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继两次被打出去,韩金镛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了。他见宋世荣尚无出手相助的打算,又知道这人趴在人家屋顶上偷看,这小偷小摸的做派本身又理亏,索性便恶向胆边生。
之前练功所用的亮银枪就在架子上,虽然锋利不比自己的“冰泉枪”,但重量相当,柔韧有余,韩金镛御气在丹田,向四肢舒展,以神行之法,在第二次落地后,取来了亮银枪,抓在手中,向这窥视之人袭来。他身法之快,连宋世荣和这窥视之人,都没意识过来。
眼见得韩金镛的第三次攻击袭来,这人露出了笑意。前两次出手的轻易得逞,让他理所应当的认为,第三次自己也会轻易取胜,他想当然的认为,即便韩金镛手中提着冰泉枪,自然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于是,想当然的说出了“你呀,还得飞出去……”这样足够挑衅的话。
却哪想的到,韩金镛三度上前,手中的枪却不饶。
却更想不到,韩金镛以左手单手涮枪,右手,却团掌握成拳头,向前袭来,甚是凶猛。
枪乃百兵之王,可远可近、可攻可守、可抡可刺、可扎可挑,这心意六合枪的招数,韩金镛短短几天的时间,已经掌握了将近九成,能为已经不浅了,更哪堪,他右手还攥成拳头,用出的招数,正式刚刚在树林中宋世荣所授的心意六合拳的招数。
枪拳一体,实际上是一个人,但同时却施加给这人两个人的攻击。
这窥视之人,做梦也想不到,韩金镛还有这招。惊讶之余,竟然怔怔在原地,脚步既不前进也不后退,双手既不进击也不格挡,仿佛一块木头一样,杵在了当场。
这亮银枪终究还是长了一些,拳招未至,枪尖已到。
“贼人,你看枪……”韩金镛脆生生的,一枪向外刺去,同时,想到了此人可能格挡,用的却是个虚招,只等到此人格挡之际,迅速撤枪出拳,以心意六合拳的招数,向此人侧翼攻击。
这人之未动,却大大出乎韩金镛的意料。
眼见得枪尖直抵此人的鼻子尖了,这人仍没有攻防的意图,韩金镛便知晓,这人想必是出神了。
“得嘞,临敌对阵,你不好好动手,脑子里走神,这可就甭怪我了!”韩金镛又把枪尖往前递了递,有意这就枪挑偷窥之人。
身后,宋世荣却发现了个中凶险,只高喊一声:“韩金镛,不得无礼!”
宋世荣的话音和身形,几乎是同时到的。
就在韩金镛即将用枪头刺中此人之时,宋世荣已然站到了这人和韩金镛的中间,他微微伸手,向上一推这亮银枪,锋利的枪尖,便向天空中刺去。
“啊……这人明明如此无礼,宋老师还出手相护!难不成,这人与宋老师还有渊源?”韩金镛想到这里,松手扔枪,身子往后倾,脚底板往前使劲,一股力道完全运在了腿上,向后纵身一跃,足足跃出了半丈有余,反倒跃出了战场。
“漂亮,漂亮,实在是漂亮!”这偷窥之人,这才回过了神,他不再褒贬宋世荣的能耐,也不再腌臜韩金镛的身手,相反,只是赞不绝口,说,“这小孩儿这能耐,俊俏的很!明知用枪用拳都打不过我,竟然使出了枪拳一体的招数,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好!好!好!”
令韩金镛大惑不解的是,这人说话之时,竟然是拍着宋世荣肩膀说的。
“我的毅斋哥哥,这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事儿没有这么办的!”宋世荣只摇头,脸上露出了十足的无奈,说道,“您来串门就串门呗,您来开玩笑就来开玩笑呗,可是,您这,太过了……”
“嘿嘿,我就是逗逗你,也想逗逗这小孩儿,没想到,这小孩儿不认识我,跟我玩儿真格的!”这人说道,“我刚刚也是真有些吃惊了,没想到他还会有这一招!”
“您这一出神,我心都到嗓子眼儿了,他摔两下,他年轻,受的住,您这要是真被他这枪挑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宋世荣说。
“宋老师,您……怹……”韩金镛听得出,这刚刚还在偷窥、口出不逊之人,与宋世荣有莫大的渊源,想到这里,他把亮银枪搁回到兵器架子,走上前相问。
“我的小伙子,大水冲了龙王庙,你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宋世荣面带笑容,又带着庆幸的表情,说道,“你知道他是谁?他是我的老哥哥,车毅斋!”
“小伙子,你认识我么?”这人上前一步,与宋世荣并排站立,向韩金镛问道,“你的能耐挺俊啊,身法也好!刚才这枪拳一体的招数,是谁教你的?我们家老宋么?”
