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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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有毒- 第4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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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瞻兄不妨历数一下各朝各代的人口数量,总的趋势肯定在增长。我们如此,北人也是如此。随着人口数量不断增多,他们就需要更多草场、更多粮食。北面不能去那就只有南下,所以说这不是国战,而是为了生存,靠讲道理感化无法避免。”

    什么叫小冰河期、小冰河期到底从何时开始,洪涛自己都不太清楚,更没法和苏轼讲明白。但用这些理论忽悠人总是没错的,与实际有点出入但不大,听上去也无暇可击。

    “晋卿去过北面?”苏轼真没想过能听到如此深奥的回答,看洪涛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我是没去过,可子瞻别忘了,我俘虏过不少西夏人甚至阻卜人,他们落到我的手里,都争先恐后的说实话,嘿嘿嘿……”

    说去过显然不合理,拿神仙说事儿又显得太敷衍。苏轼这种人心气很高,你敷衍他就认为你不尊重人,然后就没得聊了。于是洪涛又换了一种说法,听上去依旧很合理。

    “……”苏轼最烦的就是这种做派,明明可以略过让人感觉不好的话题,可偏偏就要说出来,还说得那么露骨,那么洋洋自得。

    “以晋卿之意,变成一个国家之后就可以解决北人的疾苦?”但北人到底是何种生存状态苏轼也无法考证,要说谁最了解此事,首推凉王,当下也不反驳,权当正确。

    “光变成一个国家没用,靠武力征服永远只能令人口服,达不到心服。子瞻兄不要提什么圣人教化,只靠说,口服心服都做不到。要想长治久安必须变革,大力发展商业和工业,提高农业耕种的效率,把人民从土地中解放出来一部分,让他们去生产附加值更高的货物去抢劫外国。再由商人把南方的稻米输送到北方,把北方的畜牧产品交换到南方。只要大家能各取所需,即便碰上灾年同样有余粮度日,被人为何还要南侵呢?”

    看到苏轼少见的没有反驳,还跟着自己的话锋走,洪涛赶紧祭出了成套理论,并尽量不带讽刺挖苦的词汇,也不去贬低朝廷,就事论事。

    “此法倒是可行……但老朽不太明白,此事和齐王有何瓜葛,晋卿为何要不顾一切推齐王出来?”

    洪涛的这套理论苏轼听过不止一次,也想过不止一年,有甘凉路做为样板存在,想完全反驳很难。那么穷苦的地方都能变成富庶之地,其它州县没理由变不了。

    但他想不明白,以王诜的精明,再加上推齐王上位的能力,为什么不去和朝廷再要一两个路继续施行新政呢,既容易达到目的,还不用冒这么大风险。

    虽然目前看起来了齐王、凉王与朝廷、皇帝达成了和解,可骨子里没有一个朝廷官员相信这件事不会秋后算账,搞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结局。

    “这个答案一说出来,你我就又要不欢而散了……”不管洪涛如何躲闪、也不管苏轼如何小心,话题一深入必将有躲不开的分歧点,而且还是根深蒂固、无法妥协的。

    “……老朽已然不是朝廷命官,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晋卿但说无妨。”

    这次来到扬子镇,明显能感觉到苏轼和以前有了变化,倒不是说姿态放低了,而是观点更客观了。在这个问题上洪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古人真能根据身份工作的不同,很快切换价值观吗?

    “简单点说,官家无法容忍这种变革,齐王可以。本王曾答应过先皇,一生不与皇家为敌,还要辅佐新皇治理国家。后一条已然食言,这第一条就不要再破了。无论赵颢还是赵佣都是皇家血脉,谁对这个国家有利我就支持谁,且不惜代价!”

    这种话洪涛对外从来没说过,今天算是破例。要不说王小丫拜师这件事儿一直让洪涛耿耿于怀呢,有了这层关系就总忍不住把人往好处想,防备之心会随之降低。

    “晋卿怕是把事情想简单了,治理国家远非区区湟州和甘凉路可比,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会缠得你束手束脚,有多大本领也难以施展。你与齐王,再加上朱八斤、王大将军、高翠峰几人,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管得住朝廷管不了地方,到时还不是要依仗这些父母官?”

    果然如苏轼所言,不管洪涛说得多不合礼法,哪怕直呼皇帝名讳也没生气,反倒是站在了洪涛的立场上点出了不足之处,更像是一种拾遗补漏。原则上讲,话题聊到此种程度就已经分出胜负了,只是两人都没有计较。

    “……子瞻兄这次回到眉州老家,可曾感觉到什么不同?”

