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颢是真舍不得这个贴心的宰相,但没办法,不处罚蔡京他这个皇帝就坐不稳。如何处罚呢,最终的结果是徒知成都府。
实际上这是蔡京私下里要求的,说是对成都府比较熟悉,且四川局势不是很稳,尤其是那个四川日报老是发文让朝廷难堪。他即便不能在朝廷辅佐,也要去地方为皇帝分忧!
听听,这话说的多让人感动,大大的忠臣啊。但很多朝堂里发生的事儿坚决不能看表象,蔡京丢了宰相的位置重回成都府,并不是他心甘情愿,而是被逼的。
除了皇帝之外谁能逼迫这位当朝宰相呢?说起来挺不可思议,这个人居然是远在应理城的洪涛!
这事儿还得从朱八斤受蔡京之拖远赴大名府暗杀高德君说起,山川督查院在接到汇报之后,立刻就觉出了其中的蹊跷。
高德君做为大名府工坊的监司,必然在督查院的监视范围之内,虽然并不知道他暗地里做了什么,可对他和蔡京的关系还有所了解。
蔡京为什么要找外人去暗杀一个亲信呢?这事儿必须搞清楚。没法从蔡京身上了解,那就找高德君要答案。
高府满门不是高德君杀的,而是督查院的杀手所为,但高德君本人并没死,而是被带到了大名府的督查院里。
各种刑具一摆出来,没费太大力气就撬开了高德君的嘴,掏出来的还是个大料。原来向西夏人私下出售武器技术的人竟然是宰相蔡京,主要经手人就是高德君。
不光有供词,还有他和蔡京的书信往来证据。不知道是出于何种考量,高德君把这些年的相关书信全藏在了一处外宅里。
询问结果和这些被起获的书信很快就转到了王十手中,没过多少日子,王十的处理意见又转到了洪涛手里,并让洪涛自愧不如。
797 风平浪静()
王十的建议听上去很不合情理,她居然要用书信证据威胁蔡京,让他为促进社所用。具体办法就是舍弃高德君当替罪羊,保住蔡京的小命,失去宰相职务也无妨,让他自己想办法调任成都府路任职。
这样一来的话,川陕四路的官场就基本掌握在促进社手中了,不能说随心所欲,也可以尽全力掩饰这些年发生的变化,在新军还没有进入之前,防止朝廷过早对四川下手。
至于说蔡京的问题,王十认为无所谓好人坏人,只要是对促进社工作有利的都可以暂时团结,或者叫利用。
王十算是把蔡京琢磨透了,确定此人不敢鱼死网破,只要能满足他的一些需求,别说倒向齐王,就算投降西夏或者辽国都没问题。
事实上蔡京就是这么选择的,仅仅经过两次商谈,考虑了不到五天,就把每天都挂在嘴上的皇帝扔到了一边,一刻都没耽误马上去成都府路赴任,替新主子卖命去了。
这一阵皇帝和朝廷又败了,原本打算用齐王无端指责当借口化解僵局,结果大张旗鼓的叫嚣了半天,最终还真查出了内鬼,再想反过头去驳斥齐王的建议就难上加难了。
据说赵颢得知此事又被气晕了一次,醒来之后左边的胳膊还有点不听使唤。别人可能不太清楚,听到洪涛耳朵了,马上做出判断,这是轻微的半身不遂。看样子老赵家不光有心血管疾病遗传史,脑血管也不咋地啊。
半个月之后,赵颢才做出应对,任命枢密使章桀代替蔡京的位置,改由安焘任枢密使。并责成这两个人全权处理齐王和新军事宜,他自己则躲到皇宫里养病去了。
此时清和八年也走到了尽头,可能是为了庆祝剿灭西夏,也可能是想换换运气,赵颢把年号换了换,不叫清和了,改为中祥,1096年,中祥元年始。
就在正月底,数千新军浩浩荡荡的南下抵达了江陵码头。这里的禁军和官府倒是没怎么慌张,他们早就接到了朝廷正是通知,要对这支新军一路放行不得阻碍。
新军也没在江陵城盘桓,随即登上了提前抵达的海船,一艘接着一艘的顺流而下。江陵百姓只来得及在码头附近驻足观望,看看这支剿灭西夏的强军是什么样子,任何仪式都没有。
船队只用了五日就抵达了瓜洲镇,几十艘大海船连帆都没降径直向着下游驶去,但有两艘船脱离了队伍,慢慢的停靠在长江学院的码头上。
从两艘船上走下来的也是新军,但看起来比离开时要普遍年轻许多,明显不是一拨人。他们好像是头一次见到学院正门处的两具巨大鲸鱼骨架,一边下船还一边伸着脖子张望,倒是没忘了列队。
此时码头也站了三四百人,领头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青衫幞头,长髯三缕,标准的读书人打扮。女的短衣短裤,花花绿绿,还带着小盆一样的头盔,和新军无异。
“大人,请受学生一拜!”
