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我闻听人言,说当年您上山之后,不危害山下百姓,与穷苦乡亲秋毫无犯,只靠这山上的出产,便拉起了大旗。小子我觉得,这杆大旗您还能再立起来,还能越立越高!”
“那即便内忧解了,还有外患呢!”常四闯又问道。
“有我们在,断然不会让地方、衙门、朝廷迁怒于‘抱犊崮’。”李存义说道,“实不相瞒,这次我们上山的另一个意图,就是来看一看这‘抱犊崮’,如果这里是土匪窝子,肯定早晚是要剿的,即便我们不剿,朝廷有了闲暇的功夫也要剿;但如果这里是个好地方,是穷百姓的‘桃花源’,那为何不让这‘桃花源’继续留存于世呢?”
“可是官府未必有您几位这样的胸襟啊!”常四闯说道。
“来来来!”韩金镛微微扶了扶常四闯的胳膊,带着常四闯,在后堂的书案前驻足,“您喜文,我也好读书,书里有学问,更有大义。您是博闻强识之人,定然明白我这几个字的道理!”
常四闯不再赘言,只俯视而观之、
书案上的砚里还有些余墨,韩金镛抄起一支狼毫,蘸饱了墨汁,在书案的宣纸上秉笔直书,五言四句一共二十个字,写的格外苍劲,“常山主,小子我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大道理我不懂,但我觉得以钱粮聚人,聚来的更多是酒囊饭袋;以大义聚人,聚来的却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该来的人,必然会来,该走的人,强留也留不住。不求宾客盈门,但求气义相投。”
“少侠客年纪轻轻,没想到有这样的见识、眼界和心胸,常某人空读了十几年书,到头来还要靠少年点破迷津。”常四闯说道,“真是受教了,受教了!”
李存义和张占魁二人,见了韩金镛这字,也是欣慰微笑点头。
若问,韩金镛写的是什么呢?
他写的是:
“穷兵不黩武,仗势不欺人。
救亡先图存,碧血鉴丹心。”
遵循着这二十个字,常四闯在接下来的十多年时间里,果真把“抱犊崮”越做越大,越做越强,成为让百姓提及,无不伸大拇指赞叹的义军。
直至后来,常四闯身故,新山主执掌“抱犊崮”,才摘下了韩金镛这幅字,重操旧业。而此后,这伙人仗着胆大,果然妄为,出了让中外震惊的大案,“抱犊崮”山上的义军,再次被视为土匪,终究逃离不了被平山灭寨的命运,不免惹人唏嘘。
这是另一个故事,在此,也就不再赘言。
第224章 尘嚣归位()
且说李存义、张占魁、尚云祥和韩金镛四人,在“抱犊崮”了却了“温凉玉”一案最后的玄机,以义理服人,说服常四闯,这就决定下山。
再下山的时候,却是另外一层境况了。
一来,为临城县父老,为周边的百姓,解决了对“抱犊崮”的恐惧,避免了“抱犊崮”的反扑;二来,让这支曾经为害一方的力量,重新回忆起聚在一起的初衷,把扰境乱民的队伍,重新成为保境安民的护佑;三来,在拿到了“脉门弩”后,终于跟着吴小牛,取回了赃物“冰血棍”。
此外,还解决了吴小牛的问题,——吴小牛的身上,毕竟带着个强抢民女致民女自杀身亡的案子,下山后,曾经觊觎“温凉玉”而不得的老人和壮汉父子,早已经带着自己的乡亲在“抱犊崮”山脚下等候。
这时显出了常四闯的胸襟和视野,他亲自带着“抱犊崮”上一众人马,统一着装,送别李存义、张占魁、尚云祥和韩金镛师徒四人,在得知了吴小牛的作为后,把主动权交到了老人手里。
“强抢民女,致民女自杀而亡,这在我们山上是个活剐的罪过,但他吴小牛不是在山上犯得案,我们山里的山规没法子直接制裁他!”常四闯对这老人深施一礼,只是说道,“老丈,吴小牛现在已经让我们绑了,或者,您带着他到临城县衙打官司去,打一个真招实供,如果吴小牛不招对的话,我们再以私刑治之;或者,按照这死者亲眷的意思来,他们怎么能出气,咱就怎么治他吴小牛;更甚者,我直接把吴小牛交到您老手上,怎么处置,悉听尊便,您看这又如何?”
