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来。
再加上高翠峰有点水土不服,这几日一直在卧床养病,还没来得急探听长安这边的人情脉络,更没想到驸马会这么急,几日不见效果就打算玩狠的了。
假如洪涛能亲自进城听到种鄂的名号,或者高翠峰没病,把当地的政局都打听清楚,之后的事情说不定就都不会发生了。
孙主簿带着矿丁浩浩荡荡的去周家一顿忙活,把周家儿子锁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大堆女人孩子,哭哭闹闹的来到了转运司衙门。
也怪孙主簿出门没看黄历,正好碰上苗魁也来到了衙门口,把这一幕全看在了眼里。
苗魁正恼火呢,通秉之人已经进去快两刻钟了,可大门里依旧不见人影,就让自己在门口站着晒太阳。
天子亲军啊,除了给皇帝站岗之外可曾受过这等待遇?再看见这么一堆兵不兵吏不吏的玩意锁拿人犯,后面还哭天喊地叫冤,心里的怒气就更盛了。
历朝历代京官都免不了贪腐、徇私枉法,但京官玩的都比较隐晦、比较低调,不会像地方官一般明目张胆。所以很多从京城出来的官吏心中还有点正义感,比如苗魁这样的。
他确实身处权力中心,但真见不到什么龌龊勾当。能让他看见的通常都已经洗白好几遍了。他也最看不得那些仗势欺人的玩意,因为宰相大臣天天见面,人家都没这么大官威,你个区区的小州官就敢祸国殃民?
“你乃何人?”正义感这个玩意一上来就啥也想不起来了,苗魁马鞭一伸就挡在了孙主簿前面,脸上没半点笑摸样,还是半仰着头用眼角看人。
“何处来的贼配军,尔等难道是瞎子吗,还不把这些人驱散!”孙主簿个头本来就矮,踮着脚也看不清面前这位长啥摸样,但能感觉到那种浓浓的不屑。
于是他也没惯着谁,禁军有什么可牛的,这年头再大军功的军人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堂堂转运司主簿我怕你个毛!
“且慢!转运司何时有缉拿人犯之职?刑司自有州府、民司皆归提点刑狱司处置,尔等难道不知我朝律法?”苗魁还是头一次被人驱赶,差点气乐了,但还是打算以理服人。
“……大人、大人!小民冤枉啊,这位孙主簿污蔑我家失课,可空口无凭,既拿不出账簿又没有课单,怎可强行拿人。还请大人为小民……啊!”
苗魁这一顿诘问还真把孙主簿给问住了,他是靠着亲家的关系才当了主簿,大宋律真不太清楚。平时转运使大人让干嘛就干嘛呗,问那多有毛用。
就在他眨巴着眼琢磨该如何回答才不失主簿脸面时,人群里突然扑过来一个人影,趴在苗魁脚前就是一顿哭诉。口才还挺好,言简意赅,几句话就把孙主簿干的事儿全给戳破了。
大宋律孙主簿可能背不下来,但他心里明白,在周家这件事儿上转运使和自己确实是违法了。可越是明白就越恼火,周家这个老婆子太可恨,这不是当着外人让自己丢脸嘛。
还是在转运使家门口,士可忍孰不可忍,我让你哭、我让你喊,给你点厉害尝尝。这一棒子下去正中老太太太阳穴,当时就把人给打趴下了,再无动静。
“朗朗晴坤、光天化日、当街行凶……嘿嘿嘿……孙主簿是吧?来人啊,给我拿下,敢反抗者即可诛杀!”
这一棒说真心的,苗魁百分十九十能挡下,但他没动,眼睁睁看着老太太倒地,这才狞笑着上前一步挡住了孙主簿进入转运司的路,面色突然一变,低声下达了命令。
“喏!踏、踏、踏……”跟着来的只有十二名军卒,自始至终苗魁也没把当地官吏当回事儿,他有他的骄傲,如果进京兆府办事儿还得前呼后拥,除了丢人之外他觉不出有任何必要。
这十二名军卒也很给上司长脸,刚才一直都和木头人似的站在十几步开外,不管这边在说啥都没任何动作。
但一听到上司的命令或者看到手势,立刻就活了过来,五人在前、七人在后,直刀平举。两边多出的人转向了侧后方警戒,每次踏出一步都铿锵有力。虽然只有十二人,却不比一百二十人气势弱,一步一步的向孙主簿和那群矿丁逼了过来。
“这这这……这是要造反!贼配军要造反,还不都一并绑了!速速去回报大人,调弓手、调弓……”
孙主簿有点傻眼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禁军,仔细一看吧,好像是和平日在城里闲逛禁军不太一样。
可现在真没功夫仔细琢磨了,他们居然要在转运司衙门口抓自己这个转运司的主簿。能不反抗就被抓走吗?必然不能啊,不管对方是谁,都要拖到转运司大人出面才好。
再大的麻烦到时候也会化为乌有,不光孙主簿这样想,这种思维模式在一大批地方官吏脑子中都已经成为定式了,从来没想过会出意外。
“嚓……呃……呵呵呵……噗通……”还没等孙主簿喊完最后一个字,他眼前就晃过了一道亮光,然后呼吸就不那么顺畅了,身体就像是漏气一般从脖颈处喷发着什么。伸手一摸,居然全是红红的液体,然后就两眼一翻栽倒在地,扭动了几下之后再没了动静。
“攻击天子亲军等同谋逆,杀、全族连坐!辱天子亲军如辱天子,大不敬,杀、暴尸三日、革除宗族、不入祖坟!胁从者,杀无赦,株全族!十将,速去调兵围城,此等无君无父叛逆之辈,一个都不能放过,杀无赦!”