“校长威武!新军威武!”随着青衫男人的一揖到底,他身后的几百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只是嘴上喊的词不同。
“爹爹,当地官员和非学院内部人员都被女儿赶走了,学院里里外外也都核查过了,没有任何异常!”喊声一停,女新军才大步上前,凑到刚下船的一个男人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没错,洪涛回来了!那几十艘船上的人全是蒋二郎和萧兀纳的济州岛新军,他们已经完成了使命,即将返回家乡。
这三百新军则是富姬和王大硬塞过来的,清一水的甘凉路拓荒民二代,对凉王最是忠心加崇拜,甘愿护卫左右,死不改悔!
洪涛怎么会返回扬子镇呢?这就得从他给庞皇后的信中讲起了。在信里洪涛掰开了揉碎了的分析了一下大宋朝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指出再这么下去的话,老赵家的皇位就坐不稳了,很可能被新崛起的女真族灭掉。
目前的辽国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偌大一个国家,短短几年就已经被扫平了大半,仅剩下西京道和中京道的西部还残存。估计用不了半年也得被蚕食干净,到时候大宋面对的将是一个比契丹人还凶悍的国家。
如果光是一个女真族政权也还不太要命,有幽州路的地势依仗,只要不出大纰漏,阻挡女真人南下还是能办到的。假如趁着辽国内战再把西京道南部山区抢回来的话,把握会更大一些。
但大宋所要面临的何止一个女真族,这次和西夏人一起南侵的还有北方的阻卜族。他们已经占据了原本辽国的上京道大部,据说西夏国北部的残余势力也都投靠了他们。
西夏人带去的不光是金银财宝和人口,还有各种先进冶炼锻造技术。彪悍的草原骑手再加上钢板弩、攻城弩和火箭,战斗力不仅不会比西夏人弱,反倒更强了。
按照阻卜人的生活习惯,他们没有城市需要防御,打起仗来无所顾忌,来如风去如影,更不好防御,唯一的解决之策就是先下手为强。
趁着他们还没把新地盘、新人口消耗完,内部各族群之间还没完全达成一致,赶紧派遣新军北上东进,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将来百年和平。
但以目前大宋的状态真没这个能力,不说别的,好好的渭桥镇和大名府工坊被朝廷赎买之后不出三年就烂到了骨子里,好端端的禁军不出五年就成了废物。以这种内耗的程度,别说北伐东征,国内会不会先崩溃都是大问题。
想改变这种状态,保住赵家的皇位,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甘凉路的新政。洪涛恳请皇帝看在江山社稷的份上允许齐王统领甘凉路、秦凤路西部和新打下来兴庆府一带。先用三到五年时间修生养息、扩充军备,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北伐东征,一举解决百年忧患。
至于说谁是正统、谁是谋逆的问题,现在先不要争,争也没用,要是新军想推齐王上位,分分钟能杀个回马枪,不出一个月可以攻陷开封城。只是这样一来死伤的全是大宋百姓,百分百亲者痛仇者快,让外人看笑话,还没有任何好处。
怕新军南下是吧?洪涛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自己放弃新军返回扬子镇继续修河铺路,老老实实当人质,既不明着支持齐王也不给朝廷捣乱。
孰是孰非,等个三五年再议。假如到时候齐王治下并无长足发展,那自己点兵去把齐王抓回来。假如新政真能让大宋富强,皇位也就顺理成章的还给人家孩子,叔侄和平过渡也是一桩美谈。
这个建议受到了皇帝特使章桀和安焘的原则支持,宰相章惇和不少朝臣也持乐观态度。虽然依旧有很多朝臣反对,少数人还叫嚣着要讨伐齐王和凉王的不臣之举。
但绝大部分朝臣和皇帝心中都明白,硬打是打不过新军的,战事一起别说三五年,保不齐连一年都坚持不下来,就得被新军攻破开封城。
真到要那个时候皇位还姓不姓赵就真不好说了,所以不管心里乐意不乐意,情势逼人啊,捏着鼻子也得先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而且这次齐王和凉王很给朝廷和皇帝留面子,没再把这份东西放在报纸上公之于众,双方只是私下协商,即便朝廷吃亏,在民众眼中也是看不到这一层的。
最让人心动的是凉王答应为朝廷训练禁军,只训练不指挥也不要军权,并可以为朝廷的禁军有偿提供与新军一样的武器。
798 风平浪静2()
就是在这些前提下,赵颢才最终下旨同意了齐王的建议。估计他也不是真乐意,只是迫于无奈,或者还抱着有朝一日禁军练成,再翻脸不认账的打算。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洪涛在接到圣旨之后马上动身启程,同时还表示了一个大大的善意,撤走三千多新军。但这支新军是从哪儿而来、又去向何处始终是个秘密。
这就是洪涛的狡猾之处,他不光要示好,同时也要警告某些人。别以为自己离开了应理城回到扬子镇就可以随意揉捏了,我这支强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东来啊,你的文章可是越写越有味道了。怎么样,学生们的反应如何?”
