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上的虫茧洪涛看清楚了,完好无损,都是没孵化的。这就说明秦虎老婆的试验成功了,白蜡树刚刚发芽的嫩叶确实能让白腊虫提前孵化,它们正在上面吸食汁液。
要是这么推论下去的话,用养蚕那套办法说不定可以养殖白腊虫。如此一来放养就成了豢养,劳动成本、采收成本都将下降不少。
最主要的是这些被豢养的白腊虫可以避免天敌和自然袭扰,成活率至少得提高一倍!光是成活率的提高就值几十位大匠的工钱了,真不亏啊!
“来是来得……官人能不能少给她一点工钱?”
本来是件很值得庆贺的好事,夫妻俩在同一个地方上班,还都拿高工资,家庭生活水平立刻就能提高一个档次。可秦虎的表情里并没有太多欢喜,反倒是忧愁更多了。
122 中兴炉()
“什么意思?还有嫌工钱多的!”洪涛以为是听错了,嫌工钱少可以商量,可嫌钱多是啥意思啊?根本就不想来,也得找个更合理的借口吧。
“……浑家彪悍,如工钱再一样则我命休矣,还望大官人开恩……”偌大一个汉子,说起自家媳妇声音都低了三分。
“呵呵呵……工钱不用减,我给你涨一成,这样就能压住浑家了。不过秦虎你给我记住,这次官人救你一命,以后若敢不义,官人我直接给你买个小妾送家里去,信不信!”
自打见到秦虎之后,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一直在让自己吃惊,这次也不例外。能把他管得服服帖帖的女人得有多强悍啊,洪涛真想见一见。
“不敢、不敢……”这个威胁真是捅到了秦虎的软肋上,冷汗都下来了,两只手在不断的攥拳,估计在琢磨是不是该把这位缺德带冒烟的驸马直接弄死。
“那还等什么啊,还不赶紧去摘树叶,每个笸箩里都放满,让它们赶紧出来吃饱喝足!”
看着秦虎那一双铁锤般的大手,洪涛决定还是别再刺激他了,自己这个小体格是打也打不动、跑也跑不快,黄蜂又没在身边,少惹事为妙。
“万万不可,树苗刚刚发芽,此时采摘过多会伤及根本!”秦虎这次真动手了,一把揪住了驸马的衣袖,声音提高了好几倍。
“宸娘,快快去通知公主,把府上的歌姬送到秦爷爷家中一位,就说是我赏的小妾!”洪涛疼得都快叫出声了,但宸娘在一边看着呢,还得保持风轻云淡、谈笑间樯橹飞灰湮灭的做派。
“小娘子!小娘子!哎呀……官人赎罪、官人饶命啊……”宸娘是真听话,撒腿就向往跑,秦虎愣了一下,想追又停住了,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嗨嗨嗨,别不识逗啊,你以为我家的歌姬不要钱,说送谁就送谁?”洪涛赶紧伸手扶住了这个大个子,和老实人逗着玩真没劲,他们天生就没幽默细胞。
“那……那……”秦虎还不放心,他已经分不出驸马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了。
“那什么那啊,你去打听打听,驸马府上哪儿还有歌姬,全被官人我除了籍,都在飞鹰社和宝绘堂里干活拿工钱呢。我也不和你这个憨人瞎逗,明天带着浑家一起来,我这些虫子就交给你们公母俩,不许失败只许成功!”
洪涛已经快扶不住了,这个玩笑开的一点乐趣都没有,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今天的全家义务劳动宣告完满结束!
