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最初王诜就能如此行事,别急吼吼的抡起新政的大刀一顿乱砍,除了个别人之外,谁没事儿会和他这么一个皇亲国戚斗法玩。
在赵颢还是赵佣的问题上朝中各方的意见也不是很统一,赵颢登基以来确实没干什么正经事儿,光顾着在朝堂里挑拨各派矛盾了,为此还任命了像蔡京这样很没士人风骨的阿谀奉承之辈为相。
平日里还看不出来这些年的变化,但这次西夏南侵就让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军备衰退如此之大,究其原因还不是各级官吏无能、贪腐,偌大的渭桥镇和大名府工坊愣是被掏空了。
可换成赵佣就能改变这一切吗?军事上没人有疑问,只要凉王在真是打谁谁灭、所向披靡。
但问题就在这里,当一个臣子能力太强又太全能之后,就让人不禁产生一个疑问,干嘛不干脆自己当皇帝,还有必要拥立别人吗?
苏轼所担心的就是这个事儿,他应该更希望赵佣上位,但又对凉王不放心。谁敢保证这不是一位曹孟德般的人物呢?若真如此,那就等于是助纣为虐、自掘坟墓。
目前谁也无法选边站队,更不能表明态度,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观察,观察齐王和凉王的下一步举动。古人常说日久见人心,等吧,如此大事也不该草率。
有人等得起,有人等不起、最心急如焚的不是苏轼也不是章惇,而是皇帝赵颢。谁都能不清楚事件始末,唯独他不能。这些算计根本就是他和蔡京谋划的,原因很简单,皇后怀孕了,据太医说很可能是个皇子。
假如没有继承人,赵颢真没动过这个心思,好歹也是亲侄子,说起来自己屁股下面的皇位还是人家的。这么多年赵佣也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当亲王,并没任何不轨之心。
可自打知道要有儿子了,赵颢就怎么看赵佣怎么碍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和心腹之人透露了那么一点心思。
要不怎么叫心腹呢,蔡京就有这个本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听出了弦外之音。不光听,很快就有了计较,这样的臣子不升官都没天理啊。
蔡京的办法就是借着西夏人的手,除掉赵佣这个心腹大患,而且还万无一失。假如赵佣领兵出征赢了,那就以此为由为其安排职务,只要在朝堂里混就不怕找不到毛病。
要是赵佣败了,就更好办,败军之将还不是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更有借口缓立太子。大宋江山不能交由此等无能之辈手中,这个理由说出来谁能反对?
最有可能的局面就是赵佣兵败身死,或者被西夏人俘去,那太子之事就别提了,就算给他朝臣们也不会答应。
至于说放纵西夏兵马南下会不会贻误战机对国家百姓造成更大伤害,古人不是云了嘛,两害相较取其轻。国家这么大,丢点土地算事儿吗?百姓这么多,死几万算事儿吗?皇位不保才算事儿。
本来是个万全之策,没承想凉王突然冒了出来。其实原本蔡京就考虑到了凉王的问题,一旦边关吃紧必定有人会想到他。但这也没关系,还有后手呢。
凉王不出山则以,一旦他执意要北上搭救齐王,那就干脆来个一石二鸟,一事不劳二主,都借着西夏人的手除之后快。而且有了凉王在场,西夏人怕是下手会更狠,计划成功率更高。
但凉王再次让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奇迹,他居然不用朝廷一兵一卒,私募了上万的新军,这不仅吓得皇帝赵颢好几天茶不思饭不想,也让蔡京浑身发冷。
咋办呢?发兵讨伐有点晚了,报纸太讨厌,已经把凉王募兵北上抗敌的事儿嚷嚷的谁都知道。
朝廷此时要降罪于凉王,不光会让百姓无法理解,就连很多朝臣也不会同意。毕竟他们不清楚这个计划,总不会看着敌人入侵还自断臂膀。
结果一封来自秦凤路的战报成了解决办法,姚古在里面提到了西夏军队的装备和战斗力有了很大提高,不光装备了钢板弩和攻城弩,还有火箭!禁军在与他们作战时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反倒容易吃亏。