与朝廷的交易内幕没有公之于众,但洪涛还是挺在意学生们的看法。他们虽然不是系统内部的成员,却是将来国家的中坚力量,能得到认同和得不到认同区别很大。
“大人为国操劳,赤胆忠肝,乃我辈之楷模,旁人岂能再有半分责难!”许东来也不是促进社成员,自然不知道内情,对于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双赢的结果自然很满意。
前几个月有关齐王和凉王要割据一方的传言出来时他是最担忧的,生怕这座学院和真理报会因此而被朝廷关闭。现在事情圆满的不能再圆满了,所有谣言不攻自破,岂能不兴高采烈。
“女儿以为爹爹不应以身犯险,这些日子学院和凉王府周遭发现了不少可疑之人。”王三并不觉得这是好事儿,养父为何回来促进社内部已经传达了,她做为凉王府和长江学院的保卫者顿感压力倍增。
“无妨,短时间内朝廷还不敢拿为父怎样,我死了岂不是给新军开战理由。”王三的担心很正常,要是朝廷想致自己于死地,除非每天足不出户,否则想躲是躲不开的。
凉王府紧靠着漕河,每日都有船只来来往往,扬子镇上又有浅予斋,慕名而来的病患更是络绎不绝,想准确甄别每个人的身份来历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洪涛还真不太担心朝廷会派人来暗杀自己,至少在为朝廷训练出足数的禁军之前不会。现在怕打仗的不光是自己,还有皇帝和朝廷,没有足以抵御新军的力量时,他们只能先忍着。
“爹爹真打算为朝廷训练新军?”王三听到回答,不仅没轻松反倒更紧张了。
这些年养父之所以能让皇帝有所忌惮,凭借的就是手中军队的超凡战斗力,一旦双方力量对比不再那么悬殊,新军失去了震慑力,难免会有人起歹心。
“那是自然,为父岂是言而无信的小人。走,先上船,回府吃完晚饭再说不迟。”
这件事儿洪涛更不担心了,没错,自己是答应为朝廷训练禁军,还要提供相应的武器。但协议中有两个字很关键,有偿!也就是说火枪不是白送,得由朝廷花钱购买,价格嘛,自然也不会是成本价。
火枪兵是比弓弩手厉害,但装备、使用、后期维护成本也高。这可是一大大大笔钱,目前朝廷就算砸锅卖铁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拿出来也没用,产量不够,只能慢慢等。
另外自己只答应为朝廷训练禁军士兵,可没说要帮他们培训中下层军官。没有通晓新式作战操典的军官,不管怎么训练也还是一支拿着火枪的禁军。
新式武器和老旧的作战理念有很多地方完全不同,非要把新旧两种方式往一起掺和,结果就像是一半油和一半水,永远没法融合。
这还不算完呢,火枪兵和冷兵器军队的后勤保障系统更不一样,最次也得有人懂得如何保养、维护武器弹药吧。子弹和火枪可不像大刀长矛一般好伺候,比钢板弩和滑轮弩还麻烦,稍加不认真就得出现很多废品。
以大宋禁军的后勤水平,他们能不让弹药库炸了就是很大进步,崭新的武器弹药放到他们手里,不出一年就得作废一半儿。这笔消耗同样要由朝廷负担,还没算上过程中的贪墨和浪费额度呢。
洪涛觉得吧,大宋朝廷提出来的五万禁军,最终能练成二万就是万幸。练着练着他们自己就得叫停,没有收益光支出,真消耗不起。
按照古代皇帝的尿性,百分百会把最好的军队放在身边,就算练出五万火枪禁军,百分之八十全得藏在开封城内外,不到万不得已真舍不得拿出去打仗。军队不打仗光训练,其作战水平可想而知。
除了这些考量之外,洪涛还有个杀手锏,那就是质量。火枪、火炮朝廷里无人能懂,制造的时候稍加改动就能让性能参数下降一大截儿。
他们只知道新军的火枪、火炮厉害,可到底厉害到何种程度一无所知!自己想怎么蒙他们就怎么蒙,甚至可能把残次品、简装版以高价卖给他们充数,只要能打响,看上去比弓弩厉害就没任何问题。
这么做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堂而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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