,“都是江湖人,肩膀一边儿齐,喊我大名,我不会高兴,喊我外号,我也不会恼怒。”
“先生高义!”韩慕侠答道。
“刚刚我听你俩是谁说的?准备跟我一起干?”李瑞东瞅了瞅韩慕侠,又瞅了瞅尚云祥,问道。
“只要师父允许,我俩都主张跟您干!”尚云祥上前一步,对李瑞东说道。
“不对,刚刚我模模糊糊听到你俩的话了,却不知是你俩谁说的,说师父同意也跟我干,师父不同意,也跟我干!”李瑞东执意追问。
“这话是我说的,怎么了?”韩慕侠上前迈了一步,说道。
“怎么样?怎么样?”李瑞东回头,朝议事厅屋内喊道,“我就说,这小子带种,这小子有种!张占魁啊,张占魁,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找来个如此有种、如此有骨气的徒弟!”
议事厅大门被推开,众前辈高手鱼贯而出。最后走出的,正是张占魁和李存义,他俩都瞅向了韩慕侠。
不同的是,李存义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张占魁的脸色,却是铁青。
第373章 众里寻她()
在中国北方建起一座“武士会”,和上海的精武体育会成南北辉映的态势。为了把这个想法付诸现实,天津的一群顶级高手,开了一次小会。议事只进行了不长的时间,便结束了。
如若不然,“鼻子李”李瑞东也不会听到韩慕侠和尚云祥的议论。
当然,“鼻子李”李瑞东对韩慕侠是很钦佩的。尽管两人有将近三十岁的年龄差距。可俗话说,“英雄出少年”。当“鼻子李”听韩慕侠说出想要加入“武士会”的话时,心里着实的得意。
也正是因此,他才对张占魁大发感慨,感叹张占魁收了个好徒弟。
现场,众人皆因李瑞东对韩慕侠的青睐感到欣喜。
唯独张占魁,依旧是板着脸看着韩慕侠。
“行了,行了,事情不在一时一刻,我原本也没打算一次就谈成如此大的事情。”李瑞东见张占魁脸色不好,上前劝解,只说道,“改日有机会,我们接着谈,现下争论的焦点都不是大事,只是今日确实时间有限,否则,我们当下就能谈出个所以然来!”
张占魁听李瑞东话说至此,这才又展现出笑容来。纵然这笑容在韩慕侠看来有些客套,但至少张占魁又笑了。他只对李瑞东抱拳拱手,说道:“一切皆听李先生您的便是了,我张占魁若言武,有膀子力气,若论文,见识确实不如您。一切都听您的便是了!”
“嗬哈哈哈,张老师,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将来这‘武士会’不是我‘鼻子李’一人的买卖,究竟是何种办法,大家一起拿主意,大家一起商量着办才是正格!”李瑞东说罢此话,与张占魁作揖,拱手道别。
冷局难成,热局难散,最怕的却是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这样的场面。众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把目光投向了尽地主之谊的张占魁。
“诸位,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来得实在是凑巧,如果大家不嫌弃,正到了午饭的光景,留下吃顿饭再走?”张占魁客套道。
“不了不了,杂务缠身,不敢叨扰,我们改日再聚、改日再聚”“别了别了,有机会我们再讲不迟,今日之局就此散了吧”“还要谢张老师您的款待,已经打扰您大半天了,焉有再留下吃饭的道理”……
众人都听出了张占魁的话中,客套“虚让”的意味,于是都是抱拳拱手道别。
时候不长,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张占魁、李存义、尚云祥和韩慕侠。
四人回到堂屋。
张占魁想必是迎来送往有些精神疲敝了,他招呼了一下李存义,也不见外,一下子坐在了太师椅中,目光,却瞧向了韩慕侠。
“我是该叫你韩金镛呢?还是叫你韩慕侠?”张占魁问道。
“师父,我……”韩慕侠本意是要让张占魁改称自己为韩慕侠的,但念及师父的脾气不顺序,兴许还在气头上,于是龃龉,片刻之后才说道,“在您面前,我始终是个虔诚的学生,您想怎叫,便怎叫,徒弟我听您的!”
“别啊,你都改名了,既然改名,便有改名的道理。既然你改名‘慕侠’,有‘永慕应侠’之意,那我也是八卦掌的传人啊,应文天也是我的师叔啊,轮起来,我也应该‘永慕应侠’,干脆,我也叫你韩慕侠吧!”
“谢师父理解!”韩慕侠一揖到地。
“孩子,你知道你师父生你的气了么?”李存义见张占魁主动和韩慕侠讲话,话中虽仍有刺,好在有些释然,又见韩慕侠虽经名师指点,但却没有半点桀骜之态,主动为师徒二人言和,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徒弟愚钝,不敢揣测师父之意,但徒弟知道,师父怨恨我,我多年离家没有音讯,此其一;外面学艺,未经允许,此其二;乱投名师,乱了辈分,此其三。”韩慕侠说道。
“小子,算你明白!”李存义笑了,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不仅一下把你自己和你师父的辈分拉平,还拉平了我和你的辈分。咱们仨人在一起,该怎么论呢?是论表师兄弟,还是论师徒?你让我徒弟尚云祥和你怎么论,是你继续喊他师哥呢?还是让他喊你师叔?”
