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能不能根治,这事儿就得另说了。其实很多癌症患者不是被癌细胞弄死的,而是被自己吓死的。只要给了他们信心,人体还是很抗造的,再能唤醒一些自愈机制,好歹也能抗上几年。
人体如此,国家也一样。太激烈的变革会触动主流阶级的自身利益,引发强烈反弹。这是个零和游戏,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拼斗。
不管最终变革成功还是失败,双方谁都得累成三孙子,满身都是伤口。国家就更惨了,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谁还有时间去操心是否有误伤,打烂了再重建呗。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黑锅还是你自己背吧。不是哥们不仗义,是真背不动!”帮助王安石完成改革,这个命题其实很符合洪涛的性格。
要想从根本上改变一个国家,就必须进行彻底的改革。上一次在南宋是依靠外部势力的高压,这次到了北宋显然不能再这么玩了,只能从内部开始。
这个能力洪涛自己没有,但可以借势而为,王安石恐怕是他能碰上最合适的一股东风。可惜的是这次难度太大了,目前自己真没这种本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股风乱刮了。
“此乃晋卿否?”看到王诜骑着马蔫头耷拉脑袋的走了,王安石还没从刚才的兴奋中缓过劲儿来。
这位驸马他早就认识,也参加过驸马府的家宴。谁让自己也好吟诗作对呢,最好的听众一般都在驸马府里蹭吃蹭喝呢。
但驸马以前除了画画不错、写字也还凑合之外,就只剩下风流这么一个比较突出的能力了,从来没听他说起过国家大事。今天突然这么一听,原来肚子里很有货啊!
“王相不要问我,若是把此时的晋卿换上王相的脸,我断会以为他就是王相本人,这张嘴……”李公麟除了刚开始还能插上几句话之外,这一晚上基本就是当听众的命。
王诜的变化对他触动更大,因为他比王安石更了解这位驸马的为人。王安石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杠头,没想到驸马也不逞多让,两个大杠头碰到一起已经火星四射了。
“老夫觉得都尉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只是不愿说……伯时,改日可愿陪老夫到驸马府登门拜访?”
李公麟话里的意思王安石听懂了,并不觉得这是讽刺。除非能在道理上扳倒自己,其它的都是小节。只可惜刚要过一过被扳倒的瘾,那个人却说要回家陪媳妇睡觉,太尼玛急人了。
“敢不从命……”李公麟的脸又绿了,自己好歹也算保守派的外围成员,你说你个改革派大佬整天揪着我四处跑算怎么回事儿啊。
可他又不敢说不去,苏同学的例子就摆在面前。现在人家改革派又卷土重来了,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驸马府要办飞鹰赛,还有皇帝和嫔妃助阵!啥叫飞鹰赛?就是羽毛球。
皇帝觉得妹夫起的这个名字太俗、太没水平,干脆又浪费了一张纸,把这项运动命名为飞鹰。这倒不是胡乱起名,还是有点根据的,有料为证。
洪涛最初制作的羽毛球是用大雁尾羽,皇帝听闻之后觉得配不上他高贵的身份,然后驸马府里那几位匠人就把制作材料又提升了一个档次,改用鹰的尾羽了。还不能有杂色,必须一水儿纯黑。
这项运动皇帝很喜欢,因为不需要多大场地也不需要多少人手,活动量足够还有一定的技巧性,能让他在百忙之中随时抽出时间活动活动筋骨,又不用惊动太多人。
最主要的还是他参与的比较早,除了驸马之外没人能比他打得好,这种成就感很诱人。
神宗皇帝和和驸马王诜同岁,今年刚刚31,正直壮年,生性好动且有激情,喜欢新鲜事物。否则他也不会对祖制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试图一举扭转内忧外患。
他还是位比较勤快的皇帝,每日平旦(5点)上殿听取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审判院和请对的官员奏事。
辰时(9点)吃饭休息,然后去后殿谈论军事,到中午十二点多结束。晚上还要向侍读学士探讨政事,夜半(23点到1点)才回宫睡觉,一年到头几乎日日如此,确实也需要找一种娱乐项目解解闷儿。
神宗皇帝喜欢打飞鹰,想和皇帝多接触的太监、嫔妃自然也得拼了命的学。对他们而言,这已经不是游戏而是前程了。
再加上洪扒皮暗中推波助澜,总是怂恿公主带着球具进宫去探望母后,顺便就把这项新运动先在后宫推广开了。
皇帝自然也不会反对,身边能多几个人学会了打球,他在宫里也能过瘾,不用没事就找借口跑到驸马家里去虐妹妹妹夫,这要是让御史们抓住小辫子也是个小麻烦。
但皇帝真没看出来妹夫的真正用意,这根本就不是一项游戏,更不是为了皇帝和嫔妃的身体健康考量,完完全全就是一笔买卖!