    对于苏轼的忧虑洪涛完全能化解,可该不该说,必须仔细衡量一番得失。这不仅牵扯到自己的安危,还有可能影响到几百人的生死,乃至整个计划成败。

    “是有些不同,这几日还与小丫念叨,可未能得到答案。她自打回到府上越来越像某人,说话吞吞吐吐。难怪画技一直没有突破,内心不能坦坦荡荡,下笔自然不会清清楚楚。”

    这个问题算是问到点子上了,从进入金牛道开始,苏轼就发现了很多变化。原本崎岖险峻的山路被扩宽,就连大剑山剑门关都被重修了,不能说变为车马通途,但从剑州直抵成都府的这几百里路,比以前可好走多了。

    顺风镖局在沿途几个关隘都设有车马租赁处,来往客商可以雇佣他们装车卸车,在能行车的路段车载,不能行车的路段换驮马。

    是要多花一些钱,可节省了时间还增加了舒适度。几百年来的蜀道难,已经达不到上青天的程度了,六七十岁的老人照样出入无碍,前提是得有钱。

    一提起钱,苏轼都快不认识自己的家乡了。路过成都府的时候就被当地繁华惊到,要不是乡音未改,还以为是到了苏杭。

    可这些都没有眉山的变化让苏轼动容,往年那个位于岷江边上的宁静小县城来了个大变脸,远远就能看到矗立的大水轮,还不是一个,而是一排,忽悠忽悠的转动,水花淋下来仿佛它是活的,在出汗。

    走在石板路上,乡邻的脚步都是匆匆而过。县城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北门,车马排成片,装货的、卸货的摩肩接踵,喊的、叫的此起彼伏。

811 心平气和2() 
要不是县城的城楼还在,苏轼甚至有点怀疑镖局带错了路,此地根本不是眉山老家。问过才知道,此时的眉山老家已经是川陕四路几个比较最重要的货物集散地了,来自西南和去往西南的货物都要从此周转。

    那些大水车则是工坊区,产自本地的橘橙、枇杷就近在工坊里加工成罐头。还有炒茶作坊,眉山盛产青茶,据说此物在甘凉路卖的非常好,八十多口大铁锅不停翻炒依旧供不应求。

    每月都有大船顺着岷江过来把这些货物拉走,带来的除了丰厚的工钱之外,还有各种生活物资。

    当地人已经不再完全依靠种地过活,家里的青壮更喜欢到作坊里做工,妇女则去合作社里编制竹器。别看器物都是寻常农家款式,很不起眼,但几个月坚持下来,照样能为家里换来不少收益。

    面对此情此景苏轼有点蒙圈,四处走动询问了数月终于才有了点眉目。原来这一切都是由青帮和农业合作社带头干起来的,最开始当地人也抵触过,要不是官府出面说合,再加上青帮很强硬,保不齐就得发生械斗。

    但谁也和钱没仇,只要有一个本地人进入工坊,不出两三个月就能见到效果,跟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

    不到四年时间,眉山县附近的村落基本都转变了态度,成了青帮和合作社的坚决拥护者,即便还有一些乡老士绅看不惯,但没有官府的支持他们也是独力难支。

    再想打听青帮和农业合作社的底细,居然发现没人知晓,或者说知道也不说。堂堂朝廷宰相,卸任回乡那也是头面人物,愣问不出来一点实情,这口气真不能忍。

    于是老苏同志一封信就写给了成都知府蔡京,两个人在朝堂上虽然政见不合、立场也不一致,但好歹同朝为官多年,这点面子总得给吧。

    蔡京确实给面子,回信说了说青帮的情况,满是溢美之词,就快把青帮首领朱四桢说成圣人了。凡是好事儿都干过,只要是坏事就不沾边。

    苏轼肯定不信,干脆借着出川的机会自己跑去成都府,按照蔡京所说地址找到了青帮总社。结果巧了,在门口看到了朱八斤。也怪朱八斤眼拙,和苏轼聊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对方身份。

    这下苏轼有点明白了,朱四桢就是朱八斤,他在此地筹谋了偌大家业,身背后站的是谁那不是明摆着的。再仔细把眉山、成都府的变化和当年的湟州比较比较,心里忍不住就是一哆嗦,何其像也!

    四川也变成甘凉路倒不是不可以,如果全天下的百姓都能生活富足,苏轼保证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成。

    但甘凉路也有甘凉路的麻烦,那里不认士大夫,更不循长幼尊卑,遍地都是铜臭、满眼皆是商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更可怕的还不是谁变成谁、有什么优劣,而是整个四川的变化绝非一日之功。但朝廷这么多年来竟然一无所知,这里面的问题就大了。

    这次苏轼没冒冒失失的上书表奏,更没打上成都府当面质问蔡京,而是花了一个月时间去几个主要州县转了转,心中有了大致概况之后才赶赴扬子镇。不敢说兴师问罪吧,反正王诜要是给不出合理的答案,这场官司必须打到朝堂上分个青红皂白。