“车先生,我当然认识您!”韩金镛在山西晋中太谷县,人不生地不熟,真正听过名姓的人没有几个,但若提起车毅斋这名字,还是极端熟悉的,毕竟,之前李广亨写下两封荐信,一封已经送到宋世荣手中,另一封,就是要送到车永宏车毅斋手中的,“您和李广亨老师、宋世荣先生都是同门师兄弟,恕个罪说,都是李洛能老师的‘八大门人’,我焉能没听过您的名字!”
“我问你,李广亨写给我,让你带在身上的荐信,你还有么?”车永宏问。
“当然有,就在包袱里!”韩金镛答道,“没想到今天以如此的局面与您相认,实在是得罪了,实在是造次了,实在是我韩金镛不知天高地厚,有眼不识泰山了!”
“不怪你,这就是我有意戏弄你和他老宋。我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若还是不出手,或是还看着他老宋的眼神行事,我非但不会高看你一眼,还会觉得你孬,毕竟,这习武练拳是个血气方刚的人才适宜干的事情,你要是没有这个魄力,那我们‘八大门人’中的‘试金石’,可就真真是看走了眼了!”车永宏说道。
“我说,今天是哪一阵香风把您吹来了?”宋世荣这阵子搁下了韩金镛,向车永宏问道,“咱哥俩儿最近可老没走动了,您来便来,推门就进,咱哥儿俩交情在这儿了。可您今天,先是树林子里看我和韩金镛练武,又在这屋顶上偷看。下来之后,好么,这一顿数落我,您……您这葫芦里头,卖的是什么药啊?”
“嗨,前几天李广亨给我送信儿来了,说他新结交了个小朋友,能耐不错,人品也好,他有意提携一把,也推荐给我看看!”车永宏说道,“可是,信儿送来了,人却好些天没到,我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李广亨这信儿也给你送来了,你把人家这小朋友,留在你这里,可有些日子了吧!”
“十二天了,今儿是第十三天,算上前些日子,我和这小伙子闹了个小玩笑,总共他在我这儿呆了小半月吧!”宋世荣说道。
“是啊,这小半月,让我苦等啊!”车永宏说,“我左等,这小兄弟不到,右等,这小兄弟不来。我心想,既然人家不来找我,我来找他吧!这才来这里找你们!”
“您瞧,这小伙子的能耐怎么样?”宋世荣问道,“您瞧我教的怎么样?”
“这……刚刚过了两手,我哪里说得清啊。但我看……姑且这么说吧,这小伙子的能耐,在小一辈的人物里,当这个!”车永宏一边说,一边伸出大拇指,暗自比了一下,说,“小一辈的人物字号里,自然没有人能跟我动的了手、靠的上前,但至少,没有人有这‘枪拳一体’的急智,这是这小伙子高明的地方!”
“您知道这孩子什么来历?”宋世荣故意卖关子。
“有话便说,你这样勾我的好奇,却不告诉我,这不是故意找茬么?怎么?你要报复我,刚刚褒贬你能耐?”车永宏听宋世荣这一问,笑了。
“直隶有个刘奇兰,知道吧?”宋世荣把这关子又往深处卖了一下。
“知道啊,跟咱都师兄弟!”车永宏答。
“刘奇兰有个徒弟,叫李存义,这小伙子是李存义的徒弟!”宋世荣说。
“哦!这样!”车永宏微微一笑,转身不再理睬宋世荣,反而问起了韩金镛,说,“你是李存义的徒弟啊?”
“李存义师伯教过我能耐,我们有师徒之实!”韩金镛答道。
“那好,你既然是李存义的徒弟,那……那你就是我们的徒孙了,小孙孙,还不快喊师爷?”车永宏有意难为韩金镛。
“师爷在上,韩金镛给您行礼了!”韩金镛话说至此,倒头便要下拜。
“不用磕头,不用磕头,你和李存义既然没有师徒之名,那也就是个挂名的徒弟,我们俩……”车永宏一指宋世荣,对韩金镛说道,“我们俩就是你挂名的师爷!”
“挂名的,那也是师爷啊,给您磕头也是应当责份的!”韩金镛答。
“我说不拜就不拜,没事儿,你不是喊李广亨老师么?你不是喊他宋世荣老师么?”车永宏一指韩金镛,说,“那你也喊我老师得了!”
“是,车老师!”韩金镛毕恭毕敬,说,“喊您师爷,没问题,喊您老师,也没问题,论年纪,您是长辈,论国术,您是前辈,给您磕个头,理所应当,给您行个大礼,也是自然,这高不了您,也低不了我!”