苗魁仅仅把直刀从刀鞘中抽出来,就顺势割开了孙主簿的脖子。他就等着这位不学无术的主簿发出攻击命令呢,只要有了这声喊,谋逆之罪就算坐实了,就算大理寺卿来也得是这番决断。
没有任何情有可原、误会之类的可能,因为这套东西是侍卫司、诸班直、皇城司亲军整天的功课,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做到哪一步都是本质工作,真忘不了。
而且苗魁还不打算见好就收,在皇城司亲从官脑子里没这个词儿,但凡是需要亲军出刀的情况,那就说明皇权已经被严重侵犯,不光要杀了首恶,胁从,族人也得统统抓捕归案。
谁反抗谁就是反贼,杀无赦。要是不这么干反倒有罪了,这一点苗魁非常清楚。
那十二名禁军,不对,只剩下十个了,一名十将带着一名军卒已经骑马回军营搬兵去了。
从这个小小的细节上就能看出禁军精锐的训练还是很有素的,遇大事传送消息必是两人以上,以防止一人出现意外误事。
十名禁军就把转运司给封了,任何人不准进出,也不准探头探脑张望。而且不给任何解释,稍有不从劈头就是一刀,死伤无论。
现在禁军们已经把兜鍪上的金色面具统统拉了下来,只露出双眼,看上去更加冷酷无情。
其实兜鍪和面具就是皇城司亲从官禁军与普通禁军的重要区别,虽然上四军也有戴面具的,但狻猊兜鍪和金色面具却是亲从官的标配。
怪就怪孙主簿知道的太少,还太好面子,这都是平时没见过横人给惯的。同时也说明读书看报学习不辍是多么重要,能救命啊。
191 你摊上大事啦!(白银11/40)()
且不说转运使种凯知道此事之后会是什么感想,因为他想啥都来不及了,转运司前后两个大门都被封了,谁敢开门谁就得挨刀子。
门外那些顶盔贯甲、面具遮脸、手持利刃的军卒根本不听任何人招呼,爱谁谁一概不认识。
洪涛这边很快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因为两名禁军把马骑的像飞一般冲进了军营,不多时军营里就陆续有军卒出现,很快在门口排成了几列,还没等自己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就沿着官道排着队跑了。
“大人、大人……不不不好啦,苗指挥要去……”王冠并不在军营里,他带着两艘船回金明池了,那里还有一部分工匠的家眷需要运送。既然这里已经有了固定的居所,还是早点接过来的好。
倒是王冠手下的一位军使比较机灵,听到了亲军们的对话,小跑着来给经略使大人报信。
“围城拿反贼……我艹,这位肯定也是揣着中旨出门的,怎么脾气比我还暴啊,连反贼都弄出来了!黄蜂,快去备马,没溜儿,你也跟上,咱们去帮你家大人拉偏手!”
只听了几句洪涛就开始揉眼眶,这事儿闹得太大了,如果任其发展下去自己依旧会被皇帝责斥。
大舅哥是让自己去解决外族敌寇的,不是在国内整顿官场。适当的立威可以,但又杀人又抄家又诛杀全族的,显然已经超出了立威的范畴。
“大家别误会,我不是去阻拦苗指挥的,有胆敢犯我亲军者必是对陛下不尊。本官虽不善杀敌,却可以为诸位呐喊助威,顺便我也要去找转运使那厮要点东西,同行、同行……”
洪涛三人是骑马而行,禁军跑的再快也跑不过马腿,不到五里路就被撵上。但洪涛没有自顾自超越,而是放缓了脚步与这百十名亲从官同行,还得表明态度,咱们是一伙儿的!