别人都可以回府上洗澡休息等着吃饭,洪涛却不能,因为乌金行那里还挖了一个大坑。今天正是中兴炉奠基的时刻,必须过去看看。
别看负责建窑的胡二父子是几辈子的老窑匠,但没有自己的指导,他们还真玩不转这个很复杂的焦炭窑。
“材料都准备好了吗?”果不其然,当洪涛抱着宸娘,身后还跟着两个贴身丫鬟和一个冷面杀手抵达窑址时,胡家父子正坐在地上冲图纸发愁呢。
横看竖看都看不太明白这个窑里为啥有那么多条通风道,底部有、顶部也有,四周有、中间也有,有斜着的、圆环的、竖直的,简直就是一个蚂蚁窝,纵横交错,从何处着手好像都不太对。
“大官人,这鸟图真真害人,我父子恐是做不来。”见到洪涛之后,胡二气得胡子都快撅起来了。一个手艺人,对自己的专业无可奈何,还被这许多工匠看在眼里,太丢人了,传出去以后就没法混了。
“咄,好你个贼汉子,怎生在官人面前口出秽语!”胡二可能是急了一些,他本在市井里厮混,根本谈不上什么礼数,心一急口头语也跟着冒了出来。
其实洪涛根本就没听懂他说话带脏字了,但莲儿听得真切,一手叉腰、一手举起马鞭,像只小母老虎般的冲了上来,指着胡二又给骂了回去。
“……”还真别说,莲儿这一发威连胡二带他那个结巴儿子和周围的一干工匠全都蔫了,把脑袋往裤裆里一缩谁也不再吱声。
“莫急、莫急……先带宸娘去大奥里玩。胡二,你也莫急,有官人我在还看劳什子图,先答话,材料可都准备齐全了?”洪涛还是第一次看到莲儿发威,架势挺给力啊。不过欺负这些老实工匠没意思,还是干正事吧。
“都照大官人吩咐的置办齐了,砖瓦足数,景德镇高岭土无处可寻,白云石倒是备了双份。”胡二也明白为何挨骂,没什么可冤枉的。
驸马再怎么和善那也是驸马,当面出口不逊,别说骂一顿,就算挨了揍也是白挨,哪怕告到开封府去,保不齐还得再挨上几板子。
“嗯,不错,高岭土官人也不知为何物,不要也罢。你先差人把那些白云石用石磨碾细,越细越好,然后我来教你如何砌这座大窑。可要认真学,官人我只讲一遍,学不会下次可就要换人了。”
对付胡二就不能再用对付秦虎那一套,这个老头不好糊弄,必须上点干货。他最看重的就是手艺,尤其是让他儿子阿丑学会。
别看那个五十岁左右的汉子又结巴又木讷,但动手能力超强,当初盘火炕的时候就是他第一个学会的。但千万别指望他能和你讲明白,再学一百遍也讲不出工序和细节。
“要得、要得、忒是要得……阿丑,还不滚过来,你个憨货!”果不其然,胡二谁也不选,偏偏就把儿子喊过来一起听讲。
其实这座窑远没有胡二看到的那么复杂,因为它不是一次成型的。除了窑底的12条通风道、1座点火炉、一圈窑壁和窑壁上相对应的12条竖井之外,其余的几十条通风道和窑顶包括烟囱都是以后加盖的。
怎么用煤来炼焦呢?简单点说吧,就是把煤块先敲碎成乒乓球大小,再进行洗煤作业,然后就往炼焦炉里铺。
一边铺一边压实,每铺完一层就在上面用砖垒上和窑底同样的12条通风道,上下两层通风道之间还得用竖井相连。
就这样堆一层垒一层,边堆边垒,直到第三层中间超出窑壁形成圆弧型,再用阴干过的砖坯封窑顶和烟囱,最终形成一座完整的炼焦窑。
自己那张图画的是个完整炼焦窑的剖面,里面的空白之处都应该填满了煤块。胡二自然是看不懂,更搞不清那些没有底部支撑的通风道是怎么悬空存在的,难怪他要急。
123 焦炭爵士()
光垒砌完了炼焦窑只是炼焦的第一步,能不能炼出合格的焦炭,还要看炼焦时对炉温的把握和炼焦用煤的质量。
并不是所有煤都可以拿来炼焦,按照后世的等级把烟煤分成了贫瘦煤、瘦煤、焦煤、肥煤、三分之一焦煤、气肥煤和二分之一中粘煤八种。其中最适合炼焦的是焦煤和肥煤,瘦煤和中粘煤也能凑合用。
剩余的四种就不太合格了,要不就是练出来的焦炭灰份大、硫磷含量高,要不就是根本炼不出成型的焦炭,一碰就碎。好的焦炭要求色泽黑、结焦块大、裂纹少、气孔均匀、不易碎。
如果能满足良好的焦炭窑、优质的煤源、适合的温度这三个条件,窑中的煤炭先被引火炉中的煤炭灼烧,受热产生煤气,煤气顺着几十条通气道均匀散步于第一层煤,被点燃后把从窑底部进来的空气加热到近千度高温,相当于对煤炭进行了干蒸,又称干馏。
煤炭被干馏时又产生煤气,就这样一层一层的向上蔓延,最终馏到窑顶整窑焦炭就炼完了。
中兴焦炭窑的出焦时间为12天,出焦率大概在百分之七十左右,每百吨焦煤消耗燃料煤不到一吨。
但是在炼焦过程中产生的大量煤气并不能完全燃烧殆尽,很大一部分都顺着通气道和烟囱排放掉了,是极大的浪费。
这种煤气除了能直接当气体燃料使用之外,还可以通过冷凝形成煤焦油。以目前的工艺水平,煤气暂时还不能直接收集,于是煤焦油就成了炼焦的主要副产品。
洪涛采用的是最简单的水冷方式收集煤焦油,就是在炼焦窑旁挖一条水槽,把炼焦窑顶部的煤气用瓦管引入水槽,水槽里不停用水车车水冷却。
瓦管中的高温煤气温度降低后凝结成煤焦油流出到水槽尽头的大水池里,和水混在一起。