“嗬哈哈哈哈,这小伙子,有意思!”车永宏朝宋世荣笑道。
“可是,车老师,您不地道啊!”韩金镛不知出于何意,口中蹦出了如此一句。
话已出唇,如覆水难收。
韩金镛这话,瞬间便使空气凝结。
这话令宋世荣、车永宏都愣在了当场。
“我怎么不地道了?”车永宏问道,“小子,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真没有人说过,我车永宏做人、做事不地道!你且说说,我怎么就不地道了!”
“我这人,心里藏不住话,有什么就说什么!”韩金镛说,“您就是不地道!没您这么办事儿的!”
第343章 守无不取()
韩金镛虽然比成年人沉稳有城府,但他还是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特点,便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的时候说话压根也不经过大脑,只是让自己的热血决定自己的态度。
此刻,韩金镛便是如此。
“您做的不对啊!”韩金镛说道,“您做的,不地道!”
“哪里不对?又是哪里不地道?”车永宏听了韩金镛这评价,简直是要被气笑了,他倒是很沉稳,只是说道,“小子,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过去有人说我心黑手狠,这我承认,过去有人说我不讲情面,这我也承认。可是,你说如今的我不地道,我心里却首先是不明白,你可得给我说清楚喽!”
“说清楚变说清楚!”韩金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这劲头又上来了,只道,“我的意思是,您的招数未免也太……咳……咳……”
“你瞧,我让你把话说清楚喽,你怎么到关键的地方咳嗽上了……”车永宏问。
这疑问不但车永宏有,宋世荣也有,他也没想到,历来有城府有心机的韩金镛,会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这么说吧!”韩金镛只说道,“往前捯几天,李广亨老师可告诉过我,您宋约斋老师是什么人,他车毅斋老师又是什么样的人!”
“哦?我宋约斋是什么样的人,他车毅斋又是什么样的人?”宋世荣听了韩金镛的话,笑了。
“李广亨老师说过,您宋世荣以内功闻名,车永宏呢,他为人质朴善良,不愿出手伤人。所以,怹以古法,也就是防御法服人。落实在十二形演练上您的‘蛇形拨草’算是天下无敌,车永宏的‘游鼍化险’堪称一代绝技。”韩金镛说到兴起,连“老师”俩字都省下了,这在外人听来,是大大的不敬,但宋世荣和车永宏听来,倒不是那么的刺耳,毕竟,人家俩人的身份在这儿了,境界也在这里了,经过的事儿太多了,什么样的评价没听到过,韩金镛这样的抨击,对他俩来说,只是寻常的,倒带不来多大的伤害。
“所以呢?”车永宏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您明明只是以防御技巧御敌的,为何刚刚和我动手的时候,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施加攻击?”韩金镛直言不讳,“您刚刚,虽然没对我下杀手,但招招都是不留情面的攻击!我说您不地道,盖因如此!”
“嗬哈哈哈哈……”听闻此言,车永宏笑了,他大笑不止,只说道,“我的韩金镛小兄弟,我的小伙子,人言你是心明眼亮之人,在我看来,亦不过如此尔!”
“此话怎讲?”韩金镛微瞪二目,问道。
“我刚才与你交手之际,招招所致,没有一招是要打你的!”车永宏说道,“你以为我刚才进攻了?我刚才用的,都是‘游鼍化险’的技巧,没有一招是打出去的,都是以防御当先,没有一招是主动打你,却都是让你打你!”
“不可能……”韩金镛这阵子真真是犯了轴脾气,只是一摇头,说道,“您刚才的招法,我看的清楚……”
“你不信?咱再演示一遍,你慢慢打,我慢慢回,倒看看说的是也不是!”车永宏笑了,向韩金镛说道,“小伙子,你错怪我了!”
“来来来!”韩金镛心急火燎,说道,“我刚刚第一次,是这么打的……”
韩金镛一边说,一边上步,这一招,正是刚刚学、刚刚用,掌握的有模有样的崩拳,这次,韩金镛出拳的时候没有加上十足的力量,只是以意会,展示出样子便可。可即便如此,却仍旧是打出个样子来,这一拳直奔车永宏的胸口。
“你瞧啊,你的脚步,是这样的,你的出拳,是这样的……”车永宏微微侧身,只对韩金镛说道,“你的攻势如此,我只需要侧身,如此抓你的胳膊,脚下如此给你下绊子,然后轻轻向外一推……”
纵然是慢速的重新拆招,但车永宏微微一用力,韩金镛还是“噔噔噔……”向后退了好几步,悬悬没有坐到地上。
“小伙子,你平心而论,我刚刚这一招,究竟是进攻,还是防守!”车永宏说道,“如果,你进步上前,向我出拳,我除了脚下使绊子,左手抓你的胳膊外,右手再如此,在你的小腹用力一击,你还焉有命在!”
车永宏说的是实在话,展示的也都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