此消彼长,如果西夏人这么厉害,对上凉王的新军会如何呢?蔡京和皇帝一致认为,就算依旧不如新军厉害,那也不至于让一万多新军全身而退,此次西夏人来势汹汹、兵多将广。
这才有了征夏兵马都总管的任命,啥私募新军大逆不道也顾不上了,只要齐王和凉王能战死沙场,当堂指着鼻子骂皇帝都能既往不咎,多大点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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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4 百态(350票加更)()
刚开始事情的发展很符合计划,凉王慌慌忙忙的凑了万把人,但无法沿着运河北上走最近的路途,虽然没有从河北路翻山越岭,但急匆匆的赶路也免不了舟车劳顿。
渭桥镇的军械补给也在预料之中,高翠峰既和凉王有旧,又是齐王的幕臣,想瞒着他把军械藏起来显然不太可能,还容易引起凉王的警觉。
拿走就拿走吧,反正西夏人也有这些武器,数量又远超新军,多一些弓弩于事无补。
为了能让凉王和齐王死的更快,蔡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瞒着皇帝用特殊渠道把凉王的兵力、大概行军路线和方位通告给了西夏人,要是这样还害不死那就真成神了。
古人不是说了嘛,人算不如天算,凉王还真就是神。当新城战役结束,战报第一时间被送抵开封时,赵颢直接就晕了过去。
太医说是气急攻心,其实洪涛当年的判断很有道理。赵家可能有心血管病遗传史,哥哥赵顼就死在这上面,弟弟赵颢怕是也躲不开。
新军祭出天雷,党项十余万军队束手无策,不到两个时辰兵败如山倒,尸首、马匹、兵甲、车辆、辎重扔了一路,仓皇逃窜。
按照定西城守将的估算,这一战新军至少斩首万余,斩杀正将不下十余人,不光一鼓作气拿下了新城,连兰州之围也给解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儿更骇人听闻,新军很可能伤了西夏皇帝,那辆六轮马车和一些很像皇室的用品也是由定西城禁军负责押送回开封的。
即便被炸坏、弄脏、烧毁,从这些物品上也不难看出其主人的身份,有些东西真不是有钱就能用的,这一点在大宋如此,到了西夏也一样。
噩耗!绝对是噩耗,赵颢醒过来之后只问了一句话:凉王到哪儿了!
这种小伎俩肯定不能瞒住凉王一辈子,只要和齐王一见面,所有背后的阴招全会一目了然。以凉王的脾气,那必须是带着新军直奔开封城,不把自己挫骨扬灰不算完。
算一算手中的兵将,连西夏人都打不过,还指望能拦住那支百战百胜的神兵?这显然是不能指望的。现在得赶紧算算所剩时间,然后想办法先把找个替罪羊,比如蔡京。
但皇后的回答让赵颢的血压差点又升到头儿,啥叫边关大捷?还说得这么欣喜,难道说皇后也和凉王串通一气了!
新的战报让皇帝的血压又降了下来,凉王没有班师回朝,而是去了凉州,再次阵斩十余万。赵颢拿着战报这个气啊,难道西夏人都是纸糊的吗?怎么连一个照面都扛不住!
这个消息很快得到了皇城司和枢密院的确认,西夏人确实是纸糊的,不仅打不过凉王,就连凉王的部下、甘州守将讹力命也打不过。
七八万人愣是被坑杀了,到底怎么坑杀的战报上没写,反正目前西夏人已经撤军了,秦凤路、甘凉路之危已解。
好吧,凉王和齐王顾全大局,没有临阵倒戈玩内斗,赵颢和蔡京深表敬佩。现在西夏人退了,你们俩总该回来算账了吧?
结果确实很像,新军在凉州招兵买马,齐王在兰州按兵不动,很有蓄势待发的样子。正当皇帝搜肠刮肚的琢磨该给蔡京治个什么罪状之时,情况又没按照他们预期的发展。
就好像凉王和蔡京心心相映一般,每次这位宰相有难,战报就适时出现解围。凉王没有挥师南下,而是东进,穿过秦凤路直扑西夏边境的应理城!
虚晃一枪!这是赵颢和蔡京的一致判断。蔡京还不知道被凉王搭救了两次,要是知道的话,他还会跟着薄情寡义的皇帝一起陷害忠良吗?
他们认为凉王打着西征的名头,打算穿过零波山然后南渡黄河,从横山地区入怀德军,走平凉、泾州、州,也可以抵达京兆府。
这条驿道虽然途径丘陵沟壑多一些,但能躲开重兵云集的秦凤路东南部。一旦新军钻到了京兆府,就能利用渭桥镇的船只水陆并进,顺流而下直抵开封!
