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赵家哥哥?”韩金镛问道。
“等会儿!院子里正在准备仪式呢!”赵德辉带着自己的几个表兄弟,站在韩金镛面前。
赵德辉本就比韩金镛大上两岁,他这几个表兄弟,平日里营养充足,餐食果腹,子也长得强强壮壮。几个人站在韩金镛面前,就如同一面山墙似的。
“怎么?准备什么意识?”韩金镛问道。
“你的拜师仪式啊!”赵德辉耀武扬威,“从今天起,你就也要开始学武了!不过,这要有个规矩。得讲个大小!”
“什么规矩?怎么个大小?”韩金镛问。
“我们先拜的王老侠,你后拜的,按理说,你得管我们喊师哥!”赵德辉说倒。
“不对!”韩金镛小脑瓜摇晃的像拨浪鼓一样,“那怎么行?我是‘大刀张老爷’的记名徒弟。这么算,你们几个喊怹老人家什么啊?”
“舅……舅姥爷啊!‘大刀张老爷’张源,怹是我们的舅姥爷!”赵德辉说道。
“对啊,这么说,你们几个可不是我的师哥!相反,你们却要喊我师叔呢!”韩金镛说道,“毕竟,你们的舅姥爷,是我的师傅!”
“你,小毛孩!”赵德辉听了韩金镛的话,突然感觉无力反驳,无奈何,他只能摇摇头,和几个表兄弟商量了一下后,说道,“咱也别论辈分了,干脆论本事吧!我们学了些日子的拳脚了,现在就跟你比本事,那是我们几个欺负你!这样,咱私下定个约会,一个月后,比试拳脚,谁赢了,谁就是师哥,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小孩儿韩金镛横打鼻梁,“‘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你们要跟我比岁数,那是你们欺负我年纪小,你们要是跟我比能耐,这才平衡!好咱就说定了,也别一个月之后了。我估计一个月之后,我能耐也才刚入门。咱多耽搁几天,两个月后,秋分当天,咱正式比赛,到时候,科目任你选,我自来应对,怎么样?”
“好!就这么说定了!”赵德辉点点头,这才和自己的表兄弟递了个眼神,放韩金镛过去。
文武学堂的院子里,净土垫地,撒上了薄薄一层水,朝南的屋子门口,摆着一张方桌,两把太师椅。大条案上,一尊达摩祖师的雕像立于中间,左侧是关羽,右侧是岳飞。方桌上摆着的,则是“大刀张老爷”张源的牌位。
“来,孩子,你来了,跪下!”王义顺见韩金镛走进学堂,接过了他肩上背着的书包,这才开始拜师仪式。
“小孩儿!”钟先生问道,“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我姓韩名金镛,家住直隶天津西郊的青凝侯村!”
“此番学习国术,你要拜的是谁?”钟先生又问。
“徒不言师讳,恕个罪说,此番习武,我本是‘大刀张老爷’张源的记名徒弟,奈何我师傅去世走的早,没来的及给我传艺。我的外公王义顺,是我师傅的结拜兄弟,曾在我师傅身前答应,要替兄传艺,教授给我拳脚武功。”
“好啦!你来看!”钟先生一指方桌上的牌位,说道,“你认识这牌位是谁的么?”
“正是我师傅‘大刀张老爷’张源的!”韩金镛说道,“小孩儿我自是认识!”
“好!既然如此,拜师礼正式开始!”钟先生说道,“既然不是正式拜师,只是收你为记名的徒弟,那么,不涉及到摆枝,也就不涉及引、保、代!”
“是!”韩金镛正襟站直,不敢造次。
“给先贤上香,点燃九支香,插在香炉!”钟先生说道。
“是!”韩金镛毕恭毕敬的前去上香。
“跪下!”钟先生表情严肃,他看着韩金镛,说道,“接下来,由王义顺主持拜师礼!”
韩金镛闻声而跪。
“向着达摩祖师,三叩首!”王义顺说道,“达摩祖师中土面壁九载,创立禅宗,模仿虎跃、龙游、猿攀、鹰翔、猫穿、狗闪、鸡立、兔滚、蛇缠等动物擅长之技,创立‘罗汉十八手’,研习成‘心意拳’‘罗汉棍’‘达摩易筋经’,天下武功出少林,达摩祖师是我国术的开创者,习武之人,均奉达摩为祖师爷!”
“是!”韩金镛毕恭毕敬,叩首三次。
“向关羽关老爷,三叩首!”王义顺说到,“后汉三国时期,关羽关云长,与刘备刘玄德、张飞张艺谋桃园三结义,他们三人一心扶保汉室,关羽关云长,他温酒斩华雄、斩颜良诛文丑、千里走单骑,他镇守荆州、单刀赴会、刮骨疗毒,公推为‘武圣人’,人称‘关圣帝君’,占了一个‘义’字,我们习武之人,最终的就是一个‘义’字,从今日起,你入了武门,必须时刻把‘义’字放在心间!”