“哎唷,师叔,您折煞徒弟了!”韩慕侠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李存义之念头,韩慕侠心中不是没想过,但他也知此中有太多的机缘,自己也是误打误撞,才有了这样的奇遇,只说道,“无论是我们八卦掌的前辈,还是形意拳的前辈,无论是应文天师父,还是李广亨、宋约斋、车毅斋三位老师,更不用提那戴拜陵的后人,他们都与我明言在先,虽有个师徒之实,但我的年纪实在是太小,而他们的辈分实在是太高,所以,不主张让我真的承继他们的衣钵。若论传承,我仍是您的徒侄、我师父的徒儿。只有将来,征战沙场或是与人比武之际,用上了他们的功夫,被人家询问起来时,才可以提出此中机缘,替两道传名。”
“唔……”张占魁听了韩慕侠的话,闭起双眼,略微歇神,隔了片刻,才缓缓发出个感叹,说,“孩子,我最恼你的地方,凭心说,就是你刚刚自己言讲的这三点,你能看穿,再好不过。但我终究不是鼠肚鸡肠的人,看着你成人,看着你有能耐,看着徒弟比师父强,我打心眼儿里高兴。过往之事,虽然在你我心中有了些许芥蒂,但我们终究是师徒一场,我做师父的,又岂能在此小事上为难于你。”
“对对对,算了罢!”李存义见张占魁似有释怀之意,连忙说道,“毕竟这么多年的机缘,你张占魁培养出如此一个徒弟,也是不易。你没见,刚刚‘鼻子李’都对你收了韩慕侠如此的妒忌么?莫说是他,连我都妒忌的很!”
“师父,我还在这儿呢!”尚云祥听李存义话说如是,连忙跟了一句,“我虽比不上慕侠兄弟的聪明伶俐,但也没给您丢人啊!”
“你闭嘴,你坐下!”李存义大手一挥,对尚云祥说道。
“孩子啊,其实,我对你不满,还有一点原因!”张占魁听李存义师徒二人斗嘴,不禁莞尔,心情由阴转晴,对韩慕侠说道。
“请师父明示,慕侠我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韩慕侠说道。
“来来来,别跪着了,起来说话,你和你师哥也都坐下吧!”张占魁起身,上前把韩慕侠搀起,往身边一端,竟然把韩慕侠端到椅子前,让他坐下。
这一端之下,令张占魁心中大惊。过去,韩慕侠尚为韩金镛之际,他也试过此法,当时金镛的身体颇为沉重;可如今,金镛已成慕侠,张占魁上前再端韩慕侠的双肘,却只感韩慕侠的身体轻飘飘的,自己没费多大力气,便把他端了起来。想来,这些年,韩慕侠经高人指点,气力、体力、身法和内功,都有更加长足的长进。
韩慕侠不会知道张占魁此刻的内心变化,只感师父对自己的宽容,连忙起身,让了让李存义,然后坐在师父身边的圆凳上。
“徒弟啊,我对你还有一层不满,却在于你不懂人情!”张占魁说道,“当年你走时,说实话,是入了‘三不归’,你父去世之际,我念及与你的缘分,是我料理的后事。作为师父,为你做这些,原本不为过。可是,你不应该一走就是多年,没有给家里一点音讯啊!”
“师父,弟子确实是情非得已,起初,只跟着李广亨、宋约斋和车毅斋几位老师,在他们身边用功,没耗几时。我只惦记再呆一阵子,换换心情,便回津的。哪知机缘巧合,从戴氏后人那里,得知了师爷董海川的师弟——也就是应文天师父的所在,这才一时起了好奇,要去拜会。既然得见,又被留下,我当然要跟怹好生学习,可身在深山,莫说是托人送信保平安了,这些年,山中连个生人都没见过,确实是没有机会啊。”
“应侠的后事,你安排好了?”张占魁问。
“是的!”韩慕侠答道,“为应侠打了一座棺材,深埋于崇山峻岭中,凡人少至;周遭环境幽静,苍松翠柏环绕,自也是身后的好归宿!我让山脚下的村民,为应侠造了一座祠堂,日日香火不断,以为报答,却也是把能做的,做到极致了!”
“唔,好好好……”张占魁听闻此处,只点点头,“你不觉得,你自己忘了做什么吗?”
“这……”韩慕侠被张占魁这一问,又有些局促窘迫,他只起身,对张占魁再次施礼,说道,“弟子确实不知,还有何处失礼,烦请师父示下!”
“你啊,傻了!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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