也不能说洪涛刚开始就想打着皇家的幌子挣钱,他还真是为了公主的身体着想。但自打皇帝一掺合进来,就让他肚子里的坏水不由自主的往外冒,然后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锻炼身体和挣钱不冲突,公主恢复身体也是需要钱的,可以心安理得的挣!
怎么挣呢?那还用问嘛,销售羽毛球器材呗!这可是大宋独一份儿,还是由皇家工匠手工制作的,必须不能便宜。
可销售任何东西都要事先进行有效的推广,仅靠驸马府这几块料无法完成这个工作,也掏不起那么多钱,更不能让公主抛头露面到大街上演示。
于是洪涛想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走上层路线。从古至今只要是领导人喜欢的东西,很快就会被各个阶级争相效仿。古人不是云了嘛,上行下效。
大宋的官员们很有个性,不见得会盲目追随皇帝的步伐。但没关系,不是还有后宫嫔妃们呢嘛,她们就是这个年代贵族运动的指路明灯。
官员们可以视而不见,但官员也是有家属的,总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嫔妃们玩的东西是下三滥,不许家里人效仿吧。流行趋势这玩意只要一起来,就谁也拦不住了。
一旦宋朝的皇室接受了羽毛球这项运动,用不了多长时间马上跟进的就是贵族阶层,再然后就该富人阶层了。他们向来是追着权贵的脚步而行,你穿啥我穿啥、你喜欢啥我也喜欢啥、你玩啥我也玩啥。
洪涛让公主送了那么多球具去宫中,一分钱都没提过全是白给,就是广告投资。
只要能让这项运动在宫中顺利展开,这些投资就会成百上千倍的返还。真正的买家是不皇族,而是随后跟进的富人阶层。
但皇族也别想永远占便宜,等球具的需求量大了、普及面广了、完完全全成了商品,谁也就不再好意思继续白拿公主的球具。越是有身份的就越得主动给钱,连皇帝都跑不掉,全得让洪扒皮埋在这个大坑里。
019 病急乱投医()
别以为有了一副球拍、几个羽毛球这笔钱就算花完了,大头还在后面呢。洪涛已经计划好了,甚至还画出了图样,准备把羽毛球的配套用具多多开发出来一些。
什么球包啊、护肘、护腕、护膝、球衣什么的都得有,到时候印上驸马府的专用商标,你不买齐一套都不好意登场亮相,顶多在家里偷偷打。会不会打球不要紧,行头一定要全、要够档次!
这次的驸马府飞鹰赛就是宣传活动的一次高潮,洪涛要把飞鹰这项运动正式向大宋的权贵们展示一下,他的首席模特就是大宋神宗皇帝!
现在这位皇帝还傻呵呵的做热身运动呢,准备在皇族内部的比赛里大杀四方勇夺第一届冠军,彰显一下皇帝的身份。
殊不知自己的疯妹夫正在一边偷偷乐,两只手背在身后不住的搓动着手指,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脑子里正在做各种加减乘除运算。
今天驸马不参赛,据说是前几日出去逛街时酒又喝多了点,结果再次被马扔了下来把脚踝给弄伤了。
皇帝这次没再怀疑事情的真假,很亲切的慰问了驸马的伤势,还特意从宫中带来一匹御马送给妹夫,以替换那匹两次伤了主人的孽畜。
“陛下一定要小心公主的吊球,不和她在网前做任何缠斗,大开大合必能胜之……”驸马在谢恩之余,还小声的给皇帝透了透自己媳妇的技术特点和应对之法。他不参赛是故意的,除了他之外,唯一能威胁到皇帝夺冠的就是长公主了。
“晋卿怎可出卖皇妹!”皇帝听了驸马的话脸色一变,很不高兴的样子。
“此乃明哲保身之举,若公主获胜,臣在家中的地位必降无疑。若公主失利,也不会怪罪于臣。然陛下胜利,是臣的唯一选择!”
这位皇帝大舅哥肯定还是不完全相信自己真疯了,洪涛也不刻意去装疯卖傻,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编瞎话的真谛就在于每个字都是实话,每句话也都不假,可结果却比最高明的谎言离事实还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吾不知此晋卿彼晋卿孰更胜之……把身体将养无碍,去国子监供职意下如何?”听了驸马的解释皇帝又有点心软了。
原来的驸马是个颜值担当的大才子,否则公主也不会看上他。现在的王诜倒是对公主疼爱有加,可怎么看怎么有点猥琐,离才子相去甚远。
到底是风流倜傥、才华横溢的妹夫好呢,还是庸庸碌碌连媳妇都管不了的驸马好呢?这个问题连皇帝本人都想不明白。
“陛下……臣现在除了数算之法身无长物,国子监之事不妥吧……”国子监就是宋朝的大学,但教授的全是经史子集,自己去当老师?那不得让学生给喷死,自虐啊!