“是!”韩金镛毕恭毕敬,再次叩首三次。
“向岳飞岳武穆,三叩首!”王义顺说道,“岳飞岳鹏举,抗金名将,民族英雄,位列南宋中兴四将之首。他自北宋末年投军,十余年间,率岳家军同金军大小数百战,所向披靡。后又有完颜兀术毁盟攻宋,岳飞挥师北伐,先收郑州、洛阳,后于郾城、颍昌大败金军,进军朱仙镇。宋高宗、秦桧却一意求和,十二道金牌下令退兵,这才惨死风波亭。宋孝宗为其平反,改葬于西湖畔栖霞岭,追谥武穆,后追谥忠武鄂王。岳飞岳武穆,名作《满江红》,道曰:‘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我们习武之人,都要有岳飞岳武穆这般保家卫国、公忠智勇的精神!”
“是!”韩金镛毕恭毕敬,叩首三次。
“接下来,向你师傅‘大刀张老爷’张源的牌位叩首三次,以慰在天之灵!”王义顺说道。
“是!”
“再接下来,向钟先生,你的文科授业恩师,叩首三次!”
“是!”
“再接下来,我不才,将替兄传艺,再向我叩首三次!”
“是!”韩金镛又向自己的外公王义顺叩首三次。
“跪着别动,接下来,听一下我门习武的规矩!”王义顺说道,“我门里的规矩,总体说来是‘十不传’,我说一句,你背一句,这些规矩,你要终生铭记于心!他日倘若违反,为师即便在千里之外,也必将寻尔取尔之首级!”
“是!”
“入武门,不孝者不传!不尊师者不传!忘恩负义、见利忘义者不传!德行不端、酗酒闹事者不传!为非作歹、好勇斗狠、***女者不传!提闸放水、过河拆桥者不传!不守艺者、不守信誉者不传!无事生非、离间团结者不传!心术不正、阴险狡诈者不传!狂妄自大、意志不坚者不传!”王义顺站在原地,一句一句的念道。
“是!”韩金镛答道。
“行了,礼成了!从今天起,你正式入门,开始习武学习国术。我从今日起,便要替兄传艺!”王义顺说道。
“外公,我有一事不解?”韩金镛不敢站起,依旧跪在原地问道。
“孩子,你且来问!”王义顺说道。
“何为国术?我们习武之人,修习的不是武术么?缘何又有国术一说?”韩金镛问道。
“国术即是武术,武术即是国术。武术武术,重点在一个武字,武为‘止戈’。但如今,国运日渐衰败,大清内忧外患,习武之人,当把‘武术’说暂且放在一旁,重修‘国术’,以使得个人延衍强盛,这‘国术’,实际上是令国家繁荣安定之术!”钟先生说道。
“孩儿明白了!”小金镛点了点头。
韩金镛从来没想到,不过是个拜师学武,竟然有如此的讲究,他没想到,自己心目中寻常的舞刀弄棒,实际上背后竟有如此多的渊源。这一趟流程下来,他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一层层的往外冒冷汗,这才知道,这习武、练武之事,原来远比读书习文的仪式繁琐的多。
在一旁远远望着这拜师仪式的钟芸,自己也感到一阵阵的窘迫,她也没想到,原来看似简单的拜师仪式,竟然有如此多的讲究。她自己也说不清,之前还有的练武的情节,究竟是真是假。她不知,自己一个女流之辈,尚在豆蔻年华,双肩能不能担负起令“国家繁荣安定”的国术的重担。
“怎么,看你这眼神,你也想要凑凑热闹,跟老韩家这小崽子一起练练武?”钟芸身旁,一个声音问道。
钟芸回头,发现小声问话的,正是满身不忿的赵德辉。赵德辉站在原地,虽说练了几日拳脚,浑身有了一团饱满的精神,但终究年龄尚小,缺了些英武之气。
“嘘!”钟芸不愿理睬这纨袴膏粱,她打了个嘘声,不再理睬。
却听得,背后,赵德辉又戚戚促促的说道:“终日讲课,姓钟的这老头子,不是叫背书,就是让描红,背不熟就打,描不匀就抽,我们受了不少苦。可这老头子唯独不打你,不打老韩家这小崽子!”
“你说什么呢!”钟芸不敢大声说话,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赵德辉一眼。
“哟哟哟哟,怎地,你还瞪我!你瞪我,我也少不了一块肉!”赵德辉幽幽说道,“别说我暗地里伤人,我这先给你个警告!这几天,我和我几个表兄弟,着实有些无法忍受啦!我们几个人,要整治一下你那姓钟的老头子!”