老人非民同是匪,也明白江湖上的场面话,说到常四闯这个份儿上,没法子更有台面了,如果自己不能就坡下驴,那自己也是不识抬举,于是说道:“把他吴小牛交到官府,让衙门治罪,就好比他两个孺子打架,输的一方找妈妈告状一样天真,咱都是江湖人,不说那天真话!吴小牛犯案,有他自己的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上梁不正下梁歪,现在,吴小牛的上梁已经被这四位英雄治了,我们心中的怨气,也就已经吐了一大半。况且,吴小牛本也是对那女子有个青睐,终究是不懂表达,才致一味胡来。”
“那老人家,您的意思是?”常四闯询问。
“饶他一死吧,如果能用他的性命,换来我们与‘抱犊崮’几年的太平,几年的相安无事,那也是我们穷苦人的造化!”老人说道。
“老人家,从此后,只要有我在一天,‘抱犊崮’山上之人,绝不会再下山行抢,绝不会再欺压百姓!我常四闯虽算不上英雄,但以自己的名誉为誓。”常四闯说道,“您老有好生之德,不愿再见杀戮,这吴小牛的死罪虽然免了,但活罪难饶!”
“来啊,请‘山规’!”常四闯朝身后的喽啰高喊一声。
自有精干的人马,毕恭毕敬托着一根硕大的枣木杆子上前。
这枣木杆子,一头粗、一头细,细的这头方便手攥,粗的那头却掏空了内力,灌上水银,格外沉重,打人之时发出“砰”“砰”的声音,造成极大的伤害。
“老人家,他吴小牛毕竟还是要受到责罚,罚他的人不该是我们,却该是您。依我看,就由着壮汉代劳,您看如何?”常四闯指了指老人的儿子,问道。
“这个……”老人微微蹙眉,随即释然,说道,“孩子,那你就代替为父我上前用刑吧!”
这壮汉,曾经因为民女之死,对吴小牛恨到压根痒痒,但如今,吴小牛趴在地上一声不敢吭只待领刑,他手持这枣木棍,反倒下不去手了。
吴小牛这阵子反倒释然,只是趴在地上,他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等待着责罚,纵然知道这木棍打屁股的滋味,但相比起活剐的死罪,自己也应该庆幸。
“爹,怎么打?打多少?”壮汉有些为难的看着老人,问道。
“山主,您说呢?”老人问常四闯。
“这个……”常四闯听了这个问题,也有些挠头。
“妈的,不打了!”好壮汉,把这擎在手中的枣木棍托在手中,还给了常四闯手下的喽啰,只是说道,“山主,这吴小牛纵然是可恶,但我也绝不会打一个手无寸铁、心甘领刑之人,这么打他,我下不去手,要不然这样吧,你让吴小牛直接起来,跟我比划,他要打赢了我,我认了,他要打不赢我,我把他打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
“傻小子,你觉得这境况下,吴小牛还敢动手么?”老人无奈的摇摇头,瞧了瞧自己的儿子,又瞅了瞅常四闯,说道,“要不然干脆这么着吧,常山主,您且把这吴小牛交给我们,我们带他回村,既不杀他,也不伤他,只留他在我们村子做工赎罪。”
“如果这样您能接受,这样也行!”常四闯这才给手下人递了个眼神,让他们给吴小牛松绑,说道,“拿赔礼来!”
自然又有喽啰,毕恭毕敬捧着个木托盘走出人群。
“这里有一千两银子,馈赠于您,请您笑纳!”常四闯对老人说道。
“这是干什么?纵然是我们穷、纵然是我们村子里穷,这钱我们也是不会收下的。”老人说道,“人穷,志不能短,这千两银子我们纵然是需要,但这些钱,也买不回村里那姑娘的性命!”
“老先生,您会错意了!您且听我说!”常四闯连忙摆手,说道,“时节凋敝,百废待兴,这千两银子若是真可劲儿花,几天就能用光,可是,这钱怎么花,却有个门道。吴小牛别的本事都差,但这低价买、高价卖,采买生产流通的商业环节,他倒是有心得。您把他带到您那边,要让他干农活,不足以展其才华,但让他处理些生意上的往来,倒也算物尽其才。这千两银子,交给您,权且当做给他的本钱,不为让他发财,却为让他多出力,乡亲们能过上些踏实的日子。”
“可是……”老人还要推辞。
“老人家,适逢乱世,这区区千两银子,不过也是杯水车薪,您还是莫要推阻了,人性本善,咱都不是为非作歹、拦路行抢的人,往后做些风险小的营生吧!”