而且洪涛听出来了,皇帝的话里含有试探之意,是想看看自己脑子里还记得啥玩意。自己说全忘了显然不太合适,总得有点拿得出手的技艺,这样对以后有帮助。
但这个技艺又不能太普通,啥呢?文科方面就别想了,自己累死也比不上古人,只能往数理化上靠。物理化学又太超前,就只剩下数学了。
“在府中不必以臣自称……晋卿何时习得数算之法?”皇帝这句话倒不是违心的,他在非正式场合不太愿意被称作陛下,也不没事张嘴闭嘴的朕。
尤其是对家人,什么姐、娘、哥、你、我之类的称呼随口就来。这倒不是神宗皇帝特别随和,大宋朝就这样儿,过于讲究的礼法现在还没形成呢。
“我也说不太清楚,很多东西就在脑袋里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何人所授……”
又来了,和皇帝相处了一个多月,洪涛基本就是在做两件事儿:一是让皇帝部分相信自己真得了失心疯,二是不断强调自己有些东西想不起来,但有些东西突然就会了。
这叫惯性思维,不停的和一个人说同一件事儿,时间久了,只要不能证明你说的是假话,不管这件事儿合不合理都会被习惯性的相信。
后世里有人曾经用一句话把这个道理总结了出来,他是这么说的:谎言说一千遍就是真理!
“也罢……改日……王相来你府作甚!”
皇帝的本意是想给妹夫安排个职位,这样就可以多领一份儿俸禄。可是对算学这位皇帝显然也不太了解,也没法马上决定驸马的职务。
刚要想个新职务,一名内官匆匆走进院中在皇帝身边低语了两句,然后皇帝的眼珠子又瞪了起来。
“那日臣摔伤脚就是和王相饮宴,席中对于新政之法争论了几句。王相不服,臣又着急回家,没想到王相还不依不饶了。”
要说宋代的驸马也真窝囊,跟着朝臣反对丞相吧,皇帝不待见;现在和丞相把酒言欢了,皇帝又瞪眼;在家里老实待着吧,又非得给找个差事儿干,合算怎么着都不合适!
“晋卿与王相为何事相争?”这句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话,听在皇帝耳中却比说公主是老爷们还不可信,那一脸的迷茫带嘲讽。
“臣为王相算了一笔账,王相的数算之术显然不及臣……”闲了置忙了用,刚挖了一个小坑,现在就用上了!
“自去见他,不要说我在这里……”洪涛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皇帝如此忌惮一位丞相,居然连面都不乐意见,即便肚子里有一万个疑问也不敢当面问清楚,带着一脑子官司大步进了后苑。
至于皇帝为啥会是这种表现,洪涛也大致明白,其实就是个屁大点的事儿。因为皇帝带着嫔妃出宫有些不太合适,哪怕是去亲妹妹的府上,要是被宰相知道了也得挨批评。
这个年代的宰相权利很大,不仅可以统管全国政事,连后宫的事儿都可以插嘴。说了你还得听,否则就得被朝臣群起而攻之。
今天的王安石打扮正式多了,紫色的禅服和软脚幞头配黑色单靴,最显眼的是腰里系的褐色玉带和金鱼袋。
这种玉带王诜也有,还不止一条。其实就是皮带上面嵌着几块玉,算是官员的便服装饰。如果要是上朝穿朝服的话,玉块要换成金银和镀金、镀银的材质,上面再用各种花卉图案区分。配上金银鱼袋可以显示级别,有点像后世的徽章。
当然了,王安石肯定有仙花金带,还得是二十五两重量,王诜却只有十五两的。
这种图案的腰带只能由皇帝赏赐,十五两最低、二十五两最高,算是一种荣誉。如果洪涛不是驸马,按照他的品级只能系镀银的双鹿图案腰带,像个电池厂质检员似的。
“老夫今日特地登门拜访,只为听听都尉的解决之道!”没有过多的寒暄,上来就直入主题,这就是王安石的作风,不愿意浪费时间扯皮。
“王相,兹事体大不可妄言。我大病初愈,很多事情都已忘却,可不可以给一些时间恢复。另外我也想再多了解了解新政的细节,有的放矢才能对症下药。”
面对一位如此执着、低调、不耻下问的高官,洪涛连打太极拳的兴趣都提不起来了。不管他是不是为了实现个人理想和抱负,改革对国家毕竟是有好处的,大宋也确实该改一改了。
可是现在自己真没有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就算知道的再多也得因地制宜,总不能对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