通过这几日的朝昔相处,洪涛深深感觉到了这支禁军精锐的骄傲。他们不愿意买任何人的帐,假如没有皇命,也包括自己。
这其实是好事儿,有值得守护的骄傲才有战斗力。至于说不好控制的问题嘛,洪涛压根也没想去控制这支部队。他们如果改换门庭忠于自己,也就没有了那份骄傲,和普通禁军没什么两样。
这些军人其实很像小胡子的党卫军,全是一群狂热份子,皇帝就是他们的精神寄托。自己和他们还要相处好久,能获得尽可能多的信任和认同也没坏处。
想和狂热份子打成一片,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认同他们的狂热,不以普通官员的身份和他们交往,而是变成皇帝的代表。用这种方式去暗示对方:咱们是一伙儿的,大家都是给皇帝办事儿!
平均负重四十斤、行军三十里、用时一个时辰,洪涛也不清楚这到底算急行军啊还是强行军,更不知道这个水平在北宋禁军里算高呢还是中或者低。反正他觉得已经不错了,以后自己的军队要是也能达到这个水平,体能就算优秀。
当大队禁军盔明甲亮、搭弓持刀的出现在长安城东门时,当地的守军彻底蒙圈了。因为这些禁军要接管东门,要求守军一律缴械投降,否则就以犯上作乱处置。
这次守卫东城门的厢军指挥使比孙主簿可聪明多了,先问了下贵军从何而来,当听到皇城司三个字时就已经把武器放下了,再听到亲从官的番号,二话没说自己先带头跪地投降了。
对方爱干嘛就干嘛,和自己没关系,这已经是神仙打架,凡人离越远越好。
在如何夺城、如何分兵守卫的问题上,亲从官禁军的几位军头、十将根本没想起来向经略使大人请示,自顾自的就给完成了。然后才想起这里还站着一位上司呢,赶紧把指挥权又象征性的交了回来。
“头前带路,先去转运司衙门!”洪涛也没苛求过多,还能想起自己就算不错。
“一切全凭大人决断!”苗魁比他的手下会做人多了,见到洪涛之后就把指挥权交了出去,至少态度上没有任何毛病。
“进去查抄此贼谋逆实据,凡是有关坑冶铸钱的账目、公文一律查抄,有胆敢阻拦者一律以协从论处,严惩不贷!”
洪涛也没客气,用马鞭向地上那具尸体一指,先咬死这家伙的罪名,然后用这顶大帽子往整个转运司衙门上一扣,就算齐活了。
就算转运使、转运判官了解朝廷律法,知道谋逆之类的罪名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扣上的,但他们手下那些小吏、矿丁们不清楚啊。这玩意一句两句话的也说不清,还有血淋淋的尸体在这儿摆着,怎么也得吓唬趴下一大片吧。
这又是杀人又是夺城门的,想必当地官员已经知道了消息。转运司衙门也不是十来个人可以封锁住,如果对方真的不管不顾要和自己拼命,这件事儿最终可就更麻烦了。
调兵攻击亲从官禁军是死罪,可自己这条命能不能留到罪犯伏法是个大问题,谁敢保证对方不是二愣子呢?
所以洪涛在路上就想好了,兵贵神速,先去把转运司衙门抄了,坑冶矿场的花名册和账目一到手就迅速撤回渭桥镇。对方爱去哪儿告就去哪儿告,自然有王安石和司马光来给自己擦屁股。
中旨这个玩意能不拿就别拿,没事儿就拿着本来也不太符合律法的中旨到处惹事,传到皇帝耳朵里去对自己的形象没什么好处。
这玩意说白了就是大舅哥送给自己的护身符,是保命用的,不是炫耀用的。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最终倒霉的还得是自己。
事实证明洪涛还是小看谋逆这个罪名的威力了,当禁军把大门打开时,里面的官吏、衙役、矿丁没一个敢正面阻拦的,全都退到了两侧,眼睁睁看着一队队禁军冲进转运司衙门,直奔后堂而去。
“王诜!此事本官绝不会善罢甘休,不要以为有长公主护着就可以为所欲为,可敢与种某一同回京面圣!”
也别说一个都没有,这位转运使兼京兆尹种大人就挺勇敢,指着洪涛不住的叫板。看样子他是位君子,至少做到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即便没有禁军阻拦,也不打算冲上来短兵相接。
“种大人是吧?你摊上大事啦,还有心情在这儿为本官操心?看看、看看,你的主簿居然当街攻击亲从官禁军,这还不是谋逆什么叫谋逆?再看看,你衙门里这些手持兵刃的家伙是哪儿来的?厢兵还是土兵,又或是弓手?招募私兵、为非作歹、私设公堂、鱼肉乡里,你还有脸提回京面圣?本官是受皇命的提点坑冶铸钱司监司,你等不知为陛下分忧、却为一己私利百般刁难阻拦,公器私用。亏你还是进士及第,那些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啦!你说让本官回京本官就得跟着你回京,难道你想代替陛下,是何居心?苗指挥,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不配和本官说话,差人将之打了出去。”
其实洪涛也是君子,也喜欢动口不动手,因为他长着一张碎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