常四闯这话说到了老人心窝里。老人长叹一口气,这才收下了银两。
再往后的日子里,吴小牛是怎么勤勉的做生意赎罪,咱就搁下不表了。但诸位如果有兴趣,找一找临城县的县志,里面写的清清楚楚,到了民国时期,每逢大旱、大涝有天灾之年,都会有一队人马,从村子里开赴县城舍粥舍米舍单舍棉,这却都与常四闯今日馈银、吴小牛日后的悉心经营,村子日渐小康,行商转为坐商分不开。
搁下临城县这一节不表,但说接下来,李存义、尚云祥,张占魁、韩金镛两对师徒,在临城县县衙又领了文书、签票,这才折返开封府,把相关情况说与漕帮孙作钊听。
孙作钊对这两对师徒的行事极为信服,格外的钦佩。“脉门弩”原本在孙作钊的藏宝阁陈列,但并非他物,他果断拒收,意欲物归原主,以此缓和与米帮许敬杨多年来的剑拔弩张。得知破获“温凉玉”一案的过程中,韩金镛少年虎胆,还把原属自己的“冰血棍”相馈,表彰嘉奖英雄。
再接下来,这两对师徒又折返了南阳,再次拜会了米帮许敬杨、南阳知府胡志章的遗孀。他俩得知了“温凉玉”一案既破,也是满心的感慨。尤其当李存义把“脉门弩”物归原主,交还给许敬杨的时候,许敬杨竟然如同孙作钊一样,拒不肯收。
“这‘脉门弩’与‘冰血棍’不同,我们断然不会接受!”李存义只说,“一来,这‘脉门弩’是你们许家的家传至宝,有个祖上的传承;二来,这‘脉门弩’虽然是世间罕有的名兵器,但按动机关便取人命,终归过于狠毒,我们都是江湖中人,讲究的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东西我们没有用武之地。许帮主,姑且听我一言,这宝贝您失而复得,是您与他的缘分,但万望您除非迫不得已,不要以他伤人,须知伤人一千自损八百,这宝贝若重现江湖,必然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受教,受教!那既然如此,我便不再虚让了。还有什么事情,我许敬杨能为您诸位效劳么?”许敬杨又问。
见许敬杨果真有意回报,韩金镛立刻提醒,李存义和张占魁一合计,这才道出了石玉梅之事,务必请许敬杨给这苦命的姑娘,找一个好的安身立命之所。
韩金镛把石玉梅的身世与许敬杨讲了讲,自是引起许敬杨不少的唏嘘。许敬杨身旁,胡志章的遗孀动了恻隐之心,她做主,把石玉梅收在自己的门下,权且做一个陪读的唤婢,纵然是下人,但总算是在一个磊落的人家做事,他日,胡志章的遗孀做主,把石玉梅许配给胡志章的胞弟,石玉梅苦命了多年,终于也有了个好的归宿。
在南阳小住三日,这两对师徒终于踏上了归途,返回直隶。“温凉玉”奇案得破,兵长冯吉庆早已经从大狱中得脱,已经等待了李存义、张占魁多时。是日,制台衙门督标中军何五喜特地摆下一桌酒席,替这两对师徒接风。
酒席正酣,这原本私密的宴会,却被人打扰。已经几乎把牢房坐穿的岑旭,这一日终究下定了决心,他双手攒劲、双脚发力,踹了脚镣、崩断了手铐,这就从大牢里逃出。远遁江湖、不问世事之前,特地前来告辞。言必有信,他肩上背着的,正是之前曾经提到过的那把“七星龙泉剑”。
宝剑赠英雄。纵然是韩金镛已经有了僧格林沁用过的宝刀“僧王刀”,可岑旭仍然要把这宝剑赠给韩金镛,以彰其在“温凉玉”一案中的突出作为。
韩金镛这才知道,人的名、树的影,查访“温凉玉”一案,多是在华中,立下的功也多是在当地,但如今,自己的名气,已经随着押送李小水的囚车,随着护送“温凉玉”的军官,直抵京津。
刀乃百兵之王,剑乃百兵之首。但岑旭宝剑相馈后,却看到了韩金镛之前为孙作钊所馈的“冰血棍”。
岑旭岑远志,人称“飞云无影”,强于轻功,但他却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本事,数倍于他的轻功,却为铸剑。现下有一剑、有一棍,岑旭远遁江湖之前,生出个想法,要完成他在江湖中的最后一件、也是最出名的作品。
尘归尘、土归土,原本这喧嚣散尽后,韩金镛荣归故里,该享受应有的荣光了。但因岑远志这一时兴起,竟然又引出无尽的事端。
到下一章,韩金镛壮志在心御外辱,胸怀锦绣解民忧。他名头更盛,京津两地无人不知,他国术更精,形意八卦熔于一炉。然而,却顿悟了钱财名声皆身外粪土,功至化境却艺到知羞,这才外出拜名师访高友、九华山内遇高人,他二次学艺习得“反八卦”,金镛更名慕侠,乃至于韩慕侠出世,尽在《金镛慕侠传》!
第225章 一日千里()
这绝不是最好的时代,但也不是最坏的年华。
大清光绪大清光绪25年秋,津城一青年,习学绝世的武艺,手握绝世的神兵。
歌有赞,曰:“铁枪好似一条龙,摇头摆尾向前行。上下左右随我就,枪头万变逞英雄。双手溜枪不离杆,人随枪转意灌尖。枪扎八门如龙腾,游身用枪两头明。八卦转掌手托枪,摆扣自如随枪变。瞬间拿扎枪送出,瞬间涮棒使硬劈。反提反截反扑打,端枪抱枪脚转圈。缠拿缠拦是秘诀,专破拿拦人不知。云缠枪法更稀奇,专破叉铛及双枪。”
海河岸边,一所方正的民居内,一个年轻的少年,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