    那为啥来了这么多天一直没问呢?说到这里苏轼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他知道直接问凉王效果不好,就先走了走女儿路线,向王小丫旁敲侧击了一番。

    结果不太理想,这个学生对老师那是没的说,但她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根本不了解,只能提供只言片语的佐证,还很不完整连贯,若想知道答案,那就只能当面询问凉王了。

    “不知小丫可曾展示过她的新作?”往常要是说到作画的话题,洪涛必须马上想办法转移开,但这次从应理城回来之后他就不太怕这个事儿了。

    王小丫在绘画方面确实有天赋,为了增进父女情感联络,洪涛勉为其难的拿出了压箱底的绘画技术,素描。

    结果被王小丫很快掌握并发扬光大,女儿对这种新颖的技巧很感兴趣,还创作了几幅比较中意的作品,准备让老师指正。

    “过于写实,缺乏意境,但别具一格,算得上独成一派,这难道就是晋卿十多年来的苦心?”在苏轼眼中王诜不管动不动笔,依旧还是那个很有潜能的绘画天才。

    不动笔有不动笔的原因,君子之交不便深究,这种被王小丫称作素描的技法怕就是原因。闭关多年修炼独门绝技,这也不是啥太新鲜的事儿。

    “连家传绝技都毫不掩饰,你这个当老师的问她岂能知而不答?不答确为不知,不知如何作答?以后这种事儿也不要问小丫,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此等朝廷政务有我们参与足矣。”其实洪涛只是想显摆显摆,顺便告诫苏轼别把王小丫卷进来。

    “四川之事确为本王所为,它就是下一个甘凉路。有齐王的特区在北,中间隔着半个秦凤路,随时都可以把特区和川陕四路连为一体。先别瞪眼,这不是为了割据,而是为了发展。”

    “我刚刚不是说过,要想发展就必须纵贯南北、横连东西,让物资流转起来达到互补,才能两边一起繁荣。川陕四路与特区就有很多可以互补的地方,不管朝廷答应不答应,它都是要走特区道路的。不瞒子瞻兄,朝廷发现的越晚越好,否则兵祸一起,秦凤路的百姓怕是就要遭殃了。”

    东拉西扯聊绘画只是洪涛的缓兵之计,他还没想好该不该和苏轼说实话,说到什么程度为止。既然苏轼已经把四川内部的变化都看得差不多了,那就多说点吧。

    “此话怎讲……”信息量太大,远远超出了苏轼的预判。其实他走过见过的四川诸路变化都只是皮毛,本质上的并没看到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护厂队这么一支武装力量存在,在听了洪涛的解答之后才意识到事态有多严重。

    虽说川陕四路依旧是朝廷管辖,可实质上已经和割据没什么区别了。凉王居然不声不响的控制了四路上下几十名官员,把控了关键位置,切断了朝廷的耳目。细思恐极,仅凭这份手段不造反都不合理。

    “早在本王出兵西夏之前,川陕四路就已有三四千新军,现在怕是过万了。等本王回到此地,还有少一半参加过应理城、兴庆府大战的新军士兵转道去了四川各地充当新军教官,川陕四路的新军士兵则换防到兴庆府参加剿匪战斗。这么做只是为了练兵,只有打过仗的士兵才算得上士兵。”

    “子瞻兄觉得以四川之险峻,朝廷要用多少禁军才能攻打一万新军而不落下风?且四川不像甘凉路,很多物产还需从其它府路输入,完全能够自给自足。只要朝廷一出兵,割据之势立成。为了保证联络通畅,隔在中间的秦凤路恐怕也难逃新军之手。”

    “届时本王筹谋已久的禅让怕是得蒙上无数人的血,为后人做出的表率作用也将失去大部分意义。在这片土地上,几千年来历朝历代更迭不断,你方唱罢我登场。争来争去不管谁家坐到那个位置上,结果都差不多,每次都要用血染红胜利者的旗帜。”

    “新军之所以从幽州开始就迟迟不予动作,完全取决于本王的一念之差。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不愿意再重复一遍前人的举动,然后被后人继续模仿下去。”

    “还望子瞻兄成全,成全一位励精图治的齐王、成全一个兑现诺言的凉王、成全民富国强的大宋、也成全不自相残杀、为全天下百姓做表率的皇家。”

    滔滔不绝说得口吐莲花,再加上深深一揖的动作,洪涛觉得内容足够震撼、态度足够真诚、热血足够温度、大义足够金光闪闪。就算不能说服苏老头,也不至于再把自己当成祸国殃民的大坏蛋。

    至于说除了四川之外同样存在于各地,干着和四川一模一样工作的那些促进社成员,还是别说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苏老头真要翻脸去朝廷告状,自己也不能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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