一份份旨意雪片般的飞向秦凤路、熙和路、永兴军路,严令附近的禁军迅速向这几个州府行军,管不管用也得堵上,哪怕多耗费一些新军的弹药,开封城就能少挨点不是。
可是这次又猜错了,凉王没虚晃一枪,他真的去了应理,不光一战破城,还把十几万西夏军民全给屠了,砍下来的人头全绑在木头上扔进了黄河。
这事儿不是战报,也不是传言,而是西夏使节在朝堂上的哭诉。
使节还带来了西夏朝廷的国书,里面说西夏皇帝李乾顺驾崩、小梁太后悲伤欲绝也随之而去。党项贵族群龙无首,上书祈降,希望天朝上国能网开一面撤回大军,从此之后西夏年年称臣、岁岁纳贡。
不管赵颢心里咋想,这可是大好事儿。自打西夏建国之后,和大宋连年征战,最好的年景也就是让西夏名义上低个头,实际上还是该干啥干啥。
看来这次是真被打疼了,国书写的情真意切,认错态度极其端正,使节老大岁数了哭得那叫一个凄惨。说是西平府、顺州、怀州加上兴庆府,只要是靠着黄河边的城市就能看到河里飘着的人头。
大白天的就阴风惨惨,到了晚上全是哀嚎,那些士兵死不瞑目,化作了厉鬼久久不愿离去。各城的寺庙全都连轴转在河边做法事,黄河水都没人敢喝了。
此等人间悲剧有伤天和,西夏朝廷愿意化干戈为玉帛向大宋投降,所有条件都可以谈,只恳求天朝上国赶紧把新军撤走,别再肆意屠杀西夏军民了。
撤还是不撤,这事儿又在朝堂里吵成了一锅粥。一部分朝臣认为打胜仗是好事儿,但屠城太残暴,应该下诏申斥。可是兵不能撤,至少在两国谈完之前不能撤。西夏向来反复无常,不是君子,就不能以君子待之。
一部分朝臣觉得不管人家是不是君子,咱不能丢了圣人教化。兵必须撤,凉王和齐王必须严惩,此例不能开。
还有一部分朝臣认为不光不能撤兵,还得让永兴军路一起出兵夹击,趁它病要他命。大宋不缺这么一个首鼠两端的属国,但却怕多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三拨人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时候皇帝就是最后的砝码了,他支持哪方意见哪方就是最终决定。
赵颢的血压就又上去了,撤兵他是真想,但不敢。放这么一群虎狼之兵回来还有命当皇帝吗?这次总不能再让王诜就地解除兵权了吧,就算豁出去不要脸这么做了,王诜和赵佣会听话吗?
他们为啥没马上班师回朝找自己算账目前还不清楚,但绝不会糊涂到啥都没意识的程度。这种事儿就算让个厢役里混得最不咋地指挥使碰上也能咂摸出几分味道来,就算齐王没经验,那不是还有凉王呢。
不撤兵吧,也不合适。以凉王的练兵速度,这仗要是再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不是一万新军了,想一想就头晕。
而且不撤兵吧,西夏人很可能倒向辽国。虽说现在辽国国内也乱的很,可也不得不防,平白多了一个帮手对大宋也很不利。
朝堂上拿不定主意,私下里也有些人惶惶不可终日。蔡京怕啊,生怕不撤兵让凉王和齐王打进兴庆府抓到西夏官员,就得把自己私下倒卖兵甲、输送工匠的事儿倒腾出来。
那个冒充商人的远房表亲已经处理了,可有些事儿禁不住查。一旦追到大名府监使头上,自己就在劫难逃了。早知道这份钱这么烫手,就不该拿啊。
785 朱四桢()
“官人,朱掌柜来了……”正在愁苦中,门外传来了官家的低语。
“杀才!拿了人家多少好处,不知道本官晚饭后不见客吗!”
一想起那个大光头蔡京就是一肚子气,要不是他让自己尝到了有钱的好处、把自己喂大了胃口,谁会想着拿朝廷的军械去卖给敌国。
“……回来,请朱掌柜正堂看茶……不,去书房!”还没过三秒钟蔡京又改主意了,事到如今再怪别人有意义吗?不光不能怪,还得客客气气请进来。
那位朱掌柜能量大得很,也不光和自己有交情,还和朝中不少人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就连皇后家也在他的产业里有股份。
更要命的是他手下有人,狠人!干的都是不黑不白的差事。这一点早在成都府路时就看明白了,有些事光官面上疏通了没用,到了下面还得凭本事摆平。
“蔡相安好,小人这次把前半年的红利送来了,路上遇到大队禁军经过耽搁了半日,没误了您的事儿吧?”从四川来,姓朱,还是个大光头,有极大可能是朱八斤。
确实是朱八斤,不过他现在改名了,叫朱四桢。这名字也是洪涛给起的,桢者,支柱也;四者,四川也。鼓励朱八斤在四川好好干,撑起一片天空之意。
朱八斤同志没愧对这个名字,也对得起组织的信任,他不光在四川撑起了一片天空,还抽空把手伸到了外面。借着供销社的方便,打算把黑涩会发展成全国性的地下势力。
他这次来开封不是专程给蔡京送分红的,那种小事儿完全可以由开封的顺风邮局代劳,没必要亲自登门。他是跟着苗魁的补给车队出川,顺路来开封打探朝中动向的。
凉王和齐王齐聚应理城按兵不动,除了等待弹药补给、训练新兵之外,也是在琢磨朝廷这边的动静。可是隔着那么远看不清,必须近距离观察才靠谱。
怎么近距离观察呢?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朱八斤身上。他本来就是开封人士,不管在湟州还是大名府都没完全暴露身份,现在王安石也死了,估计没谁