这些油水混合液体经过分离之后就是煤焦油,再经过酸洗、碱洗、分馏等工序,可以提取汽油、柴油、煤油、石蜡、沥青等等。
洪涛在上学时去迁安的炼焦厂实习过,当地的私人老板还有使用这种原始炼焦窑的,出油率能达到焦炭量的30%左右。
不过人家用的是主动抽风和冷凝塔技术,产量会高一些。眼下使用抽风机抽取煤气冷凝显然有很大难度,出油率肯定会低。但只要炼焦煤的质量好,估计也不会低太多,应该能有20%左右。
刚才也说了,煤焦油和煤气是炼焦窑的主要副产品,那就应该还有次要副产品。没错,次要副产品就是可以顺便烧砖,尤其是耐火砖。
古代的砖窑温度比较低,平均在700度左右,但耐火砖需要用1000度左右的高温煅烧,专门弄个窑成本太高。
正好,炼焦窑的窑顶和一些不吃力的通风道都可以用砖坯覆盖,干馏的温度能达到1100度以上,经过十多天的高温煅烧啥砖也烧成了。
那有人问了,总不能为了几千块砖就把炼焦窑拆了吧?这么问就是没认真看前面的介绍。
炼焦窑本身就不是完整的,它只有一圈近两米厚的围墙和竖直通风道,再就是底部的点火炉,其余内部结构包括窑顶、烟囱什么的,都是随着炼焦煤一层一层临时垒砌的。
焦炭炼好之后,这些临时结构都要随着出焦一起拆掉,否则下一窑焦炭就没法炼了。所以烧砖这个活儿是想干得干,不想干也得干,躲不开的。
洪涛让胡二找来的白云石就是烧造耐火砖的原材料,把它粉碎碾细之后掺上煤粉和少量石灰石做成砖坯晾干,就可以用来给炼焦窑搭建内部临时结构。不管第一炉焦炭能不能成功炼出来,这些砖坯百分百会变成很好的耐火砖。
这些砖会被用来垒砌炼铁的高炉和炼钢的平炉,一点都不浪费。等以后炼焦数量多了,还可以改烧普通砖,不管是自己用还是卖出去也都是钱嘛。能赚的就不能浪费,苍蝇虽小也是肉。
只要是重工业就没有不污染的,土法炼焦和炼铁、炼钢都是很污染水资源的行业。
尤其是炼焦,从一开始的洗煤工序到最后的煤焦油冷却工序都需要用大量的水。这也是洪涛干嘛要把乌金行建在水边的重要原因,离开水这种行业就没法生产。
“可惜了这个大湖,幸亏金明池的水不进城,否则用不了几年,开封城里的水就全是一股子焦油味道。”
一想到好好的一座皇家园林就要毁在自己手里,洪涛半点遗憾都没有,唯一担忧的就是这里距离开封城太近,地表水可以绕城而过,可时间长了地下水也得被污染。
但目前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还是那句话,先要保住家园才谈得上环保,大不了熬过这几年困难期再另寻合适的地方建新厂。
胡二的憨儿子还真是一门灵,洪涛一边讲他一边在地上用手指头画,等洪涛讲完了他也基本画完了。
更厉害的是只要画完了也就等于听懂了、记住了,如果有不清楚的地方他就会停下手指,然后让胡二提问,全问清楚之后接着画。
而且他这个憨儿子一点都不傻,全搞懂了之后马上就用脚把地上的图形抹掉,生怕被别人看了去。其实抹不抹都一样,别说其他还迷迷糊糊的工匠,就算洪涛自己都看不懂他画的是啥。
那玩意根本就不是一整套设计图,而是很多个分体结构图。他的脑回路和别人肯定不一样,这个本事洪涛自问真没有,就算画出来也对应不上。
“官人为何还要弄个小窑,这个尺寸装不下几担石炭,耗费反倒不少,左右都划不来。”
光听懂了还不成,阿丑还有个人见解,但只能由他父亲帮着转达,和陌生人说话他就严重结巴。砌三块砖的事儿一个时辰都说不清楚,他说着费劲,别人听着也难受。
“你家丑儿是个宝贝,别为他发愁,就算你走了,只要有我在他也不会吃亏。只待做出成绩那一天,我就奏明官家,多少也给你胡家弄个爵位。有没有食邑我可不敢保证,其实只要把手艺传下去,谁稀罕那几百石粮食,是不是这个道理……嗨,你再动不动就跪我可不管了啊,这么大年纪跪我会折我寿的明白不!”洪涛看着已经有点眼红了,自己身边怎么就没有这种一门灵的怪才呢?
“嘿嘿……丑儿快起来,大官人不让跪咱就不跪。你小子有福气啦!哦,大官人还没和我等交代清楚小窑用作何处呢?我家丑儿有个毛病,搞不懂的东西他就干不了……”
胡二倒是没坚持,他起来了可儿子没起来,还一个劲儿的用胳膊肘捅他的脚踝骨。这父子俩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很多话已经不用明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啥。
“先用小窑试烧,如有误差也省些气力。此物对石炭很是挑剔,是否合用还得试过再说。”洪涛肯定不能说这玩意自己也没真正玩过,只是纸上谈兵。
眼珠一转,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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