“你敢!”钟芸听不下去了,她涨红了脸,回头强硬的说道。
“嘿嘿!你且让那钟老头子等着吧!”赵德辉满脸堆着冷笑,说道。
“大刀张老爷”张源刚刚去世,怹老人家的威信不再,终究是压不住青凝侯村的这赵姓人家了。只是,大家谁也没想到,率先发难的,竟然是赵家辈分最小的赵德辉!
第33章 无法无天()
说句公道话,赵德辉实际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子弟,他的脾气不过是有些小心眼儿,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赵家爷们儿丢面子、跌份儿,让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细细想来,赵家第一次丢面子,是在“大刀张老爷”张源还活着的时候,那时,王义顺初回乡里,大闹赵张氏老妇人的生日堂会,还从老太太自己的嫁妆私房钱里,套走了十亩良田。
第二次丢面子,是在这“王氏文武学堂”。明明已经归了赵家的房子,如今不但原物奉还,还成了他韩家岳父的产业。在这学堂里,姓韩的后生习文,姓王的外公授武,姓赵的本家挨先生戒尺的打。
第三次丢面子,是在这“大刀张老爷”张源下葬之后,他王义顺话里话外、指桑骂槐的说赵家三兄弟不干人事,早晚天打五雷轰。连小孩儿韩金镛都知道这王义顺身负绝艺,要王义顺揍赵家三兄弟。赵家三兄弟能忍,三兄弟的孩子赵德辉也忍不了。
对了,还得再加上今天。
文武学堂里的其他孩子习武,村里的其他后生习武,都是跟着王义顺,由王义顺传授。可是这王义顺,一不摆枝,不把这些徒弟写入自己的门户,二不以真才实学教授,每天都让大伙儿围着村门口跑步,在学堂院子里抻筋,真正能够赢人、打人的招数,一招半式也没传。
反倒是这小小的韩金镛,乳臭未干,今天却成了这王义顺门里的“大师兄”。要光是如此,还无所谓,关键是这小小的韩金镛,人小辈分大,他是“大刀张老爷”张源的记名徒弟,算起来,比赵德辉还要大一辈儿,赵德辉要喊他“师叔”,算起来,韩金镛竟然跟赵德辉的亲生父亲赵俊彦,和自己的表述赵俊海、赵俊鹏是一代人。
多次不满的情绪在心中郁结,赵德辉再也没法子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冷静客观的左右自己的思维。
可是,他又没法子把这些不满释放在小小的韩金镛身上,毕竟,打了小的出来老的,韩金镛身后就是在这十里八村能耐最俊、本事最大、武功最精纯的王义顺。
所以,一切的不满情绪,全朝着教书的钟先生来了。
话说举行完拜师礼,文科的课程就要正式开始。按照王义顺的习惯,他每天只有下午傍晚时分,才来文武学堂,给孩子们和练武的青年们教授些许拳脚。所以,拜师礼一结束,王义顺就要回家喝茶。
以赵德辉为首的这帮孩子,没有了牵制,没有了顾忌,肆无忌惮、放心大胆的开始胡闹起来。
学生们背着书包,陆续走进教室。
这教室原本是韩金镛的父亲韩长恩盖的正房。
这教室,大门、窗朝南开,走进大门,左右手两个方向,也就是西东两个方向,都用上好的木料打制成隔断隔开。西面的屋子门朝南开,是年龄稍小的孩子们念书的教室,也就是韩金镛、赵德辉和赵德辉的表兄弟念书的教室。
这一天韩金镛刚刚完成拜师礼,还沉浸在喜悦和兴奋中,腿懒了些,没有来得及走进教室。赵德辉等一帮坏小子,却已经把朝东开的二道门半虚半掩,在门框上架了满满一大盆拌了墨汁的凉水,然后便纷纷作势,到门口向韩金镛道喜。
却说钟先生因为多年的老风湿,腿脚不好,他拄着拐杖,怀里抱着一厚摞书,颤悠悠的想走进教室,便在这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将将推开房门的时候,这盆凉水从天而降,把先生浇了个透心凉。
“啊……”钟先生受此偷袭,失声大叫。
钟芸不知何故,以为是自己的祖父、教书的钟先生摔倒,赶忙跑上前搀扶,却发现自己的祖父,浑身上下淌着黑水,正站在原地,气的浑身发抖。
“这……这……这是谁干的?”钟芸见祖父受此大辱,心里不忿,她高声的喊叫着,可是,双眼却径直瞪着赵德辉和他那几个表兄弟。
赵德辉倒是不理会,他妆模作样的跟韩金镛打着哈哈,顺便朝韩金镛的胸口轻轻捶了两下,表现出小孩儿才有的打斗嬉闹。
“孩子!”钟先生浑身发抖,即便是在初夏的光景,可是被这凉水一浇,钟先生仍然感到浑身发冷。他颤抖着身子,佝偻着腰板,拄着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